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步小安,我可以绝对相信你吗?”

她说,“可以。因为有人告诉我,你可以相信。”

他问,“没有绝对?”

她说,“没有。”声音很果断。

那一刻,他知道,步小安了解他,并十分清楚他的软肋---王若兰和云飞,他的父母亲。

云飞年轻时去南方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会议结束后,他慕名去了沈从文的故居---凤凰古城。在那个被称为“中国最美古镇”的小城,他邂逅了一位他认为“世上最美”的女孩---王若兰。

彼时王若兰穿着一身漂亮的苗服,环佩叮当,她站在人来人往的渡口向游客兜售她簸箩里的亮晶晶的银饰跟花花绿绿的手工织品。她的背后是吊脚楼,楼上系着一溜儿小瓶子,玲珑而讨巧,她的前面,是晚霞铺红的水,水上有船,有鸟,有歌声,而她自己,有着糯糯软软的声音,像极了江南某道甜菜,含在嘴里有一种诗意的暖,只有她脸上的笑容是薄的,淡的,仿佛想着心事,心中有些儿薄薄的凄凉一样。

云飞仿佛看到了沈从文《边城》里那个叫翠翠的姑娘,在若干年前的某一天,走在这片沙滩,看着天空被夕阳烘成桃色的云,听着渡口生意人的杂乱声音,想着自己的心事。

这一刻云飞心上某处裂开一个缺口,这个缺口叫□情。

云飞留下来了,而王若兰被眼前这个温文尔雅谈吐不凡的男子倾倒,两人相爱了,并住到一起。这个事实让云飞的父亲云万川大发雷霆,当下发狠,王若兰和云家,二选一。

云飞是个学者,也是个理想主义者,他认为爱情至上,可以没有饭吃,但是不能没有爱情,很容易就选择了,他要王若兰。云万川又伤心又失望,他的大儿子,他还指望着撑起整个云家的大儿子,既然是如此一个扶不起的阿斗,他突然后悔,早在多年前,应该制止儿子从事学术工作,制止他不知天高地厚的幻想。

云飞在凤凰小城找了一份老师的工作,他不再让王若兰去渡口摆零摊卖饰品,王若兰那种美是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她本人文化素质不高,云飞在教学之余,教王若兰许许多多与文化文艺有关的东西,两个人生活简单,却快乐而幸福。

两年之后,云锦年出生了,幸福的两口子带着一个孩子成了幸福的三口子。这时候,云万川动摇了,他不念大儿子,可他念大孙子。他开始与云飞通话,表示云家还是欢迎他和他儿子,云飞很坚决,哪里不欢迎王若兰,他哪里也不去。

谈判失败,又过了三年,云锦年四岁,云飞的弟弟云成来到凤凰,他请求哥哥嫂嫂一起回皇城。王若兰从来不知道云飞有一个如此显赫的家世,更不知道为了她,云飞和他父亲反目,这一切,云飞都没有告诉过她。

王若兰开始劝说云飞回家。在云飞再三确定云家承认王若兰这个媳妇并肯定她的地位后,云飞一家三口回了久违的皇城。回去后的第三天,云飞将云锦年交给了云万川。这是父子双方妥协的结果。

云万川接受王若兰,条件只有一个,大孙子他带,他不希望好好的孩子被这个没出息没责任的大儿子又教成一个阿斗,不希望被一个摆零摊的母亲教成一个为金钱斤斤计较的市侩小贩。

云飞也自觉愧对云家,愧对父亲,他放弃自己对儿子的教导权,其实也是希望儿子将来能有一番大作为。他自己一生最大的作为就是他和王若兰的爱情,但人总是自私的,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步他的后尘,也作为在爱情上。

于是,父子两人的交涉,决定了另一个人的命运,云锦年从四岁开始进入了云万川的铁血教育中,一棵小树苗,从父母的温室里移到外面的风雨下。小锦年与父母见面的时间不多,有时候没有完成爷爷布置的作业还得接受不能相见的惩罚,而小锦年每见母亲王若兰一次,她总是闪着一双眼泪汪汪的眼睛悲伤地看着他。

从此,他有一个认知,母亲过得不好,他要努力学本事,将来让母亲过上好日子。这种以母亲为动力的信心支撑着他一颗小小的心,他努力完成爷爷的训练任务和学习任务。

王若兰出身不高,文化不高,在遇到云飞之前从没有走出过凤凰,小思想小视野小女子,在来到皇城之后,见识到这个国际都市的繁华之后,在见识到云家的大气和云家人的贵气之后,深深产生了自卑。这种自卑越发让她的言行举止登不上大雅之堂,引发了旁边一些人若有若无的轻蔑和嘲笑。王若兰在惶恐之余,将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只盼望他出人头地,为她争口气。

