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隔一会儿,沉香便来报,说刘刺史夫人求见,卫善漫应一声,曹夫人眼观鼻片观心,捧了茶盏吃茶,就听见王妃娇嫩嫩道:“叫她等着就是,我还听曹夫人说趣事儿呢。”

曹夫人可算抓住了机会,夸了又夸,先说秦昭是怎么威风的,跟着又说送去犒赏的东西怎么抬过去的,最后才道:“刘刺史也一并去剿匪了,只是马跑得慢了些,王爷已经回程了,他才赶到。”

曹司兵这回算是露了脸了,刘刺史却丢了大人,他领了百来人去接应,人还没到乐平,秦昭就已经拿住了流匪,二十来人一举剿灭,跟着乐平县怎么来谢恩,乐平的百姓又如何上万民伞称颂功德,那就都是之后的事,这个口子开了,刘刺史的军权便不能不交接。

卫善生生让刘夫人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曹夫人一看卫善如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既然已经投了,正是表忠心的时候,笑问道:“咱家大人昨儿回来不住口的说王爷如何智能双全,还想问问这军务可是这两日就交接,底下的兄弟们想给王爷办宴。”

卫善翘翘嘴角:“看他甚时候想要罢。”不是刘大人给不给,而是秦昭要不要,曹夫人一听连腰都更直些,心里也颇有些疑虑,怎么这事儿就赶得这样巧。

作者有话要说:二哥想要营养液

噜噜噜

谢谢地雷票小天使

第230章 陪罪

刘刺史夫人在偏厅里久等卫善不至, 偏又不能露出急色来,丫头们来回了好几轮,添茶续水, 点心果子都摆了七八样,就是等不来晋王妃。

也没见着卫善身边贴身侍候的那几个,总不能干坐着不吃茶, 又怕这一等不知等到甚时候去,不论如何,自家丈夫也是服紫色官袍的三品大员, 就算是办错了事,也没有这样叫人干等的。

使了个眼色给自己的贴身丫头,出门跟煮茶添水的打听打听, 没一会儿人转回来了,低身在刘夫人耳边道:“王妃这会儿正在梳妆呢。”

刘夫人一听倒红了脸,来的确是早了些, 可昨儿夜里城中那么热闹, 晋王剿匪便罢,剿完了匪还拉着这些人从东市场走到西市。

商贾小贩走街串巷,消息最是灵通,城中发布诏令新规, 也都在东西二市市口张贴, 图的就是那儿人多嘴多,一传十,十传百。

昨儿闹了剿匪的事, 本就已经宵禁不严,再这么一传扬,没几天晋地这八十几个县只怕都知道了,还要传到外县去。

今儿一早茶馆饭铺,处处都在说晋王骑着乌骓马去剿匪的事,永寿寺书场外还有人打听这折书讲不讲,要不了几日,这事儿就能随着商贩传到京城去。

这些流匪真是外头来的也还罢了,在山林间流蹿,才刚到晋地,报上去至多有个查究不严的罪过,可这其中有一半都是乐平县人。

既是晋人,那就该归了刘刺史管,乐平县令吃不了兜着走,刘刺史的日子也不好过,若是把刘刺史贪没修长城款项的事一并扯出来,可不得获罪。

若是原来刘刺史还有法子让他开不了口,可如今主事的是秦昭,谁知道他年纪这样轻,下手却这么狠。都说晋王是去打猎才碰到流匪,可此去乐平百来里的路,跑马都要半日,打什么的猎要跑得这么远,这一伙人挑谁不好,非要撞开鬼门关,自投死地。

刘刺史昨儿回家便陀螺似的团团转,他原本还待试一试秦昭的虚实再重新打算,没料到被他占去先机,这下可被压得翻不得身。

刘夫人看刘刺史鞋底来回磨着青砖地,说道:“怎么见得就是晋王的手笔,何况他才刚来几天,不一定就能知道那事儿。”

刘刺史头都没回:“蠢货蠢货,他这是有的放矢,见兔撒鹰,成心的算计我。”要不然怎么样样都刚刚好,趁着初来乍到,无人防范他,玩了这么一手。

“最好是他能就这么罢手,别把旁的事纠出来。”刘刺史待听说晋王怕老婆,还有些不信,待问明白卫善在席上说的那几句话,便对刘夫人道:“你昨儿带些厚礼去拜访王妃,务必叫她心里高兴。”

刘刺史夫人横了他一眼:“怎么高兴?你给人家送歌舞姬的时候,就没想着她会不高兴?”

