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挑眉,好啊,她还没有去找他,他倒是自己先来了。

立刻示意绿腰开门。

绿腰打开门一看,面前的男子已经脱下了大红的喜袍,换上淡青丝袍,倒添了一分儒雅之气。

绿腰离近了看,才发现这谢徽之的俊美真真是夺人心魄,她差点看痴了去。

谢徽之似乎对女人这种目光也习以为常,习惯性地冲绿腰一笑,大步走了进来。

他的视线停留在了楚月身上,仔细打量一番之后,心中下了个结论:这不过是个平凡无奇的女人,而且相貌普通,连她身边的丫头绿腰都比她美上几分。

楚家怎么会送这么个一般的女人来?

谢徽之也无所谓,反正娶的女人不是他老婆。

“大嫂,二弟这厢有礼了!”他弯腰行礼,态度十分散漫,显然没将楚月放进眼里。

“二弟不必多礼了,奇怪了,怎么我夫君他自己不来,却让二弟长途而来?”她抛出了第一个问题,抬头,乌黑的瞳眸带了几丝幽怨。

谢徽之挑眉,似乎奇怪她怎么会问这个问题。这件事她应该听她家人说过了吧?

“大哥刚巧身体不适,想来大嫂如此贤淑,必然不会怪罪小弟唐突之举吧?”他笑吟吟地说着,往前走了一步,倒了一杯茶。“小弟给大嫂敬茶,算是替大哥赔罪了。”

楚月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眼见谢徽之就要走到床边,她忽然出人意表地伸出腿。

如果没有意外,下一刻谢徽之一定会跌倒。

谢徽之却从容不迫地退了一步,他眸光微敛,笑:“大嫂,请!”

楚月也已经以极快的速度收回了脚,泰然自若地伸出手要端过茶杯。

谢徽之忽然触碰到了她的手,声音极低地问:“大嫂,茶很烫。”

较量

楚月笑得阳光灿烂,下一刻,她挥出一记左勾拳,直冲谢徽之而去!

小子,敢惹她,不要命了!

看这张脸,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家伙生了一副和林天放一样的相貌,让她实在看了就心里不舒服。

尤其,这小子的性格跟那个林天放有那么几分相似之处,更是让她怀疑他们是不是有前世今生这么一个关系。

就在她挥出这一拳的同时,谢徽之却一掌化开了她的拳力,握住她的手,笑道:“大嫂,你这是什么意思?徽之是哪儿做得不好么?”

楚月挑眉:“你是没什么做得不好的,只是你调戏你大嫂,着实让人讨厌!”

谢徽之勾唇一笑,越发地靠近了她:“你以为你的姿色可以让我入眼么?大嫂,尊你一声是叫你大嫂。你最好明白,你不过是我谢家花了重金从你楚家‘买来’的媳妇,别真的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安分点,你还能在谢家活得好些。”

这番话可算是连贬带损再加上警告,纯粹的下马威。

他只是告诉她,让她老实点,她不过是谢家买的一件东西,算不得什么。

要是真把自己当回事,说不得什么时候,她就一命呜呼了。

楚月心中气得吐血,脸上却是笑容满面,她这个人有个习惯,越是气得狠,越是笑得欢。当她笑得越开心,往往就是她越愤怒的时候。

此刻,她的愤怒已经到达了顶点。

但,她却忽然收起了笑容,淡淡道:“多谢二弟的忠告,我会安心做事,认清自己的身份。”

“大嫂这么聪明,徽之也就不必再多说了。”他转身离开,回头还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她一眼,颇带了分兴趣。

楚月却没有注意这些,她在忍。

安分守己,笑话,那不过是说给他听的!

她若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天上都要下红雨了。

楚月在屋中来回走动着,哼了一声:“想让我乖乖地在谢家当个守活寡的笨女人,那是不可能的!我倒要看看,谢家的这潭浑水究竟有多深!”

