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心里一个咯噔。

刚才她说的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不管如何,齐王妃也姓顾,是顾莞宁嫡亲的姑母。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顾莞宁似是看出了太子妃的顾虑,忽地扬起唇角,轻声道:“母妃,谢谢你。”

谢谢你这样安慰我。

谢谢你愿意站在我身后,为我撑腰。

再坚强的人,也有脆弱无助的时候。太子妃的这番暖心暖肺的话,真真正正地打动了顾莞宁。

顾莞宁也从这一刻起,彻底接受了这个婆婆。

太子妃一时摸不清顾莞宁在想什么,不过,顾莞宁眼中的温软却看的一清二楚,不由得笑了起来:“你是阿诩的妻子,也叫我一声母妃。既是一家人,就不必这么客套多礼,也不用总是谢来谢去的。”

顿了顿又道:“两日后就是你皇祖父五旬寿辰。那一日宫中设宴,五品以上的官员都有资格进宫赴宴,五品以上的诰命女眷也可以进宫。一切由你皇祖母操持安排,倒是轮不到你我操心。”

“到时候,少不得又要和齐王妃碰面打交道。高阳郡主也会进宫。”

“我知道你性子刚硬,口舌犀利,对上谁都不会吃亏。不过,那一天非同寻常。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隐忍一二。”

说完,又唯恐顾莞宁心中不悦,忙又笑道:“不过,你如今声名在外,估计也没人敢主动招惹你就是了。”

成亲不到两个月,顾莞宁已经“声名赫赫”。一应女眷,明里暗里吃过亏的不在少数。就连太子,等闲都不想和她做口舌之争。

顾莞宁听得哑然失笑:“听母妃的意思,我倒是成了母老虎了?”

太孙妃颇为幽默地应道:“是母老虎也无妨。只要阿诩中意就行了。”

顾莞宁:“…”

所以,在太子妃的眼里,她果然就是一只不折不扣的母老虎啊!

顾莞宁在雪梅院里陪着太子妃用了午膳,然后才回了梧桐居。

原本心中的烦闷阴郁,经过太子妃一番开解安慰,倒是消散了不少。

琳琅见顾莞宁神色轻快,心中也颇为欢喜,低声笑道:“太子妃娘娘对小姐可真是好呢!”

顾莞宁笑着嗯了一声。

一开始,她不愿嫁给太孙,故意惹怒太子妃。太子妃对她全无半点好印象。成了婆媳之后,性格温软的太子妃和强势凌厉的她,倒是渐渐有了独特的婆媳相处之道。

感情都是处出来的。

她全心为太子妃考虑打算,用计除掉于侧妃,令安平郡王被厌弃。太子妃自然也会投桃报李,对她这个儿媳愈发亲近上心。

两天后。

元祐帝五旬寿辰,各地官员争相送来贺礼。京中文武百官就更不必说了,为了讨元祐帝欢心,各种奇珍异宝纷纷呈到御前。

宫中设宴,五品以上的官员均可入宫赴宴。五品以上的诰命女眷们,也在这一日进宫。官员们在集英殿里,女眷们则来了椒房殿。

王皇后做了多年皇后,对操持此类宫宴驾轻就熟。早已在半个月之前就已准备妥当。

宫宴一共设了两百席。男子一百席,女眷也是一百席。

山珍海味,佳肴珍馐,美酒佳酿,新鲜瓜果,精致点心,数不胜数。端着菜肴的宫女们俱都穿着粉色宫装,妆容得体,俏脸含笑。

宫宴中途,还有歌舞助兴。宫中的乐师们吹拉弹唱,美艳妖娆的舞姬们翩翩起舞,眼波似水。

太子和几位藩王,陪着元祐帝坐在首席。

“儿臣敬父皇一杯,祝父皇福寿延绵,长命万岁。”太子率先起身敬酒,俊美的脸孔上满是诚恳的笑容,气度从容,颇有储君风范。

大喜的日子,儿孙绕膝,百官齐聚,元祐帝心情极佳,看太子也比往日顺眼多了。

元祐帝笑着说道:“长命万岁千岁都是骗人的。人生七十古来稀,朕如今到了知天命之年,比起先帝来已经算是长寿了。朕只盼着再康健平安地活上十年八年,将大秦治理得平安富庶,将江山交到你的手中。朕也就能安心合眼归天了。”

太子心中一阵激动,忙笑道:“父皇今日寿辰,说什么合眼归天,太不吉利了。”

