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成皙能拔剑。他孤身把自己召来,绝不会是聊聊天叙叙旧,然后让自己把他杀掉那么简单。

名成皙头也没抬,吐声道,“你必须为我做这件事。要墨绝从今夜之后,对我彻底死心。”

不能为他而生,总可以为他而死。墨醒微笑,坦然道,“好。墨醒愿一死,以报知遇。”

名成皙闭上眼,说道,“来吧。”

第三十六章 鬼眼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我继续啰嗦,话痨的毛病又犯了,我就是想写写洛云泥与沈寻月的一个下午,手痒了~

墨醒刺杀名成皙后,在逃跑过程中被龙吟率众诛杀。

洛逸人接到这个消息,有一个瞬间茫然自失,他不相信。

名成皙死了?他最钟爱的孩子毒发,吐出的血是剧毒,承墨家族的绝杀,流出的血还是剧毒。只要血沾身,碰触肌肤,名成皙就没办法不中毒。

在孩子濒死时候,任凭他再冷静,也不会一直提防。可是孩子吐血前被玄清抢了去,玄清自己中毒而死。这让洛逸人着实捏了把汗。

幸好承墨家的绝杀溅血于名成皙的身上。任凭石不悔妙手,名成皙注定元气大伤。墨醒攻其不备,得手也是预料之中。

可是,不安像是阴冷的蛇,盘踞在内心深处阴冷的注目,让洛逸人如临深渊。

哪里不对劲吗?

洛逸人很烦躁。

名成皙与沈寻月决战受伤,他一度怀疑有假,让墨醒多年试探观察,得出结论是真的。名成皙旧伤未愈,而今身中剧毒,就算让他出现在摘星阁,墨绝要一举歼灭四大家,也不是什么做不到的事。可是自己却不惜损失墨绝最精锐的高手,非要把名成皙暗杀掉,不允许他出现在摘星阁。

难道是为了那个丫头吗?

洛逸人压住自己莫名其妙的烦躁。他明知道,可是不想真的看到,那丫头跳出来反抗自己,去帮那个叫名成皙的男人。

养育之情真的那么重要,重要到,名成皙娶妻纳妾生子她不在乎!重要到,名成皙打她杀她她也不还手!

洛逸人不想与名成皙针锋相对。因为与名成皙针锋相对,就是与云儿针锋相对。名成皙绝对不能活,但是云儿绝对不能死。

云儿不驯服,留着日后好好驯服就是。没有名成皙,云儿就只能听他的。

云泥做了精致的小菜,小葱拌豆腐,香芹藕花,草莓芝麻蕉,白玉山药丸,连同一小碗米饭和一小盅荷叶汤,用食盒装好,顶着烈日给沈寻月送去。

沈寻月下榻的别院,林木碧水,山风阵阵,鸟鸣幽幽,云泥刚刚出的汗,一下子就消了。

沈寻月见是她,笑道,“云儿来了。我昨天还跟无心说,别让云丫头老躺着了,应该起来活动活动。”

云泥唤沈大哥,从食盒往外拿菜,沈寻月说道,“这一晃两年多没吃云儿烧的菜了,一想到你的手艺,我就胃口大开,馋了。”

云泥一脸灿然,捧出米饭和荷叶汤放在沈寻月手边,把筷子递到他手里。沈寻月喝了口汤道,“真好喝!你大师兄要是知道你单独给我做好吃的,一定妒忌。当年他都不肯说你烧菜好吃,要不是卿卿,我们都不知道。”

云泥嫣然不语。

午饭后沈寻月要云泥陪他呆一会儿,云泥欣然应了,为沈寻月揉肩。沈寻月安然享受了片刻,指着不远处一朵灯笼般猩红的花道,“云儿去,给沈大哥采朵花来。”

云泥为沈寻月折了一大枝,沈寻月接过,放在鼻下轻轻地嗅,问道,“云儿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云泥摇头,说道,“长得好像小灯笼,红得可爱。”

沈寻月道,“我问过无心了,这花叫鬼眼。”

“鬼眼?”

