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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欢颜有什么呢?

从那段让她痛彻心扉的晦暗爱情中慢慢走出,她当然希望能遇到可以同甘共苦执手一生的良人。

可这人显然不该是许知捷。

她感激他在她危难时升出的援手。可她刚历过一场情劫,清楚地知道那并不是动心。

她的卑微身世可以困扰许知澜,当然也会困扰更为尊贵的许知捷。

中段提到的女词人指的是南宋女词人朱淑真。那句“无绪倦寻芳,闲却秋千索”也出自她的手笔。“去年元夜时”一词传说是欧阳修所写,饺子认为是夫子们在扯淡。朋友写宋词解析时我曾经建议她将这首写上,谁知朱才女不在她约稿范围内。好吧,等我年纪大了,懒得写小说时,也许会自己操刀写点这些诗词外的轶事玩玩。

现在么,我还是太懒了,不可救药的懒~~

赏灯那得工夫醉,未必明年此会同(三)

欢颜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在这满城的喜气洋溢灯火辉煌里跟许知捷把话说清楚。

这时,只闻得旁边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人在唤道:“五殿……五公子,欢颜姑娘!”

许知捷不禁皱眉。

因近来他的口碑不佳,章皇后管束颇严,若被人发现他上元节带美人出游,指不定又会传成怎样。到时章皇后固然会责怪他,欢颜更逃不过去,指不定又被按上什么罪名。

转头看时,他已暗暗叫苦,却不得不顿足招呼:“萧兄,楚相!”

来者正是身着便装的萧寻和楚瑜。他们身后跟着夏轻凰,正和一女子携手而行,笑语晏晏。

那女子仙姿玉立,袅袅娜娜,正是新册封的宁远公主聆花。她淡淡瞥过欢颜,含笑启唇向许知捷见礼:“五哥!”

想起萧寻曾当面拒绝过许知言邀约聆花赏灯的建议,甚至说了一堆内外有别的道理,欢颜扫了萧寻一眼,已掩不住眼底的嫌恶和鄙薄。

她原来怎么没发现这看似磊落的男子竟如此虚伪?

外表道貌岸然却满肚男盗女女昌,果然与景和帝、许知澜是一路人。——也许,也只有这样的人,才可能排除万难坐到那个万众俯伏的位置吧?

萧寻给她看得心头好像有毛毛虫爬过般不自在,干笑两声,搭讪道:“你们也刚从那边过来?连着十八座灯楼,真是难得一见的奇观呀!我们蜀地也闹元宵,阵势却差远了!这次前来大吴,真是不虚此行!”

欢颜向他清浅而笑,“便是不来赏灯,萧公子也是不虚此行。”

说不出的嘲讽意味,让萧寻的笑容更觉尴尬。

许知捷已走上前,向二人笑道:“今日元宵佳节,许多百姓出来赏灯,我也过来瞧瞧这普天同乐的情形,也算体察民情吧!”

二人忙点头称誉。

萧寻道:“五公子果然心系社稷百姓,一心为国,大有今上之风,在下佩服,佩服!”

他一脸诚挚,也看不出有多少的真心,多少的假意。

许知捷汗颜,更无意和他们多作纠缠,遂道:“我到那边茶楼歇歇脚,也便走了。萧公子,聆花妹妹一向娇弱,还得劳烦多加照料!”

萧寻只得应了,目注许知捷携了欢颜自顾离去。

欢颜侧了头,正向许知捷低笑道:“五公子多虑了!谁人不知萧府姬妾如云,萧公子久处其间,惯会做低伏小,怜香惜玉……”

萧寻无语凝噎。

她这是在给他添堵呢,还是在给聆花添堵?

又或许,她和聆花的恩怨结得深了,他决定娶聆花的那一刻,她便开始彻底讨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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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灯那得工夫醉,未必明年此会同(四)

夏轻凰瞥一眼蹙眉凝愁的聆花,拍了拍萧寻的肩道:“明天请楚相在这里立一块石碑吧!”

“什么石碑?”

“望姬石。好让所有吴都子民都晓得公子对看上眼的女子多会做低伏小,怜香惜玉。”

楚瑜笑道,“这主意……嗯,倒也别致。萧兄,想藉此机会名扬四海吗?”