刘刺史被这话噎住,难得在刘夫人面前说了两句软话,手搭妻子的肩上:“委屈夫人,夫人明儿说上两句好话,把常家才刚送来的宝石珍珠都给王妃送去。”

刘夫人原想留着那匣子宝石嵌头面的,在晋王府的时候只舍得拿出珍珠来,这会儿也没话好说,一大早就让门上预备马车,带了一匣珍珠一匣红宝石再加上三十匹锦缎到了晋王府。

刘夫人手里捧着茶,由热转温,不敢多饮,只好沾一沾唇发,不时抬头去看屋门,待听见廊上一阵脚步声,知道是卫善来了。

赶紧立起来迎她,看她满是一付才刚睡足的模样,身上一件海棠红遍地金的衣裳,襟边挂了只金嵌碧玺蝴蝶,懒洋洋往罗汉床上一靠:“刘夫人来的也太早了些。”

来的时候确实是早,可这会儿已经要中午了,刘夫人是来送礼拍马的,满面是笑:“昨儿夜里那么大的事,还是王妃镇定,我白活了这么些年岁,这会儿心口还直跳呢。”

卫善人挨着引枕,懒洋洋没骨头似的,秦昭一安定,她身上藏起来的瞌睡全冒了出来,跟曹夫人说了会话,就已经觉得倦怠了,这会儿接连打了两个哈欠,眼角都沁出泪来。

她歪着身子一靠,沉香就取了羽纱面的织花毯子盖在她身上,兰舟的手里抱着黑袍将军,把它送到卫善手边,卫善轻轻抚它背上的毛,玉笋似的手上套了只翡翠米珠戒指,无名指和小拇指上留得寸长的指甲,玉管似的,那猫儿被她抚一下,舒服得肚皮都翻过来。

卫善极有兴致的逗了一会儿猫,这才道:“刘夫人巴巴的来,可是为着女乐的事?”

刘夫人立时点头,总不能说是求秦昭得饶人处且饶人:“是是是,我心里实是不安,我自己也厌恶这些的,谁知道我们老爷竟会办这么糊涂的事来,我倒是早就想来的,只不得其门而入,昨儿一来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好好上门给王妃陪罪。”

一面说一面把匣子打开了,里头一匣子烧红的宝石,只只都有鸽蛋大小,都是一等一的品相,难得颗颗都差不多大小,光是打磨的工艺就难得:“这些东西入不了王妃的眼,却是我的一点心意,王妃宽和有量,饶恕则个。”

卫善饶有兴致的拿起一块来,这一小匣子总有七八块,块块都能单独嵌一套大头面,刘家出手还真是大方:“一看就是波斯来的东西。”

刘夫人还当送对了礼,这一匣子拿出去,也足够人咋舌的,笑盈盈道:“可不是,那儿的工匠磨出来的宝石比咱们这儿还要透亮。”

“商道不通已经一年有余了,想不到刘夫人还能弄来波斯宝石。”卫善这句一出口,刘夫人脸上的笑意便僵住了,卫善却好似随口一说,又打了个哈欠:“刘夫人放心罢,咱们王爷不过是闲了一年没打仗,骨头痒痒罢了,男人血性好武些,都是寻常,旁的事,他也嫌麻烦,去岁户部对帐,折腾了十来日,烦得很。”

刘夫人听她说话简直难以捉摸,一句话好,一句话又歹,可听到这句立时笑逐颜开,晋王爱管军事就让他去管好了,本来晋地一面太行一面黄河,还有两段长城在,北狄时不时就要抢粮抢人,正好把这麻烦事抛到他头上。

卫善把那红宝石抛进匣子里,“叮当”一声轻响,刘夫人听了心尖一颤,一时肉疼,就听见卫善道:“这一匣子从哪个行商处买来?可还有旁的好物,有没有金钢石火油钻?我想打两枝像样的花钗。”

