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没有乱,在他的强势弹压下,整个洛王府还是像平日一样,并没有人心惶惶。

她也在外面的宴会中,表达了自己的信心,她不想让任何人看笑话。

可是只是几日的功夫的,她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心中的担忧像疯长的野草不断在他心中发芽,让她几乎有种快要奔溃的感觉。

只是起了床,她还是必须保持自己的威严,不让人看出她的憔悴。

只是几日的功夫,已经让她好似一下子变得成熟起来。

想到今日回娘家的时候看到众人那似乎带着怜悯的表情,大夫人状似同情实则嘲笑的话语,慕容兰幸灾乐祸地说着:“妹妹真是太可怜了,王爷如今遇到这种事情,三妹你可要节哀啊。”

还没出嫁的慕容婉儿似乎也心满意足了,满眼写着反正还有人比我更惨,让你当初得意,现在还不是成了寡妇?

再风光又怎么样?

成了寡妇,没了男人,还没儿子,年纪轻轻的,一切都是白搭。

老夫人抹着泪安慰她,说让她宽心。

还有自己亲娘以泪洗面,搂着她哭诉女儿的命怎么这么苦,才出嫁居然就要守寡。

慕容薇心中实在难受,她虽然当着众人的面很是冷静地重复,王爷只是失踪,很快就能得到消息,虽然她没让任何人看到她的脆弱,可是心中着实茫然。

她能安慰亲娘,可谁来安慰她?

她能说服自己说他肯定不会有事,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能够生还的几率便越来越小。

慕容薇望着阴沉沉的天空,心中也沉了下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萧明睿那个混蛋,他怎么就没有一点消息?

慕容薇漠然地望着窗外的天空,许久都没有出声。

王府的车驾让行人回避,倒是半途,却又个骑着大马的道姑前来拦路了。

“什么人,站住!”王府侍卫当即呵斥起来。

慕容薇从纱帘向外看去,便看见一身浅蓝道袍的道姑正停在附近,头上带着个斗笠,隐约得见面容下绝美的容颜,让人不辨雌雄。

慕容薇怔了怔,脑子里电光一闪,一时间竟然有些哭笑不得。

这人倒也不是别人,却是萧景澜。

今日他竟然换做了女装,一时间的确让人不辨雌雄。

本来他生得就是极其美丽,此刻也是让那些侍卫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只是,他这般模样来见,却又是为什么?

“这位仙姑是本妃旧识,暂停下。”

慕容薇发话了,这些侍卫才放松了警惕。

他们也只隐约瞧见是个美貌之人,哪想到是个男人?

萧景澜下马步行道车辇前停下,慕容薇蹙眉看着他,“仙姑可是有事?”

萧景澜眼尖,早看到她神情的憔悴,知道她这些日子定然过得很是不好,心情一时也很是糟糕。

他心中泛酸,又是心疼。

自从知道萧明睿出事的消息之后,他就很担心慕容薇的境况。

后来知道他把内外的事务都处理得很好,可毕竟还只是个女人,遇上这种事情,怕是内心的煎熬绝对不小。

他终是放心不下他,又不想让人发现他跟慕容薇的交往给她添了麻烦,因此今日才会换上女装,扮作道姑而来。

这样的话,别人一时也猜不出个究竟。

萧景澜声音有些发涩:“王妃不是曾说过让贫道做法事么?”

慕容薇沉默片刻,道:“仙姑上来说话吧。”

她这么说,自然有人牵了马在后面跟随。

萧景澜上了马车,果然看到她神情恹恹的,本来光彩夺目的一个少女,如今为丈夫担心,这些日子巨大的压力压在身上,仿佛失去了光彩。

萧景澜沉声道:“王妃还是要保重身体才好。”

慕容薇叹了口气:“你放心吧,在没有确切的消息之前,我是不会倒下去的。”

萧景澜目光带着几分怜惜和温柔,“苦了你了,你放心,我也派人去江南查访的,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了。洛王…他是个聪明人,当不会如此让你失望。”

“那就多谢了。你今日这番…”她苦中作乐,看着他的模样,倒笑了起来:“竟是比我要美多了。”

萧景澜失笑,默然半晌,欲言又止。

他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提。

“今日你只是来看看我的?我没事。”

“我是很担心你,怕你出事,现在看来,慕容薇还是慕容薇,永远都不会变。洛王他真是…天大的福气能够娶到你。”

