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千洛说着,脸色越来越平静,平静得,都不像是他。

“事实上,我母亲对于当初的一切都知道,她知道是梅夫人将我换走了,她知道她的儿子没有死,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唯一的一次,找到了身边的人,让他们好好地照顾我,扶持我。然后,母亲就自尽了。”

“这么说来,当初她是心甘情愿地去死,只是为了去陪你的父亲吧?”浅夏的声音淡漠得就不像是一个女子该有的情绪。

更不像是一个听说了这样一个故事后,还能如此平静的人该有的反应。

可是偏偏浅夏就给出了这样的一个反应。

这个反应,就连一旁对她甚是了解的穆流年,也忍不住暗地里咂舌了,他的浅浅,似乎是越来越强大了。

穆流年伸手揉了揉眉心,然后有些疲惫道,“你的意思是说,你的母亲,是我姑奶奶的女儿,然后我的姑父,是何家人?京城的何家?”

这个说法,让梅千洛微微有些窘迫,好像是他在特意地高攀了穆家一样,不过,还是勉强点了点头。

“这些,我也是在后来才知道的。是我的师父告诉我的,他之前,一直是我母亲的暗卫。每每提到了当年,他总是怪自己一直未能培养几名女暗卫来保护母亲,他这一生,几乎就是全在自责之中度过了。”

穆流年对于突然冒出来的一个表哥,心里头略微有些不得劲儿,看看他,再看看桑丘凤的肚子,他们二人现在日子过得平静,实在是没有什么理由要来搅和他们之间的这些事儿。

不过,既然知道了,就不可能再装作不知道。

毕竟,对于父亲来说,这也应该算是一个惊喜!

这是父亲亲姑姑的外孙子,也是自己的表哥,从血脉上来讲,他们还是应该很亲厚的。

将事情大致弄明白了,穆流年倒是没有怀疑这个梅千洛的身分,到底是不是真的。他想的,反倒是他们大老远地来到这里,就只是为了确认这层关系?

这对于眼下他们的困境,有丝毫的帮助么?

想到一开始浅夏说的将东西交出来,穆流年怎么就觉得有点儿诡异的感觉呢?

“梅千洛,呃,我还是习惯这样叫你,你不介意吧?”浅夏难得地有几分的客气。

梅千洛点点头,“无所谓,只是我的孩子们,以后可是都姓何,你别再弄错了就成。”

“不会。允州只怕很快就会不安全了,你还是带着家小离开此地吧。”浅夏提醒道。

穆流年也看向了他,“若是你信得过我,就搬到辽城,或者是凤凰山附近。在那里,我想要护得你的周全,还是很容易的。”

梅千洛微微颔首,“多谢提醒了。”

“就算是我们不提醒你,你也该知道,将来的形势,会如何发展。你不是寻常的迂腐学子,你看事情,向来都是很有远瞻性的,不是吗?”

梅千洛对上了浅夏的眼睛,倒是难得地笑了,“说的对,就像是当初,我知道,你能毁了梅家。而事实上,你也的确做到了。”

“严格说来,成功地摧毁梅家的,应该是桑丘子睿和穆流年他们两个,我这样,算不算是捡了一个大便宜?”

“嗯,应该不算。毕竟你们是一家人。”

本来有些诙谐的话,可是梅千洛竟然是用一种很严肃的态度说出来,倒是让穆流年扯了扯嘴角,就连表情一直很淡漠的浅夏,也忍不住弯了弯眉眼。

“现在梅家已经倒了,后面你有什么打算?是不是会接受元初的建议,先搬家?”

梅千洛犹豫了一下,看着桑丘凤微微隆起的腹部,“现在凤儿的身子,怕是有些不便。”

浅夏在她的身上淡淡扫了一眼,“现在走,一路上行程放慢一些,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一旦战事起来,你确定,到时候,你们还能走得掉?就算是你们现在是平民百姓,若是四皇子的人攻占了允州,你觉得,他第一件事儿,会是什么?”

桑丘凤瞪大了眼睛,显然是没有听明白浅夏的意思。

倒是梅千洛的脸色微微阴沉了一下,“自然是掠夺财物。”

“说的没错,无论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还是国内派系的争斗,归根结底,都离不开一个钱字。而且,四皇子的人想要的,可不止是银钱。他还想要更多的士兵,你说,像是你这样的人,他会不会直接将你给绑了入伍?”

