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美人打出关切妹妹的幌子,一时做双小鞋子,一时又做一件小衣裳,难道她只是想要妹妹提携自己,趁着妹妹怀孕的时候,重得宠爱?

卫善直觉不会这么简单,两姐妹无父无母,除了富贵再没别的能动她们的心:“寻个由头,叫她多抄些经文,过了年关,也就有分晓了。”符昭容的胎是四个月上没的,吴太医给的时限也是四个月。

作者有话要说:二哥壕无人性

今天有联欢会

替文艺委员荔箫大大凑节目得唱个歌

怯场害怕发抖倒地

咕噜为何如此委屈呢

是它偷牛肉的时候被发现了…一慌张,牛肉掉地上了…根本没吃着

第285章 宫宴

京城里过年总是分外热闹, 东西二市在元日之前是最红火的时候,今岁又不同往年,未到年节城中处处就悬彩挂灯, 五城兵马司一日要巡三回街,都为着除夕那日正元帝要登在城楼, 与民同乐。

这一年祭了泰山,可自泰山回来之后,朝中便一直不曾太平过, 到了新一年想有个好兆头,便让城中各处放礼花,帝后二人携在宫城前的城楼上, 共赏烟火盛景。

既是团圆之日,举家欢庆, 那一天除了帝后, 两边要站亲王公主, 礼部头一回办这样的事,如何安排站位却着实犯了难。

按长幼晋王该离得正元帝最近, 可晋王又并不得正元帝的欢心, 要是把太孙排在前面,齐王雍王又如何安排,六部各部都报帐封印等着过年假, 只有礼部还焦头烂额。

得罪了哪一个日子都不好过,最后只得一家一家来打招呼,秦昭笑道:“郡主年小, 王妃胆子也不大,我自然要陪在她们身边。”太初才刚三岁,抱在怀里雪团子一样,城楼下一圈放起烟火来,她怎么不怕。

礼部一听确也是个道理,就照着这个来排,两边混过去,把晋王安排在皇后这一边,陪着永安公主和长泰郡主。

正元帝有意阖家欢庆,在水阁中摆宴,把后宫妃嫔与亲王公主们都安排在一处宴饮,教坊早早编排起歌舞来,

秦昭与卫善初回京城忙乱过一阵,到了年里反而安闲下来,太初原来天天见不着爹爹,突然他天天都在家,太初便跟前跟后,恨不得能拴在她爹的腰带上。

卫善看了两回,就知道太初为甚爱跟她爹在一块了,两人想着法子玩,若不是太初,卫善都已经忘了他这么会哄孩子。

秦昭拿了个竹编的点心小箩儿,教太初怎么套麻雀,雪地上撒上几块碎点心屑,拿细木头支起来骗雀儿自投罗网。

两个人都极有耐性能在廊下坐半日,让小福子把两边来回的丫头小厮都赶走,眼看着枝上的小雀儿钻进点心箩里。一箩套住了两只,太初拢在手里玩上一会儿,看着麻雀细翅膀小脚爪,啾啾叫个不住,拿手指头去摸它的小脑袋,被狠狠啄了两口。

太初捂着手指头,倒不生气,觉着这一对麻雀可怜,小福子拿了笼子来,她还是摇摇头,拉开秦昭的手指头,把两只麻雀都给放走了。

秦昭侧过身去,就见卫善正在书房之中,眉尖紧蹙,仿佛在什么难以决断的事,秦昭一个眼色看向小福子,小福子立时回道:“宫中给王妃传了信来。”

卫善坐在窗中,替太初翻捡年宴时要穿的衣裳,太初小小人儿就会挑衣裳了,四五件袄子拿出来,挑了百蝶穿花的。

裙子底下用一圈金线勾着蝴蝶翅膀,跑跳起来仿佛蝴蝶落在裙间,这一件还是秦昭给她挑着样子做的的,说卫善小时候便有这一件裙衫,头发挽成双环,一边一只金翅蝴蝶,打扮得好似观音座前的龙女。

