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眉冷声道:“婢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喝,这跟我没关系。这贱婢要是谋害世子,王妃该是惩罚这贱婢才对。”

藏冬抖了抖身子,那双眼睛折射出复杂的光芒,看着苏眉半晌没说话。

苏眉仿佛没看到她一眼,只是那手腕上佛珠的响动越来越大了。

“好吧,你说是换藏冬来这么做吗?藏冬,你可愿意为此保住她的命呢?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不想连累到她,这杯酒只要你喝下去,虽然会毁容,人不人鬼不鬼的,但是没关系,你不会死,苏眉也不会死,这个买卖还是很划算的。”

藏冬望着慕容薇,见慕容薇端着那杯酒,好像挥着黑色翅膀的死神一样,笑语嫣然,可是那笑容在她眼里却十分冷酷残忍。

可是面对这杯毒酒,她却不能不喝。

望着苏眉,又望着慕容薇,她知道,自己今天不喝的话肯定会死,喝了之后说不定不会死,还不会拖累别人。

终于,她开口了。

“我喝,王妃,希望你说话算话。奴婢其实并不恨您,只是有许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

慕容薇表情有些复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谁又不是呢。本妃知道你们难,我也难。咱们大家就一起勉为其难吧。”

郑嬷嬷嘴唇动了动,萧明睿却是在屏风后看着慕容薇说话,却是不太搞得明白,慕容薇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她真的肯饶了藏冬?

而且,他也真的不确定,苏眉会是那个人吗?

藏冬颤抖着接过那杯毒酒,她给慕容薇磕了个头:“奴婢对不起王妃,王妃是个好人,请王妃不要计较无辜的人。”

慕容薇淡淡道:“你先管你自己吧。”

藏冬叹了口气,举杯一饮而尽。

苏眉眉毛一跳,忍不住扭头看去。

藏冬喝下那酒之后,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

至少,在开始的几分钟时间,她的确是没觉得什么异常。

慕容薇只是悠然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时不时拿着一块怀表看着,似乎是在算时间发作。

“快了,你有没有感觉到浑身发热?”

她问道,一边甚至拿起一个小本子来,用毛笔开始记录。

香桃看得目瞪口呆,所有人都不明白慕容薇到底在做什么。

藏冬顿时感觉到浑身发烫,热得冒汗。

“你都冒汗了,看来是了,记下了,三分钟时间开始发热。”

她像个最敬业的大夫一样记录临床试验,而藏冬则似乎成了她的试验对象。

藏冬开始忍不住想挠痒痒,她浑身痒麻,正好加上她之前受了刑,这时候更是痛痒难当。

“五分钟,开始发痒,皮肤起了红点。”

慕容薇又开始记录了,声音清冷没有任何感情,让所有听到的人都有些发冷。

“红点扩大,成了疙瘩,瘙痒不停,抓挠后扩大。”

她仍旧面无表情地记录,态度专业,声音冰冷,没有感情,像是一台冰冷的机器按照程序在执行任务。

这种诡异的感觉让她仿佛化身了手拿手术刀进行人体解剖的大夫,冰冷的刀叉给人恶魔降临的恐惧。

慕容薇没有刀叉,她只是拿着怀表,提着毛笔记录。

可是就是这种淡定无关的态度,让人几乎快疯了。

藏冬浑身发痒,疙瘩蔓延到她脸部,她忍不住想去抓,可是一抓那疙瘩就变大了,而且渐渐发红肿胀起来。

苏眉瞳孔微缩,她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紧紧抓着手上的佛珠,不敢再看。

“啊,好痒,救我,救我!”藏冬忍不住在地上打滚。

慕容薇面无表情地记录:“十五分钟,疙瘩发红肿胀。二十分钟,发紫。”

整个过程,她就是那么坐在那记录着,仿佛不把藏冬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当做一件东西,一个摆设一样,那样的慕容薇,让香桃都吓得浑身寒噤,不敢去看面目全非的藏冬。

她甚至不知道慕容薇从哪弄的这种药。

苏眉忍不住出声道:“王妃,她…”

