“与其遮遮掩掩惹人疑窦,不如索性大白于天下。”程潜微微一笑,不无讽刺地道:“光远为兵器案而来,扬州府所需要的,并不是隐瞒,而是给光远一个结果。若你我能识相,将这结果推论而出,可为他们省了多少手脚!”

程潜一席话切中肯綮,只是扬州府未免想得太过简单,世事岂能尽如人意,除非他们真的能够无愧于心。事到如今,我倒更加有兴趣了,他们设计中的结局脚本,到底是什么样子。而现在的一切布置,是否就代表了那个结局的开始?

香炉净果供桌所有一切都准备就绪,我和程潜向香案行了个礼,便站在一边观察着大家的情绪,小正太阿恒孤单的背影有些单薄,在早春料峭的风中,隐隐战抖。

他心里在想什么,我大概能够猜测到,这是所有的人毕竟的一个过程。终有一天,我们也会成为活着那些人的记忆,在年华之中随风而逝。留下痛苦或快乐,某种意义上说,是人生价值的体现。

一炷香的时间后,阿恒站了起来,走到我们的面前,向我们行了一个大礼,说道:“谢过程公子,谢过师傅,为阿恒圆了此愿。”

“阿恒一片纯孝,令尊泉下有知,亦能含笑了。”我将他扶起来,说道。

幌子完成,接下来才是实质阶段。兵曹属下官员一一登场亮相,我们正待寒暄,只见涂长史又出现在我们面前,此次出现,他的脸色已经变得异常凝重。

“程公子,凤大人,刘司马他,他过世了!”

我和程潜对看了一眼,我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意味深长。刘司马,不就是昨晚那位“钦差驾前失态”的官员,他这一死,时间上未免太过巧合了。

“滕大人已在刘司马房中,睿王殿下处亦遣人禀告,滕大人命下官来此,特请程公子与凤大人同去,主持大局!”

主持大局?我吗?他们这算是避嫌,还是变相证明自己无嫌?这案子越发扑朔迷离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啥,昨儿是网通欺负我,今儿是JJ欺负我,所以都不是我的问题。

榜单其间出门,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凤归云并不是个完美的故事,我心里非常清楚,想来读者们心里也很清楚。推理文本来就是慢工出细活,很遗憾的是,最近更新的这5,6章都是我现写现卖,疏漏之处,再所难免,质量和数量,对于我而言是个永恒的麻烦。了解我个性的读者都知道,我不是一个能够字码5k还能保证不加水分的大神,在这种情况下,请允许我选择质量,榜单结束之后,我会放慢凤归云的更新速度,请大家谅解~~

继续抽打b,不要有了新章旧章就直接给我跳过!!!废话说完,告退~~

小重山

跟着扬州法曹,我们迅速来到了扬州府后进刘司马的小院。根据他一路上的简要介绍,这小院是扬州府配给他的“宿舍”,只是刘司马将夫人从老家接来之后,便在城里寻了一处宅院,早搬了出去。只是在工作忙碌之时,偶尔居住于此。

昨夜刘司马喝了不少酒,所以便吩咐了小厮回去家中,自己独居于此。不想到了第二天“上工”时间,他仍未到治所。司马僚属前去请他,一直无人应门,撞门闯入之后,才发现他已经吊死在房中。

此刻的小院,已被衙役们包围起来,扬州刺史以及一应僚属都站在小院门口,一见我们便都迎了上来,只见那位刺史滕大人一脸的沉痛,向我们说道:

“程公子、凤大人,我扬州府不幸啊!”

“滕大人,诸位大人,请节哀顺便!”我和程潜对视了一眼,由程潜上前安抚,他说道:“探明刘大人缘何身故,才是当务之急。所幸翔之在此,不如就请他为我们一探究竟。”

“这,殿下尚未赶来,如此——”那滕大人迟疑了一下。

“往生者大,事急从权,想必睿王殿下亦会赞同。”程潜说道。

“那就全凭程公子做主!”那滕刺史迟疑了一下,然后便挂上了一脸坚决,说道:“就请凤大人为刘司马勘验!”