卫善才放下衣裳,甘露殿里便赐下一批首饰,司针局新做的五谷丰登荷包,特意赏给卫善一对紫葡萄水晶钗,取个多子多福的意头,盼着她来年能与秦昭再添个孩子。

结香亲自送来,从袖中抽出一封信来,是卫敬容的亲笔,卫善打开一看,上头写的是吴太医已经确诊了,宓充容肚里的孩子脉息越来越弱,用着各样名贵药材续着命,可也跟符昭容那胎一样,熬不过四个月。

昨儿才落了雪,院中白茫茫一片,临窗望进去,还能瞧得见玻璃水盂里头两尾红锦鲤,摆着红绸似的尾巴,安然在水盂中来回。

秦昭抱着女儿进了书房,把太初放在软毯上,自己绕到玫瑰椅后,手扶在卫善肩上,一眼扫过她手中信件,知道她心意难决,扶在她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问她道:“善儿可是想先发制人?”

卫善一时难决,肩膀微沉,仿佛从秦昭手掌心中汲取力量,咬唇道:“咱们事先预备,让吴太医把消息透露给宓充容。”

她言有未尽之意,秦昭便把两只手都扶在她肩上,替她补上这一句:“不动便罢,若有异动,击而杀之。”

吴太医下回诊脉时便露出忧心忡忡的模样来,宓充容心中有鬼,越加在意,这一日见吴太医改了药方,又给她添了温补固胎的药材,屏退了宫人,捧出金银:“太医有什么话,可千万不能瞒着我,直管与我说便是。”

吴太医便连叹两声:“充容娘娘年纪还轻,陛下又是龙马精神,可这胎象却弱,下官学医不精,还得禀报皇后,请太医令来看一看。”

“吴太医兢兢业业医术超群,我也知道你是花了心力的,娘娘日日都有赏赐,陛下也时常来看望,可见这一胎陛下娘娘有多看重。”说着又拉开桌上的小抽屉,从里头取出两块金饼来:“太医不妨直说,我这一胎,还能保多久?”

吴太医捏着胡须,直到宓充容又摸出一块金饼来,他这才说了:“短则一旬日,长则一个月。”

宓充容身子一摇,软靠在大引枕上,吴太医把金饼装进药箱之中,才刚出浣花阁的殿门,就见宫人出了殿宇,一路往内宫积香殿去了。

宓充容接连几日便夜不能安眠,吴太医替她开了助眠的药物,宓美人从早到晚都呆在浣花阁中,见妹妹久不能决断,便又扭身回了积香殿。

宓充容还是隔几日去甘露殿中请安,她怀了身子,人倒清减了,徐淑妃还宽慰她:“前头几个月都是这么过来的。”

宓充容撑着笑意,人却越来越没精神,吴太医诊过脉后便道,这个孩子留不了一个月了。这话仿佛是拉开了铡刀,有人按着她的头塞在那铡刀底下,宓充容又是整夜无眠,到底去请姐姐,两人在阁中坐了一下午,跟着宓美人身边的宫人,便去寻齐王身边的小禧子。

秦昱下回进宫时,便把杨宝盈和豆蔻一同带进了宫,豆蔻又有了身孕,是特意进来拜见皇后的,跟着又谈起宓充容有孕在身,她们原在珠镜殿中也是旧识,既提起来了,便相互走动一回。

豆蔻送了宓充容一张四角福,叠得密密的,里头藏着药沫,宓充容放下鼻下一闻味儿便满面煞白,这药她再熟悉不过,是杨家那个香糖丸子里的,味道更重,药性也更烈,被檀香盖去一半,也依旧辛辣。

宓充容把那枚纸福里包的药材倒进瓷瓶里,藏在贴身的荷包里,那张纸福被她泼了茶水,借故扔了,宓充容大撒钱财,替贴身两个宫人在宫外置下房产来,又赐了金戒指金花钗,寻常不许她们离开自己半步,看她们收下戒指金簪戴在头上,又相互攀比起镯子衣裳,这才安下心来。

