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夏微微抬眸,明白了他们的意思,点点头,“如此也好。只是,想要将皇甫定涛引来这里,似乎是有些麻烦呢。”

“不麻烦。只要是他能出了桑丘府,那么我们自然就有法子制住他。桑丘府的护卫太过森严,的确是不宜动手,可若是他出了桑丘府,那就容易地多了。”

穆流年说完,便开始琢磨着有关皇甫定涛的一切资料,想着该从何处下手,才能将其引出来,而且还不会引起桑丘子睿的怀疑。

对于这些,浅夏没有多问,这不是她操心的事儿,凭借她的能力,也是无法办到的,倒是有穆流年在,这种事情若是不让他去办,也委实是有些人材浪费了些。

想了约莫有一刻钟,穆流年也没有想出这个皇甫定涛到底是有什么特别在意的了。

不好色,不嗜酒,似乎是也没有什么其它的特殊嗜好。看起来,的确是有些难办呢。

倏地,穆流年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画面,勾唇一笑,“皇甫定涛不好引出来,可是他身边养的那条大狼狗应该是不难引吧?”

云长安轻蔑地扫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你以为那是寻常百姓家的狗?哪里就那么好引出来的?扔块儿肉,怕是人家都不会动的。”

穆流年挑眉,“我有说要食诱了吗?”

“什么意思?”

“软的不行,自然就是要来硬的了。”

当天晚上,皇甫定涛的那只大狼狗,就守在了皇甫定涛的床榻下头,屋子里的烛火已经熄了。那只大狼狗倒是精神,时不时地转动一下脑袋,显然是尽职地守护着它的主人。

突然,狗的身子突然一挺,然后头往外一转,嘴巴张开,吐着舌头,猛地一下子,就起了身,下一秒,已经是蹿出了屋子。与此同时,床上的皇甫定涛倏地转醒,慌忙套上衣裳就往外追了出去。

大狼狗轻而易举地被引到了桑丘府的外院大门口处,当皇甫定涛到了这里的时候,只见他的宝贝宠物,正在不停地用它的前爪挠着眼前的大门。

那爪子在厚重的大门上,留下了一道道的划痕,有些刺耳的声音,开始飘荡在了夜空之中,严重地刺激着人的耳膜。

可是如此难听且刺耳的声音,却并未将门房的守护惊醒!

皇甫定涛的眼神微闪,快速地调整了自己的姿势,进入了全身戒备的状态。

这里是桑丘府最外围的地方了,换言之,亦是整个桑丘府守卫最为薄弱的地方。一般来说,他们守卫最为严密的地方,在书房以及男主人的寝院和二门附近。

偏巧负责值夜的护卫们,此时全都不在这里,而是开始在院子里四处巡逻,这使得这里的空气,更为诡异了些。

而皇甫定涛不是桑丘府的主人,他的身边,自然是不会配备桑丘府的暗卫了。他自己出来地急,他的手下也没有来得及被他通知到,如今,整个儿前院儿空落落地,只他一人,四处察看着。

很快,皇甫定涛的耳朵一动,转脸看向了他的左侧,当即便神色微凝,一提内力,直接就跃了出去。

等到皇甫定涛再落地的时候,人已经是在桑丘府的院墙之外了。

等到察觉出不对劲,前后已是被人堵死。

小院儿里,浅夏正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眼前的棋盘,手中的白子,迟迟未落。

“浅浅,镇静一些。他们不会失手的。我说的法子,一定灵。”

云长安回头看了他一眼,虽然是很想拆穆流年的台,可是一看到了妹妹担忧的神色,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再出声,已不是原本的初衷了。

“妹妹,你就算是不信他的法子,也该信青龙和朱雀的本事才对。他们两个若是联手还制不住一个皇甫定涛,也就不必再跟着他混了。”

“我不是担心他们会失手,我担心的是,今晚上的动作,是否能瞒得过桑丘子睿?他的手段,你们已经见识过了。即便是现在身中碎心蛊,也不是好惹的。”

“放心,我已经另外想法子绊住了桑丘子睿,即便是他发现了皇甫定涛出事,也不会赶过来。最重要的是,他现在怕是无暇顾及皇甫定涛了。”

“什么意思?”