见云泥颇有几分惊讶,沈寻月笑道,“这是好几种植物嫁接培育出的变种,你看它花瓣血红,半开不闭,有幽香。到了晚上,这花特别招萤火虫,远远看去,像鬼眼。”

这片山谷颇宁静,晚上萤火虫聚集一片一片闪闪烁烁,配上这么个阴森的名字,想来有几分悚然。沈寻月道,“听无心说,吃了鬼眼的果实,少则开慧,多则致幻。好像鬼眼一般,能看穿人心,稍许闪动的念头也无可逃。”

云泥笑道,“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回头它熟了,我向柳大哥讨来吃。”

沈寻月道,“它果实有毒,你一定讨不去。”

“不是说,少则开慧吗?”

沈寻月道,“人心思聪敏与否,一下生就注定了的。什么少则开慧啊,其实只是中毒尚浅而已。你还嫌自己不够聪明吗,再聪明,就成了精了,还要去讨!”

云泥扬眉浅笑道,“在你们做哥哥的面前,我只有傻乎乎的份!苏大哥骂,我大师兄打,还就只有沈大哥最疼我!”

沈寻月道,“你柳大哥不疼你吗?昏了三天三夜,谁照顾你啊!醒了动也不能动,谁又喂水又喂饭又喂药的!”

云泥笑而不语,沈寻月仰面,看着林木缝隙里碧蓝的天,柔声道,“云丫头,听沈大哥的话,不许再生你大师兄的气了。”

云泥低着头,轻声否认道,“我哪有。”

沈寻月笑道,“还敢骗我。你虽然一直都很乖,但你大师兄也知道你不高兴了,把那么爱吵的卿卿放到你身边,就是希望你开朗点嘛!你存什么心思,谁都看得出来。卿卿常常跟我说,云儿真可怜,名大哥娶了一个又一个,云儿也只能忍着,就因为她是名大哥养大的,就要受名大哥欺负吗?要是我,一定不嫁给他了,云儿长那么漂亮,要什么样的男人都找得到!”

沈寻月说着就笑了,云儿也笑了。这口气,活脱脱就是一个苏卿卿。沈寻月问道,“你说,你苏姐姐说的对吗?”

云儿笑意未退,说道,“苏姐姐还当面和我大师兄吵过呢!她还鼓动我,要帮我易容逃离大师兄,说是让一打儿帅哥爱上我,气死我大师兄!”

沈寻月笑道,“这事真干出来,这丫头就别想活了。”

云儿心下黯然。苏姐姐,本来就不在人世了。

二人沉默半晌,云泥见沈寻月面色未改,试探道,“沈大哥,是我不好。…”

沈寻月抚着她的头笑道,“没什么不好。世上多一个人记得卿卿,是让我开心的事。我喜欢别人说她,提她,那样我就知道,这世上不是我一个人记着卿卿,大家都忘不了她,这多好。”

云泥瞬间泪下。

沈寻月劝慰道,“傻丫头,你哭什么。都过去的事了。卿卿一个人在天上开开心心的,我们一个个在地上哭,多傻啊!”

云泥止不住泪,沈寻月笑道,“你伤还没好,还哭,胸口不疼吗?我看你大师兄那一掌打得不轻,怕是要让你养上个一年半载的。”

云泥仰面看他。下午的阳光带着高空的云影,伴着眼前盛开的花,落在她的脸上,她柔声道,“沈大哥,不论过多久,不论什么时候,你心里面都只有我苏姐姐一个人,是吗?”

沈寻月手中的鬼眼轻轻地在云泥青春俊美的脸上扫过,他笑道,“小丫头你又存什么心思呢。你大师兄和你,情况不同,跟我和你苏姐姐,是不能比的。”

云泥笑。她知道不能比。可是在哪一个青春女孩的梦想里,不是渴望自己成为那个男人的唯一,哪一个女孩子不渴望和羡慕,沈大哥和苏姐姐那样的爱情。

不曾拥有。那看着别人拥有也是可人的。即便,那曾经完美的一对人,如今破碎残缺。

沈寻月折了朵鬼眼花,别在云泥耳后,柔声道,“你大师兄不愿意你为难,你就乖,别非让自己去为难,知道吗?”

