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听了她的话,也就心里有数了,笑着坐起来,喝了药,又吃了蜜饯压下苦味。

楚氏一边看着,心道:李家这次是想弃卒保车了吧?我楚家虽然也能试着争得那个位置,只是父皇未必会让李家再风光太过,这一代又无什么优秀人物,哥哥年纪不大,没有李勉那样的名声战功,这次若是能跟着父皇去领个战功就算不错了,若是机会好,表现好,那也就有东山再起之日。

惠妃的病说重也谈不上多重,这时候喝了药不多时便有些困倦,暂时睡下了。

慕容薇和楚氏到偏殿去坐着,宫女上了茶点过来,楚氏有些心不在焉。

“婉清,你可是不太舒服?”

楚氏摇了摇头,“二嫂,二哥也会跟着父皇出征吗?”

慕容薇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他怎么想的,而且这还要看父皇的意思。”

楚氏叹道:“我只是有些担心罢了。二嫂也是知道的,我家王爷平日里就是喜好弄武,三天两头还要跟魏王爷打上一回。这次眼瞅着能跟父皇去,他是整天去跟父皇磨。”

“五弟是这样的。以前广西平叛那次五弟就是想去的,现在可是让他找着机会了。”

楚氏幽幽道:“他们男人是这样,男儿志在四方,可是我们女人在家里总是要担惊受怕的。我表姐就是嫁了一个武将,若是遇到征召,她就在家总是担惊受怕的,消息又传的慢,往往很久不能见到人。”

慕容薇恍然,原来她是担心这个。

是啊,实际上若是从事这种危险工作,丈夫外出,妻子总是要担心的。

他们男人义气的时候,在战场上是两肋插刀了,可是对于女人而言,那可是无法承受的痛苦。

这是男女观念古今的不可协调。

“总不能把他们绑在家里。这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是完全没有危险的?就是走在大街上,还有可能被楼上掉下来的花盆砸死,如果都畏首畏尾的,那可是什么事情都做不成了。怎么样来到这世界上也要活得精彩,若是对方决定了的事情,不能劝阻,就支持他,把事情做好,到时候也不必后悔什么的。”

楚氏有些愕然,抬眼看到慕容薇平和坚定的眼神,她的声音也不高,却是带着一种能抚平人心的力量。

楚氏心中感慨:我不如她多矣。

“二嫂说得对,反正我也阻止不了,就好好帮他做到尽善尽美吧。再说,跟着父皇也不该有什么危险大的。”

慕容薇拍拍她的手,“五弟对你也好,其实人只要有了牵挂就一定会努力回来的,父皇就算要出征也要等到春闱放榜,毕竟今年是要举行科举考试的,这是国家抡才大典,父皇一贯重视。”

楚氏笑道:“这我却是知道,哪那么容易就大军出征了呢。”

两妯娌闲聊了几时,到了下午惠妃睡醒了,精神头已经好了很多,见天色不早,便让她们先各自回府去了。

“改天等我病好了,你把我那孙子孙女给带进宫来瞧瞧,我可是一直想看看呢。”

临行前,惠妃如此嘱咐慕容薇。

楚氏在一边有些尴尬,待出了重华宫,慕容薇便轻声安慰她:“我当初也是成亲很久没有孩子,这事儿急不得,你年轻,身体也好,慢慢来就是。”

楚氏有些郁闷,“这也是看老天爷怎么做了。”

慕容薇跟她说了些易容易怀孕的办法,楚氏认真听了,打算回去试试。

趁着皇帝还没出征,她希望能先怀孕,不然的话又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萧明宸了。

等慕容薇回到家中,也已经天色向晚。

萧明睿还没回来,大概礼部最近在忙着春闱之事,这段时间他也是很晚才能回家,有时候还要在礼部值夜,倒是十分辛苦。

慕容薇一回到家,见到月姑就问:“孩子没事吧?”