下马威

楚月打定了主意,便安然入睡。

她不知道的是,有人漏夜在她的门外,看了许久。

直到她睡去,那人,方才从她的房门前消失。

一早起来,楚月再次经历了媒婆丫鬟的折腾。

描眉化妆,点绛唇,穿罗裳。

盖上了喜帕,楚月在丫头绿腰和媒婆的搀扶下离开了大船,并在外面的喧闹声中缓慢走下大船。

此刻抵达了灵州港口,谢家的迎亲队伍早就在下面等着了,更有大批看热闹的闲人在一旁议论纷纷。

谢徽之把红绸放进她手中,牵着她一并走下大船,随即他跨上宝马,楚月再次坐进了喜轿。

沿途自然免不了一阵吹吹打打。

不多时,迎亲队伍进入了灵州城,风光无限地在众人的议论声之中,抵达了谢家。

从轿帘的缝隙中,楚月第一眼看到这个谢家的建筑时,并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她本来以为,但凡是大富之家,莫不是装饰奢华,气派宏大,但从这里看去,外表张灯结彩,但十分朴实的谢家,好像也并不显眼。

她被媒婆搀扶出了喜轿,在跨过火盆等等一系列繁复的程序之后,终于走进了谢家大宅。

楚月低着头,看不到外面的情形,绿腰却是变了脸色。

她看清了这里的地形,沿着路走了许久,直到拜堂的前厅。她看到院中来玩的仆婢以及众多的客人。

谢家的确是财大气粗,院中假山花木,美不胜收。

但,绿腰还是很生气。

欺人太甚!

不是规模的不宏大,也不是客人不多,不够喜庆。

而是,楚月刚刚进入的,其实根本是靠近后门的一个小侧门!

突发情况

就在绿腰正要脱口大骂的时候,突然间,刚刚还痴痴呆呆的新郎官谢凝之,口吐白沫,浑身抽筋倒在了地上。

众人大惊失色,绿腰也吓了一大跳。

楚月掀起喜帕一看,只见穿着大红喜袍的男子正口吐白沫,浑身**地倒在地上抽搐。这家伙还有羊癫疯?

一群人围在他身边紧张地叫着,谢徽之叫道:“来人,快去请王大夫!”

楚月挑眉,没仔细看她的夫君谢凝之到底长什么样子,目光转到了堂上众人身上。

谢家的人全都聚集在此,首位坐着一个穿着福寿双全玫红衫裙、外披着狐裘,手捧精致手炉的老妇人双鬓皆白,银丝上簪着一根珊瑚凤簪,面容端庄沉静,慈祥可亲,隐隐中却又透出一股威严。

这就是谢家的老太君,谢凝之的奶奶。

此刻她眼睛微微动了动,倒不见半分惊慌,吩咐道:“把凝之抬回内堂去,送新娘回房!”

“老太君吩咐了,徽之,快把你大哥送到内堂去!”一旁脸色惊魂甫定的中年女子连忙吩咐着。这女子虽然是徐娘半老,却体态丰腴,容貌秀丽,仍旧是风情无限。

此刻她一双丹凤眼斜睨了楚月一眼,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夫君在此,还站着干什么?”

旁边媒婆低声道:“这是你婆婆。大夫人张氏,你还不过去?”

“娶回来一个树桩子。”旁边的一个容貌普通,生了一张长脸的二夫人不无嘲讽地说着,嘴角还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叔母,请您帮忙去安抚宾客。”谢徽之淡淡道,眼睛看向楚月:“大嫂——”

楚月几步走了过来,低头看到那谢凝之已经不闹腾了,昏了过去。

“娘,儿媳来帮你。”楚月低头扶起谢凝之,微微一笑:“今儿个是我和相公大喜的日子,怎能劳烦娘费心呢?照顾相公的事,就交给我吧,外面的宾客还等着呢,可不能扫了老太君和诸位亲戚的兴致。”

说话间,她低头行了行礼,转身便和谢徽之一道,扶着自己这个傻相公走进内堂,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俊美相公

谢徽之勾唇一笑,那笑带着几分探究:“大嫂,你可要小心呐,从今天起,你就是谢家的人了,少说话,少惹事,算是我给你的忠告。”

楚月低笑:“二弟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惜,我这人生平最不喜欢憋着自己,那会内伤的,二弟,请出去吧,这里是喜房,别弄得瓜田李下的。”

绿腰也在一旁,谢徽之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便离开了。

“小姐,这姑爷怎么如此吓人啊,难道他还有羊角疯不成?又痴又呆,还有这么吓人的病,这——这可怎么办呐。”绿腰急得团团转。

楚月哼了一声:“谢家不把我当人,我也不会把他们当神。你说怎么办?我跟他根本还没有拜堂成亲,不是么?”