“他的碎心蛊暂时不会发作,可是老太爷那里,今天晚上怕是要受些苦了。”

云长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沉吟了一下,“若是桑丘老太爷出事,桑丘子睿身为嫡孙,是不是得守孝三年?”

“不错!按道理来说,应当如此。像他们这等大家族,除非是皇上有特别的旨意颁下,否则,他们是不可能做出有违孝道之事的。”

“这么说,你是让人在老太爷那里做了些手脚,然后将桑丘子睿给引了过去?”

“不过就是让他今晚上离不得身罢了。而且,桑丘老太爷的病,本就反复,不是吗?在他们回来之前,应该是会先派人来请你的。你还是自己想想,如何能既说的不重,又不能说的太轻了。至少,要让桑丘子睿在那里留上一晚。”

云长安手扶着下巴,这件事穆流年先前已与他说过,只不过当时两人考虑到了浅夏,所以没说出来。就是担心浅夏知道他们两个竟然是对一个老者下手,未免有些不地道了!

现在一看穆流年神色淡然地说了出来,云长安的眼神则是落在了浅夏的脸上,想要看看这位妹妹,会不会对穆流年有了些什么新的看法!

说实话,云长安突然就觉得自己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坏心眼儿,如果妹妹突然发现这个穆流年就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狼,会不会直接就不再理他了?

只是出乎意料的,浅夏对于穆流年这话的反应,似乎是平淡的很,将手中的字终于落下,这才十分淡定道,“桑丘老太爷现在还不能死。至少,在二皇子成为太子之前,不能死。”

这里头的利害关系,云长安自然也是明白一些的,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就一定要助二皇子登上太子之位?他即位,果真就是对天下苍生负责的一位明君么?

“妹妹,我们现在就这样认定了二皇子,是不是有些太过草率了?毕竟,我们现在可是还没有见过那位大皇子。若是那位大皇子比二皇子更为出色呢?你要怎么办?”

浅夏睨了他一眼,用略有些嫌弃的眼神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穆流年则是直接就笑出了声,很不给面子道,“长安,我发现你们果真不是亲生兄妹,这智商,真是让人着急呀!”

云长安一听就有些炸毛了,“喂,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说的不对?”

“行了。这等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自己无事时,就慢慢想吧。”说着,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捏了棋子的手在半空一顿,“有人过来了。想来是请你去桑丘府的,你去准备吧。”

果然,进来的人是云雷,的确是桑丘府的大管家亲自来请的人,连马车都备好了。只等着云长安带着药箱去了。

云长安一走,这屋子里的气氛,立马就变得暧昧了一些。

穆流年也不再刻意地保持什么君子风度,没了云长安在,美人在前,傻子才会只想着什么谦谦君子呢。

“浅浅,你不准备将你的打算说与他听?”

这话说完,人已经是直接就抓了一把棋子扔在了棋盘上,认输了。

浅夏还没有明白过来,他已经是坐到了自己的身侧。

浅夏这才有些不太甘心地叹了一声,将手中的棋子再度扔回了盒子里,“明明就是你赢定的棋,竟然是投降了?原本我还想着试试,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招是否有效呢?看来,你是不肯给我这个机会了。”

“不过是一盘棋而已,你若是喜欢,我日日陪你下又何妨?倒是眼下的这一盘大棋,浅浅,你确定你现在的判断没有错误么?肖云放的上位,果真对于我们来说,就是好事?”

“你比我哥哥聪明,只是,仍然是没有理解对我的意思。”

“什么意思?”穆流年的呼吸一窒,他竟然是也没有完全猜对?