云泥“嗯”了一声,她突然很荒诞地想,要是沈大哥是她的哥哥该多好。哥哥都不曾这样疼爱过她。

沈寻月道,“你大师兄为你选的,应该是最好的一条路了。云丫头,不许再动歪主意。”

云泥明亮澄澈的眸子一闪,半垂下头,说道,“都被他打成这样子了,我还能动什么歪主意?”

沈寻月微微笑,摇摇头。云泥静静地陪了沈寻月一下午。沈大哥残疾,寂寞,能多陪他一个日子就是一个日子。

云泥在沈寻月那里吃完晚饭才回来,走在林木竞秀的小径里,皎洁的月光水一般透过林木,斜落在她身上。

云泥被那个安静的下午勾起种少女的情思。过往如此清晰,未来即将终止,她缓步走出林木,踏入花园的小路,仰头,一轮皓月如洗。

云泥的心忽而空明,如顶上明月,不染纤尘。

江上何人初见月,江月何时初照人。一定要探寻究竟吗,有些东西生来就是这个样子。

云泥挑唇而笑。是啊,她生来就注定是如今的样子。这样子就这样子好了,不用悲戚,不用遗憾,也不用自我怜悯。

云泥回首而望,不远的林木丛下,萤火闪烁。

鬼眼。云泥想起下午那妖艳带着幽香的红色。夜色中,荧荧摇曳,不阴森,却很美。

美奂美轮的一轮明月。六月十五了。

云泥想到这个日子,空明的心揉裹上浓重的酸楚悲愁。

为什么要决一死战呢?哥哥,大师兄,沈大哥,柳大哥,这些都应该是爱她的人,不是吗?每一个人,身后都是无数个鲜活的生命,为什么一定要一夕陨落,血流成河。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我继续啰嗦,话痨的毛病又犯了,我就是想写写洛云泥与沈寻月的一个下午,手痒了~

第三十七章 相许

幽静的湖水流荡着月光,云泥静坐在水边的大理石上吹笛子。石面光滑,犹带着夏日阳光的温度。

笛声悠扬委婉,清越如九天朝阳的凤凰。

柳无心站在杨柳的丛荫里,看月光下一身白衣,俊美幽静的洛云泥。玉笛飞扬处,皎洁月下人。晚风轻拂柳无心的襟怀,他的心瞬间萌动,又倏而幽暗。

没有人知道,几乎每个夜晚,他都会梦到云儿,总是那副脏兮兮,俏皮无赖又鲜活甜美的模样。

柳无心苦笑。云儿是在水一方的伊人,隔着蒹葭苍苍,白露如霜,即便溯游从之,也是道阻且长。

云泥发现柳无心,停下笛子,柳无心从丛荫里走出来,云泥起身向他见礼。

两个人在水边坐下,柳无心道,“云儿吹的笛子,真是悠扬极了。”

洛云泥笑,月光中一副冰雪般清透俊美的容颜。她抚着长笛道,“我自小喜欢吹笛,不喜琴。琴声低回婉转,总有冰涩幽泉之感,远不如笛子清越悠扬,似清风流云,开阔清明。”

柳无心道,“我不解音律,但听你的笛声,也未曾是开阔清明。”

云泥仰面,一双眸子如幽深的井水盛满了月光。她轻声道,“如今这样子,我怎么能开阔清明呢。”

柳无心的心有些涩,他宽厚地笑着,见她耳鬓别着“鬼眼”,伸手摘下来,说道,“晚上还戴着这花,要招萤火虫吗。”

云泥笑着从他手中拿过“鬼眼”放在鼻子下闻,沁人的幽香钻入鼻孔。柳无心柔声道,“今天伤还疼吗?”

云泥摇头,柳无心道,“心里还怪你大师兄吗?”

云泥愣了神,复摇头。

柳无心于是笑了,背着月光,笑得极其温柔通透。他伸手抚着云泥的头道,“那从此也不要和你大师兄拗气了。”

云泥抿嘴,嫣然道,“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和我说啊。”

柳无心笑道,“你不是因为玄清那件事,和你大师兄生气吗?”

云泥道,“我大师兄,沈大哥和苏大哥,都认为我因为那件事和他生气,其实不是那回事。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苦恼我自己罢了。”

柳无心思量着。她的苦恼,也是因为他的大师兄而苦恼的吧?