“凤君无不从命!缘勘验之故,凤君对诸位大人许有不敬之举,还请诸位看在死者份上,原谅则个。”我点点头,我们此刻的情境,用“群狼环伺”也不夸张。刘司马死的这么巧,这全扬州府上下都脱不了干系,搞不好我们来之前,他们已经将这里过滤了一遍,毁灭了关键性证据。控制现场这件事,是拖也拖不得,久了更容易生变。

“还请凤大人吩咐。”滕大人带头说道:“扬州府自本官以降,无不从命。滕某亦知,按碧落会典,官员在任身故,由任官首勘,复检则别推勘合。然钦差大人在此,想必初检亦有安排,是以将刘司马放下之后,屋内一应物件,扬州府不曾碰触,这是刘司马给本官的留书,亦一并交给大人。”

程潜接过那封信,展开看了看,脸色瞬间凝重。但是他不说,我也就不再追问。无论那信中写了什么,我还是要一样的查。

“如此便得罪了。光隐,此事便要拜托你了。扬州府上下,凡见过刘司马尸身者,全部集于此地,不得言语。待殿下来此,请钦差随员将所有人等隔离看管,待凤君勘验归来,再行询问。”

现在做什么也都有些晚了,刘司马死后到我们来此的这段时间,他们有太多机会上下其手。唯今之计,先将所有人集中起来不许说话,杜绝继续串口的可能,也保持一种相对的威压。等睿王来了,再将众人一一隔离,分别审问,看看能不能从细节处抓漏洞。

“程潜得令!”他故意向我一躬,说道。

我点点头,对阿恒说道:“阿恒,咱们去吧!”

所有扬州府的人都退出了小院,我带着阿恒走进了刘司马的房间。

横梁之上,仍然荡悠着一条白绫,我将倒在地上的凳子扶正,让阿恒站上去,将那白绫取下来。刀口整齐,看来是为了救人所以割断的。刘司马身长五尺八寸,连阿恒都能用来“自杀”的凳子,想必他用了也是富富有余,由此看来,自杀是可能成立的。

上吊是一种死后会变得非常难看的死法,如果吊的位置不好,在喉头软骨下方,就会形成典型的“吊死鬼”形象——舌尖外吐2厘米。脸色由于闭合了血脉而一片苍白,鼻涕和口水糊成一片,缢沟侧缘会出现黄白色的水泡,如果发现的时间晚了,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我看了一眼阿恒,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我拍拍他的头,说道:“如果不舒服,先去吐了再回来!”

“师傅,我没事!”他摇摇头,拿出刚刚外面的人交给他的纸和笔,开始画尸体图。

我说道:“只依外表来看,这刘司马应为缢死。阿恒,你且来看此处。若刘司马为死后悬尸,断不会有这些口涎涕泪。”

口涎与鼻涕是不能伪造的生理反应。人死了,这些反应都会停止。加上他的缢沟是典型的颈前位,并没有在颈后交合,着力处也没有可疑,只从表征判断,没有中毒的迹象,死因看似非常单纯。

“师傅的意思,这刘司马是自尽?”

“倒也不尽然。”我摇摇头,如果不进行尸体解剖,还不能做出结论。虽说是自己吊死,但是也不能排除受人威胁,或者是用药物迷晕之后再吊死的可能,只是以我现有的设备和检验条件,很难做出确切的结论。

不是我想的太多,而是刘司马自杀的时间也未免太巧了。我们手头上现有的证据,都是指向他的,王兵曹的兵器清册,以及检验兵器时的签名,都是由他出面,如今他一死,我们该如何去追究潜藏在他背后的种种!

我放下验尸的工作,走向门边,拾起地下已成两半的门闩,看那断口,确实是破门而入。窗户的消息也都是好好的,为了保暖而糊着的封条都完好无损,如果没有暗门的存在,这里就是一个巨大的密室。

不可能犯罪,密室杀人,这种常在小说中出现的名词,在我的脑海中闪现。不过这里是扬州府,这密室能不能形成也是个问题。我实在是不相信,那刘司马就宁愿这样的死去!

这清朗的声音,是睿王!我转过头去,他已经走到了我身边,不待我有任何动作,问道:“如何?”

“多半是自缢。”我小声回答道:“是否将此处一应物件运回行在,同时搜检刘司马宅邸?”