她身上这许多东西,哪一个件不难得,刘夫人肚里哂然,面上陪笑道:“这是从常家买来的,常家是本地的行商,常年走丝路的,倒有许多外头少见的东西,王妃若是有想要的,明儿就叫常家把好货收一收,送到王府来。”

刘夫人自然不是真的买来,钱是给了,百来枚连丝路上的茶钱都不够,常家这么巴结,不过为着上头有人,做生意的路子便广,就算她不在卫善跟着提起常家来,常家也要走王妃的门路。

卫善又是那付懒洋洋的语调,却把常家常年走丝路这话给听在耳中,丝路在高昌国那儿已经断了,正元帝派去的使臣还未有回音,她心里总记得秦昭是要去征高昌的,一听见波斯便多留意些,点一点头道:“等我闲时再见罢。”

刘夫人已经得了准信,再坐也坐不住了,王妃嘴里话,和打听来的消息是一样的,晋王长于军事,可对旁的事却不擅长,心里算是放下一块大石,两人从此能各自相安。至于户仓只要连年报一个过得去的数给他也就是了。

那一匣珍珠一匣宝石收进库里,都是一等品相,贴上红签,初晴抱了匣子送到库里去,沉香直到刘夫人出了门,这才把曹夫人又请了来。

落琼眼看卫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替她揉着额头:“公主歇歇罢,让曹夫人明日再来就是。”

卫善靠在枕上,微微摇一摇头:“不能误了二哥的大事。”刘家既肯退让,秦昭也不会立时就把事做绝,这回是天时地利人和,样样都碰在一起,才能顺顺当当把兵权要过来,也专利刘大人钻进了钱眼里,换一个官儿可没这么容易。

秦昭得了军权,这事儿便替他抹抹平,上头人得意了,乐平县令却得遭罪,那一地本就受了灾,打起赈灾的名义,还得派人去乐平一趟。

卫善脑子里想着,人却迷迷糊糊困起来,她一整日就吃了一碗清粥,配一碟子玉兰笋片儿,旁的小菜一点没碰,这会儿也不觉得饿。

落琼看她实是困了,也不挪动她,让沉香把曹夫人领到花厅赐一桌饭食,又包上两盒点心:“王妃乏了,还要劳夫人明日再来。”

曹夫人哪有不应的,这两天就要交接了,曹大人这个司兵能不能坐得牢,会不会换上晋王身边人,那可就看这几天了。

秦昭午间着人回来吩咐说要在府中摆宴,卫善还要撑着精神起来安排菜单座次,被沉香给按住了:“王爷把事儿都交待给肖管事了,我听说这回请的都是武卫所里七八品的小官儿。”

便是这些小官立了功,不管有品无品的都请进王府吃酒,那班女乐终于派上了用场,秦昭还觑着空到后院来看卫善,从袖子里头抖出个金虎符来。

卫善一看便坐直了,伸手去接,虎符便落在她手掌上,这东西不过是个虚物,经过昨夜,晋城卫所也都听秦昭的调派了,可刘刺史恭恭敬敬把虎符献上,他依旧开怀,接下来便是办采石厂扩军了。

“必是我们善儿旺夫,要不然我的运气怎么这样好。”秦昭看她低头摩挲这枚虎符,眉眼尽是笑意,只觉得自来了晋地便事事顺意,自己都没到这么容易就让刘刺史拱手把虎符送来。

卫善抬头笑起来,眼睛一弯:“二哥本来运气就旺,没有人比二哥的运气更旺的。”

她说的是句大实话,十年之后她不知道,可十年之中没有比秦昭的运势更强,秦昭听了哈哈一笑,抱她搂到怀里,捧着脸吻在她额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吃凉皮吃得拉肚子了

于是今天只能吃粥

哭唧唧

是的我吃粥的时候也不许文里人吃好吃的,就是这么小心眼哼

第231章 改变

秦昭虽许诺要带她去永寿寺的书场看百戏听说书, 可从四月中一直忙到五月初,没有一日得闲,交接兵丁核对人数, 派人往各卫所去审查,一查便查出来其中还有瞒报的。晋地共有兵丁五万人在役,这个数字一审准, 只有四万八千人,其中两千吃的是空饷。

