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屋子里便传出了顾莞宁的声音:“琳琅,你们几个进来。”

丫鬟们笑着对视一眼,然后各自收敛心神平心静气。

一推开门,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迎面扑来。

有些淡淡的腥气,还有些奇异的香气…

琳琅只当不知,颇为镇定地走上前行礼:“奴婢见过太孙殿下,见过太孙妃。”

太孙已经穿好了衣服。

顾莞宁也已穿上了中衣,一头乌黑柔软的青丝披散在身后,白嫩的脸孔透出异样的娇艳,眼角眉梢也浮着往日没有的风韵。说话时嗓子微微有些沙哑:“伺候更衣梳洗。”

琳琅应了声是,和玲珑璎珞琉璃有条不紊地忙活起来。

净面梳发更衣,这些都是她们做惯的,动作十分利索。

整理床铺,素来都是琉璃的事。

琉璃走到床榻边,看了一眼被揉得皱巴巴的被褥床单,脸颊忍不住红了一红。更令人羞赫的,是被褥上还有些可疑的痕迹…

很明显,床铺已经被收拾过了一回。只是,有些痕迹,却是遮也遮不住的。

顾莞宁故作镇定地坐在梳妆镜前,透过光滑的铜镜,瞄到琉璃略显迟疑的动作,脸上耳后顿时热了起来。

很快,珍珠端着精心熬好的黑米桂圆红枣粥来了,献宝似地呈到了顾莞宁面前:“太孙妃,这是奴婢特意为您熬的粥,最是滋阴补血呢!”

滋阴补血…

顾莞宁瞬间想到了昨夜被染上了血迹的元帕,一张俏脸顿时热气蒸腾。

珍珠还在絮絮叨叨喋喋不休:“奴婢现在就伺候太孙妃喝些热粥吧!这样才有力气去雪梅院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在顾莞宁恼羞成怒之前,琳琅抢着张口打断了珍珠:“行了,你先将粥放下,热粥烫口,稍稍凉一些再喝。”

珍珠还算伶俐,立刻应了一声退下,也免了顾莞宁羞愤翻脸。

神清气爽一脸笑意的太孙走上前来,端起热粥,舀起一勺,递到顾莞宁唇边:“来,我喂你。”

哼!昨天夜里折腾得她翻来覆去…害得她现在手软脚软全身无力,尤其是不可言说之处,更是酸疼不已。

他伺候自己喝粥也是应该的。

顾莞宁毫不客气地张口喝下,顺便挑剔一句:“粥有些烫,吹一吹。”

太孙眼中笑意更盛,一本正经地应道:“谨遵太孙妃之命。”

再接下来,果然细心地吹了一会儿才送到顾莞宁唇边。

顾莞宁又皱着眉头不满意了:“吹得太凉了。”

太孙好脾气地接受批评:“是我太粗心大意,接下来我一定改进。”

众丫鬟都被闪瞎了眼,待不下去了,纷纷看向琳琅。琳琅张口道:“奴婢们先告退片刻。太孙妃有什么吩咐,再传召奴婢们进来。”

说完,便率先退了出去。其他几个丫鬟立刻也跟着退了出去。

太孙对丫鬟们的知情识趣非常满意。继续慢悠悠地舀起一勺热粥,细心地吹得不烫口了,再送到顾莞宁唇边。

顾莞宁心安理得地任由太孙伺候,直到一碗热粥吃了大半,才矜持地说道:“该给母妃去请安了。”

这矜持矫情的小模样,真是越看越可爱。

太孙忍住笑,点了点头。

今日请安的时间,比往日迟了大半个时辰。

待夫妻两个到了雪梅院,迎接两人的,是太子妃眉开眼笑喜气洋洋的脸孔:“不必行礼了,快些坐下吧!我早就命人准备好早饭了,就等着你们两个过来一起用早膳呢!”

