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丘子睿点点头,“你去过璃王府,所以,你确定颂宝郡主是被人施了幻术?”

浅夏点头,“对。她的屋子里有些未燃的香料,都是用摄魂术时所用到的一些辅助东西。我总觉得这件事情与皇甫定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是我却始终想不通,他为何要这样做。还有,皇甫定涛的行踪,你应该是很清楚吧?”

桑丘子睿犹豫了一下,在对上了浅夏清亮坦然的视线之后,才道,“他不在紫夜,这一点,我很确定。这次的事情,就算是颂宝被人用了摄魂术,也不一定就是皇甫定涛的人做的。”

“你在维护他?”

“浅夏,他是我的师弟没错。可是有一点我很清楚,他现在是苍溟人。虽然不至于是敌人,现在看来,却也未必就是朋友。我不是一个会因私忘公之人,这一点,我以为你会很清楚。”

这话说得有几分的隐晦和暧昧。

浅夏对上了他满含深情的眸子之后,下意识地就瑟缩了一下,然后不着痕迹地往穆流年的方向靠了靠。

就是这样一个几乎就是毫不起眼的举动,却赢得了穆流年的欢心,而桑丘子睿的眼中,则似乎是开始酝酿着一起巨大的风暴!

“桑丘公子,浅夏的意思是,璃王府的事,只怕才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如果我们不能尽快地将事情弄清楚,只怕后面要倒霉的,大有人在。而且,多数会以肖氏族人为主。”

桑丘子睿的眸光微动,然后快速地在浅夏的身上扫了一眼,“这是你占卜到的?”

浅夏点点头,“不是很清楚,只能是窥探一二。”

“你可知道,皇宫是被人施了阵法的?你竟然是敢私自窥探宫内秘辛,云浅夏,你是不是嫌弃自己的命太长了些?”

桑丘子睿的提醒,倒是让穆流年也吓了一跳!

是了,宫内是有秘术高手布过阵法的,他怎么把这个给忘了?浅夏她?

对上了穆流年有些责备的眼神,浅夏只是淡淡一笑,“我并没有去窥探宫中之事,我只是看到了梁城的一些境况。从而推断出了肖氏的危难。”

桑丘子睿一笑,轻抬了一下手,“紫夜皇室,打压云氏和长平王府多年,如今他们自己有了危机,你理他们作甚?就眼看着肖家一日日地衰败下去,不好么?”

浅夏闻言,脸色立时便凝重了起来,“桑丘公子此话不妥。肖氏乃紫夜皇室。若是紫夜皇室屡屡出事,你可曾想过边关的情形会如何?再加上之前允州因为流民一事,亦是伤及百姓。若是此事再被有心人大加利用,只怕,倒霉的,将会是整个儿紫夜的百姓!”

“你倒是学会了悲悯天下了!”

浅夏从他的话里,似乎是听到了几分嘲讽和不屑。

“我不过一介弱女子,何以来悲悯天下?我只是不愿意看见生灵涂炭罢了。”

桑丘子睿闻言略有些动容,好一会儿,才起身到了两人跟前,目光灼灼地看着浅夏,一字一句道,“你可知道,所谓的占卜之术,即便是窥探到了天机一二,也是不可能会真正的逆改天命的?”

浅夏微微一愣,“有些事,当是足以避过的。”

“避过?或许些许小事可以避过。可是浅夏,你是否想过,你所说的生灵涂炭,即便是这一次我出手帮着避过了,梁城,仍然是不可避免这样的悲惨命运。只不过,是将时间后移了而已。或许是一年,或许是一个月,或许是十年。你觉得,值得吗?”

浅夏的身形微颤,桑丘子睿此刻带给她的压力,远比其它任何时候都要更大,就在她觉得自己似乎是顶不住的时候,腰间一暖,穆流年的大掌扶上了她的腰,并且与她靠得更近了些。

感觉到了穆流年传递给她的这些暖意和支持,浅夏才缓声道,“以后的事情如何,不是我们能左右得了的。我只是希望,这世间少一些杀戮。”

桑丘子睿听罢,竟然是仰头大笑!

