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刺史那里已经是掌握了大量的人证物证,这案子想要翻身,几乎就是再无可能了。

梅氏也是个心狠的,当然,若是站在了公平的角度来说,应该说她是个冷静理智的。卢少华一被人带进了府衙里,梅氏便以进京求父亲为其奔走为由,带了自己的金银细软,直接就回京了。这一走,便再也没回来。

当然,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卢少华最终被定下了罪名,且定了行刑的日期之后,是桑丘子睿亲口将这个消息告诉她的。

浅夏看着对面脸色苍白的桑丘子睿,面色平静地问道,“你的蛊毒最近发任地不太多了吧?”

“还好。应该要多谢云公子了。”

浅夏突然勾唇一笑,金黄色的阳光透过了薄薄的轻纱,直接就洒在了她的娇颜之上,使她整个人宛若是被人镀上了一层金粉一般,圣洁,却又高贵。

“桑丘公子,我们这间,应该是合作的关系吧?”

“自然!这一点,早在上次浅夏来安阳城的时候,不是就已经确定了?怎么?可是浅夏觉得子睿何处做的不好了?”

浅夏轻笑,不语。好一会儿,云长安进来,看了两人一眼,才道,“妹妹,东西都准备地差不多了,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马上。”

桑丘子睿略有不悦,他并未收到任何他们要离开安阳城的消息,就像上次一样,一声不响地就走了,一点儿痕迹也未曾留下,这种不受他掌控的感觉,让他觉得很被动。

“你们要去何处?”

“你不是来告诉我,我的生父,将会与我阴阳两隔了?我虽不再是卢家的人,可至少,他也是我的生父,总该去探望一番吧?至少,在他临死之前,我总得让他吃上一顿像样的饭菜,不是吗?”

浅夏盈盈笑着,只是那笑,与她周身的气质怎么就那么地不符!至少,在桑丘子睿看来,现在的浅夏,这笑里头,似乎是还藏了几分的寒意。

桑丘子睿微微转动了一下自己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只是拧眉看着她笑,那幽深的眸子里,似乎是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

次日,浅夏不过才行出去不足百里,便听到了朱雀送来的最新的消息。

卢少华的罪名一定,自然后头就该是抄家了!

浅夏冷笑一声,“好一个桑丘子睿!好!很好!我说他怎么会那么好心,亲口来告诉我这一切,原来,昨日他找我叙话之时,正是卢府被抄之际!这是生怕我不知道他的本事么?”

“妹妹,卢府被抄,按理说与你也没有什么关系呀?”

“呵!哥哥,你太小看桑丘子睿了!之前皇甫定涛能用了那么短的时间就找到了洪县县令的头上,紧跟着便揪出了卢少华。如此神速,却在后来卢少华被下狱之后,任由他的消息被送回京城梅家,任由梅氏回京,甚至是任由梅远化在京城开始活动了。”

浅夏说完,眸带笑意地看了二人一眼。

穆流年则是轻笑一声,“这个桑丘子睿,他的胃口倒是大,如此看来,洪县应该也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回来了。”

云长安咬唇冥想了一会儿,脑海突然大亮,“桑丘子睿是想要借此机会,将京城的梅家一举给拉下水?”

穆流年摇摇头,“他的计划虽然是完美,可是可行性并不高,收到的效果不会太明显。毕竟,梅家,可不止是一个梅远化。再则说了,只要是梅家的羽翼稍加周旋,那么,便没有人能够将这里的事,与梅家扯上关系。”

浅夏转身看向了车外,“或许,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动梅家。”

穆流年的眉心一动,显然也是想到了什么,目光中有着几分惊艳地看着浅夏,点头笑道,“若是如此,倒是说得过去了。这一次,便是动不了梅家,至少也会让梅家在南边儿的这些势力,一一被他给清除瓦解。看来,桑丘子睿这是在给肖云放铺路了。”

“这些不是我关心的,只要是没有人打我母亲的主意,没有动云家,那我也乐得见他们这么折腾。”

等到浅夏到了允州之后,几乎就是未做停留,直接让人去允州城里最好的酒楼订了酒菜,再随她一起,进了死牢。

陪她去的,是穆流年和三七。

初一见到卢少华,浅夏几乎就是不敢认了!