绿腰眼睛一亮:“对,刚刚虽然说进门了,到底还没有拜堂呢!”

楚月嘴角带了一丝冷笑,“让我走小妾的门,看扁我,真当我是病猫呢。”

她转头看向自己的夫君谢凝之,弯腰仔细打量着他。

就在这时,榻上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比海水更深的眼眸,深不见底的乌黑瞳仁倒映着她浓妆艳抹的脸庞。

那双让人难忘的眼睛,让她也为之一震。

她终于仔细看清了他的相貌,突然间生出一股感慨来。

上天造人的时候,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完美无暇,拥有所有让人妒忌的条件,拥有所有让人梦寐以求的一切…

眼前的谢凝之,绝对是其中的代表。

棱角分明的男性脸庞上,他的五官无论从哪里看去,不管是挺立的眉峰、薄厚适中的唇瓣,深邃慑人的眼睛,都是造物者的精心之作。

相比之下,她似乎像个残次品。

他的脸,几乎是完美。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的右眉旁边斜拉了一道疤痕伸入鬓发之中,给这张完美的脸带了一分瑕疵。

大闹酒宴

为什么她先前感觉到的那个男人,跟现在眼前的这个傻儿简直判若两人?

楚月心中诧异,仔细盯着面前的男人,但见他目光清澈地看着她,笑得如同春天绽放的花朵,灿烂的美丽。

“你知道,你自己叫什么名字吗?”楚月握住他的手,笑问。

“名字?”他蹙眉,似乎有些苦恼,嘴角不自觉地撇了撇:“我叫什么名字?”

绿腰噗嗤一声:“姑爷,你怎么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啊?”

他一拍脑袋,眼睛一亮:“我知道了,我叫姑爷!”

楚月和绿腰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不由得莞尔一笑。

这家伙,还真是够傻的!

先前他第一次睁开眼时,给她的那种感觉,或者只是幻觉?

然而,她还是不动声色地靠了过去,一边笑一边说:“你不叫姑爷,你叫谢凝之。”

“那你又是谁啊?”他好奇地问。

“我叫楚月,嗯,我是来陪你玩的。”她耳边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便差了绿腰前去开门。

原来是王大夫赶来了,见到谢凝之已经清醒了,他松了口气:“大少奶奶,这回大少爷的病突然发作,但也不算严重,您不必担心,他的病只要细心调养,会痊愈的。”

楚月回眸打量了一眼这王大夫,这人五短身材,品貌普通,但眼睛炯炯有神,却是个深藏不露的角色。

“大夫,我想你也是安慰我的吧,想来我相公的病,是极难治愈的。他如五岁孩童一般的智力,除非上天降下奇迹,否则,怎么可能呢?”她叹了口气。

王大夫笑道:“大少奶奶也不必如此沮丧,想来大少爷福泽绵长,定有痊愈的一天。老朽去抓几服药,一天煎服一包即可。”

楚月淡淡道:“绿腰啊,替我送送王大夫。”

回眸看到仍旧一脸天真烂漫表情的谢凝之,她突然感觉到自己坠入了一个无底深渊。

这谢家的事,像一潭水,明明很清澈,可是无论怎么看,却就是看不到它的底。

“啊,我记起来了,娘说要给我娶个娘子,你是我娘子对不对?”他忽然兴奋地拉住她的手,俊脸靠了过来,“娘子,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好,我们一起去玩,不过我饿了,你陪我去吃点儿东西好不好?”她起身拉起谢凝之。

“小姐,你这是要去干吗?”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红|袖|言|情|小|说大夫人张氏顿时蹙眉,脸色冷了下来:“来人,大少奶奶病了,送她回房去休息!”

楚月扬眉笑了起来:“我很好,既没生病也没发疯,只是有些事情不吐不快。想必老太君也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将目光转向谢老太君:“老太君,您说,大少爷是您的孙子吗?”