许久之后才停下,因为连声大笑,桑丘子睿的脸色竟然是有了几分的红润,气息似乎是还略有些不稳。

“好!好!云浅夏,记得你今日所说的话。你希望这世间少一些杀戮!哈哈!我倒是要看看,你的仁慈,能保持多久?你的这颗善心,到底是能救助了更多的人,还是害死了更多的人?”

浅夏对于他的话,自然是听不太明白。

微有些狐疑的眼神,让桑丘子睿看了,再度轻笑了几声。

“你放心,这一次的事情,我会出手。如你所愿!梁城,不能因为某些宵小作乱,就葬于一片火海。只是,云浅夏,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桑丘子睿意味深长地看了浅夏一眼,随即一甩衣袖,大步而去。

人出了屋子之后,一道掺杂了几分内力的声音,传入了穆流年的耳中。

“记得你曾许下的承诺,如果你不能保护好她,那么,便换我来守护在她身边。只要我一日不死,那么,我就还有一丝抢走她的机会。”

这几句话,桑丘子睿用了传音入密,浅夏自然是听不到的。

穆流年听后,微微一蹙眉,浅夏都有了身孕了,他竟然是还不死心?

什么只要他活着就还有机会?呸!自己说什么也不可能会给他这个机会的!浅浅是自己的,这辈子是,下辈子还是!

桑丘子睿想要接近浅夏,下辈子,下下辈子也别想!

浅夏哪里知道穆流年在想什么?只觉得这会儿穆流年整个人身上的气势都有些冷,而且似乎是还有那么一些霸气。

“你没事吧?”浅夏有些担忧地问道。

“没事。走吧,我先送你回去休息,然后再派人过去静国公府候着,万一再有什么吩咐,也好立马配合着,免得他再无故找我们的麻烦。”

浅夏对于这样的说词,显然是有些不能理解。

不过,她向来是心很大的,有些事,既然是有人负责了,她也就不会再跟着去操心。

这种事情,总归还是要由这些男人们去解决应对的。

自己的本事再大,也是足不出户,担不起什么重任的。

不过,浅夏对于今日桑丘子睿后来的话,着实是有些想不明白。他为何要用那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是自己的决定很好笑一样,难不成,这里头还有什么内情?

想了想,还是再度放弃了。

浅夏将手慢慢地抚向了自己的小腹,自己不过就是一介寻常的女子,即便是有着什么过人的天赋,也是一个内宅妇人。

相夫教子,才是她的本分。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是,她要好好地养胎,将自己的孩子妥妥地生下来,然后再好好地教导他做人的道理,这才是自己应该担心的事。

两日后,穆流年收到了消息,将浅夏哄睡着之后,才趁着夜色出府了。

桑丘子睿就等在了南城门上,一个人孤立于城墙之上,银发白衣,在这浓黑如墨的夜色中,看起来,颇有几分的诡异。

穆流年到了他的身后,微微调息,缓步而至,“这个时候叫我来这里,你不会就是为了有人陪你看星星吧?”

“浅夏之前的占卜并没有错。而且,颂宝郡主也的确是被人施了摄魂术。不过,我在这里头倒是发现了一件极其有趣的事情。所以,才想要将你唤出来,好与你好好地分享一下。”

“什么?”穆流年的神色淡漠,可是全身的戒备却是并未减少分毫。

“颂宝郡主并不是璃亲王和璃王妃的亲生女儿,这个发现,不知道你觉得是不是很有趣?”

穆流年微诧,这样的事情,他之前的确是未曾听到过一丁点儿的风声。

璃王夫妇对这位颂宝郡主一直是颇为宠爱,怎么会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那颂宝到底是何人的女儿?难道这次的事情,竟然是与她的身世有关?”