儿子儿媳终于圆房了。儿媳身子这般健康,一定很快就能怀上子嗣,生个白胖可爱的孙子…

太子妃乐呵呵地想着,目光情不自禁地在顾莞宁的小腹上转了一圈。

顾莞宁:“…”

这目光暗示地太明显了!她想装着看不出来都不行。

太孙笑着说道:“母妃你别心急。我和阿宁刚圆房,子嗣的事,得看缘分和福气。说不定很快就会有,说不定要三年两载。母妃得耐着性子等上一等。”

太子妃满口应下了:“我肯定耐着性子等,不会催你们的。”然后,又兴致勃勃地说道:“不过,我近来闲着无事,正好可以做些针线打发时间。我打算先绣两件大红肚兜,等孩子一出世就能穿了。”

顾莞宁:“…”

太孙:“…”

就这也叫有耐心?

就这还叫不会催?

太子妃见两人神色微妙,顿时误会了,笑着说道:“我当年没出阁之前,女红可是一等一的。虽说这么些年很少碰针线,不过,底子还在,做出来的针线绝不会差。你们就放心好了。”

顾莞宁和太孙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齐声应道:“母妃的针线,我们自是放心。”

太子妃心怀大慰,笑着说道:“快些去吃早饭吧!我今日特意让人准备了几样粥点,都是滋阴补血的。莞宁待会儿可要多吃一些。”

顾莞宁:“…”

第五百一十六章 甜蜜(一)

在雪梅院里用完了早饭,太子妃便催促道:“你们两个都回梧桐居歇着吧!”

那副架势,简直是恨不得他们两个立刻“努力”变出一个孩子来。

顾莞宁哭笑不得,回到梧桐居后,少不得又拧了太孙一回。

太孙一脸无辜地喊冤:“又不是我急着催你怀孕生子,你也听到了,我已经和母妃说得清楚明白。她愣是这样,我也没办法。”

顾莞宁白了他一眼:“反正都怪你。”

太孙好脾气地笑了笑:“好好好,都是我的错。”

她明明是害羞了,偏还要装出凶巴巴的样子来,真是别扭又可爱。

顾莞宁也知道自己使小性子,可一看到太孙咧嘴傻笑的样子,就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昨夜…然后就更想拧他了。

没等她动手,太孙便温柔地搂住了她,轻声道:“你昨夜没睡多久,一定困乏无力。总之今日也没什么事,更无人来打扰。不如现在睡上两个时辰,等到吃午饭了,我再叫你。”

她确实又困又累。

顾莞宁点点头。

太孙继续温柔地笑道:“我来替你更衣。”

顾莞宁顿时睡意全无,瞪了过去:“你去书房待着,我自己一个人睡。”

太孙颇为委屈:“阿宁,昨夜可不止你一个人累。其实,我比你更辛苦更累更耗费体力。我也打算睡两个时辰好好休息一回。你就这么撵我去书房,于心何忍!”

比厚颜无耻,顾莞宁只得俯首称臣。

于是,太孙顺利地上了床榻。

太孙也确实是累了。男女之事,本就是男子更耗体力。昨天夜里,又不知节制食髓知味一而再再而三…

相拥着躺到床榻上,没等顾莞宁入睡,太孙就先睡着了。

顾莞宁听到头顶细细的鼾声,不由得哑然失笑。略略仰头,看着他睡得格外香甜的俊脸,心中漾起绵软的甜意。

她静静地看了片刻,伸出手指,在他的俊脸上轻轻地游移。

浓黑的眉,清俊的眼,挺直的鼻梁,厚度适中格外柔软的嘴唇…她一时忍不住,凑上前,在他的唇上落下轻柔的吻。

身已属君,心已属君。

萧诩,只要你不负我,我顾莞宁这一生必会倾心待你。

顾莞宁默默地凝视许久,才闭上眼睛,很快进入梦乡。

梦中的一切,既遥远,又有些诡异的熟悉。

同一张床榻上,她侧着身子装睡。而她身后的俊美少年,犹豫地伸出手,还未碰到她的肩膀,便轻轻地收了回来。

呵,那是前世的她和萧诩。

那是他们圆房后的清晨。

明明已经做了世上最亲密的事,可他们两个却依然陌生而尴尬。各自起床更衣后,甚至不知该如何和对方说话。

至少,那个时候的她是如此。而萧诩,虽想亲近她,却又担心她会排斥抗拒。而她,分明已经察觉到了太孙的心情,却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即使是在睡梦中,她也能清晰地看到太孙脸上的那一丝落寞。

她的心也瞬间抽痛起来。

“阿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唤着:“阿宁,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顾莞宁睁开眼,有刹那的茫然。

那张再熟悉不过的俊脸正悬在她的上方不远处,眼中满是关切和爱怜:“阿宁,你怎么哭了?”