“翔之的意思是?”他紧盯着我的眼睛,问道。

“核对笔迹真假。”我简单地回答:“若无法断定确为刘司马所书,便无法定案。”

“好!”睿王很干脆地接受了我的建议,眼中冷意灼烧:“翔之,尽你所能,我一定要个结果!”

要个结果,他说的简单,做起来却没有那么容易。

将屋内所有的一切收拾好,连同尸体一起打包运回行在,扬州府的众人也分批抵达。睿王带人去搜查刘家,程潜负责分别询问“目击者”,而我则在停尸房中,加紧解剖。

“凤大人,奉我家公子之命,将此信送来给您过目。”程潜的小厮扶桑匆匆而来,手拿着一页信笺,面色也是少见的凝重。

我接过那封信,仔细读来,竟是一封认罪函。信中刘司马将所有罪名,一肩承担,滕刺史以及涂长史,都是“毫不知情"!我眉间豁然开朗,果然还是太仓促了些,竟在这封信上,露出了最后的破绽。

“扶桑,有劳你去寻一副那刘司马的真迹来。”我解下验尸用的“制服”,说道:“你家公子在何处?”

“我来此时,公子正向那涂大人问话,大人要找他?”

“先找一副真迹给我,我且看了再过去。”我说道,还是我导师的那句话,只要是杀人,就不可完美无破绽。

我还在对比两副字迹,睿王和程潜便联袂入内。

“听扶桑刚才来说,翔之似有所得。”程潜走到我身侧,率先开口。

我转过身,将那两副字递给他,说道:“这遗书并非那刘司马所书,而是他人伪造。”

“何以见得?”程潜看了看那两幅字,追问道。睿王却早伸出手,将那两幅字接了过去,仔细比对后,说道:

“这笔迹如出一辙,伪造之说,从何谈起?”

“殿下久经沙场,光隐又看轻生死,自然对此无感。可那位刘司马的性子,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视死如归。”

那刘司马如果是个淡定的人,昨夜也不会出那么大的纰漏,以至于被人做了那代罪羔羊。程潜看着我,眉宇间豁然开朗,然后说道:

“据翔之这么说,这封遗书,未免太过齐整了。”

“光隐所言极是。”我点点头,说道。按照现代的刑侦笔迹学理论,笔迹能够反应很多问题。心境的改变,会导致笔迹发生重大变化。一个人在将死之时,他的笔迹不可能如此冷静,尤其这位刘司马,这遗书上没有一处错写,也不曾有一处被泪水糊掉的痕迹,笔迹清晰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我可以确定,这不是那个我见到的刘司马。

“如翔之所言,若此遗书系作伪,想必刘司马之死,亦有别情。”睿王说道。程潜则冷冷一笑,道:

“如今我倒要看看,咱们这位滕大人,还能变出什么花样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尽我所能了,昨儿从北京回来睡了一整天,这段时间奔波得太累了。没存稿的日子真痛苦,我没写就没得看,从明儿开始,又是忙碌的时间,估计闹腾到五一也不是个头儿。

晚上赶工,将一章补齐~~

一斛珠

不管他们有多少花样,毕竟先机已失,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后发制人。

在睿王的带领下,我和程潜一前一后进了行在正厅。睿王带来的那些侍卫,都是一脸肃杀,带着那种久经沙场之后的彪悍气息,牢牢把住了四角。而在厅内,滕刺史与涂长史相对而坐,下面便是各部门职官,其他的扬州府成员,个个垂首而立。整个大厅气氛极其压抑,好似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睿王坐在正位上,程潜则从扶桑手中接过那一摞“审讯记录”,交到我手中,我低着头翻检,在读博士期间,我选修过刑侦专业的课程,虽然我对犯罪心理学和行为学所知不多,但是也足以让我从滕大人的那套说辞上,找到突破口。

“翔之!”我还在思索下手方向,就听到睿王唤我的名字。我抬起头,发现所有的人都看着我,睿王说道:

“翔之,刘司马缘何身故,便由卿为扬州府中人解惑!”

“刘司马系缢死无疑。”我简单地说道,眼光在下面一扫,涂大人还是一脸沉痛,可是那位滕大人的脸上,却瞬间飘过了一丝得色。我与睿王对视一眼,他微微点头,我便继续道:

“然那封遗书,确系伪造无疑。”

“伪造?”那法曹厉大人伸长了脖子,一脸震惊。

“经凤君验看,刘司马死于昨夜子丑交刻,以此遗书以及地上废弃的纸张而言,若无半个时辰的笔墨,断写不出来。”我说道:“此案的破绽,也正在此。不知各位大人可曾注意那蜡台上的红泪?”