在凤凰时,云飞主外,王若兰主内,带着孩子,做着家务,现在皇城,云飞还主外,王若兰却无内可主,云家有佣人,家务不需要她做,儿子被老爷子带走了,她成了云家院子里最无聊最落寞的一个人。她只得听从云飞的话,在院里种花,偶尔做点刺绣。

但她一颗自卑的心偏偏敏感,总觉得那些佣人都瞧不起她,又无计可施,在没有丈夫相伴的时间,总是小心翼翼,生怕行错半步,说错半句,在对着儿子的时候总是悲伤流露,泪眼朦胧,叮嘱着他要争气,不要让人看她看扁了,她王若兰可是生了个出色的儿子!

就这样,儿子要为母亲争气,母亲指望儿子争气,王若兰依俯着云飞,成为了云锦年的肋骨。

云万川说,“锦年,想要成为一个出色的人,去部队吧!”

王若兰说,“锦年,你爷爷说部队好,你去部队吧。”

他去了部队。

云万川说,“锦年,你爸爸妈妈只有你一个儿子,你目前的工作太危险,回来吧。”

王若兰说,“锦年,我只有你一个儿子,妈只想离你近一点,逢年过节一家能在一起吃个饭。”

他回到了皇城,当了一名刑警。

云万川说,“费家那丫头不错,定下来吧?”

王若兰说,“锦年,如雪对我真好,你看,她送我这个碧玉镯子。我喜欢她,咱们让她来我们家做媳妇吧。”

他和费如雪订了婚。

而现在,云万川说,“锦年,你该结婚了。”

王若兰说,“锦年,你和如雪最好今年年底结婚吧,我给你看日子。”

云锦年想,如果不是遇到那一个变数,也许他真的像线牵在他人手里的木偶,说结婚,他就结婚了。

如今么?云锦年收起手上的报纸,走出图书室。

他应该说“不”了。

---我不改变,只是因为没有遇到那个让我愿意改变的人。现在,我终于知道,这世上,总有一个人让你心甘情愿为她而改变,而执着,纵然是海枯石烂,沧海桑田。

云锦年像往日一样,在刑警待到下班时间,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他拿起车钥匙,走出去。车子朝皇城国际机场奔去。

机场接待处,钱超和费如烟站在那儿,钱超一个劲拨电话,“大哥手机关机。”

“我刚才给阿姨打电话了,阿姨说他一定会来的。”费如烟语气淡淡,眼睛却在四处寻找那个内心牵肠挂肚的身影。

钱超收起手机,一只手抬起将费如烟垂下的头发拨到耳朵后,轻声说,“如烟,这次,我们和他们一起结婚吧。”

费如烟脸色一变,“他们结他们的,我才不要跟他们一起。我不想成为女配,也不想你成为男配。”

钱超笑,“别人眼中我是什么角色不重要,只要在你眼里是男主就行了。你可一直是我的女主。”

费如烟瞪了他一眼,“总把肉麻当情调。”

“错,我在调情。”钱超含情脉脉。

费如烟娇嗔捏了钱超腰间的肉一把,钱超配合地叫一声,“轻点啊,疼。”

正在这里,机场广播某某航班已到,费如烟拉着钱超的手去出站口,“如雪的航班到了,我们去门口等。”

钱超一扭头,看见了云锦年,他穿着一身制服,不慌不忙地走过来。

“大哥,这边。”钱超挥手。

费如烟眼见云锦年,心中喜欢,鼻子里却哼了一声,“简直是踩着点来的,一分钟都没多。”

“大哥,你手机没电了?”

“关机了。”云锦年直言道,王若兰一下子一个电话,一下子又一个电话,他索性关机了。

费如雪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一条波西米亚风格的蓝花长裙,头发齐肩,整齐的刘海下是一张和费如烟相似的脸,柳叶眉,大眼睛,鹅蛋脸,两人站一块没人不相信这不是一对双胞胎,但很快就会有人发现,一个明丽,给人惊艳之感,眼神神采飞扬,青春气息毕露,个性张扬,另一个古典,像位深院里的大家闺秀,眼神淡泊,性格沉静,偏向内敛。

明丽型的是费如烟,古典型的是费如雪。

“你们等了很久吧?”费如雪温柔地笑,眼睛看着的是云锦年。

费如烟嘴角翘起,“我和钱超等了一小时,不过有人的才到二分钟。”

云锦年并不搭话,浅浅地微笑。他接过费如雪手中的行礼箱,走向自己的车。

作者有话要说:云队长父母是一对奇葩,正因为云队母亲的出身,导致了她在云家的地位,最后导致了儿子的妥协和孝顺。这是步小安出现之前的事,之后的事,就变了。亲们不喜欢看配角出场,可有时候,配角不出场,事情交代不清楚啊。等交代得差不多了,剩下全部是主角的戏了。

积分很低,收藏也不高,可以求一求么?没错,亲,在你的耳边吆喝的,不是买甜酒的,也不是买芝麻糊的,而是坨坨请求收藏的声音。收了吧,收了吧…….