似这样的事各地多少都有,晋地八十五个县, 虚报两千人头,还算是少的。当初秦显从蜀地学来一套姜定远的户籍新法,还曾想过若是在民人中能通行, 便把姜定远这个办法推行到军户上,改革兵制,从征夫服兵役, 到把这些兵丁都改为军户, 拨发军田,免去赋税。

大业共有卫所四百多所,每所轮兵从千到万不等,常年在役者十之有三, 这些人既服了兵役, 便不再耕种交税,一岁便不打仗也要养兵,一年光吃掉的军粮就在万石。

秦昭在清江大营起了个头, 事儿还没办出成果来,就被正元帝调回了京城,所幸接手的人是卫平,这份心血便没白费,依旧由他监管军户屯田,战时出征,闲时耕种,从他写的信中看来,这个法子很是不错。

清江本就在水土丰饶处,种下作物,养了猪羊,算一算一年养兵的费用省去一半,到今岁的户部对帐,崔尚书必会大力推行,若是举国如此,一年还不知能省下多少钱子来。省下的这些钱和,便可投到军械战舱铠甲上。

大业兴兵,这许些年战事不断,还未修整过来,姜定远的法子原是为着,解蜀地人少,一家出一个壮丁当征夫,一家的收成都要折半,不利民生,这才想出这么个办法来。

此法推行又免去军户部分赋税,一家有一个当兵的,虽世代都要当兵,可能减免征税徭役,就已经有许多人肯。

卫平在清江做得有模有样,秦昭便想在晋地也依样而行,先设军户,再给军田,接着减去些赋税,在晋州中心难以推行,他便把目光放在边境,接壤北狄那几县,本就人丁凋零,先设为边户,以安民心,再推行军户制。

秦昭忙得难见人影,不日还要往边关去,亲自督办推行军户制,原来说好的要带卫善去听书,推了又推,沉香几个怕卫善不快,见天在她跟前凑趣。

卫善也没闲着,五月里要办端阳宴,自秦昭接手了虎符,到晋王府来奉承的人就更多了,除了官夫人,还有那些行商富户家的太太,变着法的给卫善送东西,食盒一送就是七八抬,足够后院里所有的丫头嬷嬷们分着吃的,门上更不住的使银子,哪怕能在王爷王妃的耳朵边吹过一声也好。

走曹夫人路子人就更多了,曹大人的官职非但没被替换,还跟着晋王进进出出,成了眼前头一个得意人,曹家门家马车不断,都是想请她引荐的。

刘刺史见晋王一门心思在军户的事上,晋地余下的事都不管不问,倒松一口气,想着这个王爷果然是个武夫,生得斯文相那也不是文人,只要抓住了余下几样,正元帝那儿也好交差。

刘夫人在家抱怨,说卫善的脾气性子难琢磨,才说了要见常家人,跟着就忘了,常家得了她的信儿,可给王府连着送了十来日的食盒了,偏偏卫善似忘了这事一般,连问都没再问起过:“我话都说出去了,她这么行事也太不给我脸面了。”

要紧的是还收了常用两盒宝石,卫善说的那些个金钢石火油钻,常家也花了大价钱去寻摸了,她收了东西事小,没办成事,面上无光是真。

刘大人翻翻眼出了屋子,刘夫人见他又往小妾屋里拐,啐了一声“晦气”,跟着便让丫头彩云把常家送来的东西拿出来看一回。

这是常家托她送给卫善的,自然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东西,东西送是送了,可连刘夫人也不能常常见着卫善,她若是再不替常家把事儿办了,往后那些商号就都知道走她这条路走不通,要改投别处去了。

卫善还真是有意压着不见常家的,她跟曹夫人谈起过一回,曹夫人一听常家便笑:“这是晋城里有名的驼帮了。”

卫善还真不知道驼帮是什么,京城里早些年确是有波斯商人往来的,东市是大业人开设的商户,西市就是这些外来人呆的地方。

他们来的远,东西好,宝石银器样样做工精巧,大夏皇宫未烧损的殿里,还留下波斯毯,织得华美绝伦,可这两年,因着商道不通,西市里的波斯商人越来越少了。

大业重农轻商,若不然也不会有五品以上官员不能入坊市的禁令了,正元帝还是劝农惜农,重农方才立国本,这回他大怒,便是因着高昌扣下了万余想要回归大业的难民,这些难民都可发回原籍耕种,可是迁户开荒,高昌却压下他们不放行,正元帝这才震怒。