桑丘子睿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不错!你反应倒是蛮快的。这次的事情,还真是与她的身世有关。”

“有人对颂宝的身世,大加利用。同时,对她施了摄魂术。璃王妃虽然不是她亲手杀的,可是也等于一多半儿的原因,是因她而死。至于肖云航,自然也是因为她。”

穆流年挑眉不语,静待其下文。

桑丘子睿一甩衣袖,如此寒冷的冬夜里,他竟然就着了一件棉袍出来,身上连件儿斗篷也不曾披。此刻夜风瑟瑟,将他的一头银发吹起,将他整个人更衬得怪异了几分。

“我现在还不能确定颂宝到底是谁的女儿。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为她施了摄魂术的人,应当是在秘术修为上极高之人。而且,现在看来,那人的摄魂术并不怎么样,真正厉害的,是他的蛊毒。”

穆流年的神色一动,蛊毒?想不到,事隔这么久,竟然是再次听到了这两个字。

当初在安阳城,桑丘子睿就是被人下了噬心蛊,那么这一次?

“这与当初对你下了噬心蛊的人,可是同一拨?”

桑丘子睿的脸色突然阴鸷了下来,双眸冒着寒气地看着他,“你如何得知我曾中过噬心蛊?”

穆流年神色不变,双手负于身后,轻笑一声,“当初事情闹地那样大,我想不知道也难!你别忘了,为此,皇上还处置了梅家的几个人。”

桑丘子睿的视线在穆流年的身上来回地打转,好一会儿,才收了回来,“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同一伙儿人。如果是的话,那么,我只能说,这一次,浅夏的提醒,的确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也等于是救了我们一次。”

穆流年不语,他的心底此刻亦是十分的紧张。

如果说果真是同一拨人的话,那么,当初给让梅家人做出如此冒险且丧尽天良的举动的人,简直就是藏地太深了!

能指使得动梅家,如今又将璃王府给弄得鸡犬不宁,不得不说,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幕后高手!

“梅家现在如何?你的人,可有在暗处盯着?”

“梅家现在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梅家的人,除了几个看宅子的,大部分都回到了乡下长住。你的意思是说,这一次,那些人还会再透过梅家来动手?”

桑丘子睿说着,眉心忍不住就皱了起来。

虽说梅家现在已经败了,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且,梅远尧的手上可用的棋子,并不见得就比桑丘家少多少。

“来人!”

长风立时现身,低头待命。

“马上派人去梅氏祖宅,将梅家人的一举一动都盯紧了。一丝一毫的动作都不可以放过。”

“是,公子。”

穆流年闻言,微动了动眉心,转身也将青龙唤出,吩咐道,“将京城梅家的府第也都监视起来,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一个也不得放过。”

“是,公子。”

两人的手下都领命而去,他二人却谁也未曾急着回去,茫茫的夜色之中,两人淡然对视。许多年之后,穆流年每每想起这一晚,仍然觉得,桑丘子睿,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奇才。

没有人知道,就从这一天起,许多人和事,都在悄然地发生着改变。

而所有人的命运,似乎是都被人给打乱了。一切,都沿着不可抗拒的轨迹行进着。

------题外话------

感谢大家对飞雪的支持。本章是第二卷的最后一章,明天开始,第三卷,将正式拉开帷幕。真正的强者之争,也将开启。

第一章 谁的人情?

浅夏自从与桑丘子睿会过面后,心思反倒是沉静了许多。

晚上入眠似乎是也更快了,除了饮食上仍然是有些挑剔之外,可以说,其它的一切,都是越来越好。

穆流年暗中派出了不少的人手来跟踪追查此事,一方面也算是为了配合桑丘子睿,另一方面,主要也是为了能更快地得到消息,从而尽快地做出反应。

不是穆流年太过小心眼儿,而是对于桑丘子睿这个人,他是真的不可能完全地信任。

这一次的事情,如此突兀,如此诡异,若说穆流年没有多想,那才是真的奇怪了!