月姑笑眯眯地说:“好着呢,能吃能睡,王妃不用担心,这么多人照看着呢。”

慕容薇松了口气,都怪那老和尚莫名其妙地说那么些话,害得她心惊肉跳的,可不是好一番担心嘛。

不过到底是杞人忧天了吧。

慕容薇去了白狐毛边的掐腰海棠卷云纹缎面袄子,换了身轻便的姜黄色折枝花袄裙,到耳房去看两个孩子。

“都睡着了。”月姑轻声说着。

慕容薇见婴儿床上两个小宝贝正睡得香,虎头一边睡一边嘴里还吐着泡泡,十分可爱,忍不住伸手去捏捏儿子的小脸蛋,嘴角微微上扬起来。

“哎,这小子——”她低头一看,“又尿了,赶紧要给他换尿布。”

旁边的奶娘连忙熟练地拿了尿布过来,先给他洗了洗小屁屁,然后才又换上尿布包好,月姑拿了件干净的小衣服过来要给虎头穿上,慕容薇瞧了一眼,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衣服不是我准备的吧?”

月姑仔细一看,瞧见那件鹅黄色夹棉小衣,“是的,王妃,这不是您做的。”

“是月姑做的吗?”慕容薇拿过来瞧了瞧,见那针脚细密,伸手触摸也十分柔滑,针脚都缝进里面不会摩擦婴儿娇嫩的肌肤。

“不是我做的,我现在眼睛越来越不行了,很少做东西了,就之前给两个小主子做过几件。这是之前藏冬拿来的,说是她自己做的。”

慕容薇讶异地看了看:“藏冬做的?她手艺还真不错,除了这件还有吗?”

“还有一件藕荷色的,您瞧。”月姑把另外一件也拿了过来。

慕容薇心中一时有些怪异,想了想还是道:“换我做的给虎头换上,这新做的衣裳还是洗洗之后再穿。”

“藏冬说已经洗过晾晒干净了,我也检查了一遍,没什么问题。”

“唔,这丫头有心了。”

香桃从外面进来,听见她们说的话,诧异地看了看那两件小衣服,“这是藏冬做的?”

说着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面色有些古怪。

慕容薇见她表情怪异,拿眼睃她,香桃看了看四周,没有说话。

慕容薇蹙眉,心道这丫头是想说什么呢,这么奇怪的样子?

“还是拿去热水烫一遍,我感觉还有新衣服的味道。”慕容薇说着把东西交给了香桃。

“奴婢省得。”

香桃陪她出了耳房,进了主卧,慕容薇见四周无人,便问道:“你刚刚是想说什么?”

香桃有些不确定道:“奴婢只是想着,没看到什么时候藏冬做衣服啊,平日她不值日就睡得很早,我房间离她很近,从来没多看见她晚上点灯的。白天也没看她怎么动手过。”

“也许人家做得快你又不知道。”慕容薇好笑道:“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

香桃不服气地说:“还有件事,是昨天夜里,我夜里肚子不舒服起夜,结果就看到有两个人在外面说话,昨晚上有些月光的,我瞧着一个人像是藏冬,另外一个也是个丫鬟。后来那丫鬟走了,藏冬拎着个包裹就回房去了。她们鬼鬼祟祟的,我也不确定是怎么回事。”

慕容薇眸光一凛,面色难看起来:“早上你怎么没跟我说?”

香桃连忙道:“主子一早就去宫里了,奴婢也法子跟您说啊,再说无缘无故的,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说出来倒像我告状一样。”

慕容薇看看那两件小衣服,平日里别人赠送的衣物,除非特别亲近的人,她一般都会检查一遍,后院里那些人送的,她是从来不用的。

慕容薇冷着脸道:“你把这衣服给我拆开看看。”

香桃也有些惊诧:“衣服,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慕容薇冷冷道:“希望是没有什么问题。”

那个老和尚的话还在她脑海中不停回旋着,她现在是宁可多一事也好过到时候出事。

香桃忙拿了剪子过来,顺着衣袖剪了起来。

她先剪的是藕荷色那件,剪开并没有什么问题,布料,丝绵都很正常。

“好像没什么事。”

慕容薇蹙眉,难道真是她多心了?