曹夫人轻笑一声:“就是惯走丝路骑骆驼的,咱们这儿生意做得大的,也有五六家,常家因着常年走丝路故此叫驼帮,还有船帮是专走汾水往运河去的,再有就是走草原的,这些个商户真是甚个生意都能做。”

自大夏末年起便是如此,生意越做越大,到晋州乱起来的时候,这些商户凑在一处摸钱建的私兵,卫善听见一个李字,曹夫人又把这个李字咽了回去,这才想到,李从仪能有钱招募兵丁,起兵之初就有最雄厚的资本,因他原来家中便是大商贾。

卫善眉尾一挑:“常家往我这儿送了几回东西了,倒有几样是可心的,若是常家来托你,你把人领来见我就是,就要圣寿节了,要挑些稀罕的东西送给父皇。”

曹夫人一听便知卫善这是着意给她作脸,张张嘴半晌没能说出话来,隔得会儿才道:“王妃提携我,我是再不敢忘的。”

给她脸面就是给她开了财路,这些个商户都是用钱开道,一个起了头,余下的还不蜂拥而来,想一想又道:“我必不给王妃惹事。”

卫善手里拿了小扇子,才进五月,她人便燥得慌,屋里又不能这会儿就搁冰盆,只能轮换着人给她打扇子,自己也拿了把小牙扇扇着,热得面泛晕红,整个人便似一朵含苞欲放的玫瑰,娇艳欲滴,红唇一抿:“我信你有分寸,可别丢我的脸。”

曹夫人肃然应是,她一走,沉香拿玛瑙碟子送了一盘高丽香瓜来,切成小块,拿银签插着:“公主可跟在京城里不一样了。”

卫善咬了一口香瓜,这香瓜拿井水浸过,切开来瓜香四溢,咬一口嘴里俱是甜汁儿,卫善吃了一块便让人给秦昭留些,笑一声道:“我哪儿不一样了?”

沉香接过丫头手里的扇子,轻轻替卫善扇风,想了会儿道:“我说不上来,总之公主就是和在京城里不一样了。”

在京城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自然不能样样都依着心意,到了晋地,到底还算是顺利的,秦昭一把兵丁卫所都捏在手里,整个晋地就没有什么再能难得倒他,刘刺史到明岁就能知道自己打错了算盘,秦昭不是不通钱粮事,而是无暇去管,先让他捏在手里,免得他这地儿就往京城搬救兵。

卫善又咬一口香瓜,往引枕上一靠,先把常家这条线搭起来,常家一门心思讨好,必是有事相求,倒能问一问如今高昌国形势如何,替秦昭征战高昌,通一通路。

林先生和叶姨终于被小叔叔说动,要往晋州来,他最擅长的便是农事,正可补上秦昭的不足处,原来秦显在时两人分析的形势比如今又不相同。

卫善吃了两块香瓜,吩咐厨房给唐九煲养伤的黑鱼火腿汤,跟着又吩咐肖管事办端阳宴,曹夫人那儿隔日也送了信来,说是常家果然来人了,她不能一口答应,便先推托了两句,等常家下回再来,再应承这事。

等到晋王府端阳宴的那一日,席上满坐着武官,单开一块校练场,给他们骑马打马球,光是酒水就预备了百来坛,里头一半是常家送的,另一半是做草原生意的潘家送的。

卫善这才点头肯见,常家人提着的心这才放下来,预备了颗鸽子蛋大的火油钻,给王妃当礼,要请秦昭派兵丁护卫商队还坐骆驼上来回的生意。

大宴当日,肖管事进来禀报,说是京城的赏赐送来了,卫敬容还给她派了两个稳婆两个医女来,还有两三箱子的玩物。

跟着来的是卫敬容身边的结香,卫善一看结香便蹙了眉头:“怎么你也来了,还是侍候姑姑要紧。”姑姑身边一日都离不得结香瑞香,知道她怀孕了,竟把最知心意的结香派过来,卫善话还没说完,眼圈便红了。

结香也一样红了眼:“娘娘哪里放心得下,直说公主走得太急了,若是诊出来有孕怎么也不能放你出京城了,这才派我来瞧瞧。”

嘴上说话,心里倒有些吃惊,结香也算是看着卫善长起来的,此时的气度举止,可跟在京城里当公主的时候全不相同了。

卫善笑着握住结香的手:“姑姑身子可好?昰儿读书怎么样了?如意可会自己走路了?宫里其它人好不好?”