回到初云轩,看见浅夏正坐在软榻上缝制着小衣裳,大红色的,看样子,不是个小兜兜,就是个小褂子。

抬腿进来,浅夏闻声抬了抬眼,见是他,如春风般笑了笑,低头继续做着手上的活,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那么安宁。

只是,这种安宁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穆流年不确定。

进屋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慢慢地喝了,眉头紧了松,松开了又再拧上了,似乎是在考虑着,要不要将自己知道的消息透露给她。

让她知道了,只怕她会多虑多思。不让她知道,只怕她又会惦记着此事,食不安心,睡不安寝。

犹豫再三,还是拨开了珠帘,进了里屋。

“今日的天色如何?我看着外面挺好的,可是三七偏说外头冷的要要命,一再叮嘱我不可出去。我本倒也不惧寒,只是这会儿懒得动弹了。”

穆流年的嘴角微扯了扯,“还好。虽然是日头不错,可就是太冷了。这会儿都到这个时节了,你还能指望着外头多暖和?”

浅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眸细细地看着他,那温柔明媚的目光,在他的脸上一寸寸地细细描过,“你有心事?”

穆流年的手微晃了晃,幸好是背在了身后,没有让她瞧见。

“没有。只是还在担心璃王府的事。”

浅夏将东西都搁在了一旁,慢慢地从榻上下来,在穆流年的跟前站了,微仰着头,四目相对,那么一瞬间,穆流年就知道,自己怕是什么也瞒不过她了。

“元初,你从不骗我的。”

轻轻软软的话,却是让穆流年觉得如同千斤般重,轻叹一声,拉了她的小手,两人一起在榻上坐了。穆流年的一只脚搭在了那脚蹬上,另一条腿却是伸直了慢慢地滑向了地面。

“浅浅,紫夜只怕是要有麻烦了。现在虽然是还没有充分的证据,可是有一点,我能肯定,那就是,这次事件的幕后之人,只怕不仅仅是一个皇甫定涛了。”

浅夏表现得倒是很平静,“可是苍冥皇室也插手进来了?”

“具体的,我现在也说不好。只是颂宝的身世,如今总算是查得有些眉目了。你可知她的生母是谁?”

浅夏凝眸,听到他这样的语气,就知道似乎是有些麻烦了。

“颂宝的亲生母亲是和宁长公主,也就是说,从身分上来说,她不是皇上的亲侄女,却是皇上的亲外甥女。而且,从血缘上来说,更为亲近一些。”

“和宁的女儿?”浅夏一直平静的脸上,总算是有了些许的波纹,“和宁她?可是怎么会?据我所知,颂宝郡主的年纪,那会儿和宁长公主应该还是公主的身分,当时先皇仍在,她也不曾成亲,怎么会?”

“所以,她才会到了璃王府,才会成为了璃王的女儿。事实上,璃王对此是并不知情的。是璃王妃当年与和宁的一个约定,所以才有了颂宝郡主。璃王妃当时身怀有孕,可是为了算计当时府内的一位侧妃,她自己的孩子没有保住。只不过,当时璃王并不在京城,所以,才得以瞒了过去。”

浅夏觉得自己的头有些大,对于穆流年的说法,显然是有些难以消化。

穆流年轻轻地揽了她的肩,然后再慢慢地为她解释了一遍。

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浅夏才总算是将这有些复杂的人物关系弄明白了。

原来当年和宁心仪于一外邦男子,但不得先帝应允,不想两人竟然是私下有了肌肤之亲,以致后来和宁竟然有了身孕。

皇室公主,竟然是未婚先孕,这是整个儿皇室的耻辱!一旦传了出去,将至整个皇室蒙羞。

好在当时先皇的身体不适,对于后宫之事,也是无暇理会。再加上了先后对于和宁的宠溺,终于在最后,还是让和宁顺利地诞下了一女。

先后本是不让和宁生下这个孩子,奈何当时的和宁年轻固执,认定了那个人对她是实心实意,所以,以死相逼。无奈之下,先后只得同意。

后来先后考虑到亲儿媳对于和宁的态度不佳,再思及当时的朝廷动荡,便找到了璃王妃,许以将来无论如何,都会保全璃王一脉,如此,正逢璃子妃也到了生产之时,这才移花接木,将和宁的女儿,抱入了璃王府。