我顿了一下,目光瞥向一直很镇定的涂长史。根据刚才的观察,他的道行可比他那位顶头上司深多了,如果能让他乱了方寸,这案子就得了。

“翔之为探明此信真伪特特测过了,那蜡油之量,不过够燃一刻罢了。”睿王说道:“本王来此之意,想必各位大人心知肚明。如今刘司马离奇身故,偏偏留下此伪制书信,极力为诸位开脱,滕大人,本王倒是有些好奇,你倒是将此事给本王解释清楚!”

睿王的一番话,吓得那滕大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所有的人都跟着跪下了,气氛更见压抑。

“殿下,这是有人存心诬陷,臣对殿下,对我碧落朝一片忠心,唯苍天可鉴!”滕大人磕了一个头:“这分明是,分明是——”

“存心诬陷?何人诬陷?滕大人是否要告诉本王,这劣质兵器并非出自你扬州府监制,还是本王麾下数万将士马革裹尸,皆是他们学艺不精,杀敌不勇?”睿王的话音未变,握着茶碗的手一紧,只听“咔”的一声,那茶盏竟是碎成了粉末,从他的指尖纷纷落下。一股强大的杀伐之气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翻滚着吞噬了整个房间。那涂长史的面皮抽动了一下,这只老狐狸也终于乱了吗?

“滕大人,滕大人可否将昨日您下了宴席之后的行踪,从后向前,再与我说一遍?”这位滕刺史被睿王这么一弄,已成了那惊弓之鸟。这个时候发问,时机刚刚好。

撒谎毕竟是撒谎,总是有破绽的。顺着时间轴说并不困难,但是若要他倒过来再说一遍,就会发生逻辑混乱。这也是在讯问学上常用的一种技术。

那滕大人也许是真的不曾想过他会被我们拉出来讯问,在程潜的逼问下,把从今天下了宴席到今日我们到来之间他的行踪做出了一一交待。然而他的交代却产生了一个非常重大的漏洞——行踪复杂,人证众多。按照正常的逻辑,复数的证人是牢固的不在场证明,但缺点就是,如果是伪造的不在场证明,他只要出入一处,这不在场证明都会破灭。

尤其是在这种紧张的情绪下,人的记忆往往更容易打结。

事实证明,我对他的推断并没有错误。那滕大人抬起头看着我,呐呐不能成言,那表情活像刚刚吃了一只苍蝇,却无法吐出来。

“或者涂长史,由您代替滕大人说?”程潜“刷”地一声展开了折扇,声音中满是戏谑,接过了我的话。

“殿下,殿下明鉴。若单凭此信便定滕大人与臣之罪,臣不服。”那涂大人抬起头,说道:“兵器弊案,致我数万将士血染沙场,此事由扬州府起,臣亦痛心疾首。于失察之罪,不敢有分毫推搪。然刘司马大人之死,与臣等并无干系,恕臣等不能认下此罪!”

“并无干系?涂大人并不是要告诉殿下,若非翔之明察秋毫,这刘司马就变成了兵器案的代罪羔羊,这信也变成了你们二位‘毫不知情’的证据?二位于此事,并无受益之处?”

“莫非二位以为,本王手上并无任何存证,便指你二人所犯之罪?”睿王接过程潜的话头,冷声道。

那滕刺史与涂长史伏在地上,再不言语。

“来人,传前京口冯县令!”睿王略提高声调,我心下有些激动,最后谜题揭晓的时刻,终于要到了吗?

那位前京口县令很快被带了上来,步履缓慢而沉重。走到大厅的中央,便跪倒在地。睿王端坐中间,我和程潜隔各据一侧,拉足了三堂会审的架势。睿王既然将他留到今日,想必他应该就是对付扬州府最重要的一个棋子。

“冯卿,你且将那日对本王说过的话,说与扬州府的诸位大人!”睿王的声音不需要特别渲染,永远有一种不怒自威在。

“是!”那冯大人直起身体,说道:“前扬州兵曹王兄此来京口前一个时辰,涂大人便到了京口县。他将此物交给我,令我参入王兄饮食之中。”

他从袖口中掏出一个瓷瓶,上呈给侍卫。睿王将那瓶子交给我,我倒出瓶中的粉末,融在了水中。现在手边没有任何可作建议的有机溶剂,只有找动物来做实验了。我正待说话,程潜便道:

“此物既是涂大人转赠,不妨就由大人以身相试!”