直到年宴前的一日,宓充容还没能下定决心,心里反复后悔听了姐姐的话,可又知道一旦落胎,扯出旧事来,正元帝必然要她的命。

平日里承宠再是千娇万爱,下了床他依旧是人君,绝不会有半分顾惜她的,自己肚里有了这个孩子,他方才挪步过来看看,赏赐她如赏赐猫狗,既未能有正元帝的半人怜爱,只要落胎,她就跟着一起没命。

宓充容原想脚滑落胎,装作是个意外,可秦昱却送给她一包药,让她把这药用在秦昭的身上,污他酒后兴动,不管不顾奸污妃嫔,这才使她落胎。

宓充容捏着那包药发抖,成夜成夜的坐到天亮,身子虚耗的厉害,宓美人便在此时求卫敬容,要去浣花阁中照顾妹妹。

卫敬容看着宓充容的脸:“充容觉得呢?”

宓充容嘴唇一动,手心里一把冷汗,到底一个字也未说,卫敬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既然这样,就许宓美人照顾妹妹,你们同胞姐妹,自然是一心待她的。”

宓充容惶然抬头,却见卫敬容神色如常,连目光都再没扫过来,心中隐约觉得不好,可生死两个字摆在眼前,她依旧绞着帕子,一个字也没说。

到了年宴那一夜,宓美人告病,宓充容披着卫善送的那件缀着紫貂绒的长斗篷,事到临头反而不怕,她头上簪着卫敬容当日赏下来的葡萄紫晶钗,把大斗篷松松拢起来,跟在乔昭仪和符昭容的身后入宴。

一入宴便看见晋王妃卫善也穿着一件花色相仿的斗篷,头上的紫晶葡萄钗更大更圆,可灯火之中晶石焕发光彩,一时也分不出大小来。

宓充容坐在下首,别个吃酒菜,她的桌上特意赏下一道牛乳蒸的羊羔肉,宓充容整个宴会极少说

话,乔昭仪还笑了一声:“阿宓今儿可是倦了?”

宓充容赶紧陪笑:“我是想着等会必得好好瞧瞧烟火。”

乔昭仪一听便笑:“到底是个淘气的,也就是娘娘惯着你。”说着与符昭容两个对饮起来。

卫善遥遥看见,姐妹两个如此相似,敷上厚粉,穿上锦袍,一时竟分辨不出来,她眼看着秦昭被灌酒,吃到第二壶便有了醉意,面颊泛红眼也迷蒙起来,由着一个面生的太监扶出去喝解酒汤。

卫善刚要起身,便被杨宝盈牢牢勾住:“善儿跑什么,这一盅且得吃了再走。”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是大型盒饭现场

今天同学们都出去聚餐

而我在宿舍发盒饭

想吃个炸鸡…捏捏肚子肉还是不吃了

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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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好戏

秦昭醉眼朦胧出了殿门, 半边身子都压在小福子身上, 脚步踉跄,眼看就要卧倒,两人才走出几步, 便有个面生的小太监, 细声细气的凑过来道:“晋王可要去偏殿中歇一歇。”

水阁是办大宴会的地方,两边回廊连接着十几间小殿, 专给贵人们更衣休憩,间间都铺设锦毯锦帐,烧了地龙,铜香炉里还熏着香。

秦昱要行事,也只有在这个地方了,秦昭面上通红,心中着实清明,含含混混念叨两句自己都没听清的话, 小福子却很机灵, 接口道:“奴才扶王爷进去,立时就去寻王妃来。”

两人跟着那面生的小太监走到最里头那一间,小福子皱眉喝斥:“怎么跑这么远?”