慕容薇看向她:“这是你选择的啊,如果当时你选择了喝,现在藏冬就不会受苦了。藏冬,你说你是不是觉得很痒?嗯,根据这药的药效,现在还不是结尾,你还要受罪半个时辰。”

藏冬快疯了,她无法忍受这种痒痛难当的痛楚,而且一想到还要受罪半个时辰,她连死的心都有了。

“王妃,求您饶了我吧,奴婢该死,奴婢不该害小主子…”

“这还没结束呢,你是自愿为苏眉承担这一切的,你不受罪到最后,她的命我可不担保的。”

藏冬陷入了绝望,忽然听慕容薇说道:“这种药最后,你脸上的脓包会破掉,然后呢,脓水就会流满整张脸,不,是整个身体。就像,唔,让我想想,就像蚯蚓拱过的地一样,一道道的,因为它会腐蚀肌肤,而且无法恢复哦。哎,好可怕,一会我还要记录呢,真不想看。”

藏冬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想到那种可怕的情形,她只觉得几欲疯狂。

面前微笑的慕容薇,仿佛成了最可怕的夜叉阎罗。

她求饶,求慕容薇放过她。

苏眉浑身紧绷,脸色死白死白的,一点血色也没有。

香桃捂住嘴,差点吐出来。

太可怕了,想到那种情形,她就有想呕吐的欲望。

就连月姑和郑嬷嬷,也满脸惊恐。

和慕容薇的淡定相比,她们的惊恐形成了完全相反的两面。

萧明睿也目瞪口呆地看着妻子,这十几分钟的时间,让他大开眼界。

他从来没看过这样的妻子,冷酷,冷静,精准,专业,像台无缝连接的机器。

可是就是不像他那个知情识趣,可爱温柔的妻子。

萧明睿自己也是有冷酷的一面,但是他的这一面是不会表现在妻子面前的。

人都有黑暗的一面,但今日,慕容薇的这一面确实让他大开眼界。

他并不会觉得可怕,因为如果让他来做,对于伤害他孩子的人,他甚至更残忍。

他只是想不明白,慕容薇到底想做什么?

“你不想毁容?可是你这样做,苏眉怎么办呢?”慕容薇幽幽地拿出一个纸包来,像上帝一样施舍着她的仁慈:“这里是解药,如果你现在服下,倒是不会弄得那么惨,不过没有白给的解药,你要说出幕后主使,我就给你。”

在藏冬眼中,这样的折磨比死还可怕,而慕容薇在她眼中更是像恶魔一般,此刻哪怕她没有解药,她都可能照做,何况她给了她解药。

可怕的审问(2)

就好像濒临死境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藏冬疯狂地叫道:“给我解药,我说,我都说!是她,就是她让我干的!”

苏眉脸色大变,忽然起身要扑向藏冬,“你这个贱婢想害我!”

慕容薇啪的一声扔出了手中的砚台,那砚台可是沉重之物,一下子朝苏眉砸了过去,她不得不躲开,这一下子就给了缓冲时间,郑嬷嬷和月姑连忙上去要抓苏眉。

苏眉一个劲躲,可是她到底只是一个人,还是被郑嬷嬷抓住了。

藏冬疯狂地冲向慕容薇,要解药。

香桃挡在她面前,差点被她给撞倒了。

慕容薇递给她另一杯酒:“这里就是解药,不过只有半杯,你喝完可以缓解,说清楚来龙去脉,可以给你下半杯。”

藏冬连忙喝下那半杯酒。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管用,果然,她身上的瘙痒感顿时消减了,但是那肿胀的脓包还是让她十分惊恐,对慕容薇道:“奴婢什么都说,求王妃给我解药,奴婢不想这样毁容!”

慕容薇微微一笑:“很好,这样不就好嘛,何必为难自己呢?”

藏冬已经对慕容薇产生了深深的恐惧,根本兴不起半点反抗的念头。

她跪在慕容薇跟前,望着不远处脸色狰狞的苏眉,忽然道:“是你对不起我的,是你害我的,我只是,不想死。”

苏眉气道:“贱婢,你是想污蔑,你这是陷害我!”

藏冬忽然愤怒地骂道:“你到这时候还想狡辩,姑姑,你到底要做什么,你疯了,我不想跟你一起疯,王妃什么都知道了,你还以为能清白吗,不可能!”

