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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樱早知她如今身份尊贵,见她还认得自己,且如从前那般称呼,也不觉露出一丝笑意,说道:“数年不见,太子妃愈发倾国倾城,可喜可贺!”

欢颜笑道:“姐姐也比从前更添风采!”

石樱一笑,遂领她前去书房,却提醒她道:“我不知道太子妃为何而来,不过今年我们相爷病了一场,脾气变得有点儿怪异,太子妃最好言行谨慎些。”

欢颜应了,又道:“这里的房屋格局看着有些奇怪,别处竟没见过。”

石樱道:“听说是按上庸城楚家的老宅子模样设计的。咱们相爷向来念旧,不然也不会那么多年还为兄长的死耿耿于怀。”

说话间已将她引入一间屋子,却是个茶室。楚瑜正跪坐于一张长案前,拿新泡的茶烫着两只茶盏。欢颜进来,他淡淡瞥过一眼,也不相迎,只懒懒道:“你来了!”

欢颜道:“楚相知道我要来?”

楚瑜道:“我听说她没死,就想着她应该会找我说点什么……谁知最后还是不曾见到,她竟真的死了……”

他的眉目之间,便有止不住的凄伤和怅恨。

大约这些年跟许知言斗法,也给折腾得厉害,不过四年多没见,他已不复原来的风姿飒爽,两鬓斑斑,眼角有明显的皱纹,连背脊都似微微地弓了。

欢颜将随身带来的几包药提到案上,说道:“娘亲说你从小就有喘证心痛的毛病,难以根治,只怕年岁越大,发作得越厉害,直到临死前都很挂心,开了好几副方子,说是这些年留意着配伍出来的,应该有用。这几帖药是我昨日配的,可以用于寻常时调理身体。”

楚瑜正准备倒茶,闻言便将茶壶重重搁下,冷笑道:“我和许知言斗了这么久,患有喘证之事,瞒得过别人,大约瞒不过他吧?如今听说我和你母亲有些恩仇亲故,又打算编些瞎话来劝我放弃豫王帮他的忙吧?可见许知言也是病急乱投医了,这样的昏招也能出!我如果被你这么个丫头片子哄住,才是天下第一号的大笑话!”

欢颜不答,从怀中取出一叠纸来打开,却是一张张的药方。

所不同者,这药方不仅开了药,还详细写了用于某病某症侯,若出现某症状应该添何药,减何药……列得十分详细。

欢颜推到他跟前,说道:“治这个不是我的专长,这是母亲开的方子。”

楚瑜只扫一眼,便冷笑道:“这根本不是叶瑶的字迹!”

欢颜不觉狼狈,说道:“这是我昨天凭着记忆写下来的。母亲亲笔的也有。她比我还懒,有的是十多年前就写好了的,还有好些涂改痕迹,只怕一般大夫辨识不出。那些方子,还有几味需要用到的难觅药材,都是母亲交待过留给你的,我也一并带吴国来了。可楚相想必也知道我近日没回萧府,行李都在那边,因此没能带府上来。”

楚瑜哼了一声,说道:“你便慢慢编吧!我瞧你还能编出什么来!若是把我那兄长编活过来,我立时给她供个往生牌位,天天给她磕头上香!”

欢颜道:“若你能让我之前那位哥哥还是姐姐活过来,我为你立个长生牌位,天天给你磕头上香怎样?”

楚瑜怔了怔,“你哪有什么哥哥姐姐?她和夏一恒就生了你这么个朝三暮四不贞不洁的小贱.人吧?”

欢颜也不理他语中嘲骂,低头取下腰间一只荷包,将它打开时,里面便又有一个小小香袋,原来应该是鲜明的翠绿色,此时却已陈旧成青灰色了。但香袋上用金线绣了个小小的“叶”字,却还能看得清楚。

楚瑜看到那香袋,脸色却已变了。

欢颜将那香袋递过去,说道:“亏得这个是我随身带的,不知能不能证明我没有编谎骗你?”

楚瑜冷笑道:“就凭她留着我当年送她的香袋吗?”

欢颜愕然,“你送她的吗?我不知道。我以为母亲只是随手拿来装给你的信笺呢!”