云泥道,“原来大师兄只有我,特别宠爱我,亲自教我读书,一有空就陪我。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只觉得有我和大师兄的日子,会日复一日地过下去,会那样过一辈子。”云泥苦笑,说道,“可是只过了五年。我十岁,五月初十,我一直记得那一天,大师兄把我叫过去,第一次和我说到墨绝,说到我的身世,说到柳家和这个天下。他对我说,柳家的老家主死了,新的家主要挑起争斗。柳家忌讳我的存在,提出的条件是,要么大师兄杀了我,要么把我交给柳家。我特别害怕大师兄把我送走,只满眼哀求地望着他,话也不敢说。大师兄心疼了,把我抱在怀里,对我说,他不会杀我,也不会离开我。”

云泥仰面笑,眼角流下泪来,继续道,“大师兄对我说,柳家长于毒,柳梦倾,”云泥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改嘴道,“你大哥,他心狠手辣,战端一起,势必不可收拾,大师兄不想与柳家两虎相争。天下元气已伤,再自相残杀,就不堪一击,让墨绝坐收渔利。我问他该怎么办,他我说,他要对不住我,他要拿出诚意给柳家,先娶别的女人为妻。我当时很懵懂,只是傻乎乎地问,那云儿呢?可以留在大师兄身边了吗?”

云泥说着自己就笑了,说道,“我那时候害怕的是与大师兄分开,至于他要娶什么人,我根本没在乎。”

柳无心道,“那时候小,长大了就在乎了。”

云泥道,“其实大师兄婚后对我更是疼爱,后来他和流霜姐姐有了孩子,我隐约有些妒忌,怕别人把我大师兄抢走,就更喜欢黏着他而已。可十二岁那年,我一觉醒来,大师兄突然又结婚了,新娘子很美,大师兄宠爱她,和她夜夜笙歌,冷落我了。我的确难受了一阵子,但不是和他生气,而是为我自己感到苦恼。”

不知从什么时候,云泥手中的鬼眼招来了一只萤火虫,看着那一点翩然的光亮,云泥破颜而笑,捧着花唤道,“柳大哥,你看!好漂亮。”

如此鲜活,柳无心顿时觉得那个瞬间的云泥与他梦中的影像完美重合,让他的心又忽而萌动。云儿那葱郁美丽的青春,月光中光华俊美的脸,破颜而笑,素手,红花,萤虫,她沁着月光的颈项的肌肤。

她曾经,脏兮兮的脸有着精灵般的笑容,她装鬼,爱钱,偷东西。她在自己身边,聪明,任性,大胆。无数次,他都无端地以为,那个小乞丐才是云儿真正的性情。

云泥见柳无心发愣,遂探过头,拿鬼眼在他面前晃,唤“柳大哥!”柳无心回神弯起食指在她额头上打了一下,笑骂道,“把花拿远点,又淘气!”

云泥并不躲闪,反而把花又在柳无心脸前晃了一下,柳无心作势弹她,半路上就笑了。看似无奈,其实很宠爱。

云泥凑过去倚在他身边,仰面,低声叹气道,“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其实很怕我大师兄的,从来没跟他淘过气。可能是我小时候被杀来抢去的,吓坏了,据说我刚到大师兄手里的时候,已经两个月不会说话了。所以就特别依恋我大师兄,特别乖,处处听他的话,生怕他不高兴。有什么事情,他脸上稍微有点不悦,我就马上认错,改,以后再不敢做同样的事。”

柳无心抚着云泥的头,突而沉默,说不出内心是痛,还是怜惜。云泥在一旁浅笑着柔声道,“我大师兄喜欢温柔聪明的女人,我就去做一个温柔聪明的女人。他说有人用心烧好菜等他回来,那就是家。我就去学烧菜,还曾经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给大师兄一个家。”云泥突而哽咽,含了泪,轻声道,“可是在他娶玄清姐姐那年,我突然明白我什么也给不了他,大师兄他什么也不缺。反倒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给的,没有他,我一无所有。所以,我不是在和他生气,我只是苦恼我自己。”

柳无心温暖的大手还在她的头上,云泥把头低得更深,轻声道,“我能为我大师兄做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能做。流霜姐姐可以,玄清姐姐也可以。我唯一仰仗的不过是大师兄把我养大,得他的宠爱罢了。所谓才情,容貌,温柔解语,包括煮茶烧菜的技巧,我所讨好大师兄的一切,都根本不值一提。如果大师兄不曾娶别人,我会傻乎乎地以为自己是他的唯一,是他的宝,自己所做的,是天下女人都不能做的,会快快乐乐和他生活到老,会觉得他没有我很不幸福。可事实上,有没有我并不重要。没有他,我才会惶恐,孤苦,不幸福。”云泥苦笑,突然仰面问道,“柳大哥,你说一个女人怎样才能让一个男人心仪仰慕,宠着爱着自己一辈子?”