浅夏这番话说得云淡风轻,而梅千洛的眉眼却是抽了抽,“云浅夏,我们现在好歹也算是有点儿亲戚关系吧?你何苦说这些来吓她?”

穆流年一挑眉,看到梅千洛如此关心桑丘凤,这倒是无可厚非,不过,对自己的女人态度不好,那就不可原谅了。

“梅千洛,难道她说的不是事实?怕吓到她?那不如说这里一切安宁,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你们会相安到白头?问题是,这话你自己信么?”

梅千洛极其不满地看了他二人一眼,这夫妻俩,还真是心有灵犀!

这才多久不见?穆流年倒是与传闻中的一般无二,果然是宠妻如命,这样的男人,怎么会是穆家的骨血?如此专情,果然就是好事么?

“我再考虑一下吧。”

“不必考虑了,夫君,我现在的月份还不是很大,我们现在启程,最多一个月也就到了。无碍的。”桑丘凤的手轻轻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虽然刚刚云浅夏的话有些重,可是桑丘凤也不是傻子,自然是能听出其中的厉害关系。

就算是四皇子的人不到这里来,万一皇上将桑丘烈派出来,说不定,就会看到了自己。

梅千洛听她这样说,也只得点了点头,“也好,只是要辛苦你了。”

“只要是能跟夫君在一起,妾身就不辛苦。再说了,世子和世子妃特意来告诉我们这个,自然是不能拂了人家的好意。”

浅夏的眉眼微动了动,心中对这位桑丘凤倒是多了几分的好感,如此地知进退,不错。

更重要的是,如此一说,既全了自家夫君的面子,还能算是谢了他们夫妻二人的情。

“好,就依凤儿之言。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当先找大夫仔细诊过脉,若是一切安好,咱们再上路。”

“好,一切由夫君做主就是。”

看着两人恩爱非常,浅夏总觉得有些尴尬,她虽然是性子冷一些,可是不代表了她会喜欢看别人秀恩爱。

“好了,事情基本上也说清楚了。梅千洛,到了那边儿之后,会有人去联络你的,另外,你的家人,也会在我的保护之中,你不必担心就是。”

梅千洛抬眼看了穆流年一眼,明白他刚刚的话里是什么意思。

会有人来联络他,也就是说,他不可能再无所事事地过下去了。

既然是去了人家的地盘儿,享受着人家的保护,总得要为人家做些什么的,这倒是无所谓,反正他现在也不是一个无能之人。至少,身上的毒彻底地清理干净了,再加上这两年有凤儿在他身边帮着调理身体,已经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当然,他不会知道,在此之前,为他开方子的那位名医,其实就是云长安。

这一切,自然是之前浅夏特意安排好的。收了人家那么多的势力和财富,在当时来想,即便是不能毁了梅家,至少,也得将他的身体给调理好了。

好在他的身体损伤不是太大,虽然也中了毒,不过,大都是之前因为食物相克等留下的余毒,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难度。

“之前,你将七星门交给了浅浅,还有你名下的一些私产。如今,梅家已除,而且你的身世我们也都知道了。等你到了那边,我会让人为你安排好一切。你就安心在那儿住着。相信用不了多久,我父王和母妃也会过去,到时候,你们再好好聊聊吧。”

梅千洛点点头,“说实话,我当初听到了师父说这些的时候,我是怎么也不会想到,我的祖母,竟然会是穆家人。而且还是现在长平王的亲姑姑。”

穆流年也跟着叹了一声,“当年姑奶奶心有所属,可是先皇却是执意要她入宫。无奈之下,不得已,才选择了死遁。原以为是真的瞒过了皇上,却想不到,这一切,一直都是被先皇看在眼里,他什么都明白,却是没有说破。”

一想到了当初他的做法,可是比后来的这两位皇帝,都要更大度,更睿智的多了!

有的时候,成全别人,也就是成全自己。

当初他成全了穆琳琅,所以,后来才有了长平王府对他的全力支持和忠诚。

浅夏总算是再度开口了,“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梅千洛,东西,你还不预备交出来么?还是说,你要自己去一趟梁城?”