慕容薇敏锐地捕捉到那两个字——姑姑。

“怪不得你们那么像。”慕容薇笑道:“苏眉,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啧啧,派你的侄女在我身边这么久,真是,我现在想起来有点毛骨悚然呢。”

不止是慕容薇惊讶,就是其他人也很吃惊。

她们实在没想到苏眉跟藏冬有什么关系。

苏眉的容貌其实不错,藏冬跟她看起来没什么相像的地方,唯一相似的可能是性格,都是沉默寡言的类型,无论什么事情都藏在心底。

到了现在,众人也都是对苏眉的隐忍和心机之深感到十分可怕。

也就是慕容薇刚刚用那种手段,否则都很难让藏冬上套。

直到最后,她都还在污蔑是柳月指使她的。

可见一斑了。

苏眉气急败坏,这时候只是骂藏冬,藏冬也是回骂:“是你把我弄进王府的,我爹死后是你找到我,让我进王府的。你一个王府的姨娘,对我这个侄女却是只顾着利用,要不是你答应我要照顾弟弟,我早就不干了!”

藏冬先前还是锯嘴葫芦,到了此刻,却是什么都招了。

把她怎么进的王府,一直为苏眉做事的事情都说了。

苏眉脸色已经很是难看,“你胡说,我跟你没有关系,你这是栽赃嫁祸!王妃,你不能听信这个贱婢的话,她没有任何证据。”

“有没有证据,本妃会派人去查清楚的,不用你挂心。”

慕容薇便问藏冬:“是她指使你害本妃的吗?那只野猫是不是你弄出来的?”

“是,野猫的事情是她告诉我的,特地让人赶到了天香苑。针线房的青青是她的人,我如果去针线房她就会问我消息,再传给她干娘刘大娘,这样姑姑她就知道王妃这里的消息了。奴婢那天穿了件带味道的衣服,会引野猫袭击。”

慕容薇挑眉:“当时为何要挡在我面前?”

她要是不挡着,说不准那只猫就会抓了慕容薇,到时候难产且不说,她更有可能得狂犬病死掉。

孩子也许能活,也许不能活,都在两可。

藏冬道:“是奴婢觉得您是好人,不想这样做。而且这样做也已经导致您早产了,还让您更信任我,所以事后姑姑虽然责备我了,但是还是继续指使我,要我谋害世子。”

香桃愤怒地看向藏冬,又看向苏眉,气得大骂:“你们这些心狠手辣的混蛋,简直没了良心,都是给狗吃了!”

慕容薇表情很冷,萧明睿却是听得愤怒不已,更有后怕,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如此恶毒,居然妄图女人孩子一网打尽。

他简直不能相信,那个一贯沉默寡言的苏眉,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可是,同样沉默寡言的藏冬都能做出这样的事,苏眉又凭什么不会呢?

“这一次呢?”

“这一次是姑姑让青青给我送了衣服,说让我想办法把衣服给孩子穿上。最好到时候孩子染上天花,两个都死掉最好,如果把王妃也传染上更好。”

慕容薇作为当事人,居然没有愤怒,甚至还对苏眉笑着说:“可惜了,本妃小时候生过天花,你失算了。”

苏眉脸色一僵,她还想犟嘴,月姑早就忍不住甩了她几耳光。

苏眉叫道:“这都是她一面之词,这都不可信!”

“是吗?”慕容薇倒了杯酒,“来,香桃,你把这杯酒给她灌下去,看她的嘴还硬不硬。”

苏眉惊恐地看着那杯酒,她对之前藏冬喝了酒之后的反应印象深刻,她根本不想喝这么一杯毒酒。

这酒太可怕了!

而她更不想经受那种可怕的痛苦。

香桃早就想惩罚这两个贱人了,这时候便立刻冲过去,在郑嬷嬷的配合下给苏眉灌了酒。

“是不是觉得热?”