不过才多久没见,这个卢少华,竟然是已是憔悴不堪,而且一身的污浊,衣裳上,还有一些变黑了的血迹,头发上的干草,代替了往日的官帽玉簪。

卢少华待一看清来人之后,惊地半晌说不出话来,身子亦是僵硬得一动不动,那模样儿活像是见了鬼似的!

牢门被打开,三人进了牢房,三七将酒菜一一地为他摆好了,这才躬身退至一旁。

“你?你是浅夏?”

浅夏挑眉,“不然呢?现在你这个样子,你的靳姨娘会来看你?还是你的夫人会来看你?抑或者是你其它孝顺的女儿会来看你?”

一句话,便让卢少华本就枯黄的脸上,再添了尴尬和羞愧!

自他进狱之后,这头一个来看自己的,便是自己的母亲,可也只不过是来了一次,便再没见着!至于浅夏口中所说的那些人,自然是一个也未曾来过。

“呵呵,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卢少华的语气里,已是分不清是懊恼、自嘲、还是羞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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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们,新年快乐!停更了几天,我又回来了!谢谢你们大家在这几天里能体谅飞雪!多谢了!无论是评论区,还是在群里,都没有让飞雪看到大家的不满,谢谢你们!当然,你们对我厚爱和宽容,不能成为我懈怠的资本。飞雪会尽量不再断更了。初三要带妈妈去复查,只要是这次没有什么问题了。那么,就不必做手术了。这样,我也就多少安心一些了。再次祝大家天天喜羊羊,时时美羊羊,在这个冬季里,人人暖洋洋。

第九十七章 另有所图!

“呵呵,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卢少华的语气里,已是分不清是懊恼、自嘲、还是羞愧了!

“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的生父。我身上既然是流着你的血,自然就不能眼见你快要被处决了,还不为你送一顿好饭来。”

语气里听不出嘲讽,当然也听不出有什么难过或者是心痛,有的,只是再平静不过的那种冷淡和疏离。

“小夏?”卢少华的心底是万般纠结,浅夏刚出生时,他的满心欢喜,心底的种种纠结,那位女官的警告,还有那密函上的字字句句,卢少华突然觉得,自己当初若不是因为顾虑太多,疏离了这对母女,说不定,自己的下场,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可是这世上本就没有后悔药之说,如今自己既然是已经如此了,自然也不能再怨天尤人了。

“小夏,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你若恨便恨吧。是我一时官迷了心窍,在这牢狱的几日,也的确是让我明白了许多。”

卢少华的态度,倒是让沐心暖的眼神微闪了闪,她知道当一个人到了绝境的时候,便会发生巨大的性格或者是心境转变。可是没有想到,卢少华的转变,竟然是这般地彻底和让人不可思议。

“小夏,我知道现在你母亲过的很好,我也知道,你现在已经是云家的人了。也好!不姓卢了,自然就不必受我的连累了。至少,你还有云家可以依靠。小夏,你总归是要回到京城去的,我只有一件事拜托你。”

卢少华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和凝重,浅夏几乎就是出于本能地点了头。

“小夏,我知道你母亲为林家生了一个儿子。对此,我恨过、怨过、甚至是嫉妒过。可是我也知道,是我先放弃了你娘,怨不得旁人,小夏,我只盼你见到你娘之后,告诉她,当初远了她,也并非就是我的真心实意。我也是没有办法。”

浅夏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卢少华,这样一个男人呢!还真是,该怎么说他好呢?

当年的事,她现在基本上也算是知晓了九成。不就是因为担心母亲会再生下一个孩子,反倒是会将他的仕途给逼到末路吗?为了一己私欲,可以对母亲冷淡,可以让母亲不再为他生下孩子,可以让自己这个嫡女过的日子远远比不上一个庶女?