“把那件也剪开。”

香桃拿着剪刀剪开,忽然,她惊叫起来,吃惊得瞪着什么:“这是什么多心,怎么这里面还有这个?”

慕容薇抢了过来,但见那棉衣之中有一块丝绵是染血的,还有一块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布料缝在上面,上面有点点干燥的脓状物体,让人瞧得触目惊心。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月姑从旁边进来,忽然瞧见慕容薇脸色铁青,浑身发抖,见了慕容薇手里的东西,呀的一声惊叫起来。

“王妃快放下,这东西不能沾!”

月姑大惊失色地冲上去打掉了那衣服,一副见到鬼的模样。

香桃惊魂甫定地问:“那是什么东西啊,怎么这么脏?她把这种东西缝进去是想干什么?”

月姑也想起什么来了,“这是藏冬做的?”

她简直不敢置信,藏冬为什么要这么做?

慕容薇气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了,整个人浑身发抖,后怕,气愤,一股想杀人的冲动在她眼底盘旋,她哆哆嗦嗦地指着那东西,问道:“是不是天花,是不是天花!”

她在撒谎

月姑看了一眼,惊恐道:“是,是有人把得了天花的人破了的脓包弄到上面。这种东西如果沾了,很容易传染上天花,以前我见过,但是人都是烧了的。”

香桃手里的剪子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屋中一下子安静起来。

慕容薇好半晌才开口,她看向月姑,那眼神森冷得让人发抖,月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把那个小蹄子给我叫来!”

她一字一顿地咬牙说出这句话。

月姑腿上一抖,便连忙转身要去喊人。

“不用惊动别人。”

香桃在一边战战兢兢地看着,她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没想到那衣服里居然大有乾坤,没想到藏冬居然会有这样的狠毒手段。

可是,这是为什么,她为何要这么做?

慕容薇浑身冒着冷气,她在边上坐了下来,目光瞥向那件衣服,只觉得浑身发冷,这种冷是被那件东西所引起的。

如果不是香桃昨晚碰巧看到那一幕,如果不是今日她心中有所犹疑,那结果又会是怎么样?

那件东西,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会有人发现吗?

这件是明显做了给男孩穿的,到时候是穿在她儿子身上,结果会怎样?

他才这么小的年纪!

如果因此得了天花,他有什么能力抗得过去!

慕容薇想起这个直气得浑身发抖,没有哪个当母亲的能够忍受这样对自己孩子的迫/害!

“把东西收起来。”慕容薇握住圈椅的扶手,冷冷道:“本妃倒要问问,是谁给她的胆子!”

香桃在边上小心地收拾,一边眼珠子骨碌碌直转,说起来开始她也很是生气,她真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狠得下心来害那么可爱的宝宝呢?

“王妃,这事儿是不是冲着世子来的?”香桃想了想道:“奴婢想起昨晚的情形,那个丫鬟既然给藏冬送包裹,会不会是她把这些东西送给藏冬,让藏冬弄来给小世子穿的?”

慕容薇并没有丧失理智,她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容,为母则强,谁敢对她的孩子下手,她就要让她付出不能承受的代价,让别人都看清楚,不是什么人都是能被你算计的!

没过多久,月姑把藏冬叫来了。

这姑娘还是一如往日的沉默寡言模样,见到慕容薇叉手见礼,便恭敬地立在旁边。

慕容薇甚至一刹那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是不是藏冬也完全不知情而只是被人给利用了?

那个在她得时疫的时候义无反顾地要求侍候她的少女,那个之前还为她挡过野猫的少女,跟现在这个用阴毒手段想要暗中导致她一对儿女得天花的人,是一个人吗?

慕容薇沉着声,不动声色地问:“藏冬,你给虎头和乐乐做的衣服我看到了,是你亲手做的吗,手艺不错啊。”

藏冬略眨了眨眼睛,温声道:“是啊,是奴婢抽空做的。”

“哦,那你针线还不错啊。”慕容薇嘴角上扬,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讽刺:“也不知道怎么的,缝得倒真是快,你哪来的时间做的?说说,昨晚你跟人半夜三更的见面,是讨论怎么谋害主子的吗?”