梅千洛苦笑一声,“呵,云浅夏,我真是服了你了。你是如何知道,那东西就在我的身上?”

“十几年前的那场宫变,皇上虽然是顺利地拿到了传国玉玺,可是他却没有得到他父亲手中的那枚令牌,那枚可以调动皇室隐秘势力的令牌。他甚至是都不知道,这皇室,还有隐秘力量这一说。所以,那枚令牌消失了这么多年,皇室,却是始终没有人去寻找暗访。”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这是当年我的外祖母留给我母亲的,一直都是由我的师父来保管。后来,我母亲没了,我师父便将东西交给了我。如今,你们既然寻上门来了,我也没有必要再隐瞒。”

桑丘凤对于梅千洛竟然会是与穆家有些血亲的身分,倒是并不算太意外,毕竟,夫妻两年有余,自然是对他有所了解,而且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偶尔,他也会提及一二,只是从来没有像今日说地这么清楚仔细过。

可是,当她听说自己夫君的手里头,竟然还有皇室隐秘势力的令牌这时,眼睛忍不住瞪得大大的,嘴巴也是微张,许久不曾合上,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意外了。

穆流年的眼睛微微眯着,则是在想着当年到底是怎样的一段孽缘?

肖家的那位先皇,竟然是放心地将手中令牌的另一半儿,交给了穆琳琅?

他是对穆家太放心了,还是说,单纯地对穆琳琅太上心了?担心她以后会有什么意外?

当年的事情,毕竟已经是太过久远了,现在,谁还能说得清楚?

“你们在此稍候,我去将东西取来。”梅千洛拍拍桑丘凤的手,示意她安心在此坐着,一会儿就回。

浅夏能猜到了东西在他这里,自然是前前后后用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占卜,才得到了这样的一个结果。

纵然她是秘术师,也不可能当真就对什么都可以预测得出来,毕竟,她是凡人,不是神仙。

而使用灵摆来占卜,则是步骤相当繁琐。

特别是寻找这样的一件小东西,就更是费力。

要先是大致地占卜出一个方向,然后浅夏再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可能的人的姓氏写出来,再次占卜,如此再慢慢地排除,然后还要再占卜出令牌所在的大致方位等等。

最终能锁定到了梅千洛的身上,还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她发现了梅千洛身上太多的疑点。

即便是在她下令转道之时,她对于自己的这个猜测,也是有些不确定的。

直到在路上与穆流年两人一对上头,这才肯定,东西,定然就在梅千洛的身上。

因为林少康曾说过,当年的宫变,拿到了那半枚令牌的是他的父亲,而另一半,极有可能就是在穆琳琅的身上。

毕竟,就算是有人知道了这枚令牌的存在,仍其威力之后,大概也不会想到,他会将这其分成两半,其中一半,竟然是给交给了一个女人。

或许,当年这位皇爷将令牌一分为二的时候,想的就是皇室的隐秘力量,最好是一辈子都不见天日。

不然,他明知道穆琳琅是死遁了,甚至于将来她去了什么地方,都不一定能有准确的消息,这样做,实在是太冒险了。

浅夏对于那位皇爷的想法,无力再去揣测,毕竟都是死人了,再去揣测也没有什么作用了。

反正,只要是拿到了东西,那么,接下来,他们回京之后,再将林少康手中的那半枚取走,一切,就会有了一个结果。

穆流年也很好奇,所谓的皇室隐秘力量,是否真的存在?

而因为令牌的消失,两代帝王都不曾关注过这个,他们现在,是否仍然是还有战斗力?

又或者,就算是他们拿到了令牌,可是结果,却因为他们不是肖家人,不能统领这股力量的话,他们要怎么做?将其毁掉,抑或者是任由其自生自灭?