浅夏面上冷笑,卢少华,我知道你现在后悔了,可是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个,太迟了么?

卢少华许是被她的笑给吓到了,竟然是生生地退了一步!

眼前的浅夏,模样儿虽未完全摆脱稚气,可是至少,已经是一个大姑娘了。哪里还有当初的那个小孩子的模样儿?

这眼神,没有恨,没有怨,却是冷地让人忍不住全身发颤!

这是他的孩子呀!是他们卢家唯一的一个嫡女!现在呢?竟然是改为了母姓?

“小夏!”卢少华再出声时,声音已是干涩晦暗,头微微低下,竟然是有了一种无言以对的感觉!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离你被处斩,还有十日,以后的这十日,我会天天来为你送饭的。这是一套干净的衣裳,你一会儿换上吧。至于这些东西,我明日来时,再直接取走。不打扰你了。”

浅夏说完,直接就转身出了牢房,脚下未做片刻的停留,直接就出了大狱。

上了马车,一言不发,直到回了云家的别院,她仍然是面色微寒,紧抿着唇,连口茶也未曾喝。

穆流年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虽然当初她能心狠地算计了卢少华将她逐出卢家,可是不代表她对于一个人的生死,就能如此地淡定和平静。

至少,那个人是她的父亲!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我陪你出去走走?”穆流年询问道。

浅夏回身看了穆流年一眼,摇摇头,一脸的寂寥,让他没来由地便是一阵心疼。

“我看到后院儿的石榴花开了,红绿相间,倒是美得很。去看看?”

浅夏点头,两人并肩出了屋子,一起到了后院儿的几株石榴树前,看着那满树的翠叶红花。

“五年前,我的确恨他。可是我自以为五年前我离开了卢家,并且是算计了他一把之后,便觉得我们之间两清了。我不欠他什么。虽然没有他,就没有我,可是自问这么多年来,他何曾尽到过一名做父亲的责任?”

穆流年不语,眉色微敛,略有些粗糙的大手,轻轻地将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攥到了手心里。

“我忘不了,每每他当初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会先给了卢浅柔,即便是那个卢浅笑,也比我的日子过的要好上许多。我因为有母亲的照拂,吃穿用度,自然是不会太差,可是从未得到过所谓父爱的我,自然而然地,便会被府上的那些人给鄙视了。”

浅夏轻笑一声,“你知道吗?我甚至曾经怀疑过自己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不然的话,明明是嫡女,为何却连一个庶女的位置都不比上?难道在他的心里,她们才是嫡女?”

“浅浅!”

穆流年心疼她,她每说一句当年的事,他就觉得自己的心跟揪起来了一样!当初自己遇见她时,起初也不明白她为何要这般地算计自己的亲生父亲,直到后来,他才终于明白,卢少华虽然是没有打过她,可是带给她的伤害,远远比打了她几巴掌,更让她难受!

原来,无视一个人,竟然是比责打一个人,更让人的心底发凉。

“都过去了。浅浅,不要让自己再沉溺在了过去的那些苦痛之中,那会让你变得偏激,也不是你母亲想看到的。”

浅夏抬头看他,浅浅地笑着,眉眼处的风华,此刻看上去,竟然是更胜往昔!

浅夏慢慢地伸出手,然后那有些白的指尖,慢慢地触碰到了穆流年的浓眉之上,一下一下地,轻轻地抚弄着。

穆流年不动,看向她的眸子里,却是多了一分的灼热。

“元初,你知道吗?我从小便有一个梦想,什么时候可以像另外的两位妹妹一样,也可以坐在了父亲的怀里撒娇,也可以任性地去扯他很短的胡须,也可以用自己的小手,去感受他浓眉下的那一抹慈爱。”

穆流年的眉心微紧,两人如此近的距离,他能感受到了浅夏身上付来的浓浓的伤感和失望。

浅夏一边抚弄着他的浓眉,一边似乎是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亦或是有些遥远的记忆里。

想到小时候,看到了父亲进门后看到她们姐妹几个,第一眼看到的,永远都是卢浅笑,第一个被他抱起来的,也永远都是卢浅笑。最后,才会淡淡地看自己一眼,然后,再随意地问上一两句便作罢了。

那个时候,她虽然是渴盼父爱,可是更多地,是恨!