看着苏眉想吐出来,却被郑嬷嬷很有经验地掐着下巴制止了,她惊恐地扭动身子,只觉得浑身发热。

慕容薇笑眯眯地说:“说,自己说,是不是你干的,否则你就跟藏冬现在一样吧。”

香桃叫道:“王妃不用给她解药,干脆让她死了算了。”

她恨得牙痒痒,巴不得这个女人肠穿肚烂才好呢。

这么恶毒的女人,她香桃是简直不能容忍。

慕容薇嘴角上扬,果然看到苏眉无法忍受地叫了起来,旁边藏冬还叫道:“姑姑你不要再犟嘴了,没用的。不要再受罪了。”

苏眉颓败地看着她,骂道:“都怪你!”

她终于不再强撑着了,藏冬先前受罪的情况似乎她也感同身受了似的,此刻便是对慕容薇说道:“我都说,王妃你给我解药吧,算我棋差一招,败了,我无话可说。”

慕容薇心中冷笑,其实这杯酒根本没有毒。

哪有那么多毒酒?

不过惊弓之鸟,是完全不能辨别这其中的细微差别的。

她又倒了杯酒给苏眉,苏眉喝下,似乎心理作用下,感觉好多了。

藏冬看到她喝解药,也求慕容薇给她解药。

“你还没把该说的说完呢,说说看,她都让你做过什么坏事?我倒是挺好奇呢。”

“我来说吧,你给她解药。”苏眉这时候似乎破罐子破摔了。

既然已经被人看破了,再装下去也没什么用了。

“我也没对你做什么,除了你刚进王府,我让藏冬给你下了点麝香这样的药想让你避孕外,倒也谈不上什么大事。”

慕容薇美眸微眯,“这件事不是凌嬷嬷做的吗?”

“凌嬷嬷?哼,那个老货倒是有那心没那胆呢。她家的凌有才倒是使了点手段换了张玉倩的香囊给王爷佩上,结果不是王爷跟王妃闹了别扭么。他们还妄想把自己孙女送给王爷,虽然凌嬷嬷不是很清楚,但这些年,她做的不法的事情也不少了,只是没敢弄到主子头上而已。”

慕容薇吃了一惊,想起当初事情来,其实当初她也是知道凌有才做了此事,然后才把凌嬷嬷拉下水赶出了王府的,但是,她当初以为给她屋里弄麝香是凌嬷嬷指使知夏做的,怎么会是苏眉干的?

“知夏是你的人?”

苏眉似笑非笑地看着藏冬:“不,我只有藏冬一个。知夏那个傻大姐什么都不知道,当初事情一暴露,我就让藏冬用布娃娃的方式先是陷害偎红,心想王妃讨厌她,肯定就算她身上了,没想到王妃不上当。所以,我就故意使清秋偷听到一些消息,那丫头是个名利心重的,果然向王妃举报了凌有才,还有知夏。”

慕容薇脸色大变:“你是说知夏是冤枉的,她根本不知情?”

可是,知夏死了!

她是“自尽”的,死前还留下一封信,说自己是受人指使才放了麝香,当时慕容薇还怀疑过,但是没有证据表明知夏不是自尽的。

反戈一击

当时审问知夏的时候,知夏开始还说话,到后来却是一言不发,慕容薇也是恼怒,只是让人把她暂时软禁起来。

可是没想到,第二天她就“自尽”了。

说到这里,藏冬说道:“是我在她说话的时候靠近她,给她身上插了一针,会让人一时间晕迷。”

慕容薇呆愣地看着她。

苏眉大笑起来,似乎有些疯狂的样子,看到慕容薇呆愣的样子她更是得意:“你想不到是吗?藏冬是被吊死的,这件事都是因为你。”

“闭嘴!”慕容薇呼吸急促起伏着,她从来没想过知夏是这么没的。

现在想起那个傻大姐儿一样的姑娘,总是笑眯眯的,对人没有机心,却被人害死了。

虽然是被人吊死的,害死她的人是苏眉和藏冬,但是这件事,慕容薇同样参与了。

如果她不是审问知夏,知夏或许不会被人害死。

可是,始作俑者还是苏眉,是她们做了事,为了推卸责任,害死了知夏。

慕容薇双眸冒出了熊熊怒火,“这个世界上根本不该有你们这样的人,早该下十八层地狱!”

苏眉大笑起来:“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呢,王妃你自诩聪明,不还是被我骗过去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像看着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