两人没有想太久,梅千洛便手捧着一个小红木匣子回来了。

穆流年和浅夏都不着急,仍然是端坐于椅子上,这分儿定力和稳重,倒是让梅千洛对二人又多了一分佩服。

毕竟,这样诱人的东西,他们二人现在明明就看到了,却仍然是面不改色,神态从容沉静,这份儿气度,实在难得。

在几人的注视下,梅千洛将匣子缓缓打开,再伸手将里面的东西慢慢地取了出来,只一眼,穆流年便知道,这定然是与林少康手中的那半枚令牌,是一体的。

“拿去吧,这个东西,我现在拿着,也是没有什么用的。能帮上你们,也算是这些年来,我没有白白地保存了它。”

穆流年看了浅夏一眼,见她轻轻点头,起身将东西接过,拿在手里反复地看了两遍,“玄铁所铸,看来,怕是比皇室暗卫,还要更为可怕的势力。”

浅夏轻笑,“不过是半枚令牌,算不得什么。倒是我们今日在此停留了,元初,若是我们今日就这样走了,你觉得他们的安危?”

“收拾一下东西,一道走吧,出了允州之后,我们北上,你们往东。”

浅夏提醒了一句,“元初,你忘了你自己也是一名大夫,还是先给你的表嫂请个脉吧。”

桑丘凤略有些不好意思,这还是头一次,被人称为表嫂。

梅千洛最终还是选择了与他们一起启程。

出了允州,梅千洛带着妻子往东走,他们的目的地,就是凤凰山脚下的浮河镇。

浅夏为了让梅千洛安心,让寒星带了人手,在暗中保护他。

原本,这就是梅千洛的人,如今,他们主仆再相遇,也不知道,会不会把酒夜话了。

浅夏与穆流年拿到了这半枚令牌,自然是无心再游山玩水,一路直奔京城。

不过,因为考虑到了她的身体不好,穆流年还是下令放慢了行进的速度。

就在两人回京的途中,梁城,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人到京兆尹将林少康给告了,说其与远在扶阳的林少锋还有着书信上的来往,此人分明就是心存异念,若是不能早早将其擒住,只恐将来,梁城有变。

京兆尹当时就慌了。

这林少康是什么人?那可是立下了无数战功的大将军呀,他在民间的声望极高,特别是在边关地带,更是受到了诸多百姓们的拥护和崇拜。

之前,皇上下令削了他的爵位,并且是还派兵围困林府之时,私底下就有不少的百姓对此议论纷纷。

如今,又有人将这个给抖了出来,他不过一介小小的京兆尹,实在是担不起这样大的案子,立马就上报到了刑部。

皇上很快就做出了指示,下令搜府。

而这一搜,自然是不可能会无功而返的。在林家的书房里,搜出了大量林少锋给林少康的信。

大致内容,无外乎就是他已在扶阳安顿好了,现在只待他能将梁城的情形控制住,将来,废掉肖云放,他们兄弟二人的从龙之功,将无人能及。

这样的信,被人呈到了御书房的龙案之上。

可想而知,肖云放到了何等的恼怒的状态,直接下令,就将林少康夫妇给下了狱,与此同时,连带其三族,也都是被抓了。

浅夏初闻这个消息,黛眉轻蹙,纤长的指尖,在大拇指上,来回地摩挲着,也不知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浅浅不必担心,我已让人传书回去,再说,有我父王在,不会坐视不管的。”

穆流年其实还想说,有桑丘子睿那个妖孽在,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母亲出事的。

不过,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元初,我没事。不过,我要寻一个安静的地方,先为他们二人占卜一下吉凶。”

“好,没问题。”

浅夏的心中怎能不急?

只是她知道,现在她人不在京城,就算是在京城,这种事情,她也是说不上话的,一个弄不好,还会将她自己也给搭进去。所以,她现在只能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至少,先看看他们是福是祸再说。

而静国公府的桑丘子睿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并没有立刻有所行动,虽然他明知道,林少康是被人冤枉的,可是肖云放有心要拿林少康出气,他也是没有办法的。

而且,相信现在肖云放也已经知道了自己派出去的那么多的暗卫和御林军,都不明不白地死了,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谁去说了他不爱听的话,自然是要跟着倒霉的。

就算是桑丘家的人,他也一样不会留面子。

直到林少康夫妇下狱的第三日,浅夏一行人也快要抵达梁城了,桑丘子睿才去自己的三叔那儿转了一圈。

御书房内,桑丘烈跪于大殿,“皇上,此事定是林少锋等人的奸计,其目的,就是为了挑拨离间,让皇上大开杀戒,如此,他们才会更多了几分的胜算。还请皇上明查。”。

第三十四章 二十万两?