她恨卢浅笑,也恨靳姨娘,更恨卢少华!

她不明白,是自己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好吗?是自己这个嫡长女有什么地方让他丢脸了吗?为什么他的眼里永远都看不到自己?

直到自己重活一世,她才对于这个父亲,不再抱有了任何的幻想!

可是没想到,之前得到的那些密函,却又让她陷入了一种在亲情上两难的境地。

她自认自己算不得什么好人!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的心都不曾软过!想想当初自己中了他们的计策,将无辜的徐泽远送进了牢狱中时,她未曾心软过!

最后得知真相,给卢少华和云敬丽,以及那个宋佳宁投毒时,她也未曾心软过!

只是,重活一世,她对卢少华没有了什么期待,也没有了亲情,有的,也不过就是世人眼中的那一抹血缘的联系了!

在她的心底里头,以为前世自己毒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也算是大不孝了!如此有违人伦的做法,竟然是没有让她堕入到了地狱,反倒是重活一世?

当然,她应该是庆幸,应该感激上苍给她重活一世的机会,如此,才让她将前世的一些因果,终于都找出了由头!

前世,真正害死了母亲的人,是那龙座之上的九五至尊!害得自己自小便无父爱可以享受的,也是那一位!

如果说现在的她,还有些什么恨意的话,也只是独独恨那一位了!

当然,浅夏并不因为这个,就会选择原谅了卢少华!

一个男人,为人夫,为人父,却是在仕途与家人面前,果断地选择了前者,这样的人,也没有资格得到幸福!更不配得到她和母亲的宽恕!

如果这一世,自己不是设计让母亲与他和离,怕是母亲仍然逃不过被他下药害死的结局!

一个连发妻都能狠心害死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好人?

当然,前世自己能将这些所谓的亲人全都送入了地狱,所以,她也不是什么好人!

浅夏的手,终于轻轻地滑至了他的眼皮上,温热的感觉,让浅夏的手指尖儿,似乎是被什么给灼了一下一般,快速地收了回来。

穆流年不待她做出什么反应,直接便将其拥入怀中,轻轻地呢喃着。

浅夏的脑子有些混乱,对于穆流年对她说了什么,基本上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见。直到最后,穆流年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她才听到了。

“别怕!有我,一切都有我在!”

最终,只有这一句话,是真的被她给听了进去。

经过这么一出儿,浅夏原本有些抑郁的心情,显然是好了许多。虽不见得是多么欢愉,但是周气的气息,至少不再是那种低迷地让人不敢靠近的那一种。

之后一连九天,浅夏都会亲自带了饭菜到了死牢,卢少华也因为她每天的送饭,脸色也渐渐地红润了起来。

到了最后这一天,浅夏再次带来了一套衣裳。

“换了吧,明日你就要上刑场了,至少在换上死办服之前,你还是很得体的。”

事实上,这死牢里,有谁能穿除了死囚服以外的衣服?也不过一个卢少华而已!

卢少华的嘴唇嚅嗫了几下后,最终什么也没说,这些日子,如果不是因为有浅夏来日日为他送饭,他怎么可能会在临死前,还能有这样的滋润日子?

想到了之前对她的态度,对卢浅笑的偏袒,他就觉得自己这个父亲,果然是没有一丁点儿尽责的地方!

起初,他只是故意冷落她们,可是心里头,还是有她们母女的,可是随着日子越来越长,他对她们母女,就真的是一点儿心思也没有了!