而事实上,璃王和肖云航等人,对于此事自然是不知情的。

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太后死了,和宁也死了,原本这也就是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了。只是,不知到底是什么人,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了颂宝。

再加以引导,从而让颂宝认定了璃王夫妇对她根本就是没有半点亲情。

至于璃王妃的死,这一次,他们也只能是怀疑,极有可能与颂宝的身世有关。

浅夏呆怔了半晌之后才道,“元初,你说有人对颂宝郡主用了摄魂术,其目的,自然就是为了利用她。那么,那人透露给颂宝的,是什么样的真相?”

穆流年叹了口气,终于还是问到了这上头。

“桑丘子睿将颂宝郡主的摄魂术解了。并且告诉她,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她只是被人利用了。而颂宝郡主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直接就投湖自尽了。”

浅夏再次愣住,桑丘子睿为何要如此做?

“那个告诉颂宝,她的亲生母亲是和宁长公主,而且,还刻意引导她,告诉她是你害死了和宁长公主,而且你还派人杀了她的亲生父亲,所以,颂宝郡主的心里,恨毒了你。”

浅夏有些恍惚道,“桑丘子睿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故意歪曲了事实,告诉她之前她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假的?”

“嗯。不仅如此,通过催眠,桑丘子睿还从颂宝郡主那里得知,与她联络的人,是一名男子,从声音上来判断,应该是个中年人。而颂宝郡主与卢浅笑之所以能搭上线,也是由这个男人从中牵引的。最重要的是,颂宝郡主被解除了摄魂术后,再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一时无法接受,所以才会选择了自尽。”

“可是璃王妃遇刺那天晚上?”

穆流年点点头,“正是。那天晚上,是颂宝郡主引进来的人,她虽然没有直接下令杀死璃王妃和肖云航,可是她选择了默认。当桑丘子睿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她是璃王妃的亲生女儿的时候,她才会受不住这个打击,选择了自尽。”

浅夏被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了。

颂宝郡主的真实身分,竟然是和宁的女儿,那么她的生父又是谁?

她没有想到,桑丘子睿为了直接除去颂宝这个麻烦,会选择了这样的一个法子。她该说桑丘子睿太过高明了,还是该说,桑丘子睿对她的关心,又染上了一条人命?

浅夏抿抿唇,今日的这些消息,的确是太过震撼!

颂宝郡主自尽,璃王府,再添了一桩白事。

“那璃王爷可知道了这件事?”

穆流年摇摇头,“桑丘子睿说没有必要。有些事,即便知道了真相又如何?我们现在可以判定的是,那些人是担心璃王妃透露出颂宝的身世,所以才会杀人灭口。璃王妃早就知道颂宝是和宁的女儿,所以那些人,应当不会是冲着这个来的。他们的目的,只怕是为了不让颂宝知道她的亲生父亲是谁。”

浅夏的脑子里灵光一闪,外邦之人?

“和宁的父亲不是紫夜人,而现在却有人不愿意让和宁知道这个消息?”

“确切地说,是不希望她知道她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穆流年微拧了眉,“我们的推断,对方显然不是平民百姓。”

“既然如此,那桑丘子睿为何还要逼死了颂宝?”浅夏蹭地一下子坐榻上起来,有些恼火道,“如此一来,这条线索岂不是就断了?明明有机会将那个男人找出来,现在倒是好了,一点儿线索也没了,不是白折腾了?”