那小太监抖着声儿道:“这间屋子地龙最先烧起来, 这会儿最暖和,里头茶果细备, 公公随我去便是。”又行了两步,伸手推开偏殿的门,里头果然熏着香, 炉子上还烧着茶水。

殿中帘幕低垂,秦昭才刚迈进屋子,就觉出那帘子后头藏着人,小福子扶他躺下,借着替他盖被子,拿身子挡住他。

秦昭倏地睁开眼睛,把藏在手中的丸药飞快送进嘴里,立时一股辛辣凛冽之气直冲脑门,方才宴上的酒水,确是比寻常要烈得多,可这么一下,再烈的酒也解了个干净,只是面上红晕未消,半眯了眼儿看着小福子离开。

等那个小太监把门牢牢阖上,藏在帘后那个人才转身出来,殿中杯碟声响,不一刻捧了酒盅送到秦昭嘴边,刻意压低了声儿:“王爷饮一杯茶解解酒罢。”

秦昭纹丝不动,女人急了,伸手掐开秦昭的人中,手里端着的不是茶,还是酒,在炉子上温过,把药沫调在酒里,以热酒催动药性,好让他发作得更快些。

谁知秦昭酒醉之中力气不弱,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虎口一扣,半盏酒全撒在了锦被上,宓美人轻呼一声,不成想秦昭如此难缠,她出了一身汗,也没能把酒喂到秦昭口里。

秦昭便在此时睁开眼,见眼前人穿了绛紫色的袄裙,头上又戴着紫晶钗,迷迷蒙蒙唤了一声:“善儿?”

宓美人见他认错了人,心中大喜,灵机一动,虽学不像卫善的声音,可这一身却与她穿得相似,阖上眼睛:“我困得很。”

宓美人顺顺当当把那半盏酒喂进秦昭嘴里,收拾了酒壶酒杯,把茶壶放在炉子上,一把拉开嵌贝的锦柜,把里头塞了嘴反绑着的宓充容扯了出来:“妹妹要是早早听话,姐姐也不必如此。”

宓充容此时后悔已然不及,她直到早晨才有了决断,无论成与不成,她都没命好活,想着今日宴上对卫敬容合盘托出,谁知先一步被宓美人骗到了偏殿。

宓美人骗她说愿意配合假作事故,姐妹两个都不必冒险,事成之后,让妹妹提携自己,重获正元帝的喜爱。

宓充容信以为真,不意被姐姐药倒,剥去衣裳塞进柜中,眼看着姐姐换上她的衣裳,开了妆匣敷上妆粉,打开门时还能听见自己身边两个宫人说话,却被三言两语混了过去,假作是她出席宴会。

宓充容在柜中叫天不灵叫地不应,在里头关了一个时辰,肚里一阵阵的绞痛,冷汗湿了衣裳,柜门打开被拉出那一刻,下身鲜血淋漓。

宓美人没料到妹妹会此时落胎,晋王药性未起,软毯上的血迹又掩盖不去,只得把衣裳揉成一团,拆了妹妹的头发,拿床上锦枕捂住了妹妹的口鼻。

杨宝盈脸上笑意盈盈,两只胳膊紧紧箍住卫善,她只当卫善还是原来的娇弱公主,哪里知道卫善在晋地时时去草场跑马围猎,如今的箭术比原来要精湛得多,拉弓的劲道也强得多了。

卫善腰背一发力,杨宝胎便勾不住她,反被她一下戳在腰上,身子一软就在躺倒,青霜挤开了杨宝盈的丫头,一把扶住了杨宝盈的腰,笑道:“齐王妃这是怎么了?可是酒饮得多了?”

把卫善使力挣开,说成是杨宝盈酒后无力,杨宝盈眼睛一抬,想要使眼色给秦昱,便被卫善给挡住了。两边分桌而坐,中间舞姬正在旋转,满殿都是丝竹管弦声,她眼色还没递过去,便听卫善道:“我多饮了几杯,正在出去吹吹风,弟妹要不要一起去?”