萧寻咬牙切齿,一脚便踹向夏轻凰,叫道:“好,先让大家看看,我对你是怎样地怜香惜玉……”

夏轻凰飞身闪开,聆花却上前婉然轻笑道:“姐姐惯会说笑,公子别计较。”

萧寻见她娇怯怯如弱柳扶风般往自己跟前一站,和谁计较也不好和她计较,忙敛了方才的张扬,冲她微微一笑。

聆花便含羞低头,秀美的面庞被满街的灯光染上薄薄的红晕,嫣然生辉。

前方又有卖花灯的。萧寻走过去打量片刻,择了一只颇精致的富贵牡丹花灯买了,递给聆花,笑道:“牡丹雍容华贵,国色天香,与公主最是般配不过。”

聆花眸光盈盈,伸手接过,纤白的手指微有颤意。

夏轻凰抱肩看着,忽道:“少主这话,可是出自真心?”

萧寻的目光继续在花灯间逡巡,并不答她的话,却叹道:“轻凰,你几时改行了?”

夏轻凰一怔,“改行?”

萧寻道:“从大侠客、女统领一下子变成了老妈子!既然换了行当,本公子得考虑着以后是不是该把换下来的臭袜子留给你洗!”

夏轻凰冷笑道:“如果我是老妈子,你身边那些侍女都可以撤了,我一个人来服侍你,怎样?”

萧寻叹道:“如果就你一人服侍我,三天后,得找人来收尸了!”

“怕我被你活活气死?”

“怕没人做饭,我们两个活活饿死。”萧寻摘了一只花灯递到夏轻凰手里,“这个像你,不错。送你吧!”

夏轻凰定睛看时,却是一个孔雀开屏灯,五线彩线绣的孔雀翅膀倒也色彩斑斓,缤纷绚丽,只是这孔雀昂首阔步,趾气高昂,果然有几分夏轻凰骄傲自得盛气凌人的模样。

她抬眸怒视时,萧寻已退后几步,笑道:“哎,人有三急……轻凰,你先陪聆花赏灯,我去去就来……”

楚瑜见夏轻凰横眉嗔视,忙道:“我陪萧公子一起去。”

他跟着萧寻挑那人声鼎沸的去处奔去,却悄声笑问萧寻:“这两人真的认成了干姐姐干妹妹?如果夏姑娘是男子,我都该为你担心了!”

“担心什么?”

“担心宁远公主的驸马会换一个人。”

萧寻一笑,回头看二人已消失在灯海人群中,遂折转身往方才和许知捷等分别的方向走去。

赏灯那得工夫醉,未必明年此会同(五)

楚瑜负手道:“看来如果宁远公主的驸马换个人,萧公子会更舒心。要不,我帮公子设个法子,让她跟着公主一起随你回蜀?”

萧寻揉着肚子叹道:“恐怕真的吃得太多,消化不良了!”

他大步奔向许知捷、欢颜落脚的茶楼,身形迅捷如飞。

楚瑜笑道:“你这是消化不良?我瞧是饿虎扑食吧?”

萧寻恍如未闻,一晃身人已进了茶楼。

楚瑜淡淡一笑,悄然走到墙边阴影里,向身侧一招手,便有便装的随从上前来,听他附耳吩咐两句,即刻退开。

他立于灯楼下,怅惘幽深的眸光仿佛随着附近的灯光在幽幽摇曳。

喧闹里,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后,这男子低低道:“夏一恒冤情已雪,夏家小姐即将远嫁,你依然没出现,——只剩这个欢颜了么?也好,也好……”

欢颜正在楼上临窗坐着,看着外面满目的辉煌灯火,喧嚣人群,把手中温热的茶盏握得更紧了些。

掌心便有了些暖意,只是身上还冷。

透窗而入的,不仅有明灭晃眼的旖旎灯光,更有无声透骨的初春凛风。

许知捷令人备了手炉来,塞在欢颜怀中,自己边喝茶边看着她的面庞出神。

休养这些日子,她身体早已复原,只是性情仿佛在一夜间沉静了许多,白皙的肌肤愈发如凝冰琢玉般光洁剔透,别有一番萧肃清逸,更觉姿容绝美,令人魄动神驰。

他一直认为她是聪慧而单纯的;但心里终于可以转过别的念头时,他又觉得看不懂她。

但他们可以有很长的岁月慢慢相处,慢慢看懂她。她早晚也会像对许知澜那样对他死心塌地。

他微笑,把一把剥好的松子仁放到她掌心。

欢颜收回游移于窗外的目光,低头笑道:“真真折杀奴婢了!原该我为五殿下剥松子才对。”