“殿下明鉴,这都是这冯长史一面之词,臣从未踏足京口,此物自然也非臣所有!”那涂长史把这件事推得精光。

侍卫们早牵了一只狗进来,七手八脚的将那碗水灌进了狗肚子。众人皆屏息凝视,我心中也开始计时。二分钟之后,那小狗便开始上吐下泻,接着便摇晃着倒下,发出极细小的“呜呜”叫声,我将手抚向它的心脏部位,这时它的身体已经有些冰冷。呼吸麻痹,然后是心跳停止,整个过程没有用到一刻钟。

“此为何物,翔之可有定论?”睿王问道。

“回殿下,应是河豚毒无疑。”我站起身,回答道。

现代萃取的河豚毒素,是一种无色针状的结晶,毒性之强匪夷所思。四五月间是河豚毒最烈之时,我读书时曾经看到过相应的案例。有两只鸡误啄了河豚的内脏,导致中毒死亡。其后又有两人,吃了这中毒的鸡,也引起了中毒反应。就是在碧落朝的这京口,现代的镇江,亦曾有报告,有人误食河豚鱼卵,导致12人食物中毒,8人死亡。

没想到到了这碧落朝,还能见到这河豚毒!

睿王对我略略点头,转过来问向那冯长史:“冯长史,你既说是涂长史亲至你处,可有人为证?”

“涂长史一路行踪隐匿,京口县上下均未得见其面。涂长史亦带了滕大人手书之令,令臣将臣友王大人置于死地,不过离去时便烧掉了。”那冯大人一脸隐忍,颈部微微抽搐。这样的逻辑也没有错,干坏事的时候,难道还要敲锣打鼓,昭告天下吗?

“然而臣与王大人总角相交,又有同年之谊,臣,臣不忍啊!”那冯大人伏在地上,声音几乎哽咽:“可若臣不接下此事,只怕滕大人与涂大人会另出奇兵,取王兄性命。臣当下只好阳奉阴违,接下此物,只想着可以渡王兄过此一劫,可是不想,不想——”

“冯长史,杀人灭口,何等重大!为何涂长史放心将此事交予你?”程潜打断他的话,也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是啊,这位冯大人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竟能让狡猾似狐狸的涂长史把这么重要又“dirty”的工作交给他做,又不怕他反水?

“臣有罪!”冯长史重重地叩首,抬起头已经涕泪横飞:“臣所作所为辜负圣恩,有亏职守,有违友朋之义!王兄于危难之中,投奔臣来,是对臣莫大的信任。臣,臣——”

如果不是知道他才是那下手害人的“凶嫌”,我几乎要被他那强悍的,足以媲美奥斯卡影帝的“矛盾内心戏”唬了过去。难怪那老狐狸般的涂长史会栽在他手中,果然是强中更有强中手!

作者有话要说:贴一点上来,继续执行下潜。

今儿是me的生日,乃们忍心b我吗?乃们忍心吗?忍心吗?忍心吗?

本来最近想暂缓更新的,但是可是但可是可但是,我居然神奇的爬上月榜首页!!

所以只有继续加紧更新。

从明天开始到周一,都是会啊会,泪奔~~

玉连环

只听那冯长史继续道:

“殿下,臣与涂大人,是我朝十五年礼部明法科同年。稍后臣在吏部试落第,涂大人高中,入东宫,授官太子左卫率长史。”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关键字“太子”就这样大喇喇地出现了吗?我突然有些明白了睿王将他留下的用意。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样的,不想做皇帝的皇子——

距离权力越近的人,视野便越狭小,这是万古不变的真理。

“臣名在孙山之后,只得奋发图强,二年之后得以应缺崇文馆直学士,充为太子属官。全赖涂大人指引之恩,臣得近太子殿下,臣感激涕零。其后涂大人以太子洗马调任刑部员外郎,外放扬州,臣亦亦步亦趋,得充任一方县令…”