杨宝盈先是一怔,跟着眼底一片喜色,简直求之不得,若是由她领着卫善过去,叫她看见丈夫与宫妃衣裳凌乱卧在床上,不知那时她脸上是什么神色,会不会比戏台上的花脸还更精彩。

杨宝盈光是想就要乐出声来,立时搭上卫善的胳膊,这回脸上的喜悦万分真切,抬起手腕扶住额头:“倒真有些头晕,该吹吹风才是。”一面说一面与卫善并肩出了殿门。

碧微就坐在两人桌边,这场官司一字不差听在耳里,手里握着酒盅,抬眼去看皇后,见皇后面上半点不露,便又看向秦昱。

秦昱一只手来回摩挲着杯子,目光状似漫不经心的跟着妻子,脸上却带着一份热切,不时换过腿坐,桌上琉璃壶中的酒,从始至终就没换过。

碧微心知殿中事有异,方才见到宓充容身上衣裳首饰与卫善相同,就已经觉出异样来,宫妃再得宠爱,也该规行矩步,皇后娘娘再纵容宓充容,也断不能容她坏了规矩。

她借口更衣,带着饮冰出殿,又寻了小禄子来:“你去瞧瞧晋王妃与齐王妃往哪儿去了?若有不妥,你就嚷嚷。”秦昱总不会有那么大胆子,在宫宴的时候做些什么。

卫善出了殿门便不着急了,慢慢悠悠往水阁底下那一片殿宇中走过去,这儿是饮宴之中给女眷们更衣休息之处,里头也烧了地龙,铺着锦毯,秦昱要成事,势必要挑这个地方。

屋外纷纷扬扬一场大雪,水阁前那片湖结着厚厚的冰,远处还有一片枯萎的荷叶枝干,支支棱棱的竖在冰面上,卫善裹紧了紫貂毛斗篷,一步步往前头走。

外头下了这么大的雪,廊道两边都落了一层白,这会儿太监宫人都缩在屋子里,整个廊道上就只有卫善和杨宝盈。

杨宝盈被冷风一激,倒清醒了些,看卫善不必引导就一步步走向那间早已经安排好的屋子,心头狐疑,可不等她说话,卫善便叹息一声,蹙了眉尖:“我与二哥原来是很恩爱的。”

这一句把杨宝盈牢牢勾住了,她以为自己要听见什么秘辛,耳朵都狠不得能竖起来,卫善却不再说了,杨宝盈一见丫头离得近,挥一挥手,让她们退开两步,挽住卫善的胳膊:“你有什么苦处只管告诉我,我便没法子,总也能听你吐吐苦水。”

抬眼便是卫善似笑非似的脸,寒风卷着雪花吹过来,杨宝盈眉间得色还未敛去,腰上便被卫善又戳一下,立时手足酸软身子发麻,说不出话来。

两人身上都穿着大斗篷,卫善动作极快,认穴又准,这个力道在秦昭的身上都试过,杨宝盈更是避无可避,倾身就要倒下去,被卫善一把扶住了,转头对急步赶上来的丫头道:“你们王妃醉了,赶紧去沏杯蜜茶来,我在这儿看着就是。”

杨宝盈面孔涨得通红,身子又无力,丫头还真当她是方才急饮了几杯,这会儿有些醉意了,留下一个人来,另一个赶紧回去给她倒茶。

杨宝盈只是身子发麻,神志还在,知道事情不好,自己这是被卫善给骗了出来,喉咙口发不声,嘴唇抖得厉害,不住另一个丫头使眼色,卫善一把扶起她:“这儿雪大,到屋子里避一避罢。”