21.

21.

钱超和费如烟的车在前面。云锦年的车里坐着费如雪。

“如雪,这两年在国外还好吧?”云锦年眼睛看着前面,从车前的镜子里看了费如雪一眼。

“挺好的。就是当刚去时不习惯,慢慢就好了。”费如雪乖巧地回答。

“你爸妈总以为你纤弱,不过我知道你很坚强。”云锦年表情淡淡。

“因为我爸妈喜欢拿我和如烟比。”费如雪笑。

云锦年没再说话,费如雪也没说话,两人沉默,只有道路两边的灯飞速向后退去,却又迎来了前方的灯,像没个尽头似的。

“如雪,你先休息两天,我再来找你,到时好好谈谈。”云锦年突然说道,手上打个方向,车子拐弯。

费如雪眼睛从前方飞逝的灯火收回到车里,微微转过头,看看云锦年的脸,良久,她眼眸低垂,轻轻地说,“可以过一阵子再谈吗?我想开个画展,在此之前谈,我怕自己没勇气再开了。”

云锦年再次从镜子里看一眼费如雪,声音柔和,“好。”如果能将伤害降到最低,他愿意去做很多。

“钱超和如烟在一起了?”费如雪轻声问,车里没有开灯,夜色掩映了她的脸色。

“应该是。”

“钱超终于得如所愿了。”费如雪叹息。

希望如烟懂得珍惜,再要找一个比钱超更好的爱人,只怕很难。云锦年想。

两辆车一前一后到了费家,费安邦和费仲天夫妇早就在门口等着了。四个人被迎进去,云锦年放好费如雪的行礼箱就起身告辞。

钱超不解地看着云锦年,“大哥,如雪才回来,你多呆一会啊。”

“锦年哥哥跟我说了,他有个重要的饭局呢,锦年哥哥快去吧,迟到就不好了。”费如雪笑着给大家解释。

云锦年深深一眼费如雪,再向费家家长点点头,转身离开。费如雪有些发怔,却马上回应过来,招呼如烟帮她收东西。

刑警大队,赵锃亮坐在自己的位置,眼睛盯着电脑屏,脸上的笑纹深得足以夹死蚊子。

云锦年出来,手上拿着比赛名单,走过来,“一个人乐什么呢?”

“这是我家宝贝女儿的相片,昨天在红杰菜园里照的,可爱吧,漂亮吧,羡慕吧。”赵锃亮手指按着鼠标滑动。

云锦年眼睛停留在刚才一闪而过的那张相片上,上面有一张让人黯然失色的笑脸,蹦达在碧青的菜地里。“发一份到我那儿。”

“不给,谁让你不去的,乡下空气真好啊。”

“不去还不许欣赏么?”手指指着名单,“这是一队的参赛名单,你抽个机会检查并指导一下,不强求拿多棒的名次,别太难看就行了。”

“谁指导比你这个金牌专业户更有说服力啊,我给高队通个话,一起吧,人多热闹好做事。”赵锃亮说干就干,立即给高长乐打电话。

电话一放下,赵锃亮站起来,大嗓门喊开了,“报名参赛人员现在就去训练场,云队亲自指导。”

何红杰将桌上的东西收好,对邻坐的步小安说,“你去不去?”

步小安摇头,“我没报名。”

“不是让你报个吗,现在还来得及,报个吧。”何红杰叹气,这丫头一看就是个混日子的,运气好的话弄个名次更好混日子呀。

“我不知道要报什么,算了,有热闹看就行,不是非要参与。”步小安头还埋在电脑屏前,手指飞舞,显明一心二用。

何红杰只得自己走了,云队亲自指导,他不能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电脑屏前,QQ闪亮,小兔子飞飞和浪子白条正在聊天。

小兔子飞飞:亲爱的小白条,我要回去了。(小企鹅拼命转圈圈)

浪子白条:不是要永远飞出你老爸的魔掌吗,怎么,自投罗网?(小人大眼睛上挂问号)

小兔子飞飞:我邂逅了一位美女,目前她回国了,为了把妹妹,魔掌算什么,不过你可不能暴露我的行踪,我要过家门而不入。(小人拽拽抽烟)

浪子白条:放马过来,看何方仙女,迷倒我家小胖子。(一个拳头竖起)

小兔子飞飞:我警告你,不许喊我小胖子。(小人抠鼻吼)

浪子白条:小胖子小胖子小胖子。(小人眉眼上翘,坏坏地笑)

小兔子飞飞:小白条小白条小白条小白条,比你多一个,我赢了。(小人拽拽抽烟)

浪子白条:幼稚!(小人鄙视)

小兔子飞飞:对,我全家都幼稚!(小人得意得牙齿闪闪发光)

浪子白条:…...(小人抓狂)

赵锃亮喊,“小安,都去看热闹了,你守门?”