许知捷不满地一啧嘴,说道:“怎么越大越和我见外了?在二哥身边也没见你这样。”

欢颜不答,一粒一粒地拈过松子仁吃着,思量着该怎么和许知捷说明白。

这时,只闻萧寻的笑声传来:“还好,我可赶上了,总算你们还没走!”

二人回头,萧寻已大踏步走过来。他虽笑着,脸上却有苦意,向许知捷叹道:“五殿下,在下还有事需麻烦欢颜姑娘。”

许知捷自是不愿开罪这位地位特殊的未来妹夫,闻言只得道:“哦,萧公子请说。”

萧寻道:“承蒙欢颜姑娘好意,前儿又为我开了方子调理。只是不知为什么,这些日子腹疼不适的毛病是好了,却多了些别的毛病。”

欢颜无奈地瞪他,“萧公子又有哪里不适?刚才怎么没听你说起?”

赏灯那得工夫醉,未必明年此会同(六)

萧寻笑道:“自从见识了姑娘养毒虫子的好本领,轻凰对姑娘已是奉若神明。听她口气,很想姑娘教她两手呢!我若当她面说姑娘方子不灵,岂不是坏了姑娘妙手锦心的名声?”

他坐到欢颜跟前,把手腕伸到她跟前,黑眸盈了笑意看她。

很漂亮的眼睛,曜亮得仿佛可以倒映人心。

就像……春日里花落如霰,那男子向她盈盈而笑,与她海誓山盟,许着天长地久的诺言……

以夏轻凰的骄傲和才智,会夸赞或钦佩她?

可以轻易许下的诺言,从来只是谎言。她若认真,便输了。

她低眸,掩住自己的厌恶,敷衍道:“如今是什么症状?”

萧寻叹道:“心口一阵阵作疼,身上也一阵阵发冷。”

欢颜沉吟,然后道:“这么看来,我那方子是少了味引子了。”

“什么引子?”

欢颜四下一打量,答道:“这里却没有。你出门往西,走到灯市尽头,拐右边小巷再行五十步,左首边那家铺子便有卖,你和老板娘打一斤吃了便可。”

萧寻纳闷道:“方子都不用,药名也不要?小白……姑娘又打什么主意?”

说了半截的小白,也不知想说小白狐还是小白猿……

欢颜郁闷,却微笑道:“萧公子难道信不过我吗?轻凰姐姐对我奉若神明,我当然会爱惜羽毛,不会坏了自己妙手锦心的声名。”

萧寻怎敢说不信她?他打了两声哈哈,说道:“那好,我呆会便去买这药引。”

欢颜道:“再晚只怕那铺子便关门了。公子现在便去比较妥当。”

楚瑜已徐步走来,听得只言片语,笑道:“要去哪里?我陪萧公子一起吧!”

萧寻虽猜着欢颜不怀好意,但见她望着自己,黑眸似笑非笑,柳眉似挑非挑,若挑衅,又若含情,心中没来由地又是一荡,暗自忖道:“若是赢她一笑,便是给她作弄一回又何妨?”

但他犯不着让别人看着自己给她作弄。

他这般想着,已站起身笑道:“那我这便去瞧瞧。楚兄就在此稍坐吧,我去去便回。”

楚瑜含笑点头,欢颜却紧跟着又道:“一斤即可,别吃多了。若是吃多了,到对面那家铺子奉上十两纹银,老板自然会安顿你。”

萧寻古怪地看她一眼,到底不敌心底疑惑,从欢颜身畔一掠而过,竟不走楼梯,从窗口轻轻跃了下来,赢得街上路人一片惊叫赞叹之声。

楚瑜摇头道:“这萧少主,还能更招摇些吗?”