柳无心欲言又止。有时候,或许只是一个相遇,就能心荡神驰想着念着一个人一辈子,真的一朝拥有,便会感念苍天,宠她爱她一辈子。可惜云儿不懂,现在,似乎也不该让她懂。

彼此无言。柳无心揉揉她的头,安慰哄劝地笑笑。云泥望着柳无心消瘦而英气的脸,温柔宽厚的表情,不由心口一热,只觉得一股暖流划破身心,内心忽而甜蜜地断裂般痛。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在后天,会不会也会陨灭?是不是在今生今世,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再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再也不能被他拥在怀里,甚至没有理由,远远地多看他一眼?

云泥一瞬间泪如涌,柳无心在她的泪眼中瞬间模糊。柳无心几乎是有些无措的,关切道,“云儿你怎么了?”

云泥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她扑过去钻在他的怀里,紧紧抱住,泪夺目流出,柳无心一瞬间七手八脚的慌乱,转而静静地,温柔地回抱住她,云泥在他怀里哽咽道,“柳大哥,后天,你不要去,好不好…”

柳无心的脸在月色中有几分苍白,但温静,他轻抚着云泥的头,莞尔笑道,“云儿是在,关心我吗?”

云泥仰面,一脸泪痕,她抓着柳无心背后的衣服说道,“柳大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柳家才不得不要去的,你根本不喜欢这些,你对天下也不感兴趣,可是,你知道不知道,我大师兄有伤,你武功最好,你若去,他们就会锁定你,不惜一切来杀你…”

柳无心微笑着,几乎是怜惜地捧着云泥的脸,手被云泥的泪打得湿漉漉的,云泥怔住,柳无心柔声道,“傻丫头,我不去,他们就不杀我,就会放过我吗?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对于这个天下,每个人的命运都是相同的,无可逃。你懂吗?”

柳无心最后的声音低沉,有些沙哑。云泥怔怔的,柳无心突然俯下头,他温热的双唇轻轻吻上她面颊的泪滴,云泥一颤,一种麻热倏而闪电般从丹田转瞬流窜至她四肢的每一条经络,透出肤表,占据她的每一个毛孔,剧烈着,袅袅不绝,继而淡淡消散。云泥惊奇,又贪恋。她仰着头,在柳无心的双手间,动也不敢动,似乎生怕那种奇妙的感觉消失就永不再来,无法回味。柳无心捧着他的脸望着她,云泥有一个瞬间,似乎看到他眼里的迷离和旖旎,似乎真实,又好像是幻觉。云泥仰面在他的手里,望着他那张瘦削而温润的脸,他刚吻过自己了,是真的吗?

云泥突然觉得,他的脸是那样完美而好看的曲线,柳大哥,竟然一下子这么美,动人心魄。云泥下意识抓紧了他,不敢相信般低低地唤了声“柳大哥”。

柳无心“嗯”了一声,双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把她抱在怀里,柔声道,“你以为只有你是无可选择吗?这世上的每个人都如是。我也是。就像我不喜欢柳家,可我是柳家的人。就像我不喜欢杀伐,可注定要去争战天下。就像我喜欢你,可是当时怕我大哥不肯放过我而牵连你,后来,你又是别人注定的妻子。”

云泥一下子泪流了满脸,柳无心爱抚她笑道,“我毫无怨尤,因为我没理由。每个人都无法选择出身,我生为柳家人,就要为柳家而战。我生在这个天下,就要为天下而战。就像你,生为墨绝人,却被你大师兄养大,前不能进,后不能退,不负此,即负彼,煎熬苦楚,即便不死,也难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