“信笺……”

楚瑜一失神,立刻抓过香袋,迅捷打开。

里面只少少地装了点儿香料,果然有折成梅花形状的信笺。

他的眼睛便亮了亮,嘀咕道:“难得她还记得怎么折……”

小心拆开那信笺时,他的手居然在哆嗦。欢颜并不知道那信笺里写的什么,但多少也猜到了些,说道:“当日并不是我娘有意失约,害楠叔含恨而死。她一心想过去救人,可她当时已经有了两个月身孕,楠叔屡屡纠缠,她既愧疚,又愁闷,一直胎象不稳。那日听说楠叔病危,她大惊大急,匆忙预备药物时跌倒在地,当即便晕了过去……她虽随身备了许多药,可惜昏迷之际根本无法自救,所以父亲立刻带她回城求医,总算保下了性命,我那个不知是哥哥还是姐姐的,却没有了。”

“等她稍好些,强撑着回到别院再去寻你们时,楠叔已经过世,被你送往上庸了……结果又大病了一场,连楚家老夫人逝世的事父亲都没敢让她知道。父亲派人到上庸致悼,被人带东西丢了出去。等你回了京,娘身体好些也去找过你两次,想把这事解释清楚,据说你不肯相见,直接让人把她轰走了……娘还没什么,父亲却气得不得了,奉旨去北疆时,就直接把娘带去了。娘怀着我再返吴都时,因觉察朝中有人想对父亲不利,在别院隐居的时候多,再没去找过你。她说你那时刚刚崭露头角,若和夏家有了牵连,可能会连累你的前程。”

“春天时母亲有到吴都来给锦王治眼疾,但那时你却不在京中。她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很想和你解开心结,不料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也是郁郁不乐,临死前还在念叨……”

叶瑶的信笺并不长,寥寥数行。

欢颜想着母亲比自己还要懒上几分,也不知她到底有没有把自己说的这些讲清楚。但楚瑜居然把信笺翻来覆去看了许久,还像没有看完。

欢颜便有些尴尬了,说道:“我娘懒得很,除了药方,大约舍不得多写字。”

楚瑜道:“她一向懒。我本以为,她会懒得连丈夫都懒得换。”

欢颜愕然不知所以。

重帘静,层楼迥,惆怅落花风不定(二)

更新时间:2012-9-141:13:22本章字数:3274

楚瑜终于像是看完了,却默然地坐着,神色更是灰颓,摩挲着那个香袋,定定地出着神,许久才喃喃道:“她竟死了,真的死了……她竟真的找了夏一恒二十年,然后死了……可她这样的人,又懒又凶,不是该祸害一千年的吗?怎么会死了……”

欢颜道:“若是你当年把我害死,她便是没病死,大约也给你气死了!”

楚瑜哼了一声,说道:“害死你又怎样?大祸害生出的小祸害,早死早超生!”

欢颜道:“如今大祸害死了,超生了,楚相很开心?”

“开……开心……悻”

楚瑜这样说着,却实在看不出开心的样子。

嗯,他此刻的模样,很像心都被人撕开了,不知算不算开心的一种。

欢颜看不懂他,她只记得叶瑶提起他来时,神情总是愉快而悠然的叭。

叶瑶说这个位极人臣的楚相小时候是她和楚楠的跟班,走到哪里都有他的小小身影。

后来大了,懂事些了,忽然间就斯文起来,而且不肯在家学医,搬到书塾里攻读。偶尔回家来,他还是和她很亲近,只是没开口便会先脸红,害羞般笑出一对小酒窝……

可眼前这个男子,老谋深算,手段圆滑,行事狠辣……

吴国朝堂多少次风云变幻,他从政那许多年都能屹立不倒,到现在都不得不让诸皇子看他脸色行事,绝对不是偶然。

欢颜正是想着母亲说的那个时常害羞地红着脸的少年,才有勇气跑来试图挽回点什么;但真正面对他时,她发现试图说动这样的男子帮她做点什么,实在是有点蠢。

她正迟疑时,楚瑜忽道:“你母亲让我做的事,我做不到。”

欢颜怔了怔,问道:“我娘让你做什么了?”

楚瑜眯一眯眼,眸子里有细碎而灿亮的光色闪过,“她说,想吃一碗当年那种味道的榆钱粥。咱们家大院里有两株老榆树,春天时会结很多的榆钱。叶瑶爱吃榆钱粥,常常趁着大人没起床,一大早便去喊我过去,她爬到树上摘榆钱,我在下面提着篮子捡,最后让大哥亲自下厨煮粥……大哥厨艺很好,叶瑶每次都吃得很欢,我却尝着很一般。我讨厌榆钱的味道,每次吃得都很痛苦……”

每次都吃得很痛苦,依然时常跟在叶瑶后面捡榆钱吗?