结香一听,先是点头,跟着又道:“公主怕还不知罢,京城地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第十二天打卡

我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了不起的小太阳愫

最近没啥留言一定是因为晋江很抽(自我安慰脸)

谢谢地雷榜小天使~~~

第232章 地动

卫善赶紧问道:“是何时地动的?可有人受伤?”

话虽问的急, 心里却有数,若是姑姑秦昰几个受了伤,早就送信过来, 各地也要通报,既然都没传到晋地,那便不算严重。

“是我离京前两日的事, 公主且宽心,宫中倒无大事,只地动的时候落了几块瓦, 咱们殿里也没伤着人,掖庭那儿屋子密,伤了几个太监宫人, 倒是京郊的屋子倒了一片,公主的六疾馆这回又派了用场,处处都赞皇后娘娘一片慈心。”

宫中屋文宇阔, 地动的时候又是正午, 甘露殿是新建的殿宇,屋子结实牢固的很,只落了些瓦,防着砸人, 宫人太监们都躲到院子里, 结香扶着卫敬容,瑞香抱着如意,脚步还没到殿门外, 屋子就不摇了。

“咱们殿里只倒了一根枝着梧桐树的木头,秋千架子也倒了,旁的甚也没动,也没人受伤。”结香说完,卫善才想起来,上辈子确是有过地动的。

那会儿她早就跟姑姑一起闭门丹凤宫,屋子一摇,结香护住姑姑,沉香护住她,要往外头去,守殿门的太监都跑光了,可姑姑却不愿意离开丹凤宫,出了丹凤宫,也没有旁的地方可以去。

卫善此时想来,满心感慨:“伤了多少户,死了多少户?”

结香立时便道:“地动倒没伤多少人,地动的时候走了水,西市烧了一千多间屋子,我们娘娘上

表奏请把济民所抚孤院都改成六疾馆,每十坊中都设有一间,西市受灾最重,分发的东西也最多。”

卫善微微诧异,结香竟知道的这么清楚,原来姑姑身边的宫人们可从来不问这些事,连结香都能随口说出来,姑姑必是亲手接管这事了。

结香一看卫善疑惑便道:“娘娘自请去龙头寺斋戒祈福了。”

年初祭祀先农坛,朝中百官还没找着机会谏言,这回地动必又要旧事重提,姑姑去龙头寺祈福,总得十来日的功夫,再把如意秦昰一道带去,正好躲过这场纷扰。

地动那日正元帝正在紫宸殿中召见袁礼贤,屋子刚摇,倒还没觉出来,是搁在刀架上的秦显的那把刀摇了起来,铮铮作响,桌上悬着的毛笔摇晃不止,王忠赶紧来扶正元帝:“地龙翻身,陛下请去平台暂歇。”

正元帝先出了屋子,急派人往东宫殿甘露殿去,知道秦昰这会儿正在麟德殿中,又派人去麟德殿,各宫中都走一回,没有受伤的,这才安下心来。

跟着又到皇城中最高的平台去看城中如何,看见西市起了烟火,接着就传来走水的锣声,锣声一响,各坊之间巡兵铺屋的兵丁拿了水桶去救火。

正元帝一看西市上空有烟雾,便知道是走了水,吩咐宫中各处及时避震,小心走水。各殿里若有受伤的,都先抬到含象殿,让太医一并诊治。

等这些事吩咐完了,京兆尹也进宫来,把各处的灾情粗报给正元帝听,卫敬容也带着如意到前三殿来,如意从小长到大,哪里经过这个,伸手就要正元帝抱,正元帝把她抱在怀里拍哄,夜里就宿在甘露殿。