事实上,皇上做出了这样的决定的时候,桑丘子睿就猜到了,皇上的本意,并不是要将林少康处斩,而是想要借此将穆流年和云浅夏二人给引出来。

当然,桑丘子睿也知道,就算是他能将他们二人引出来,只怕,也未必就能将二人给控制住了,毕竟,穆流年的本事,他是略微知道一些的。

不过,如今的长平王妃还在京中,而且还有那么多的穆氏族人,穆流年多少还是有些被动的。

桑丘烈在御书房,下跪求情,换来的,也不过就是肖云放的一张冷脸。

“谁能保证林少康就一定与林少锋再无瓜葛?谁能保证他不会在背地里做出一些于我紫夜江山有损之事?三舅舅不必担心,如今,朕只是将他们暂时关押,如此,既是为了我梁城的安全着想,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全林少康夫妇。”

桑丘烈微愣,眼珠子一转,顿时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他是说,并没有想要给二人定罪,可是在林少锋伏诛,扶阳收服之前,林少康夫妇,势必只能待在了牢房里的。

同为将军,桑丘烈看到了现在林少康的处境,难免是会有些揪心的。

出生入死,浴血奋战,换来的,亦不过是阴暗牢房的待遇,弄不好,还会送了性命。

穆流年等人抵达梁城外,先去了一趟琳琅别苑。

七星门的人将消息给送了出来,浅夏听罢,一言不发。

穆流年好言安慰,可是涉及到了云氏,他也知道,浅夏的内心,定然是十分焦急。

“放心吧,他们不会有事的。父王已经暗中买通了狱卒,父亲和母亲,都会平安的。”

浅夏垂眸,幽幽道,“肖云放抓他们的目的,也不过就是为了将我逼出来罢了。元初,我们的亲人都在梁城,这一次,我们的处境,显然是十分不妙。”

穆流年的心思一紧,“浅浅,你答应我千万不要做傻事。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商量着来。”

浅夏抬眸看他,伸出手轻轻地抚在了他的脸上。

因为她实在是太瘦的缘故,这一双玉手,实在是称不上好看二字。那手指上的骨节略宽,整根手指,再不似之前看起来细长玉润。

“你放心,我不是一个喜欢感情用事的人。他抓了我的母亲,目的就是为了逼出我,所以,在我没有出现之前,他定然是不会将我母亲如何的。相反,一旦我出现在了梁城,他就有了目标,同时,手上的人质,也就成了他的筹码。”

“那你的意思是?”

“我自然是要跟你一起进城的,只不过,在此之前,我觉得,我们应该先见一个人,至少,要让他知道,是肖云放不义在先,并非是我云浅夏刻意与他为敌。”

两句话,穆流年就知道了她要见的人是桑丘子睿。

“也罢,我一会儿会让人在暗中给他送消息过去。说不定,他会有法子劝动肖云放。”

浅夏摇摇头,“若是他果真有法子,这都几日了?父亲和母亲,不可能还会被困在牢里。”

这话直接又真实。

的确如此,若是肖云放果真有心要放他们一马,又岂会拖到了现在?

而桑丘子睿迟迟不曾进宫,说不定,就是在等他们回京,然后再来一起商议。

穆流年突然就有了一种错觉,什么时候,桑丘子睿竟然成了他们这一拨儿的了?他不是静国公府的世子么?应该是肖云放的人才对呀。

入夜,穆流年陪着浅夏在花厅里等着,那炭炉偶尔发出的兹兹声,倒是给这太过安静的夜里,添了几分的活气。

浅夏因为连日奔波,身体实在是受不住了,所以穆流年让她先在榻上躺着,谁知道,才一会儿的功夫,她竟然睡着了。

穆流年轻笑,当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浅夏一连几日,在外头都不曾安睡,每晚都是过了子时才能睡着,想不到,今日竟然这么早,就有了困意,想来,是这里的环境太过熟悉,让她有了安全感,所以才会如此轻易地放松了下来。

穆流年的耳朵一动,轻手轻脚地拨开帷幄,到了外间儿。

“你来了?”