“我要支持的,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二皇子!我要的,是桑丘家的势力。”

穆流年沉思了片刻之后,整个人的气势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身上的气息陡然转冷,而后便是有着一种极为强大的怒气一般的情绪,铺天盖地般地向着浅夏袭来!

“为什么?只是为了守护云家?有必要么?你确定桑丘子睿会帮你?他绝非善类!浅浅,你在玩儿火!”

穆流年的语气、措词以及他周身的气势,都让浅夏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我知道。我并非只是想要单纯地利用桑丘子睿,他也同样能在我这里得到他想要的好处,不是吗?将来若是肖云放登基,自然是好。至少,念在我们的相助的情分上,不会,或者是会迟些才会对我们两家动手。可若是肖云松上位。你觉得,他会放过已经与桑丘家有了牵扯的云家吗?”

穆流年的眉峰紧了紧,“浅浅,这样做太过冒险。你该知道,有我在,便不会让你和云家有事。”

浅夏摇摇头,面色平静中透着几分的沉重,“元初,你的心意,我都懂。可是你是否想过,若是那位执意要除去我与云家呢?我是秘术师的事,现在或许能掩藏一阵,可若是日子长了,比如说舅舅老了以后呢?纸包不住火,这些事,那位早晚会知道。我要么成为他手中没有反抗之力的棋子,要么就是成为一个死人。而你?”

浅夏起身,清亮的眸光中,微微泛着一层愁绪,“到时候,你要如何护我?”

“浅浅,我说过,为了你,做什么都值得。便是要我造反,覆了这紫夜的江山,又何妨?”

“不可胡言!”浅夏快步上前,直接就伸手覆上了他的唇。

时间就此静止,两人四目相对,本就算不得多么清凉的晚上,此时更是觉得心头热了几分,屋子里的气氛,也是愈发地暧昧了起来。

穆流年的唇角浮上一抹笑意,好看的弧度,慢慢地泛开,直让浅夏的心底,宛若是那平静的湖面,突然被人投进了一颗石子,开始泛着层层的涟漪。

一圈一圈,一层一层,让人既有些慌乱,又有些迷恋上这种心动的感觉。

“浅浅,你在担心我?”

“元初,你是长平王府唯一的嫡子。不能因为我而冒险,不值得的!”

穆流年幽深的眸子里,仿佛是突然产生了一种巨大的吸力,直让有心避开他的浅夏,怎么也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

“浅浅,云家被那位忌惮,我们长平王府,又何尝不是?所以,浅浅,不要以为我做些什么出格的事,就一定只是为了你。我也有我怎么的考虑,所以,你不必有心理负担。”

浅浅抿了抿辰,她知道穆流年说的没错。他是长平王府的继承人,更是穆氏家族将来的领头人。他若是一丁点儿也不为穆家考虑,只是一味地想着自己,那么,这样一个没有担当的男人,也便不值得她爱了!

“元初!”

“浅浅,我说过我喜欢你,会娶你。可是你现在的天赋和身分使然,一旦在我们婚前,被人透露了出去,那么,你觉得我想娶到你,还能什么别的法子?再则,即便是我能顺利地娶你过门,诚如你所说,将来那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又岂会放过你我?”

浅夏的心里咯噔一下子,这些事,她自然也是想过的,只是没想到,今晚竟然是被他直接就说了出来。

门外的脚步声,打断了二人的沉思,也打断了二人的这种有些尴尬且暧昧的气氛。

“启禀公子,人带回来了。”

两人相视一眼,还是很有默契地一起去了前厅。

“吩咐下去,所有的人手都要全神戒备,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进来!”

“是,公子。”青龙奉命退下,与朱雀二人一起守在了门外。既然是主子看重的人,自然是不能大意。

浅夏看着榻上躺着的皇甫定涛,眼睛是阖着的,微皱了一下眉,“你将他的穴道解开吧?”