那个时候,他满脑子里想的都是靳氏的温柔,浅柔的乖巧懂事,何曾在意过浅夏和云氏一丁点?

卢少华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明日就要奔赴刑场了,身首异处,再无牵挂,可是为何就觉得自己越到了这个时候,却觉得自己亏欠她们母女良多呢?

卢少华看着浅夏出了牢门,只觉得自己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却最终,只是叫了一声浅夏的名字,让她的身子,僵直在了原地。

“小夏,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为父也不求你们的原谅。只是你妹妹,到底也是与你一样流着我的血,若是有可能,我只盼你能对她们帮扶一二。不求富贵,只求她们能平安过日子就成!至于浅笑,我知道她失踪了。如果有可能,就请你念在姐妹一场的份儿上,也帮忙寻一寻她吧。”

浅夏心头冷笑,还是放心不下她们么?

浅夏抬腿,卢少华又急急道,“小夏!当年之事,我也是没有办法。”

浅夏转回头看他,眸光清冷,似乎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小夏,你,多说无益,你早晚都是要回京的。记得转告你母亲,小心小月家的人,还有你,也一定要小心他们。”

小月家的人?

浅夏的眸子一眯,小月?肖?当即神色不动,只是眼神四处扫了扫,很显然,卢少华这是担心这里也有皇上的眼线,万一将他的话给听了去,岂非是给自己和母亲带来了灾祸?

“你放心。不过是一个婢女,生不出什么大浪来的。”

卢少华听她如此回复,便知她是听明白了自己的话,当即笑了笑,“那便好,那便好。”

次日,卢少华还是被套上了囚服,押到了菜市场。

其实,浅夏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会处斩卢少华的,毕竟他也是朝廷命官,这从下狱,到最后的判决下来,也不过就是二十天左右的功夫,这在处斩官员上,还真是首次听闻,竟然是如此迅速。

当然,浅夏大概也猜到了缘由,铁定是桑丘子睿将自己身中碎心蛊一事,特意透过某种渠道,让皇上听闻了此事,并且,还在卢少华的府中,搜出了这一类的药,皇上自然是会震怒了!

梅家,皇上暂时是不会动的,因为他还要借着梅家,来平衡后宫的势力,平衡朝堂的势力,所以,这倒霉的,自然就只能是这一个卢少华了!

卢少华自己似乎是也猜出了几分的圣意,所以在得知自己被判了斩刑之后,也不过是难过了那么一会儿之后,便灰心丧气了。

浅夏身着一袭白衣,此刻看上去,倒是多了几分的忧郁气质。

卢少华跪在了行刑台上,看到浅夏面覆白纱,款款向自己走来的时候,竟然是流着眼泪笑了出来。

卢府上下,一个出来为他送行的人也没有!

老夫人身体不好,年纪大了,他可以理解,可是没想到,自己宠爱了多年的靳氏也未曾出来相送,自己的女儿、儿子,竟然是一个人影儿也不见。

“喝了他吧,喝了这碗酒,走在黄泉路上,也就不会害怕了。”浅夏的声音不大,轻轻浅浅,不见多少悲意,反倒是透着一股子洒脱之意。

卢少华点点头,“好!好!”

手被锁着,浅夏亲手将碗捧到了卢少华的嘴前,再慢慢地倾斜着手中的碗,不多时,便已饮了三大碗!

今日的监斩官,自然是方刺史!

周围的百姓、官吏们见此,无不摇头轻叹。卢少华风光时,他的儿女妾室,是何等的哄着这个少尹大人?如今他落难了,竟然是连个丫环,都未曾出来相送。

“这是谁呀?瞧这样子,不像是卢家的人哪?”

“唉!你不知道,这原本是卢府的嫡长女,卢浅夏,后来不知何故,被卢少华给赶出了族谱,跟着他和离的妻子一起回了京城,听说现在这姑娘姓云,是云家的小姐。这次是听说卢少华出事了,特意回来相送的。”

“是么?难得她倒是孝顺!”