他虽是储君,平日却不得元祐帝欢心,被元祐帝挑剔挨骂都是常有的事。像此时这般和颜悦色说话,少之又少。

更不用说,这还是元祐帝第一次当众说一定会将皇位传给他。

说句诛心的话,他一直都在暗暗担心元祐帝看他不顺眼,会生出废太子改立储君的念头…

英俊倜傥潇洒不凡的齐王含笑站了起来,手执酒杯,恭敬地说道:“儿臣也敬父皇一杯,祝父皇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元祐帝笑着说了一声好,痛快地饮了杯中酒。然后又叹道:“藩王就藩,是先祖开朝时就定下的规矩。朕虽舍不得你们兄弟三个,也不得不让你们就藩。只留下太子在京城。平日每每想到你们兄弟,朕的心里就十分挂念。”

元祐帝是天子,也是父亲。

儿子们去藩地,一去就是几年,做父亲哪有不惦记的道理?

元祐帝一动情,齐王的眼中也闪出了水光:“儿臣也时常惦记父皇。此次接到圣旨,可以回京为父皇祝寿,儿臣激动得一连几日都没睡好。”

韩王和魏王也立刻起身,纷纷诉起了对父皇的思念之情。

太子笑容如常,心里却冷笑不已。

兄弟几个,个个心眼足实,逢迎拍马讨好元祐帝,一个赛过一个。

尤其是齐王,从小就惯会讨元祐帝欢心。读书和骑射也是众兄弟中最出色的,再有英俊得无人能及的相貌和卓尔不群的气度,将他这个兄长映衬得黯然无光。

好在自己运气好,比齐王早出生几个月。

大秦立储,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储君若无大错,不能轻易废立。

托祖宗的福,他安安稳稳地做了十几年太子…

就在此时,元祐帝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第四百三十四章 寻欢

“你们兄弟三个,几年未曾归京。此次既是回来了,不妨在京城多住一段时日。”

元祐帝此言一出,齐王等人俱是大喜:“多谢父皇。”

生在宫中长在宫中,谁愿意离开繁华富庶的京城,到偏远的藩地去?

更何况,京城才是大秦的政治中心。在藩地经营得再好,终究不及在京城覆手为雨翻手为云。

齐王等人的心情倒是好了,太子的心情可就不太美妙了。

什么叫留一段时日?

是留十天八天,还是两三个月,抑或是一住下就是几年?

按着先祖开朝时的规矩,储君一定下,其他藩王就该离开京城就藩。元祐帝舍不得儿子们离开,硬生生地将齐王等人多留了八九年,才依依不舍地命他们就了藩。

齐王最是狡猾,自己不得不离开,就将长子萧睿留了下来,美其名曰“代父尽孝”。

哼!

什么代父尽孝。分明是有意找个理由,将萧睿塞到元祐帝身边。

一来让长子时常陪伴元祐帝,博得天子宠爱和欢心。二来,有萧睿留在京城,齐王也能一手掌控朝堂动向乃至京城风向。

这个齐王,从来就不是省心的主省油的灯。

他是一刻都不想见到齐王!

现在倒好,元祐帝一张口就要将齐王等人留下,他这个做太子的,看到野心勃勃的兄弟们,心情好了才是怪事。

心情郁闷的太子殿下,一不小心,就喝多了酒。

酒意熏然的太子,目光忍不住就瞟向场中跳舞的舞姬。

一瞟,就瞟到了最美丽最妖娆的那一个。

脸庞美,身段好,年轻妩媚,目光含情。玉指纤纤,风情万种。腰肢柔软,款款扭动。扭得太子殿下的心里痒啊痒…

自从于侧妃死后,太子殿下的心情一直不佳,已经很久没有寻欢作乐的心情了。此时忽然又起了兴致。

站在太子身侧的方公公,最是伶俐知趣。立刻悄悄凑上前来,低语一句:“殿下,奴才先去安排。”

太子略一点头。

太子好美色,众人皆知。

太子府里除了正妃和两位侧妃之外,美貌有风情的侍妾美人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在别人府中赴宴,春风一度的美人更是数不胜数。

元祐帝虽然不喜他纵情女色,不过,倒也没将此事太过放在心上。身为男子,又是储君,日后会成为天子,后宫佳丽多些也无妨。

也因此,元祐帝虽然常责骂太子平庸无能,好美色这一条,倒是从未数落过。

说起来,元祐帝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风流天子。现在是年龄老迈,没了寻欢作乐的兴致,在女色上才淡了下来。