许知捷却脸色微微一沉。

他悄悄出来,最怕引人注目。萧寻招摇不要紧,若是连累他被人指摘不是,岂不大大糟糕?

赏灯那得工夫醉,未必明年此会同(七)

侧头看欢颜时,却似也在惊讶萧寻离开得爽快,正支颐对着窗口发怔。

他问:“欢颜,你哄着他去买什么样的药引子?我们刚从那边过来,并没看到什么出奇的店铺呀。”

欢颜这才垂眸,拈着茶盏转动片刻,答道:“嗯,是家……酒坊。”

“酒坊?!”

“五公子……我并没骗他。酒味辛甘大热,可以和血通脉,散寒驱风,正治他阴寒内盛、心腹冷痛的症候。”

许知捷定定地看她半晌,慢慢道:“听着……是有几分道理。”

“何止有几分道理,分明有十分道理。”楚瑜抚掌大笑,接着问道,“那么,对面那家铺子又是卖什么的?”

欢颜的神色便有些奇异。

她抬头看着他们,慢吞吞问道:“其实我并不知道,十两纹银……够买一副薄皮棺材么?”

许知捷、楚瑜俱是愕然,然后大笑。

许知捷忍笑道:“大概……够了!只是这新年头里,我那妹夫又好事将近,你这丫头怎可触他霉头?等我回去告诉二哥,看他怎么罚你!”

欢颜道:“二公子不会罚我罢?萧寻过不过新年,成不成亲,和他有什么关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许知捷听她似乎话里有话,正要细问时,忽有一人匆匆奔到楼上,径走到他身畔附耳说了两句。

许知捷脸色微变,站起身向楚瑜低声道:“楚相,知捷有事,只怕得先行一步。”

楚瑜探头往窗外只一瞥,已是了悟,也低笑道:“五殿下放心,本相今日只在灯市偶遇萧公子,并未见着其他人。”

许知捷神色一松。

他不愿意因为和美人同游落人话柄,楚瑜与属国皇子太过交厚也同样不妥,彼此当作没看见自是再好不过。

楚瑜又道:“令舅已到前面街口,顷刻即至,欢颜姑娘不会武艺,只怕难以藏身,不如先留在这边,我呆会送她回锦王府便了。”

许知捷略一犹豫,点头道:“好。也不必麻烦楚相送她,呆会自有人护送她回去。”

欢颜便知他在附近必留有随从暗中保护,忙道:“你快走吧!我坐这里看会儿灯便自己回去了。”

许知捷从窗侧留意,却见他大舅章焘带着从人已奔至茶肆门口,心知有人将自己行踪通知了恰在附近的舅舅,章焘有备而来。想起先前离开的萧寻,他暗自恼怒,匆匆别了两人,仗着自己一身武艺,飞快飘下楼去,从茶肆后门迅速遁逃而去。

于是,兵部侍郎章焘奔到楼上时,只看到丞相楚瑜正领着一小婢立于窗前,意气风发神姿飘逸地指点江山。

赏灯那得工夫醉,未必明年此会同(八)

二人见面,自有一番寒喧。

楚瑜道:“本相听说元宵热闹,便过来看看,借机也可多多了解京中民情。章大人这是……”

章焘的目光来回扫了几遍楼上的客人,口中应酬道:“下官忝为京官,也该贴近百姓,多多了解民情,因此也来瞧瞧。”

幸好晚饭吃得不多,欢颜已着实反胃。争权夺位骄奢自恣都不算什么错,但从皇子到丞相到官员都打着贴近百姓、了解民情的口号竞相奔走在谋取私利的通天大道上,她不晓得这是大吴的悲哀还是百姓的悲哀。

幸好许知言游离于这些人这些事以外,也许她还能藉此寻得一方清净吧?

好容易两人应酬完了,章焘意在寻找他的好外甥,很快寻了借口告辞离去,欢颜这才能坐下继续喝茶。

窗外的灯市仍热闹地亮堂着,金碧射天,辉煌夺目,如天街琼楼落入凡间,着实美不胜收,令人眼花缭乱。但欢颜早已无心欣赏;何况,在屡次相见后,对面那男子不但没有让她心生亲近,反而让她越来越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