“可不是嘛!我听说,这云小姐十日前便来了允州,日日到酒楼里订了最好的饭菜,再亲自送到了死牢里。一个姑娘家,丝毫不觉得这牢房里头晦气,对于这个不尽职责的父亲,似乎是也没有半句怨言呢。”

“是呀,我表哥的小舅子就在牢房里当差,听说不仅仅是给他送饭送菜,还给他送了衣裳和热水呢。你们没瞧见如今这卢少华虽然是身着囚服,可是这周身都是干干净净的?”

“听说是这云小姐特意央了方大人,未曾让他游街,算是给了他最后的一份儿体面,好让他干净地上路呢。”

“啧啧,这卢少华的官儿当的不怎么样,倒是有个好女儿!”

“什么好女儿?都说了人家都不姓卢了!这若不是念在了他是生父的份儿上,人家何至于大老远地跑来这里?”

“这倒是个好姑娘呀,也不知当初那卢少华怎么就瞎了狗眼,将人家给撵出去了?”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谁也未曾刻意地掩饰什么,自然是时不时地有一两句飘到了卢少华的耳中。

他苦笑一声,看着浅夏用一方干净的帕子将他嘴边的酒渍擦拭干净了,才低声道,“你这些日子一直善待我,也便是因为这个吧?”

浅夏丝毫不避讳地迎上了他的眼睛,“我说过,你到底也是我的生父,再则,你死了,我不能让人再有了置喙母亲的把柄。”

卢少华嘿嘿一笑,“说的对!我这一生,将你们母女给坑的不轻。到了,我算是明白过来了,可也晚了!我知道,你从心底里头瞧不起我,觉得我不配为人夫为人父!小夏,筱月能有你这样的女儿,也算是她的福气了。”

浅夏的眸中闪过了一道暗茫,“母亲的闺名,岂是你能再叫的?”

“呵呵!也对,我不再是她的夫君了。你做的对,我死不足惜,此生我亏欠你们母女良多,绝对不能再给人诋毁你们母女的机会。如此,你这孝女的名声传出去,自然是不会有人再置疑你母亲的人品了。”

“你能明白就好。我这么做,也是一举双赢,至少,也让你死得极有体面,心底里头,也不至于那么悲凉,不是么?”

卢少华竟然是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一脸赞同道,“说的也是!就当是我最后一次能为你们母女做的事了!”

浅夏却是嗤笑一声,“卢少华,你要搞清楚,这些日子,是我让你在牢房里过的舒坦了,是我让你在临死前有了体面。你不要把事情的因果弄反了?你要明白,你是死囚犯,你配不配合,与我而言,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毕竟,我能做的很多。”

卢少华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浅夏,突然就觉得,这些日子她表现出来的孝顺,似乎是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孝顺!

“如若只是为了要一个好名声,我大可以在外面做做样子,何必一连十日都要亲自去牢房见你?还有,又何需真的为你置办这么多的酒菜?”

卢少华这回是真的觉得自己根本就看不透这个女儿了。不过,他很清楚,若是这一次浅夏表现地太过冷血,只怕会有人借此大做文章,到时候,头一个倒霉的,定然就是云筱月!

毕竟,谁都知道,云长安携妹妹云浅夏就在安阳城,这可是人尽皆知的!亲女在父亲临死之前都不肯尽孝,即便她不姓卢,也定然是会落个心狠不孝的恶名声!而她的生母云筱月,自然也是难免会被人非议了!

“小夏,你到底在说什么?”

“这一切,自然不仅仅只是做给别人看的。也是做给我自己的。”

“什么?”

浅夏却没有再解释下去的兴趣,手一摆,三七将东西收了,她则是退后了几步再冲着卢少华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一幕,落在了方亮及方桦的眼中,自然是另有一番触动。

浅夏未曾留下来观刑,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的生父人头落地,她还真的是做不到的。

她没有告诉卢少华的是,其实,是皇上为难了他,她一早就知道了。

她一连十日尽孝,也不过就是想看看,自己的这个父亲,到底是不是真的那般无情无义?人至绝境,总归是有些自己遗憾的、愧疚的,甚至是懊悔的!