夜里还有两回余震,全城今夜并不宵禁,各坊之间有都兵丁巡视,大员家中无事,永乐坊那一片的小官吏家却多有受灾的。

甘露殿里经夜点着灯火,卫敬容看着远处点点灯火,怀里搂着如意,她早上还害怕,这会儿又睡得实了,小脸蛋圆圆的,睡得满面红晕。

卫善一听结香震后第三天就走了,便知后头那些事儿她都不知情了,颂恩原在仙居殿里几乎不跟外人说话,不料到了甘露殿,倒派上了大用场。

接下来的事,猜也能猜个□□不离十了,皇后去寺院为京城百姓祈福是件大事,立嫡派是必要拿此事做文章的,夸奖皇后就是给秦昰加码。

六疾馆赈灾抚民,龙头寺祈福拜佛都被姑姑办了,秦昱也不知道要拿什么招数出来打擂台,卫善从结香手里接过姑姑的信:“你也累了,赶紧下去歇歇。”

沉香一见着结香来了,赶紧让人收拾屋子,把自己那间先挪出来,亲自领着结香去,一路又问京里的事,听见西市烧了一千户的商户,掩了口道:“那得死多少人呢。”

“所幸地震是在正午,若是夜里还不知有多少人逃不出来。”结香说着念了一声佛,卫敬容原来从不信这些,到秦显去世在甘露殿里设了佛堂,这些宫人们便也时常跟着能念上两句佛了。

花厅里还有一圈武官夫人等着,卫善让落琼去知会一声,说是帝后从京城遣人来了,自己一时脱不开身,拆开姑姑的信,一看上面先问她在藩地过得惯不惯,吃的可有什么不如意,怀了身子更要多加保养的话,接着才是京里地动的事。

卫善眼圈一红,又把泪意忍回去,信上还写了她要去寺中祈福的事,让卫善不必担心,齐王妃自请陪着她一起去。

秦昱样样被人占了先,反是杨宝盈一听说婆母要去寺中祈福,赶紧跟上:“怎么能让母亲一个人去,我怎么也得侍奉着母亲才是。”

去了寺院就能躲过秦昱,要先吃斋,再清心,少说也能躲他二十来日,她一听便立时求着一起去,秦昱知道了,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知道这是故意在躲着他,可他非但没恼,还冲杨宝盈点了点头:“你可算长了点脑子。”

杨宝盈知道心思被窥破,又见秦昱有求于她,反而硬气起来:“我去还有谁去?王爷赈灾,我去祈福,两边都能落着好。”

卫善一看杨宝盈自请陪着卫敬容去寺中斋戒,就知道她的意思,上辈子杨宝盈当了杨云翘的儿媳妇,亲得好似一对母女,她可从来没踏足过丹凤宫的门,有杨妃撑腰,在秦昱面前都多有体面。

这辈子没了杨云翘当靠山,她反而聪明起来,还知道在这些事上花功夫了,果然人都是路越难走,就走得越远的。

上辈子那回地龙翻身,朝中很是乱过一阵,也就是这回的地动,让秦昱往太子位上又近了一步,朝臣纷纷上奏,说地动是储君之位悬空,上苍警示,请求正元帝早立太子。

除了秦昱也无人能当太子了,正元帝迟迟不应,下了罪己诏,又免去京城百姓的一年的赋税,才把这事平息下去。立秦昱为太子,还是第二年的初春,紫微星旁有客星出现。

那一回正元帝不顾身有病痛,斋戒自省了三十日,出了斋宫便下诏书立秦昱为太子,也是那时候他下定决心要收拾袁礼贤。

卫善此时想来,上辈子的事一个件件都清晰了,正元帝必是在斋宫里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而秦昱是绝不能够掌控袁礼贤的,这才先出手,不立辅政大臣,而是把袁礼贤给除去。

这辈子秦昰活下来了,又多了秦晏承吉承佑,袁礼贤的命运也就不一样了,若是正元帝有意立承吉承佑中的一个,袁礼贤必是托孤之臣,等到承吉承佑长大,袁礼贤的年纪也就差不多了,正好还政给小皇帝。

卫善捏着信纸发怔,沉香回来了看她还坐着,出声道:“公主可是乏了?要不要吃茶?”外头还有这许多武将夫人等着,怎么也得出去接见。

卫善摆一摆手,扶着沉香的手站起来,理一理衣裳,把鬓边九凤大钗扶一扶,搭着沉香的胳膊去了花厅,十来位参将军事的夫人立时起身行礼:“给王妃请安。”

卫善笑盈盈一挥手:“宫里来人,这才晚了,你们玩什么呢?”