穆流年挑眉,“这样不行?”话落,又觉得这样问的有些不妥,“我是担心他会伤到你。”

“我只是需要他醒过来,至少,要让他睁开眼睛。”

穆流年点点头,“好。”

皇甫定涛有些头懵地睁开眼睛后,还来不及多想,直接就跌进了一双黑得宛若是无月的夜空一般,让人的心口,甚至是感觉到了一种窒息的感觉!

紧张?畏惧?似乎是都有一点儿!

而随后而来的感觉,似乎是又有了那么一些的放松,舒心。这让皇甫定涛原本在刚刚醒来时紧握的拳头,慢慢地再松了开来,直到他的两手有些不受控制地慢慢地放到了自己的身前,上下相并,他的意识也是渐渐地有些开始涣散了。

悠扬的琴声飘出,三七有模有样儿地坐在了七弦琴跟前,代替了以往做这差事的云长安。

“皇甫定涛,现在,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你看到了什么?”

声音婉转轻柔,宛若春风细雨,能将人的心给柔醉了一般。

“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好黑。”

“不着急。你往前走,往前走,便会看到你想看的。”浅夏开始慢慢地引导着他。

“尸体,好多的尸体。没有心的尸体,师兄说了,要找没有心的尸体。”

一旁的穆流年心思一紧,果真是他们误会了么?皇甫定涛之所以会出现在那里,难道竟然真的只是为了查寻那碎心蛊的事?

“为什么要找这样的尸体?如果找不到呢?”

“要找!必须要找!如果找不到,师兄会死,会死。”榻上的皇甫定涛的情绪有些失控,脸上的表情也是有几分的拧巴,显然是有些着急了。

“为什么会死?”浅夏伸手开始拨弄着那香炉里的薰香。

“碎心蛊!师兄中了碎心蛊。要找到养蛊之人,或许还能有法子将蛊毒解了,否则的话,师兄怕是要受尽了苦楚而死。不行!师兄不能死。”

“是人都会死,只是早晚不同而已。为什么他就不能死?”

“他不能死,不能死。他的使命还没有完成,他还没有按照师父为其占卜的命数走,所以他不能死。”

“命数?什么命数?”

出乎意料地,这一次,皇甫定涛却是没有回答她。

浅夏的眼神暗了暗,看来,皇甫定涛这个秘术师的身分也不是假的,显然是早先便有了防备了。

“那么你现在告诉我,你在那些尸体那里,又看到了什么?”

“有人抛尸,我追了过去,然后看到了有两个人在商议尸体的事,虽然是没有提到养蛊,不过我想,他们之间定然是有联系的。”

“哪两个人在商议?”

“洪县的县令,还有允州的卢少华。”

“谁?”浅夏的声音猛然一冷,整个人的脸色,瞬间便僵硬了起来。

------题外话------

今天下午陪妈妈待了一下午,帮着收拾了一下屋子。直到后来傍晚爸爸回来,爸爸什么也没说,直接就进了厨房,然后开始做饭、炒菜。这让我的心里头一下子便感慨万千!父亲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呢,性子极强,许是因为是生意人的缘故,总是喜欢说一不二。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在家里,妈妈都是没有什么发言权的。可是当我看到爸爸熟练地做着这些事,最后并且是再扶了妈妈一起到餐厅吃晚饭的时候,我才觉得,所谓的恩爱夫妻,所谓的相濡以沫,也不过如此!他们也曾争吵过,可是无论吵的多么激烈,父亲从来不会对妈妈动一下手的。现在能让脾气不好,性格强势的父亲,为了妈妈做到这样,除了是因为相伴多年的夫妻,更让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爱情的力量。

第九十六章 死罪难逃!

卢少华竟然是也参与进了这件事?

浅夏一直是一脸凝重地站在了窗前,不言不语。

而穆流年和云长安两个人,也都只是保持了沉默。毕竟谁也没有想到,这件事里头,竟然是还会牵扯进了卢少华?再怎么说,那也是浅夏的亲生父亲!