看到浅夏突然发火,穆流年倒是只笑了笑,“你先别急。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如果颂宝的父亲真的看中她,也就不会这么多年,始终是对她不闻不问了。如今璃王妃殁了,只怕当年的那个秘密,也就真的成了一个秘密。”

“或许那个人是在这四国间极其负有清名之流,这是担心一旦这种事情被人给捅出来,反倒是给自己的名声上沾上污点,所以才会想要杀人灭口!若是果真如此,那桑丘子睿倒是帮了人家一个忙,替人家解决了一个麻烦了。”

浅夏如此明显有些嘲讽的语气,让穆流年的心情倒是轻松了一些。

“好了,关于颂宝的事情,大致也就是如此了。至于杀害璃王妃的凶手,桑丘子睿在城外找到了一处据点,只不过,已是人去楼空。那里,只有几具尸体了。好在天气寒冷,人已死了多日,倒是未曾腐烂。”

浅夏摇摇头,面上略有不甘,“就拿这些人做替罪羊了?”

“他们也不是真的就是替罪羊,毕竟,他们是真的杀手。无论如何,这是皇上想要的结果,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给他一个这样的结论,不至于让皇室的威严尽散就是。”

“哼!肖氏,还有什么威严可谈?璃王呢?他就这么认了?没有再吵着要继续追究?”

穆流年摇摇头,“璃王是个聪明人。他虽与璃王妃夫妻情深,可也不是只有她一个女人。他现在担心的是肖云航的性命。从某个角度来说,只怕这会儿,璃王是恨毒了璃王妃的。”

“嗯?”

浅夏眨眨眼,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

“璃王只有肖云航这么一个儿子,如果他出事,璃王就等于是无后了!现在璃王年事已高,还能不能再有子嗣,还真是两说呢。如果不是多年来璃王妃的行事霸道狠辣,璃王又岂会只有一个儿子?”

浅夏有些糊涂了,“璃王妃不是一个很温和的人么?而且,他们夫妻情深,难道也是假的?那璃王府的一片梅园,难道不是璃王当年为了讨好璃王妃才命人种下的么?”

“是又如何?璃王讨好过的,又不是只有一个璃王妃!再说了,对于肖氏这个高贵的姓氏来说,子嗣,才是真正让他们记挂的头等大事!”

浅夏听着觉得有几分奇怪,你是这种事情,应该是她们女人觉得不满,或者是有些愤慨才对,穆流年一男人,他干嘛这么生气?

“你好像很激动?”

穆流年将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一些,不满道,“我只是看不惯那些打着什么宠妻之名,来保全自己的人!璃王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默许了璃王妃的一些举动,璃王妃一介女流,哪儿来的那么大的胆子?要知道,别的女人生下来的孩子,虽然出身差了些,可好歹也是皇嗣!是皇家的人。”

听到这里,浅夏才算是弄明白了,敢情她是觉得璃王不该在需要璃王妃的时候,就那样故意宠着,等到现在自己唯一的儿子出了事,又开始埋怨起璃王妃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多年来璃王府就只有一个肖云航,璃王这些年焉能过得这般自在?

听到穆流年的分析,浅夏也开始对璃王有了几分的鄙视了。

“这样的男人,的确是有些可耻!不过,身为皇室子弟,也的确是有些难言之隐。若是他的子嗣繁茂,只怕皇上看了也会不乐意了。”

穆流年听了倒是一乐,“这话倒是真的。主要是皇上自己的子嗣,也算不得繁茂。而且,你有没有发现,但凡是他看着不顺眼的世家,哪家的子嗣都算不得繁盛。”

浅夏撇嘴道,“像是皇上那样小肚鸡肠的人,还真是不多见。”

看到浅夏的小脸儿不再绷着,穆流年也放心了不少,“行了。肚子饿不饿?要不要用些粥?”