他有些惋惜的语气让慕容薇有些心中酸涩。

想到还生死未卜的萧明睿,她终究是没有心情跟人讨论。

萧景澜见她神情恹恹的,知道她并没有心情说事,便道:“见到你无事就好。就算…你也要好好活着。”

如果可以,他是不想她成为寡妇的。

这个女子的脾气他了解,以她的脾气,既然当初没有选择他,以后也是不可能的。

他只是希望她过得幸福。

慕容薇敛眸,半晌微微一笑:“多谢,什么都没有性命珍贵。”

萧景澜离开了。

慕容薇看着他驾马而去,消失在京城雾霭沉沉的天色中,不由想起初见他时的过往。

似水流年,一瞬间都好似过去的事了。

回到王府,恰好下起了雨。

慕容薇回到天香苑,丫鬟服侍她沐浴更衣,换了身姜黄色折枝花夹纱衫裙,挽了个懒人髻。

慕容薇望着窗外雨打芭蕉,雨幕中青翠的竹林,鲜艳欲滴的葡萄,姹紫嫣红的花朵被雨洗净后更加鲜艳欲滴。

雨幕卷着天空的晦暗,将这沉闷的空气一扫而空。

香桃端了碗燕窝百合羹来,见慕容薇只是呆愣愣地看着雨幕,身上的衣衫越显单薄,不由鼻头发酸。

以前常听人说什么衣带渐宽终不悔,原来王妃现在也是衣带渐宽。

眼见着人一天天瘦下去,香桃也只能劝她看开些。

“王妃,这是月姑亲手做的,王妃好歹也吃些。”

慕容薇嗯了一声,回眸瞥见那碗燕窝羹,端起来食不知味地品尝着。

忽然她听到一阵啜泣声,抬头一看,便看到香桃捂着脸哭起来。

“哭个什么劲儿?”

香桃低泣道:“奴婢是看王妃这样难受。王妃,您要是心里不痛快就哭出来吧,不要这样憋在心里自个苦。奴婢看您整夜整夜睡不着,实在难受。”

慕容薇见她一张小脸哭得跟小花猫似的,一时无言,揉了揉她的发丝,骂道:“傻丫头,我没事的,你哭什么?哭能解决问题?”

她早就哭过了,可哭完了很多事情该解决的还是要解决。

只是这个小丫头也是为了她好,她听她这么说,心里还是妥帖的。

香桃抽着鼻子道:“可是您也不能这样继续下去呀。怎么说为了王爷也得保重身体。要是王爷回来了看到王妃瘦了那么多,还病了,肯定得心疼的,还得骂奴婢们不知道照顾主子。”

慕容薇眼神黯了下来,这些日子连不怎么信佛问道的她,也病急乱投医,让人供奉菩萨。

只是表面上她还是不能表现得惊慌失措,那样整个家就乱了。

“行了,只是天气闷热,我没有胃口罢了。瞧你个傻丫头,本妃就没喝完羹,至于这么较真么?”

慕容薇打岔过去了。

郑嬷嬷和绿儿进了屋,看慕容薇在说话,香桃在抹眼泪,一时有些诧异。

慕容薇便道:“别管那丫头了,怪道人家说女人是水做的,哪天可得找个人把香桃给嫁了,到时候让她去夫家哭鼻子去。不然我这儿可都要被她哭成黄河泛滥了。”

香桃有些不好意思道:“奴婢哪有哭那么多泪水?”

郑嬷嬷见慕容薇似有了开玩笑的心情,一时高兴起来。

“奴婢听说皇上要回京了。”

“是啊,出了这事儿,父皇也不可能留在承德了。”

江南消息

“也许皇上回来,王爷那就有消息了呢。”

慕容薇垂眸,“是啊,王爷他不会出事的。”

谎言说了一千遍,连她自己都渐渐相信了。

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慕容薇平日表现得十分强势,无论是在面对小妾还是在面对别人的时候都是如此。

毕竟只要萧明睿一天没有找到,江南的官员或者是别人都不敢说就宣布他死亡了。

皇帝也会加紧搜索,她也不会这样就算了的。

“苏公公求见王妃。”

慕容薇正想着心事,正好苏德来了,便请他进来说话。

“苏公公,可是有王爷的消息了?”

苏德看慕容薇那样期盼的神情,实在不忍打击她。

只是他也实在没有消息,又如何敢说大话呢?