慕容薇一语直接让藏冬顿时石化了。

她猛然跪倒在地:“奴婢不明白王妃在说什么?昨晚奴婢是见过人,可是这跟谋害主子有什么关系?”

香桃在边上嘲讽道:“我可是亲眼看见了,怎么,你还想狡辩吗?还是要我说出那个人是谁你才满意,她给你的包裹呢,嗯?”

藏冬抬头看了眼香桃,仍旧平静:“是,我请她给我锁边的,因为她当他夜里值夜,第二天又请了假要回家,这才值夜的时候过来找我。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香桃瞪圆了眼睛,心里一时有些困惑,莫非是冤枉她了,还是坏人另有其人?

“不必再说这种话了,藏冬,我都知道你想做什么了。”慕容薇想诈一诈她:“你以为我不知道是谁想对付我儿子吗?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本妃难道是吃素的不成?”

藏冬眸光微眯,瞳孔微微收缩,片刻才道:“难道王妃认为我想害世子吗?可是我有什么必要吗?”

“这也是我想问你的。”慕容薇淡淡道,她不像香桃那样容易相信人,那样可笑的理由,半夜过来送东西,呵,这种说法也就骗骗香桃这样的小孩子罢了!

她是不会信的,在她看着藏冬的时候,已经十分注意盯着藏冬的眼神动作去看了,虽然她自己没注意,可是慕容薇却是发现了她那些微小的动作。

她在撒谎!

“奴婢无话可说。”

慕容薇勾唇:“很好,月姑,你把她带到你那去看起来,另外把郑嬷嬷给我叫来。”

既然她不肯说,那也没关系,她会让人把她该说的话说出来。

藏冬仍旧沉默着,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等到郑嬷嬷来了,慕容薇便很平静地告诉她,让她查清楚,昨晚是谁见过藏冬并且请假回家的。

这绝对不难查到。

藏冬未必想得到当时正好被香桃看去此事,她现在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去掩饰。

本来一件十分隐秘的害人阴谋,绝对不是藏冬这个丫鬟可以做主的。

何况,她又有什么理由这样去做?

到了此时,慕容薇也不想再掩盖自己的愤怒:“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撬开她的嘴,总之一个小时后我要知道答案!”

看戏一场

郑嬷嬷也是脸色铁青,她真的没想到藏冬会这么大胆,更没想到居然在她们眼皮子底下居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自从慕容薇生产之后,做完月子,那些医婆便是不在了,因为慕容薇不可能每天随便吃什么都得人尝一遍,而生活上面照顾孩子有奶娘等人就够了。

可是千算万算,没算到家贼难防。

慕容薇阴冷的眼神让郑嬷嬷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如果这件事你没有办好,以后也不用留在我身边了!”

“奴婢该死,一定把此事查清楚!”

香桃在一边道:“那,奴婢也去吧,这样可能让她更快招认。”

慕容薇摆摆手,等到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这才愤怒地把手边能碰到的东西全都摔了。

茶杯,碟盏,花瓶,完全碎了一地。

她这辈子还没有一次这样的出离愤怒。

面对面无表情反应如常的藏冬,她竟然不觉得生气了,只觉得想杀人!

这个该死的贱婢,想害她的孩子却还表现得如此淡定,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她慕容薇还真的是小看她了。

是谁让她这么做的,谁是她的背后金主?

慕容薇先想此事究竟有什么好处。

一句话,谁获益,谁凶手。

她的孩子出事了,那谁会得到好处,如果她两个孩子都染上天花去世,悲痛莫名的她再得个病什么的,谁知道那会是怎样的结果。

到时候谁能得到好处,还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后院的女人做的吗?

是张玉倩,苏眉还是柳月,还是别的什么人?

“我不会放过你的,绝对不会。这次不要怪我来狠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杀之!”

慕容薇轻声道,那声音在房间中回荡开来,一片凄冷的音调。

她很耐心地等待着,很认真地策划着接下来的步骤,很冷静地看着人收拾了地上的碎片,接着便叫人去问萧明睿回来没有。

如果没有请他立刻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