直到昨天,她亲耳听到了卢少华的那番话,足矣!

无论如何都是自己的生父,听他亲口说出了这些,至少,在自己的心里,他也算不得外人口中十恶不赦之人了!

浅夏回到了别院,便看到了云长安和穆流年都在门口等她。

因为她的坚持,所以他们今天破例没有一个人陪她外出,如今看她安然回来,自然是放心了许多。

“没事吧?”穆流年亲手扶她下了马车。

“没事。允州的事情,总算是了了。”浅夏抬头望天,觉得今日的天色,怎么就这么地灰暗了呢?

卢少华被当众斩首,尸体于当日,被浅夏派去的人收走,并且葬在了允州城外,浅夏命人为其刻了一块儿石碑,上面,却只是写了卢少华之墓,未曾写明是何人所立。

穆流年陪着她一起到卢少华的墓地前转了一圈儿,“卢家现在是彻底地乱了。老太太被气得起不了床了,听说人已经是处于半疯巅的状态了。至于靳氏,先前便因为卢浅柔的失踪,大受打击,如今梅氏一走,府上没有了主事儿的人,她也携了细软金银,逃了。”

“逃了?”浅夏挑眉。

穆流年低笑,“我就知道瞒不过你。如今我已经让人将她给弄到了这城外的庄子上,就是先前你安置牡丹的那个庄子。”

“哦。”浅夏看他一眼,“你倒是好心!”

“她也是一时急了,正所谓病急乱投医,说的就是她这样儿的。如今,已经同庄子上签了卖身契,这会儿,只能在庄子上做一辈子的苦力了!”

“她会甘心?”浅夏的眉眼间突然就浮上了一层笑,“要知道,卢浅笑是死是活,到现在,可是还没有一丁点儿的消息呢。”

第九十八章 准备回山!

“你担心的,只是一个卢浅笑?”看透了她心思的穆流年有些坏笑道。

“行了,如今卢府如何了?据我所知,卢府也是有几个忠仆的,怎么今日竟然是未曾出现?还有卢浅柔和卢子贵呢?”

“府里头没了银子,卢子贵的药,如何还能再继续?至于卢浅柔,她倒还算是个有些良心的,带了几个忠仆将卢家老夫人和卢子贵,都接到了乡下去了。”

“乡下?卢家的祖宅可不在这里。”

“早先卢少华得势时,族里的人,倒是年年来那么一两拨儿,图的是什么,自然也就不必多说了。而如今卢少华的小命儿都没了,你还指望着卢家的那些族人?”

“去了乡下何处?”浅夏愣了愣,正所谓世态炎凉,也不过如此。

“听说卢浅柔之前藏了些银子,另外,她似乎是将早先属于卢少华的一些地契和房契都秘密地给转移了出去,就在卢少华才刚刚下狱不久,便动了手。不然,现在的她,也未必有那个心思,将老太太和卢子贵带走。”

浅夏挑了挑眉,“看来,她是一早就有了准备了。倒是个聪明的,知道梅氏一走,定然就是没有什么好事了。现在梅氏是自顾不暇,自然是不会理会允州的事宜了。”

“我知道他们的落脚地,你可要去看一看?”

浅夏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去看一看也好,就如卢少华所说,总归是一脉相承。”

次日,浅夏便被穆流年带去了一处有些偏僻的村落里。

“我打听过了,这里原本有处宅子,是早先年的时候,卢少华买下的,听说是老夫人找人看风水,说这里的风水好,能助卢少华官运亨通,所以便买下来了。自那以后,卢少华没几年的功夫,便坐到了少尹的位置。”

“嗯。看这宅子,倒是还不错,至少在这村子里,也算是好住户了。”

“是呀。听说是那位王嬷嬷提及,卢浅柔才会做主将他们都接来了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