她竟然哭了吗?

顾莞宁怔忪地看着太孙。

太孙心疼不已地为她擦去眼角边的泪痕,顺便俯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你梦到什么了?”

顾莞宁用力地深呼吸,平心静气,轻声应道:“我梦到我们两个前世圆房之后,一直相敬如宾。”

提起这个,太孙满肚子都是委屈:“我倒是想对你好,可你总是冷冷淡淡,拒人于千里。”

顾莞宁被逗得笑了起来:“你这么一说,我倒像是个负心人似的。”

可不就是负心人?

心冷如铁,怎么都捂不热。

太孙心里暗暗嘀咕着,口中轻笑道:“这都是过去的事,谁也不要再提了。我们两个现在恩恩爱爱,就足够了。”

是啊!

沉重的过去,不提也罢。

顾莞宁心情一松,下意识地靠近了太孙的身侧:“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是不是该用午膳了?”

太孙低低地笑了起来:“现在已经快酉时了,该用晚膳才对。”

顾莞宁一惊:“我们两个竟睡了这么久?怎么也没人叫我们起床用午膳?”怪不得她醒来就觉得饿得厉害。

“中午的时候,琳琅来敲过一回门,我见你睡得香甜,便让她退下了。”太孙笑道:“没想到,你一直睡到现在才行。看来,昨夜是真的又累又乏。”

提起昨夜,太孙少不得心思浮动。睡了大半日,精神体力都已经恢复到了最佳的状态…就是肚子饿了些。

顾莞宁见太孙盯着自己,脸颊微微一热,故作镇定地说道:“我饿了,快些传膳吧!”

太孙笑着应了一声,眨眨眼道:“先喂饱你的肚子,你再喂饱我。”

顾莞宁啐了他一口。

太孙咧嘴笑了起来。

大半日没进食,早已饥肠辘辘。

热腾腾的粥点,香气扑鼻的面点,色香味俱全的冷盘和炒菜,看着便让人格外有食欲。

顾莞宁吃得津津有味。

太孙见她胃口极佳,忍不住食指大动,比平日多吃了不少。搁了筷子才笑道:“珍珠的厨艺丝毫不弱于府中的几位御厨。”

顾莞宁微微一笑:“珍珠自小就开始学厨,这几年我的饭食都是由她动手做的。她熟知我的喜好,做出来的饭菜也格外合我的口味。别的厨子做的饭菜,我倒是吃不惯了。”

太孙笑着赞道:“不止是珍珠,你身边的几个丫鬟都极好。她们各有所长,又都对你极为忠心。”

顾莞宁扫了他一眼:“你今儿个嘴上是抹了蜜不成?一句比一句讨人欢心。”

太孙挑了挑眉,凑了过来:“我嘴上是不是抹了蜜,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顾莞宁早有防备,迅疾拿了一个小巧的包子挡在嘴边,太孙一靠近,口中便被塞了一个包子。

太孙:“…”

顾莞宁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第五百一十七章 甜蜜(二)

用完晚膳,天已经黑了。

睡了一整个白日的两人,此时都格外有精神。

“天已经晚了,不如我们现在就休息吧!”别有所图的太孙冠冕堂皇地建议。

顾莞宁:“…”

在顾莞宁恼羞成怒之前,太孙很明智地改了口:“睡了一整日,精神好的很,不如出去走一走,消消食。”

这个提议,显然甚合太孙妃的心意。

顾莞宁矜持地嗯了一声。

太孙笑着伸出手:“请太孙妃容小的伺候一回。”

顾莞宁伸出手,虚虚地搭在太孙的手上,故作傲然地吩咐:“扶稳了。”

太孙目中闪过笑意,猛地用力,将顾莞宁拉入怀中,然后迅疾地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顾莞宁被陡然偷袭,一张俏脸如三月桃花般,浮起娇艳的红晕。

太孙看得心痒难耐,又低下头。

这一次,吻得温柔又缠绵。

顾莞宁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太孙的呼吸声愈发粗重起来,伸出手,用力地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紧紧地嵌入自己的怀里。另一只手灵活地钻入她的衣襟里。

顾莞宁身子颤了一颤,却未拒绝。

太孙将嘴唇移到顾莞宁的耳边,低低地说道:“阿宁,我们回房好不好?”