把杨宝盈扶进殿宇,趁着丫头绞巾子的时机,青霜上前补了一下,杨宝盈白眼一翻,睡了过去,那丫头见娘娘醉得睡了,翻出软毯盖在她身上。

青霜一指头按在丫头腰间,她身子一软倒在杨宝盈床榻边,卫善抬步出去,青霜关紧了殿门,两人与小福子汇合,不费力气便到了最后一间屋子。

青霜推开门时,宓美人手里拿着锦枕,正准备捂死亲妹妹,小太监正在剥落秦昭的手裳,欲把他从榻上扶到地毯上

两人心慌害怕,还没成事,便被人撞破,宓美人一头冷汗,面上唇上没有半丝血色,两只手还压着那只锦枕,被卫善一把扯住了头发。

宓充容只差一口气就要被捂死,眼看着青霜制住二人,猛然吸一口气,喉咙口被这口气割得生疼,阵阵闷咳不住,下身血流不住,眼睛里涌出泪水来。

卫善解下斗篷盖在秦昭身上,接着打开了殿中的仙鹤瑞兽铜香炉,解下身上五谷丰登的荷包,把荷包里的催情香抖进香炉中,随手抓过香钳把香饼拍碎。

屋子里刹时便升腾起一股甜香味,炭火越是旺,香味就越是浓郁,这甜香气勾得人阵阵情动,卫善这才蹲下身,看宓充容确还活着,虽落了胎,一时半刻死不了,把手里那只荷包随手一扔,从毯子上找到宓充容那只一模一样的五谷丰登荷包,抖落干净系在腰上:“是死是活,你自己选罢。”

一母同胞的姐姐一心想要杀她,一开始就没想着留下她的命来,宓充容抖着嘴唇说不出话,待回廊里响起阵阵脚步声,小福子便直冲了出去,口里冤枉救命一通乱喊。

卫善这才凑到秦昭身边,伸手抚住他的额头。

秦昱领着正元帝一进偏殿的门,看见的便是这般情形,正元帝神色一凝,垂下眼帘,目光从儿子的脸上,划到妻子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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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杀意

卫敬容满脸肃容, 从正元帝的身后上前半步, 目光在殿中睃寻一圈,最后落在杏黄色缠枝缠枝莲纹的地衣上,屋里的血腥味与甜香味混在一起, 有一股特异的腥甜味, 一时无人先开口说话,还是卫敬容先开了口:“宣太医。”

秦昱趾高气扬领着正元帝过来, 他看见小福子从最后一间偏殿中奔出来,满口喊冤时脚步一顿,知道事情出了差错,这会儿小福子不该在偏殿中,可转念一想,纵是他在也百口难辩,奴才自然是替自己的主子喊冤的,只要成了事, 秦昭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可他才成进门便见此情形, 瞳仁一缩,两只手在袍边紧紧攥成拳头,只见宓美人歪倒在一边, 脸上一片死灰,听见人来, 只转了转眼珠。

卫敬容宣太医三个字,把殿中诸人的神思拉了回来,她直直立在那儿, 转身面向正元帝:“陛下看,如何是好?”

正元帝的目光凝在她身上,把她从上到下看了个透彻,只见她冠上金凤颤动,脸上是他从没见过神情,禁不住喉头一动,从喉咙口“呵”出一声来,眼睛里竟有些笑意:“皇后觉得呢?”

卫敬容越过丈夫,看向师朗,可依旧把目光收了回来:“此事听凭陛下处置。”

宫人太监已经把宓充容抬到了榻上,太医匆匆赶来,太医令、太医院院判,来了七八个人,其中便有吴太医,他一进屋门便捂了口鼻:“此处不能久留,还请陛下移步。”

他不掩且还罢了,人人都当是屋中熏香与血腥味融合一处,这才一股怪味,他一掩口鼻说出这样话来,人人都退后一步,王忠一把扶住了正元帝,从袖中掏出帕子来,递给正元帝:“陛下。”

正元帝方才吸了多口,不过几话间就已经觉出体内热潮涌动,他常年服食丹药,对这催情香药极其敏感,只觉鼻腔之中甜腻香味萦绕不去,伸手接过王忠的帕子,捂住口鼻退了出去。

秦昭方才狠心将舌尖咬破,强撑不住晕了过去,卫善仿佛刚刚知道屋中香味有异,却已经站不起来,软倒在秦昭身边,被卫敬容一把扶住,她一下子便扑在卫敬容的怀里,大声哭了起来:“姑姑。”