“回王妃,还没有消息。”

慕容薇早就被这种类似的消息折腾得麻木了,叹了口气,自嘲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本妃常常想,也许王爷已经被人救了,如今正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养伤呢。”

苏德眼皮一跳,连忙道:“是呢,王妃这话说得对,老奴也是这么觉得的。咱们王爷可是身体很好的,而且也会水,长江也不在话下。”

听他越说越离谱了,慕容薇蹙眉道:“苏公公今日来是有甚事?”

苏德看了看四周,没有说话。

慕容薇当即屏退了左右,问道:“可是有什么关于王爷的事不好说的?”

苏德看了看四周,这才递给慕容薇一封信:“王妃先看看这封信。”

慕容薇接过来一看,见是从江南送来的信件。

她打开一看,居然是一直跟着萧明睿的小路子写的。

看了内容,慕容薇的脸色从苍白变得铁青,渐渐涨红起来。

她眸光似剑一般看向苏德:“这件事你可清楚?那些河道官员是否跟齐王有关?”

苏德点头道:“是有两人是齐王拉拢过的人,下放到地方做事的。河道衙门本来就是肥差,他们这些人贪污的本事倒是厉害,干实事,嘿嘿,奴婢看还不如咱家呢。”

慕容薇微闭了闭眼,“那日去上河堤上,是否有人借机生事很难说。也有可能他们是想借机对付夫君…不过又不太可能做得这么明显。”

她相信以齐王的智商还不至于做出如此行径来。

这一查就会牵扯到他身上,他就算再讨厌洛王,也不会明目张胆下手。

毕竟他现在得势,根本没必要这么做。

慕容薇想了一遍,觉得此事基本上不可能是齐王做的。

那小路子写这封信,详细说明那几个官员的情况是为了什么?

慕容薇睁开眼看向苏德,见这老太监倒是表情很稳健,眼神微动,心中激动起来:“王爷他,没事是不是?”

苏德连忙道:“老奴也不清楚啊,小路子就这么封信过来。老奴不知道他是怀疑那些河道官员还是怎么回事。只是老奴想,王爷很可能不会有事,或者小路子得到了什么消息。万岁爷不是马上要回京了吗?”

慕容薇有些失望,可又有些兴奋和期待。

她仔细看了一遍这封信,并没有看到什么隐语或者说藏了什么暗话。

但是一种莫名的直觉,让她感觉萧明睿很可能并没有事。

否则怎么突然要对付齐王一党的人呢?

“这么说,你跟李先生商议过了,是打算动手?”

“是呢,李先生的意思是不管如何,此事也要捅出来给皇上。就算王爷…得不到,也不能让齐王得到。”

“你们的意思是支持别人?五弟?”

慕容薇沉着声,看来,他们是有这个打算。

肥水不流外人田,毕竟如果齐王上位对他们都很糟糕,可要是萧明宸,那就不同了。

他不会对付去世的兄长的遗孀,不仅如此还会妥善照顾。

苏德连忙道:“这只是最坏的打算。老奴是只忠于王爷的,永远都是王爷的奴婢。”

慕容薇心中起伏,半晌才道:“王爷定是无妨了。既然如此,本妃也不能干等着。既然有些人总是想找麻烦,那就迎头痛击吧。”

她不会让有些人笑着过下去的。

如果跟齐王有关她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就是没有,那些该做的事情,也该解决了。

“等父皇回来,朱太医那里也该动手了。”慕容薇冷声道:“这些事,先生和你操办吧。”

苏德道:“老奴派人打听,那个朱太医现在可是没几日的活头了。”

慕容薇闭上眼睛,心中叹了口气:“这些事本妃不想过问。等五弟回来,你们商议吧。”

她不想参与到这些男人的政治斗争中,这些事从来都是最为残酷的。

她一个女人,还是无法适应这样残酷的斗争。

有些事,眼不见为净。

她只是个小女人,只要做好萧明睿的贤内助就好。

聪明的女人不用处处显示自己的聪明,也没必要事事参与。

她从来没把自己定位成个助手管家,她只是个女人,是个妻子。

这些就足够了。

苏德点头应了,“那老奴先去跟李先生商议了。”

看来,这次他们是打算来次狠的了。

慕容薇打发他回去了,呢喃道:“难道你根本就没事么?”

她心中想着事情的前因后果,越发觉得此事怪异至极。

小路子的信写得十分莫名其妙,而且十分隐晦。

她觉得出了这种事,皇帝的通政司肯定也会参与进来。

萧明睿的打算

而走驿站送信的这封信,能否逃得过通政司的手,还很难说呢。

这信会否被上面那位九五之尊看到内容?

这些都很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