太子却是正值盛年,颇有几分猎艳的兴致。

方公公在太子身边伺候数年,一直颇得太子信任。为太子寻美人此类事情,私下没少做过。不过,在宫中就得谨慎行事了。

首先,元祐帝的嫔妃们是绝不能沾惹的。再年轻再美貌的,太子也不敢多看一眼。他是喜欢美色没错,不过,也不至于昏头到这个地步。

宫中年轻俏丽的宫女,太子也不会轻易动手。原因和第一个差不多。万一是元祐帝中意的,被他抢先动了手,可就麻烦了。

宫中的歌姬舞姬,同样存在着此类风险。

换在平日,太子过一过眼瘾,很快也就放下了。偏偏今日太子喝了不少酒色迷心窍,那个领舞的舞姬又实在太妩媚太合他的胃口。一时胆大,也就忘了这诸多顾忌。

方公公得了太子应允之后,立刻悄悄退下。先去寻了熟悉的乐师,仔细地打听太子相中的美人到底是何来历。

这个乐师姓齐,低声说道:“领舞的舞姬姓郑,是半年前进的宫。她舞姿曼妙,又生的美貌,此次排舞,特意让她领了舞。”

方公公悄声问道:“这位郑舞姬,平日可曾近过圣上身边?”

齐乐师立刻心领神会,笑着低语:“这倒没有。圣上平日连后宫都极少进了,哪里还会留意舞姬。”

方公公立刻放了心,塞了张银票给齐乐师,低声说了数句。

齐乐师收了银票,咧嘴一笑:“放心,我一定将此事安排妥当。”

酒宴进行至大半,太子借口酒意太重,张口请退片刻。

元祐帝不以为意,笑着恩准。

方公公搀扶着“不胜酒力”的太子,退出了集英殿。

举着酒杯的齐王,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然后又迅速隐没。若无其事地和身边的韩王喝起酒来。

都是亲兄弟,谁还不清楚太子那点德行出息。

韩王借着宽大的袖袍做掩饰,低低地笑道:“二哥不知要‘休息’多久才回来。”

齐王漫不经心地笑了一笑:“这可说不准。”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各自露出了然的笑容。

果然,太子‘休息’了很久都没回来。

看来,‘休息’得非常尽兴啊!

此时的太子,确实非常尽兴。

年轻娇嫩妩媚的美人,欲迎还拒,看似羞羞答答,实则大胆。刚被他搂到怀里的时候,还有些惊惶胆怯,很快便热情如火竭力逢迎,缠得他纵横驰骋,难以自制。

一次一次又一次之后,太子终于精疲力竭,搂着光滑娇软的美人儿,心中满是餍足。

“殿下,”郑舞姬娇滴滴的声音似能拧出水来:“奴婢已经是殿下的人了。殿下可不能忘了奴婢。”

太子笑道:“放心,孤很快就将你领回府里,让你做孤的美人。”

这样的承诺,太子一年至少许个十回八回,随口就出,压根不用考虑。至于到底会否实践承诺,就要看太子殿下的心情如何了。

郑舞姬红着俏脸,悄声说道:“殿下身边只有一位李侧妃,不知奴婢是否有幸,能成为殿下的另一位侧妃。”

侧妃?

太子动作一顿,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皱。

这个女子,野心倒是不小。

太子侧妃,虽是侧室,却也身份尊荣。日后他继承皇位,身边的侧妃少不得要被封为妃嫔。

区区一个舞姬,竟然敢肖想侧妃之位,简直是荒谬可笑!

第四百三十五章 求婚(一)

郑舞姬犹自不知自己已经被列入“不分尊卑不知进退”的范畴,用柔软的身子使劲地磨蹭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被磨蹭出了火气,很快又翻身上马,随口就许下了允诺:“好好好,孤什么都答应你。”

郑舞姬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雀跃,愈发热情地迎合。

半个时辰后。

太子整理好衣服,手软脚软地出了屋子。

这间屋子,是太子日常在宫中小憩之处。守在外面的几个内侍,听了半日的活春宫,依然神色如常。

等在外面的方公公早已急不可耐,连连催促道:“殿下,宫宴已经到了尾声。皇上已经命人来问过一回了。”

太子忙打起精神:“孤这就过去。”

声音有些轻飘飘的,脚底也有些轻软无力。

看来,屋子里的那个郑舞姬伺候得很尽心。

方公公立刻冲一旁的内侍使了个眼色,内侍点了点头。

太子走了之后,内侍进了屋子,将准备好的一对玉镯赏给了郑舞姬:“这是殿下赏给你的。你拿着吧!”