青龙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外,“启禀公子,人已经送回去了。没有打草惊蛇。”

“嗯,下去吧。”

云长安看了一眼青龙的背影,若有所思道,“桑丘府里,竟然是也有你的人?”

穆流年瞟他一眼,不语。云长安继续道,“我原以为桑丘子睿的手段就不错了。想不到,你竟然是还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安插人手了?”

穆流年仍然是不答话,懒懒的神情,倒像是云长安口里说的是别人。

浅夏此时的心绪自然是无法平静的,她没有想到,这一切,竟然是与卢少华还扯上了关系?如此一来,那么,给桑丘子睿下毒的人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难怪梅远化会舍得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卢少华为续弦!

这允州离安阳虽不算是太近,可至少比梁城要离的近。这几年来,卢少华怕是没少为了梅家做事吧?

浅夏的手扶在了窗棂上,再慢慢地收紧,眼睛微微眯着,想着先前皇甫定涛的一字一句。

“我只是听到他们在说尸体的事会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还说如今人手的供应似乎是有些不足了。若是再如此,怕是就要断了什么了。”

“卢少华的表情似乎是很着急,而且瞧着他的脸色也有些不太正常,显然是很害怕!我还看到了他亲手交给了洪县县令一个小瓶子,后来两人分开,我便盯上了卢少华。”

“后来卢少华鬼鬼崇崇地将一样东西丢出,我注意到了他上了马车,是要连夜回允州,便再度折了回来,去看他扔掉的是什么东西,没想到,反倒是被人给盯上了。”

“那样东西,我仔细地看过,不是什么要紧的物什。想来也是,若是十分要紧的,他怎么可能会随手丢弃?不过,我闻过了那瓶子的味道,有着浓浓的药香味儿,而且,根本我的经验,当是炼制那碎心蛊所需要的必备药。”

皇甫定涛的每一句,都十分清晰地她的耳边回荡着。

浅夏不想让自己深陷其中,毕竟这是桑丘府和梅家的事。现在的卢少华,也不再只是卢家的老爷,更是梅家的女婿!

无论如何,都是她的亲生父亲,她自然是不可能亲手去解决自己父亲的性命!

用力地甩了甩头,“这件事,我们不插手了。皇甫定涛既然是查到了这里,那么,就由桑丘子睿自己来处置吧。”

“浅浅!”

穆流年的眼中透出一抹心疼,他知道浅夏之前在卢府曾受过不少的苦,他也知道浅夏虽然是算计卢少华,却终归是狠不下心来做地更绝!

这一次,能让她说出不再插手此事,想必也是让她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样的浅夏,真心让他觉得心疼。

“元初,我姓云。卢少华自己做的事,只能是由他自己去承担后果。碎心蛊这样丧心病狂的东西,他竟然是都敢参与进去,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资格再成为朝廷命官?有什么资格为人父母?”

浅夏的语速很慢,可是每一句都像是费尽了她身上所有的力气一般,让人觉得一字一句,都宛若是重石一般压了下来。

“尸体还在增加,这就说明了碎心蛊还在继续炼制。元初,莫说现在我不姓卢,便是姓卢。我也不能只是为了自己的安逸生活,就罔顾了那么多的性命!”

浅夏说到此处,轻轻地闭了眼,有些无力,有些无奈。

穆流年也大孩子不得云长安就在这里,竟然是直接就到了浅夏的身侧,直接将她拥入怀中,坚实有力的臂膀,温热的胸膛,让浅夏体会到了一种实实在在的安全感和踏实感。

“浅浅,这次的事情,我们就什么也不做,我们只是静静地看着。你放心,我会让人关注着有关卢府的任何动向,不管最后桑丘子睿如何处置卢府,我都不会给他伤害你的机会。”

浅夏点头,知道他这话里的意思,是指自己好歹也是卢少华的女儿,若是被桑丘子睿有所顾虑,那么,他自然是会全力地护着她。

事实上,浅夏心里明白,他的这一重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桑丘子睿不可能会对自己如何!