几个夫人正在投壶,曹夫人如今是卫善跟前第一个得意的,她投中的便最大,赢了五六只金戒指,几个人正笑闹着要她做东道。

都知道曹夫人是巴结上了晋王妃才发的财,人人都想分一杯,王妃跟前也不会只有她这一个讨喜欢的,摸准晋王妃爱什么,人人都有机会。

卫善许久没玩这些了,退开十步远,还一把便中,倒想起魏人秀来:“玩这个是成国公的女儿最强,她一把掷出去就是三花。”

她说完便拿了一对儿金镯当彩头,哪个掷得最多,就给哪一个,笑闹了一圈,卫善便把曹夫人叫到身边,两个人在花窗底下说话:“常家那个,你下回来,便把人带来。”

若是立秦昰,袁礼贤便在前头,若是要立承吉承佑,便没了袁礼贤这个现成靶子,不论如何,秦昭都躲不过去,说着又笑:“若是潘家来走你的门路,你也知道该怎么办。”

常家本就盯得紧,有了卫善这一句,端阳宴过后几日,曹夫人便领着常夫人过门,常夫人是商户夫人,进了王府连头也不抬,一路跟着曹夫人进了花厅。

她一路都在打听晋王妃的喜好,曹夫人还不住叮嘱她:“能把你带来,我可是打了保票的,你可不能丢我的脸面,若是这回王妃不满意,下回你连我的门都不必上了。”

常家做生意,走的路子极多,刘刺史夫人那儿就是常夫人搭的线,她一听便道:“万不会拖累了夫人,我必把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两人话音才落,就见七八个丫头簇拥着个宫装女子进门,常夫人听说过晋王妃年纪不大,人却是极骄傲的,一听见环佩声赶紧低下头去,跟在曹夫人身后行礼。

曹夫人张口便说了许多奉承话,常夫人束手听着,眼光不敢直视晋王妃,听能看见她裙上福山寿海的金丝纹样,半晌才听见懒洋洋一管声音问她:“上回的葡萄酒就是你送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同生》

好看~

头晕脑胀

我歇歇

第233章 丝路

常家听说卫善用银瓶装的葡萄酒宴客, 这才巴巴的送了十瓶酒来,还有十只波斯银壶,三十只水晶玻璃的酒盏, 整个晋地也只有常家还藏了这样多的葡萄酒。

常夫人应一声是,卫善点点头,捏了个香白杏儿咬上一口, 舌尖酸过了又甜,这些日子她睡是睡得少了,吃却还吃不多, 五月里才刚送来的杏子,吃上两个倒能开开胃:“确是好酒。”

常夫人这才敢借着回话抬头:“民妇家中常走丝路行商,从个波斯商人那儿学来的方子, 酿了许多,能奉上来的也只有这十瓶。”

晋地葡萄不比丝路上的葡萄好,酿出来的酒味儿也不纯, 这十瓶说是家里酿的, 全都是从丝路上运回来的,千里迢迢只带这些酒,比宝石明珠这些易带的东西更难得。

“听说常夫人家的商队一直在丝路上行走,可有金钢石火油钻, 拿好的来我看看。”卫善要的东西, 金钢石易得,火油钻便不容易了。

常家还当王妃真的只是要宝石,从刘夫人那儿一听说, 便把家里顶尖的货色取出来挑选,其中一只大小颜色都最好,一等一的品相,专门做了个象牙小盒子,雕上四季花卉,对应王妃冠服上两只袖子的纹样,由常夫人揣在袖兜里,专门带了来。

卫善话音刚落,常夫人便眉开眼笑:“原不知道王妃要些什么,只把家里能瞧得过眼的东西带了来,倒赶巧了,正是一只火油钻。”

卫善也不惊奇,她在刘夫人跟前说了有十来日了,若常家没能力预备这么件东西,也就不会托到曹夫人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