太子出手倒也不算小气。这对玉镯成色颇佳,至少也值千两。

郑舞姬却不肯收:“能伺候殿下,是奴婢的福分。殿下已经允了奴婢的请求,这玉镯奴婢是万万不能要的。”

说完,竟起身走了。

内侍眼睛骨碌一转,索性将玉镯塞到了怀中。

春风一度,太子殿下不出三日,只怕就会将这个郑舞姬扔在脑后。哪里还会记得追问赏赐的东西到没到美人手中。

太子姗姗来迟,差一点错过宫宴结束。

元祐帝稍稍有些不快地瞄了太子一眼。

太子唯恐自己神色不太对劲,忙低头请罪:“儿臣刚才小憩片刻,竟然睡着了,来得迟了些,还请父皇恕罪。”

来迟了也不算什么大错。元祐帝也未追究,随意地数落两句,便没再多说。

宫宴结束后,百官和诰命女眷们尽数离宫。剩余的皇子皇孙们,自是要继续留在宫中,陪伴在元祐帝左右。

一众皇子妃和郡主,则留在了椒房殿里陪伴王皇后。

唯一的孙媳顾莞宁,自是最受众人瞩目。

尤其是前几日,顾莞宁在宫中大展神威,接连收拾了嫡亲的姑母齐王妃和最受宠的高阳郡主,更是人人心生敬畏。

人心就是如此。一旦觉得某人厉害难以招惹,很自然地就会生出惧意。

哪怕顾莞宁今日端庄守礼,循规蹈矩,既未怼任何人,也没露出半点锋芒…众人依然不自觉地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其中,尤以齐王妃和高阳郡主最明显。

今日一见面,齐王妃就热情主动地打招呼,喊了一声莞宁。顾莞宁浅浅一笑,果然喊了一声姑母。

这一声姑母,听的齐王妃心中十分快意。只可惜,顾莞宁只叫了这么一声,再后来,便没再和她说话。

至于高阳郡主,早就得了王皇后的叮嘱,虽是满心愤恨满腹怨气,一时也不敢来招惹顾莞宁。最多就是偶尔狠狠地瞪过去一眼罢了。

顾莞宁视若不见。

高阳郡主又瞪过去一眼。

顾莞宁恍若不察。

高阳郡主心气稍平,再接再厉,继续瞪过去…

顾莞宁的目光正好扫了过来。高阳郡主一惊,反射性地低下头。然后,为自己这个认怂的举动懊恼不已。

这些小插曲,对今日的宫宴并无太大影响。

京中五品以上的诰命女眷着实不少,除了一二品的诰命有资格在过年时进宫觐见,其余的女眷大多第一次进宫。一个个战战兢兢,唯恐行为举止出差错,哪里还敢东张西望低声窃语。

待宫宴结束后,女眷们尽数离宫,椒房殿里陡然少了一大半的人,顿时清净了几分。

王皇后笑着说道:“今儿个是皇上寿辰,外人都已经走了,现在留在这儿的都是萧家的媳妇孙女。各人都随意些,不必拘谨。”

众人纷纷笑着应了。

孙贤妃窦淑妃等嫔妃陪着王皇后闲话,太子妃和齐王妃魏王妃韩王妃打着机锋。

备受元佑帝青睐的长孙媳顾莞宁,成了众郡主追捧讨好的对象。几个十几岁的少女如众星捧月一般,将顾莞宁簇拥在中间,热情地攀谈。

高阳郡主站在王皇后身侧,心中嫉恨难平。

往日,这等场合里最初风头的总是她。

现在,却变成了顾莞宁。

益阳郡主和丹阳郡主也未凑过去,姐妹两个站在一旁,宛如被众人遗忘了一般。

想想也是,于侧妃被一杯毒酒赐死,又被草草下葬。众人躲还来不及,哪里还想理睬她们两个。

齐王妃忽地咳嗽了一声,笑道:“母后,儿媳今日有一事斗胆相求,还望母后成全。”

王皇后挑了挑眉:“哦?你有什么事求本宫?”

齐王妃笑着说道:“是阿睿的终身大事。”

众人第一个反应,就是看向顾莞宁。

顾莞宁神色不变,心里却冷然一笑。

该来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

前世她和太孙定亲之后,齐王夫妇迅速为齐王世子另外择了一门亲事。沈青岚机关算尽,最终还是做了侧室。

今生她提前两年嫁到了太子府。

齐王夫妇也按捺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