文武官员此时还未回过神来,却已经知道这是陛下家事,而他们眼见此得腌脏事,俱都紧皱眉头,人人互换眼色,进言不是,退又不是,一时不好言语。

正元帝虽退了出去,还立在门边,把门中情形看得明明白白,他胸中情潮涌动,被冷风一吹这才清醒过来,眼睛余光看见三儿子面上惊慌之色难抑,手指头紧紧扣在鹿骨扳指上。

王忠躬着身,时刻关切正元帝面上神色,他指节一扣,指腹在鹿骨扳指的细缝处摩挲,王忠心里便“咯噔”一下,这是正元帝围猎射杀猎物时的动作,每到此时,便是动了杀心。

卫善大声恸哭,卫敬容抚着她的背,指派了太监宫人把秦昭抬到边上的屋子去,可太监宫人哪里抬得动他,王忠正要回身增派人手,魏宽上前一步:“我来罢。”

别人也抬不动晋王,魏宽进门欲把秦昭扛在肩上,一伸手便道:“不好,秦昭咬舌。”他眼光老道,眼睛一扫便看出端倪来:“王妃可有尖物?”

秦昭咬舌只为了醒神,迷蒙之中人还清醒,又怎么会狠咬,可魏宽声音洪亮,他这句话一出,无人起疑,卫善抖着手拔下簪子来,魏宽便用簪尖撬开了秦昭的牙关,簪尖扎在他舌头伤口上,鲜血立时涌了出来,伸头来看的,都当是晋王口中含血,若不是魏宽撬开,只怕性命有忧。

卫善泪眼看向魏宽,再不曾想成国公会在此时插上一手,摇摇晃晃立起来,被宫人扶着跟在魏宽的身后,仿佛哭得站立不住,又因吸了香烟,面上晕红一片,三品大员人人得见,赶紧低下头去。

到得此时偏殿中出了甚事,虽殿中人一言未发,可在场人人心里都已经有了谱,只看向正元帝,看他如何定夺。

太监宫人听从吴太医的吩咐大开了门窗,寒风灌进屋子,屋里人精神为之一振,把小太监看押起来,宓充容挪到另一间屋中诊治,宫奴用藤椅架着她,她已经神志不清,却牢牢抓着宫人的手,口中含含混混:“姐姐杀我,杨家杀我…”

杨云越就在这些人中,他官职多少年还没能提回去,早已经去了骄矜之气,此事又半点不知情,在殿中听见小太监禀报就已经知道不好,齐王恨不得像孔雀那样翘起尾巴毛来,待见廊上半个人都没有,怎么也不信秦昱有这个能为,光靠他自己能把闲杂人扫得这么干净。

待想要退已经不及,这会儿又听宓充容说了这么一句,气得面皮紫涨,双手发抖,心里骂千百句蠢材,眼见此事必要烧到他身上了,干脆嚷了起来:“我女儿呢?齐王妃呢?”

可并无人理会他,都看着魏宽把晋王扛到偏殿,有几个监察御史已然按捺不住,师朗还未开口,包御史已经上前一步:“恳请陛下交此事交由大理寺审查。”

那便不是家事,而是天下事,大理寺刑狱案须通报天下,想要一床大被掩过,是再不能够了。

王忠心中一抖,知道包御史正撞上正元帝心中杀意最盛的时候,包御史纵此时无事,过后正元帝也绝不会绕他。

包御史此言一出,立时便有朝臣附言,若是曾文涉还在,曾文涉必要进言维护秦昱,可曾文涉被撸了官职,这会儿正在家中反思己过,又事涉一位有孕妃嫔,一位手握军权的王爷,手段还如此低劣。

在场的要么是官只不够,要么是深厌齐王,谁也不再开口替秦昱说话,正元帝看见儿子面如土色,心里却明白他只是想做,而没有做成,这后半截必是秦昭卫善卫敬容联手做的。

正元帝喉头滚动两下:“此事,我要亲自审问。”