桑丘子睿冲着那淡紫色的帷幄看了一眼,“她睡了?”

“嗯,刚睡着没一会儿。”

两人极其自然地对面而坐,桑丘子睿也不客气地为自己斟了一盏茶。

“肖云放可收到了我们即将入城的消息?”

桑丘子睿轻抿了一口茶,眉心微蹙,一头银发,此刻在屋里烛光的映衬下,竟是生出了几分的华光。

“应该是收到了。他的人,今日略有些动作,如果不出意外,你们前脚进城,他后脚就会派人请你们入宫了。”

“这么说来,他还是要打浅浅的主意?”穆流年的神色一暗,“你之前不是说,将那两个巫师给处置了么?他怎么会还要再打她的主意?”

“具体何故,我也不清楚。不过,现在来看,肖云放似乎只是想要见一见云浅夏。就算是我们想办法阻止,也不可能会避过他所有的算计。毕竟,他是皇上。”

说着,桑丘子睿给了他一个,你懂的的眼神,让穆流年一时有些抓狂。

“我就不明白了,天下如此之大,他为何偏偏要跟一个浅浅过不去?”

桑丘子睿没有再接他的话,反倒是再淡淡地瞥了一眼那帷幄,眸光中有些温柔,有些留恋。这样的眼神,让穆流年很不爽。

穆流年有些孩子气地动了动身子,刚好,就挡住了现在桑丘子睿的眼神。

桑丘子睿瞥了他一眼,没吭声,低头喝了一口茶,再从他的左侧又看了过去,目标,仍然是那淡紫色的帷幄。

穆流年一呲牙,似乎是跟他杠上了,接着又跟着动了一下身子,再将他的视线给挡住了。

桑丘子睿这回不再动了,也不喝茶了,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他,“有意思么?”

穆流年扁扁嘴,“这话该是我问你吧?她是我的妻子,你的眼神里就不能纯洁一点儿?”

桑丘子睿的嘴角一抽,“我怎么不纯洁了?穆流年,你还真是思想龌龊,我不过是与她许久未见,想知道她身体现在恢复地如何了,怎么就不纯洁了?你也太小心眼儿了吧?”

穆流年轻哼了一声,不理他。

反正浅浅是他的,谁也别想打他的主意,谁敢算计他的浅浅,他就跟谁拼命。

“说正事儿,你到底有没有什么好法子,能将林少康夫妇给救出来?”

桑丘子睿一勾唇角,“那是你的继父。”

这意思就是在说他竟然直呼岳父的名讳,似乎是太不礼貌了。

穆流年脸色一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看着他云淡风轻的样子,当真就恨不能一把将他给掐死了。

“办法,也不是没有。不过,这件事情,我自己一个人办不到,还得需要浅浅的帮忙。”

“什么?”

“身为秘术师,想必浅浅已经告诉你了,我所修习的秘术是什么吧?”

“嗯,在你为她解除了血咒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了。你的意思是,你们两个人联手?可是浅浅她?”

穆流年做出一副极其担心浅夏身体的样子,同时,心里对却是将桑丘子睿给骂了个遍,这小子分明就不知道浅浅所擅长的秘术到底是什么,这是故意在这儿套他的话呢。

桑丘子睿的微挑了一下眉,左手晃了晃,让自己宽大的衣袖,平静地落于左腿之上。

“我知道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不佳,你放心,我会让她量力而行。有我在,主要的精力,将由我来负责,她只需要小小的配合一下就是了。”

“桑丘子睿,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们与肖云放已经是完全到了一种,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对立,不死不休的局面时,你会帮谁?”

桑丘子睿犹豫了一下,好一会儿,才看着外头的夜色道,“你说的对,真到了那一步,我又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我希望你能明白,没有人会愿意朝着那一步去发展,可若是肖云放逼人太甚,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一味的退让,只会让对方更为得意嚣张,得寸进尺,不是吗?”

桑丘子睿的眼神微晃了一下,“你说的对,这件事情,我会好好地考虑的。”

这样的回答,似乎是很正式,很认真,可是不知何故,穆流年似乎是在他的眸底看到了一抹了然,那种感觉,就好像他早已料到,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