欢颜很不解。

但萧寻能把她煮的粥眉都不皱喝下去,楚瑜喝点榆钱粥也便算不得什么了。

心里给银针扎过般疼了一下,她忙问:“为什么没有那粥了?老榆树砍了吗?”

楚瑜摇头,“老榆树还在,人都不在了……谁去采榆钱?谁去煮榆钱?我一个人采,一个人煮,一个人吃吗?还会是……那味道吗?”

他的嗓子忽然哑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

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这个讨厌的该死的叶瑶哦,那样自私地一走了之,再怎样历尽灾劫走遍天涯,都没想过要回上庸城去看一眼吗?

至少老榆树还在。

不知道老榆树还记不记得,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少年痴痴地看着在碧绿的树丛间采榆钱的红衣少女,眸儿晶亮,脸儿通红……

不知道老榆树还记不记得,少女从树上摔落,他惊慌失措地去接,两人滚作一处,另一个少年奔过来,同样惊慌失措地去扶……

不知道老榆树还记不记得,那年,那月,那时候,遗失了少年和少女多少单纯的笑容和清亮的笑声……

楚瑜捏着那香袋,忽恨恨道:“便是还能做出那味道的榆钱粥,我也不会给她喝。连死都死得那么远,凭什么再和我要故乡的榆钱粥!”

欢颜便道:“你不给她吃也没关系,明年春天我让人到上庸楚家大院采些榆钱快马送回蜀国,找最好的厨子煮好送我娘坟前供奉便是。楚相只需和老家仆人说一声,到时别阻着咱们进去便成。”

楚瑜看着她,觉得眼前这女子比她母亲还要没心没肺。

他不认为她这时候来找他,会一无所求。

但有所求而来,还能这样不解风情,连放低身段劝慰几句,顺路认个亲戚都不会,也是件罕事。

他问:“夏欢颜,锦王那个小世子,是你生的?”

欢颜眸光一黯,说道:“是,可能还会是我唯一的孩子。我和娘亲一样,体质不大好,怀那孩子时便多灾多难,未必还能再有孩子了……”

楚瑜道:“那不是挺好?如果许知言能继位,他也就一步登天了!”

欢颜总算还没笨到家,闻言便道:“这孩子的命运如今完全和锦王联结作一处,进一步天堂,退一步地狱。我娘也极疼这个孩子,如果楚相肯帮忙,想来我娘在九泉之下也会感激万分!”

楚瑜冷笑道:“可我凭什么要帮你呢?纵然你娘不是刻意害死我大哥,到底也是她辜负了大哥,才害大哥英年早逝!我和她没什么旧情可叙吧?”

欢颜郁闷,“真要拿这个怪娘亲,可谓合理不合情了!”

“什么叫合理不合情?”

“请问楚相,你喜欢谁,不喜欢谁,自己控制得了吗?我娘心不由主喜欢父亲,给上门一逼便乖乖嫁给他,的确不妥;可楚相喜欢上自己未来的嫂子便妥当吗?你到底是在为楠叔郁郁而终记恨她呢,还是在为娘离开楠叔却没选择你记恨她?”

楚瑜不觉白了脸,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给我滚!”

欢颜叹道:“我胡说了吗?可为什么我娘跟我说,是她辜负了你们兄弟两个,而不说辜负了楠表哥?”

楚瑜发白的脸色立时又涨红了,眼神也变得极是怪异,“她……她……原来她早就……早就知道……”

欢颜给他骂逐,又见他失魂落魄的,自觉站不住脚,正要迈步离去时,却见楚瑜红涨了的脸忽又白了下去。

这次白又和原来的白不一样,苍白里蒙着层青灰。

而他一手按紧胸口,人已弓下身去。

那厢石樱一直紧张地看着他,见状已惊叫着奔过来:“相爷!”

欢颜连忙扑过去把脉时,石樱道:“不用诊脉了,相爷喘证发作,你快扶他卧下,我……我去喊大夫!”欢颜却道:“别喊了,你扶住他就行。”

石樱一怔,见欢颜飞快从头上拔出一根银簪,从中倒出许多金针银针来,才暗骂自己这是急糊涂了。

论起大夫,吴都城内有几个大夫能比治好锦王眼疾的大夫更优秀?