一句话把包御史给堵住了,皇帝亲审,这事便是朝臣不可置喙的,便有人心中叹息,陛下到底是要保亲生的儿子。

倒也不怪乎人人都作此想,实是正元帝从未在秦昭身上有半点偏爱,太子一死,让他把那点仅有的爱重人才之心都给磨掉了。

宓充容被人看管起来,宓美人和小太监分开关押,着金吾卫紧紧看住,防着她们自尽,嘴里塞上软物,手脚被反绑住。

余下涉事的晋王身上中了两种药物,酒壶里残存的,和香炉之中翻出来的催情香饼,还有小块没有烧化,被太医捡出来,包在帕子里奉上去。

那点香屑,也在地上的荷包袋里翻了出来,物证齐全,只等宓充容这个人证从晕迷中清醒,正元帝便能审案了。

城楼之上烟火齐备,只等帝后与公主亲王一同登楼,宫中出了这样的事,正元帝也依旧上了城楼,卫敬容就站在他身边,头上金之色,民人在城楼下遥望也能看得分明。

正元帝没跟妻子说一句话,而卫敬容除了一句:“恳请陛下还昭儿清白。”也一个字都未再提起,既不说齐王,也不说杨家,身着皇后冠服,稳稳立在城楼上。

杨云越和秦昱两个被请到偏殿吃茶,身边七八个小太监盯着,两人谁都不先开口,一左一右远远隔着,连眼色都未换过。

太子妃领着承吉,碧微领着吉佑站在左侧,秦昰秦晏如意都立在右侧。太子妃就在殿中,自然听见回报,却并不曾赶到偏殿去看这场笑话,她目光都没扫过去,天上烟火炸开,对碧微道:“妹妹这样辛苦能得什么好处?”

若不是小禄子误导,小太监也不会这么快就往殿上去禀报,姜碧微不起眼惯了,她有什么别人瞧见了也不会细想,而太子妃却没有一刻不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小禄子一来禀报说晋王王妃一前一后进了偏殿,她便知有事,虽没猜测着秦昱用此毒计,却知道是要对晋王夫妻不利,这才伸手帮了一把。

巨大烟火就在头顶炸开,点点星火闪闪烁烁,映出碧微的脸,她两只手捂住儿子的耳朵:“姐姐说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太子妃到底忍耐不住看了她一眼,把承吉紧紧抱在怀里,又看向正元帝立的正中间,总有一日,她的儿子也会站在那里。

这场烟火消散,正元帝立时回了紫宸殿,宓充容此时已经醒了过来,吴太医替她诊治,宓充容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我是不是活不成了?”

吴太医沉吟片刻:“充容先时不知服过什么药物,恶露难止。”

宓充容立时想到姐姐给她递的那杯茶,她就是喝了那个昏迷过去,腹中又疼痛难止,待王忠领人来抬她时,她当着正元帝的面,把她如何进宫,如何喂药,那药又如何至使正元帝无子的事,一五一十全都说了。

王忠只听见屋里一声怒喝,殿前围绕的小太监个个缩了脖子,今日除夕,太监人人手执礼器,这么一声大喝,吓得人手中拂尘落地。

杨云越正在偏殿吃茶,说是吃茶,炉上的水烧沸了又凉下来,他也一口都没喝进去,秦昱更是似热锅上的蚂蚁,门突然打开,进来两个金吾,秦昱唬得退后两步,却见金吾越过他,直直往杨云越走去,两人把他架起来,拖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讲道理

三章写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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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钝刀

除夕之夜, 帝后宫妃本该共同守岁, 甘露殿中细备果酒佳肴,却迟迟未见正元帝与卫皇后的身影。一干小宫妃们坐着,既不敢玩闹也不敢说笑, 就着自个儿面前的碟子, 斯斯文文吃着蜜柿榛子。

符昭容从自家面前的碟中挑出糖仁核桃,托在帕子里, 递给乔昭仪,乔昭仪最爱吃这个,虽大殿之中人人肃穆,不敢高声谈笑,也依旧蜜蜜瞧了符昭容一眼,接过来含着吃了。

久候帝后不至,连晋王永安公主和齐王齐王妃也没来,徐淑妃领着一众妃嫔守在殿中, 庭前挂起花灯, 太监宫人们个个躬腰缩背,进来添茶加水都轻手轻脚。

承吉仰着脸儿问太子妃:“母亲,爷爷呢?不给承吉放花炮了么?”正元帝答应了他的, 要给他在宫中再放一次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