浅夏摇摇头,“你说,为什么我就吃不下馒头或者是其它的东西?其实你知道吗?我自己看不见那些东西的时候吧,偶尔觉得应该味道也不错。可是一瞧见了,还不曾入口,就觉得胃里头堵地慌。”

“这是孕妇的正常反应,你怕什么?”

“我不是怕,只是一直这样的话,我担心宝宝会长不好。我也知道,他在我的肚子里,若是我吃不好,他自然也就吃不好。若是再影响了他长大,我这个做母亲的,岂非是大大的罪过?”

“胡说什么呢?你现在才两个月多,正是孕妇反应的时候。至于长不长个子,那是后头的事。现在还早呢。”

浅夏撅了嘴,倒是有些像是小孩子一般,“可我就是觉得自己总是这样不成,也太不争气了些!平时也不曾这般娇弱,这一次是怎么了?”

“傻丫头!行了,别胡思乱想了。我陪你出去走走,晚上多吃些。”

两人出了初云轩,随意地在院子里头逛着。

青姑姑瞧着倒是一乐,“世子妃多走走也是不错的。总躺着,也就会难免觉得乏闷无力,这会儿走走,说不定晚上就能多进一碗粥了。”

三七似乎是不太看好,摇头道,“小姐本身吃东西就有些挑剔,如今有了身孕。这更挑的有些没边儿了。总是吃粥也不是办法,您看小姐的脸都瘦了呢。”

青姑姑笑道,“不妨事,等过了三个月,反应没有这么厉害了,自然也就吃地多了。”

颂宝郡主自尽一事,在梁城并没有引起多大的轰动。

一来是因为璃王妃才刚刚下葬,而且大理寺拿到了真凶,虽然是几具尸体,可是至少,也算是给了璃王府一个交待。后续大理寺和御林军自然是会继续跟进,不会让璃王挑出毛病。

二来,也是因为肖云航昏迷多日,始终不曾清醒。比起这位璃王府的唯一继承人来说,那位颂宝郡主的死,自然也就不会引起多少人的关注了。

而听闻此事的那些夫人小姐们,最多,也就只是摇头叹惜罢了。

安宁公主得知后,倒是真正地落了两滴泪,她与颂宝交好也非一日两日了,如今她说没就没了。安宁自然也是觉得有了几分的孤单和害怕。

身为皇室子女,一生下来便是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是颂宝小小年纪,连亲事也不曾订下,说走就走了。

安宁一想到了这些日子,颂宝在她面前,似乎是一直在说着浅夏的坏话,原以为她是心仪于穆流年,所以才会如此。可是还没有等她来得及问清楚,人就没了。

颂宝郡主的尸体没有停放太久,直接就入殓了。

因为不曾成亲,又是皇室女儿,便直接葬入了皇陵。因为之前才刚刚操办过璃王妃的丧事,所以,倒是不怎么费事,只是这排场什么的,自然就差了一些。

桑丘子睿与云长安各自出门,却不想竟是一起到了璃王府,两人见面后,也只是微微颔首。

云长安对于桑丘子睿,始终是没有什么好感的。

只要是一想起在安阳城时,他对自己妹妹的那种心思,云长安就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当时他可是未曾见过妹妹的真容,竟然就能明确地表示他倾心于妹妹,这个男人,要么就是有着一双透视眼,能看到妹妹的真容,要么就是一个神经病!

云长安再次为肖云航扶过脉之后,才缓声道,“肖世子的脉象已经平稳了许多,看来,他的伤势,已经有所好转。只是,他受的内伤太重,也是这次他昏迷这么久的主要原因。”

璃王大急,“那该如何是好?小神医,你可有法子?”

云长安略一迟疑,转头看向了桑丘子睿,“桑丘公子想必也是精通医术的,而且,桑丘公子的内力修为较高,胜于在下,还是先请桑丘公子看过之后,再说吧。”

璃王随即看向了桑丘子睿,四目交汇,无须多言,他便已经明白了这位桑丘公子,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云长安轻挑了下眉,“王爷,晚辈先下去看看那些药是否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