顾莞宁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这一迷糊,等清醒过后,已经是半夜了。

顾莞宁继续腰酸背痛全身无力,满身都是黏湿的热汗。

太孙一脸餍足,腆着脸笑道:“阿宁,我抱着你去沐浴。”

顾莞宁不理他:“我自己去。”

有他在身边,哪里还能安心沐浴。

当然了,太孙最终还是凭借着无人能及的厚颜跟着进了净房,沐浴时,顺便研究了一回从宫中带回来的栩栩如生的图册…

饶是顾莞宁体力胜过普通女子,也有些吃不消,累得筋疲力尽,连抬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你哪来这么充沛的体力。”顾莞宁昏昏欲睡,下意识地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我记得你以前最多一回。之后还要休息数日。”

这两日,他就像不知餍足的凶禽猛兽一般,要将她拆解入腹。

太孙凑在她的耳边,低声笑道:“前世我中过毒,伤了元气,后来再如何调养,到底不如普通男子。这一世徐沧一直精心为我调养身体,我又一直在练习骑射增强体力,自然和前世大大不同。”

看着顾莞宁困顿倦懒中透着满足的风韵,太孙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属于男子的骄傲自豪。

夫妻之事,也是他前世引以为憾的一部分。现在他终于能令她尝到身为女子的幸福了…

“你先睡会儿,等你睡醒了,我们再试一回。那本图册上有好多新奇的姿势…”

回应他的,是恼羞成怒地一个字:“滚!”

太孙厚颜笑问:“滚到你的身上吗?”

甜甜蜜蜜缠缠绵绵不知羞的日子,一晃就是五六日。

小夫妻两个原本就颇为恩爱,这几天更是黏糊,形影不离。

太子妃看在眼里,心里满是欢喜。小两口这般恩爱,顾莞宁一定很快就会有身孕。到时候,她就有白胖的孙子可以抱了…

嗯,她还是早点动手做肚兜好了。

太子妃兴致一起,开始动手做起了针线。

她之前倒不是吹嘘。身在闺阁的时候,她读书才学俱都平平无奇,倒是在女红上颇下过一番苦功。

大红色的锦缎做肚兜,用同色的丝线绣上一条胖生生的金鱼,再用明黄色的丝线绣一只鱼眼。既活泼又可爱。

再做一件翠绿色的肚兜,上面用红色丝线绣一个虎头。

太子妃心里暗暗盘算着,手中飞针走线十分利落。

太孙小的时候,太子妃常亲自动手为儿子做衣服。自太孙五岁进宫后,日常穿着的衣物都由宫里的绣娘准备,就无需太子妃动手了。

隔了这么多年,太子妃的手艺倒是没怎么生疏。

沉浸在含饴弄孙的幻想中,太子妃不自觉地扬高了唇角,压根没留意到身后多了两个人。

“母妃,你真的在做孩子衣服啊!”太孙熟悉的笑声在耳畔响起。

太子妃陡然惊醒,抬头冲太孙夫妇笑了一笑:“我左右闲着无事,先动手做一件,练练手。”

太孙知道她的脾气,无奈地笑道:“罢了,你想做随你。不过,你不必着急,闲来无事的时候做一做针线,就当是消遣了。”

太子妃满口应下了,又兴致勃勃地招呼顾莞宁上前:“莞宁,过来看看,这样的配色可还满意?”

顾莞宁依言走上前来,仔细看了一眼,由衷地赞道:“母妃的女红果然做的极好。儿媳可是远远不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太子妃顿时眉开眼笑:“你真觉得好吗?”

顾莞宁想也不想地点头。

也不全是拍马屁。太子妃的女红,比起绣娘来当然有所不及,不过,也算是一流了。至少顾莞宁是比不上的。

太子妃笑道:“那我有空就多做两件好了。”

顾莞宁始料未及,下意识地看了太孙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