倒不是因为她对自己有信心,而是因为她相信桑丘子睿不是一个糊涂人!再怎么说,她现在也是姓云,是云家的小姐,而且,还是与他有着合作关系的云家小姐。

桑丘子睿选择跟她合作,那么,自然是不可能对于自己的事情一无所知。自己当年是如何离开卢家的,想必,他也是清楚地很吧?而且,这一次,自己在允州发生的事,他定然也是收到了风声的。

所以,自己与卢家的人不和,也没有什么感情,想必他也是明白的。

只是这一次,碎心蛊的事,暂时还是无凭无据,想要将卢少华给拉下马,似乎是有些麻烦呢。更何况他上头还有一个吏部尚书护着,岂是那么好拉下来的?

倏地,浅夏突然就想到了允州刺史方亮,喃喃道,“看来,碎心蛊的事,不宜闹大。不过,想要整治一个小小的少尹,对于桑丘子睿来说,也未必就是一件棘手的事。”

穆流年的眸中闪过了一道流光,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不过,倒是没有急着说什么,只是定定地看着浅夏。

“元初,你说,当初方刺史的病情突然加重,桑丘子睿是不是知道一些内幕呢?”

穆流年修眉一挑,“你是说,他会借着这个机会,直接先关押了卢少华,然后再借机搜府?”

“若是能在卢少华的府里搜出了一些养蛊必备的东西,你说,卢少华还能不能活了?”浅夏的神色淡然,看不出一丝的忧虑,也不见有什么幸灾乐祸的表情。

“桑丘子睿一旦出手,那可绝对是比我们出手要重得多的!”

“随他吧。毕竟中了碎心蛊的人是他。我倒是真没想到,这个皇甫定涛竟然是这么快就查到了洪县那里。”

穆流年不以为意,“你也说过,他本也是一名秘术师,他得知桑丘子睿中了碎心蛊的时间,定然是比我们早。而且,之前他一直未曾离开,只怕也是使了一个障眼法罢了。是不想打草惊蛇。不然的话,也不会在他回到安阳的途中,竟然是三番四次地于深夜离开了。”

“嗯,或许吧。”

浅夏没有说出心头的疑惑,她总觉得这件事,似乎是没有这么简单,可是到底有多复杂,她又说不上来!或许,只是单纯地她想多了。

次日,浅夏有些无精打采地在院子里游荡着,昨晚上自然是未得好眠,现在这个时辰,云长安去了桑丘府上,而穆流年一大早就被青龙给找走了,也不知现在跑到哪里去了。

浅夏百无聊赖地看着院子里的柳树像病了似的,有些蔫的样子。尤其是那叶子上面还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尘土,在枝上打着卷,枝条一动也不动,像是半个死人一般。

浅夏甩甩头,自己怎么会总是有这么消积的想法?自己这是怎么了?果然是人心情差,看什么也就不顺眼了么?

转头再看向了水塘里的莲花,这个时节的莲花,虽不能说开地正好,可一池子莲花,总该有几朵像样的吧?可惜浅夏一眼看过去,那些谢了莲花,却是远远比开得娇艳的莲花,更让她注意。

轻叹一声,果然是心情不佳,所关注的焦点也就不同了。

心情好时,看到什么都会想到了灿烂娇艳的模样,心情不好,看什么都是有颓败垂死的状态了。

“小姐,元二公子回来了。”三七跟在了她的身后,自然是看出来小姐的心情不佳。

浅夏一扭头,果然是看到穆流年过来了。

“我还以为是京城出事了。”

“暂时不会。青龙找我,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件事,或许你会有兴趣。”

“什么?”

“那些养蛊人用来培植碎心蛊的活体的来源。”

浅夏的眉心一紧,“难道不是那些大街上的流浪汉吗?”