“不要,打足球我不守门,打篮球我不后卫,我也去看热闹。”步小安合上电脑就跑,她上下班用的都是自己的笔记本电脑,里面配置高,游戏齐全,其它东西也齐全。

两人去了训练室,格斗那块围了很多人,步小安一看,一队的骆兵和二队的向重正在一来一往,没来往几个回合,向重左脚一个旋转,手撑地,另一只脚踢向骆兵胸前,骆兵败下阵来。

“赵哥,你打得过向重吗?”步小安注意到向重的招式,主要是快,让人来不及招架。

“打不过。向重是特种兵退下来的,格斗好手,只怕除了云队,这里无人敢敌。”赵锃亮说。

“怎样才能让队长和他打一架?”步小安眼睛转了几下。

赵锃亮眼睛的亮度蹭蹭蹭上升,语气热切:“小安,拜托你了!”

步小安摸摸鼻子,突然举手,“应广大同志们的强烈要求,请队长上去示范。”

赵锃亮立即配合,“要求示范,要求示范。”

云锦年突然看向步小安,勾勾嘴笑了,眼睛眨了一下,就知道看热闹。

步小安眨回去,热闹好看。

云锦年脱下衬衣,露出内面的紧身背心,步小安很想吹口哨,看着脸容俊秀,里面挺有料的,看那几块劲健精壮的肌肉,就知道是个好手。

云锦年走上去,突然问步小安,“你开不开赌?”

步小安摇头,“不开。”

呈一边倒,谁傻做庄。

“你做庄,输了的出钱,赢了的不得钱,直接去吃一顿。”云锦年拍板。

结果形式很乐观,一队赌一队赢,二队赌二队赢。

步小安脸黑了,这群人,情感支配理智,IQ太低,EQ太高,次次将钱投在那只现篓子里。

步小安终于正式见识到了云锦年的快,比向重更快,如果只是快还不够致命,他精准,狠辣,出手出腿直奔要害。

步小安发现云锦年头脑很好,精于算计,像现在,他看似招招似退,防守为主,步小安却明白他在算计向重的出招方向和速度。果然,六七招的假退后,云锦年进攻了,手法异样,角度刁钻,身子一扭,左手锁上了向重的咽喉!

旁边发出一阵叫好声,步小安默默地想着的招式,结果她沮丧的发现,自己上去不一定打得过。

“没嫌到钱不高兴了?”云锦年看着那颗黑乎乎的脑袋呆拉着,不禁好笑。

步小安指着旁边的人,很是不满,“你们太没创意了,以后不准自己买自己队赢。”一队五人下注,二队六人下注,赢了一个人钱,还只五十元,吃一顿?吃个毛!

“这有什么区别?”云锦年笑。

步小安苦着脸,真没区别,要说区别,刚才她就得自掏腰包五十元。不好玩不好玩!

高长乐大乐,“没办法,人缘都太好。小安,好歹赢了五十元,今晚买酱牛肉去我家。就你、你嫂子加上我,别人不给吃。”

接下来是女子格斗,张秀秀和二队的一个女警开打了。相比上一场的比赛,这一场比赛简直就是小儿科。但云锦年仍然在一边认真指点,这一拳不够劲,那一脚不够快,等等。

步小安问身边的高长乐,“高队,为什么警察技能赛要分男女呢?又不是开运动会。”

赵锃亮白了步小安一眼,“不分男女,女同志还有机会上场吗?”

“问题是在破案过程中,遇险不分男女,歹徒甚至更乐意对付女同志。”

没人回答了。

“女警在技能和体能上确实跟不上男同志,但有时候警察在破案过程中又离不开女警,当然女警各方面能跟上男警最好,如果不能,她们需要尽力量缩小这个差距,所以这个比赛只一个平台,主要是提高体能技能素质。”云锦年慢慢解释。

女警真的在技能和体能上跟不上男同志么?步小安微微一笑,她老妈木安之至今能打得过她的男同志不多。至于她自己嘛,嗯,保留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