整理一下他的这番话,本朝十五年,应该就是七年前的事情。之后涂某人和他先后入了东宫府,而他又在这位同年的引荐下,确立了“为太子效忠”的伟大理想。而作为主君的太子也给了他们丰厚的回报。

按照碧落官制,明法科与进士科不能同一而论,明法科出身的官员,按照碧落朝惯例,不能充任正五品以上的“高级官员”。涂大人七年之间,从一个正七品上的长史,一直做到从五品上的一州要员,以他的出身而言,已经达到了他权力人生的顶端。冯大人的那个从六品上的京口县令,也算是破格提拔,而且以这上升的势头而言,前途颇为可观。

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明示我们,涂大人事业上的成功,与他“太子党”的出身密不可分;而这兵器弊案,与涂大人身后的太子,也就密不可分。

我瞄了睿王一眼,他依旧是一派不动如山,绝对当得起我初次见面“神人”二字考语。那冯大人跪在地上,情绪已经平稳了很多,介绍完了相关的背景之后,也终于来到了正题。

“那日涂大人只身到了京口县,他知罪臣与王兄亲厚,王兄为避他们所害,必会投奔于臣,而不会远赴六合。便命臣在他饮食之中,投放此物,一了百了。”冯大人说道:“臣自是不肯,可涂大人向臣示下太傅手令,许他便宜行事之权,臣不能不从。”

“不能不从?他命你伤天害理,你也扑嚎从之?”程潜挑眉,追问道。

“臣投身科考,只望匡世济人,光耀门楣。然东宫蛰伏一年,见太子殿下一面不得。”他抬起头,直视着我们:“臣亦有碧血满腔,如何受得了这般蹉跎?太子殿下乃国之储君,身为人臣者,效力人主,天经地义之事。太子殿下对臣恩重如山,臣三代单传,膝下唯有一子,幸得太子詹事大人提拔,选入太学读书,如此恩德,臣便是粉身碎骨,亦不能报于万一。太子有命,臣自当戮力以赴,不敢有丝毫懈怠。”

果然啊,是个男人,心中都藏着权力欲,而知识分子此心更甚,历经宦海沉寂之后,升迁的机会,就成了不能抗拒的诱惑。这份诱惑,使得他以自己的儿子为质,宁愿受制于人,以良心换取闻达天下的机会。

这真是个不错的故事,让人不得不相信它的真实性。

“酒宴之上,王兄心事重重,酒酣之后,只说回得金陵便去谢府,不能有亏圣恩云云。臣便知道,王兄致仕,实为舍身取义,臣唯有敬之重之,岂忍其为人所害!”他说道:“何况王兄于臣全然信任,若臣加害于他,与禽兽何异?臣痛定思痛,决定以及身维护王兄安危,却不想王兄还是难逃恶人魔掌。”

“于兵器弊案,王兵曹都说过什么?”程潜打断他的话。

“王兄并未说于臣听,想是顾虑臣之安危。毕竟太子殿下——”

“一派胡言,太子殿下乃国之储君,边防事重,他岂有不知,怎能允许此等禄蠹噬我国之根本!”一直沉默着,让程潜代表发言的睿王终于发了话。

“新罗诸镇内附以来,虽有数次谋反之行,然我皇朝之师威武,所到之处,逆贼无不束手。尤其这十年以来,新罗之师,纯备而不用。若非其次突发吐蕃之乱,想必此批辎重已平安过海,为新罗之师所用。”程潜分析道,这段话并未提到那太子殿下半个字,含义却很明显,他也是相信了,这兵器弊案与太子有关。

“这,太子殿下天潢贵胄,臣亦以为,此事定位他人拨弄,与太子殿下无关。只是涂大人手持太子太傅大人手令,却是臣亲眼所见。臣若有半句欺瞒,粉身碎骨。”

他没说的,比说了还厉害。此案凡是他涉及到的人,皆与太子有关。涂大人与他结交,始于太子府中,他儿子的就学问题解决人是太子詹事,他效忠的对象是太子,而涂大人出示的手令,则来自太子太傅——太子的舅父大人。

这细细密密的一张网,太子完全脱不得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