谢老太君没有立刻回答她,却是沉吟了片刻:“他自然是我的孙子。你既然嫁进了谢家,就该以夫为天,扶凝之回去吧。”

楚月淡淡道:“楚月虽然不是什么才女,但也学过些道理,既然相公是谢家的长孙,即便他是个傻子,也不应该因为这样就大肆轻鄙他。即便我楚月不过是苏州楚家一个默默无名的女子,但我也是明媒正娶而来,这般轻慢于我,轻慢于他,却是因为什么?”

谢长风冷哼了一声:“妇道人家,如此这般成何体统!”

谢老太君挥挥手:“长风,让她说,我谢家是如何轻慢她了?”

楚月目光炯炯:“相公虽然是个傻子,但他也是谢家的子孙,有些当他不知道,就在背地里大肆侮辱他,我即便不懂规矩,也知道作为一个明媒正娶的大房,进门是不可能从后门进来的吧?今天我楚月在此,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定要讨个公道。”

众人一阵哗然,早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眼看家丑外扬,大夫人连忙呵斥她:“你这是胡说些什么?谁说你是从后门进来的?”

楚月勾唇一笑:“我知道娘你是相公的亲娘,自然不会这么对他,而老太君如此睿智精明的人,自然也不会跟我们小辈为难的,不是吗?只怕是有些人欺上瞒下,专做这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大夫人脸色一怔,连忙道:“当然,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是谁做了这缺德的事,我必然是要查清楚的!”

再次成亲

红|袖|言|情|小|说谢老太君脸色一沉,“来人,把新娘子扶回轿子里去,重新进府!”

老太君一声令下,谢府的人立刻着手准备,当即媒婆就扶着楚月转身坐进了轿子里。

这回,楚月是再从谢家的又一次进门了。

这回,走的正门的偏门,这里是女眷入门的地方,即便是正妻,也只能从此进入。

众人看热闹地议论了起来,这等重新入门的戏码,当真是头一回见到。

轿子落,新娘再度被人扶进了拜堂的青棚。

谢凝之也再度握住了喜绸,他对着一边的人笑嘻嘻地说着:“好玩,好玩!”

众人暗笑在心,都带了分同情看着楚月。

虽然楚月的相貌普通,但好歹还是个正常人,如今嫁给了这么一个傻子,岂不是要守活寡了?

此刻拜堂成亲,三声而下,天地、高堂、夫妻交拜之后,这才算了。

楚月极其豪迈,刚刚拜完堂,她便伸手掀开红盖头,对着谢家几位长辈欠身行礼:“楚月初来谢家,为了谢家的名声不为小人玷污,怕外人说三道四,方才多有冒昧,还请老太君和爹娘、叔父、叔母见谅!”

二夫人韩氏哼了一声:“见谅不敢,说不得就被你看做了小人!”

楚月扬眉大笑,声音清脆爽亮:“行得正何必担心被人说成了小人?我既然入了谢家,不管其他,只为了相公。今后定然一心一意伺候相公,孝敬公婆,是谁吩咐了让我从后门入,这些我都不计较了,都是一家人,我也没有存心针对谁。老太君,您就当孙媳没有说过那些话吧!”

谢老太君面容和蔼,也看不出是喜是悲,只点了点头:“此事到此作罢,来人,送新娘和新郎回房。筵席继续!”

大吃一惊

红|袖|言|情|小|说大夫人只得糊弄他道:“好,跟着她玩去,不要顽皮了。”

谢凝之一脸童真的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牵起楚月的手,珍宝一般放在手心,“娘子在我手心里了,这样就不会丢了。”

楚月心中好笑,看他那副呆样,竟觉得三分憨直,七分可爱,倒十分有趣。

“娘亲还是回去侍候老太君吧,她身边可离不了人,儿媳自然会照顾好凝之的。”她欠了欠身,虽然这动作做来生疏,但向来学什么都快的她,看人如此,自己也很快就照葫芦画瓢,学得像模像样。

大夫人想说些什么,一时间便又看得谢凝之撒泼发癫,硬拉着楚月回房去了。

大夫人看着绿腰也去,便嘱咐身边的老妈子,嘀咕了几句。

那老妈子心领神会,随即道:“大夫人放心,我自然打听清楚明白,大少奶奶新来,那还敢不服在大夫人你的威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