果然,数针下去,楚瑜已喘过气来,脸上浮着的那层青灰慢慢褪了下去。

欢颜从桌上的那叠方子里抽出一张来,向石樱道:“按着这上面的方子叫人去抓药,每天一剂,三日后再换那边平时调理的方子。”

石樱忙应了,却落泪道:“最好能去了病根才好。”

欢颜叹道:“若他远离朝堂纷争,不再劳心劳力,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安心住着,从此诗书为伴,琴棋娱情,再以这方子调理一年半载,去了病根也不是不可能。”

楚瑜虽虚弱,此时已能说话,却冷笑道:“你这是盼着我辞官退隐,再不能和你那锦王为敌吧?”

欢颜闻言,收了银针道:“你若这样想,也由得你。最好找个和我同样医术的大夫随身跟着,不然再犯几次病,该可以去天上为先皇效忠了!”

她收拾东西转身便走,心下却也沮丧。

她到底是个无用之人,终究帮不上许知言的忙。

正要踏出门槛时,楚瑜又叫住了她。

“夏欢颜!”

欢颜转身看他。

楚瑜愤愤地看着她,却道:“如果你帮我做一件事,我虽未必能帮锦王继位,却可以保证暂时不与他为敌。”

欢颜不觉眼睛一亮,再顾不得负气,忙道:“只要你当口不与锦王为敌,锦王也必铭记于心,将来必定也不会再与你为敌。不知楚相有什么吩咐我去做的,我当尽力而为。”

评区对本文的情节和人物设置意见很多哈!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我会努力在下一篇有所改进~~

重帘静,层楼迥,惆怅落花风不定(三)

更新时间:2012-9-160:52:40本章字数:3484

她想着楚瑜所提条件必然苛刻,说这话时心中委实忐忑。

谁知楚瑜竟指着那叠欢颜带来的方子道:“如果你把叶瑶亲笔写的方子交给我,我便不再与锦王为敌,并尽量保你的孩子富贵无双!”

小世子的未来目前完全系于许知言一身,保小世子富贵无双,和保许知言有何差别?

何况他这要求,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欢颜大喜,随即便有些踌躇,“娘那方子本就是给你的,要拿来原是方便。不过那方子都是在萧府我的行李中呢!愠”

“那你便回萧府吧!”

楚瑜看着她,黑郁的眼睛里渐渐透出了原来的精明和冷静。

“你要记住,萧寻的态度至关重要。如果你不能劝说他改变主意,即便皇帝下旨立锦王为太子,锦王也将前程堪虞!囊”

欢颜踏出了楚府。

她出来的脚步仿佛比进来时更要沉重几分。

马车早在门外套好,一众随侍已预先出府,在外静默守候。

欢颜魂不守舍,正要走过去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唤。

“欢颜!”

欢颜心口一窒,急回头看时,却见萧寻单人单骑,正在另一侧向她凝望。

他罕见地着了一身黑袍,衣缘袖口缀着金丝云纹的刺绣镶边。背着阳光坐于马上时,他看着像一座静静矗立的雕像,却散着柔和的浅金光泽。金丝刺绣在墨黑的布料里一点两点地闪烁着,却又像暴雨刚过的夜幕,执着地想灿亮起来的一颗两颗星子。

迎着日光,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觉得出他眼眸里的冀望和伤心。

她不觉走过去,站到马鞍前向他凝望。

他便垂下眼眸,向她笑了笑,“恐怕我的话,某些人没有帮我带到。我想亲自过来问一问你,你是不是迷路了?”

欢颜问:“我迷路了,又怎么办?”

萧寻柔声道:“如果你迷路了,我带你回家。”

欢颜顿了顿,转身走向锦王府的车轿。

萧寻整个地僵住。

他仿佛透不过气来,却又不得不逼着自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勒转马头便要离去。

这时,他听到欢颜在和马车边的锦王府侍卫说话。

“回去告诉锦王妃,幸不辱命!”

“是!”

“再告诉锦王,我……回去了……”

“这……欢颜姑娘回哪里去?”

“回家。”

欢颜说着,回身走向萧寻。

萧寻狂喜,驱马如旋风卷至,屈身一捞,已将她腾空拎起。

欢颜惊叫时,身体已落于马鞍之上,正在萧寻身后。

萧寻未待她坐稳,已一鞭甩在马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