“有一部分是。可是有一大部分不是。”

浅夏的神色除了几分诧异外,更多地还是凝重肃穆。“难道卢少华的胆子,竟然是大到了要用普通人家的男子?”

“是囚犯。”穆流年眸光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浅夏,“他利用关系,将牢房里的那些囚犯花银子买出来,然后再送到了洪县。而且,这些囚犯大都是一些被判了一二十年的人,有的甚至是才刚进来没久,直接就被他给弄走了。”

“这个消息,青龙是从何处得来的?”敏锐的浅夏,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穆流年轻笑,“是皇甫定涛查到的。他本来去允州,就是想要查一查卢少华与梅家的关系,另外,还要再查查方亮突然病重的事。没想到,竟然是意外地得到了这个消息。”

“这么说,现在桑丘子睿也得到这个消息了?”

“不错。其它的不论,单只这一条儿,便足以让卢少华身首异处了!”

紫夜的律法,穆流年自认还是很熟悉的。卢少华这样的做法,那可是让他必死无疑的。

“你找我来跟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浅夏低了头,穆流年一时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能是如实相告,“可需要我帮你将这件事情处理了?你若是不想卢少华死,现在还有机会。”

言外之意,也就是说,现在桑丘子睿虽然是得到了消息,可也同样没有任何的动作,难不成,是在等她出手相阻?

猛然,似乎是有一个念头在她的脑海里闪过,只是太快,一时没来得及抓住,不由得有些郁闷,有些郁悴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你不必出手。什么事也别做,只是看着就好。这些消息,我总觉得,好像是桑丘子睿故意透露给我们的。”

穆流年也微微凝神,“你的意思是说,他料准了你会关心卢家的事,所以?”

浅夏摇摇头,“我既然是改姓了云氏,便与卢府没有了任何的关系,也罢,此事,就让桑丘子睿自己去处置吧。云家,不能因为他是我的生父,就被牵扯其中。”

云家?

穆流年似乎是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如果浅夏出手,势必会让桑丘子睿重新估量浅夏的能耐,当然,也会让他不由自主地便将浅夏的做法,当成了是云家的态度,毕竟,浅夏现在姓云,而且还跟云家唯一的嫡子在一块儿,她若是说只是她个人的意志,怕是都不会有人信的。

“你的意思,这是桑丘子睿对你的试探?”

“如果我所料不错,应该是。桑丘子睿为人聪明,行事颇为谨慎小心。这一点,从他出手对付桑丘子赫上,我们便能看得出来。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一击即中!丝毫不会给对手留下任何喘息的机会。他自己身中碎心蛊,如此痛苦,且能不能继续活下去都是个问题,却在得到了消息之后,未曾立即动手,便能想见他的态度了。”

“是我疏忽了。你放心,我会将一切都安排好的。”

浅夏没有再说话,她现在的心里,没来由得便是有些恐慌了!

不是对于卢少华会出事的恐慌,亦不是出于对碎心蛊的畏惧。而是对桑丘子睿这个人,她越来越看不透,也越来越觉得,这是一个极为危险的男人了!

真是有些弄不清楚,当初选择了助他,到底是对,亦或错?

或许将来某一日,自己再有什么事触怒了他,自己曾经相助过他的事,会让他能网开一面吧!

浅夏又自嘲地笑了笑,她怎么忽略掉了桑丘子睿的实力呢?当初关于桑丘二房的事,即便是没有她出手,桑丘子睿一样可以解决掉这些麻烦。

桑丘子睿的动作很快。准确地说,是在两天后,一出手,便直接将卢少华给下狱了。

卢少华罪名有二,其一为谋害刺史,这谋害朝廷命官,可是死罪!其二为勾结狱卒,私放囚犯,其罪当诛!

二罪并发,至少,也是个斩立决了。

当然,卢少华是官身,再加上梅氏一听说他出事,便立马给京城的梅家去了信,所以,卢少华的罪名,自然是不会那么快就定下来的。

不过,梅氏打听了一番之后,也是有些沮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