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这样的应对,堪称绝妙。

先承认对太子的嫉恨,直认郑环儿一事,然后坚决否认和郑婕妤有来往。

避重就轻,这一招用得驾轻就熟。

事实上,元祐帝的怒意,大半都是因郑婕妤而起。至于郑环儿色~诱太子一事,只是伤了太子的自尊和颜面,并无实际的损害。郑环儿还为太子诞下一双儿子。说起来,太子还是赚到了。

齐王是窥准了元祐帝的心思,才如此应对。

到末尾,齐王又写道:

“…不管如何,令父皇雷霆震怒,皆是儿臣之过。只恨儿臣远在千里,不能亲往京城请罪,令父皇展颜。只能由阿睿代为领罪领罚。”

齐王世子默默地扯了扯嘴角。

然后跪了下来:“孙儿愿代父王领罪,请皇祖父责罚!”

元祐帝淡淡地扫了齐王世子一眼:“从信中看来,你确实对这些事一无所知。本该罚你父王,如今罚到你头上,你可觉得委屈?”

齐王世子立刻道:“子代父过,天经地义,孙儿半点不觉委屈。”

元祐帝并未因为这些慷慨之词动容,沉声道:“好,你既有这份孝心,朕就成全了你。皇陵已有数年未修缮,今年朕打算重新修缮皇陵。这份差事,就交给你负责。什么时候修好了皇陵,你什么时候回宫。”

齐王世子心里冷飕飕地。

果然十分苦差事!

倒也不算辛苦。

修缮皇陵之事,自有内务府的工匠们动手。他前去监工即可。

可皇陵还在京城郊外三百里之处,方圆数十里杳无人烟。此次一去,不知要多久才能回京。和被打放逐也无区别…

齐王世子深呼吸口气,跪下谢恩:“皇祖父将此重任交付给孙儿,孙儿一定会好好当差,绝不负皇祖父的信任。”

不管如何,至少元佑帝全了齐王府的颜面。修缮皇陵,也是正经的差事。说出去也不算丢人。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只能领旨。

元佑帝淡淡说道:“朕立刻传旨下去,你现在回府,准备些衣物,就上路吧!”

上路…听着真不吉利。

齐王世子抽了抽嘴角,再次恭敬地谢了恩典。

从福宁殿出来后,齐王世子便回了齐王府。

第五百八十四章 放逐

齐王世子十日未曾回府,一回来便命人收拾衣物,就连常用的器具也命人都准备妥当。王敏知道后,哪里还能坐得住,立刻去了齐王世子的书房。

齐王世子从不允许任何人擅进书房,侍卫统领周时在书房外守着。

“我要见一见世子,劳烦周统领进去通传一声。”王敏不得丈夫欢心,虽是齐王世子妃,对齐王世子身边的亲信却不敢端架子,说话颇为客气。

周时恭敬地应了一声,转身进了书房。

过了片刻,周时才会转:“世子请世子妃进去说话。”

王敏顿时精神一振,忙进了书房。

齐王世子默默地站在一旁,神色有些阴郁。

小德子正在收拾着齐王世子常有的笔墨纸砚,各种书籍也被整理好了。看着像是要搬家一般。

王敏暗暗心惊,小心翼翼地问道:“世子为何让人收拾东西,这是要去哪儿?”

若是进宫,根本无需收拾这些。

齐王世子面无表情地说道:“皇祖父要修缮皇陵,命我前去督工。此去少则一年,多则三五载…”

什么?

王敏大惊,反射性地上前两步,攥紧齐王世子的衣袖:“怎么要去这么久?”

修皇陵分明是苦差事,和被放逐出京城无异。

为何元佑帝要派齐王世子前去?

难道齐王世子在宫中犯了错,触怒了天子?

齐王世子皱了皱眉,抽回衣袖:“这是皇祖父之命,我只能遵旨而行。以后我不在府中,府里内外琐事,你要多费心。还有玥姐儿,你也要多费心照顾。”

王敏瞬间就红了眼眶:“世子要去这么久,只留妾身一个人在府中。妾身只怕一个人独木难支。”

最重要的是,她舍不得齐王世子离开。

往日还能十天半月见上一回。这一走,至少一年之久。说不定要两三年!

相比起王敏的多愁善感依依难舍,齐王世子就显得冷静冷酷多了:“齐王府就剩你一个人,你必须要支撑住,等着我回来。”

王敏吸了吸鼻子,低声道:“世子一个人前去,身畔无人照顾,妾身总是放心不下。不如让彩莹一同前去,照顾世子衣食起居。”

齐王世子想也不想地一口拒绝:“不用了。”他是领罚,又不是去享乐。若被元佑帝知晓他带着通房丫鬟前去,少不得要心生恼意。

王敏见齐王世子满脸不耐,不敢再多嘴,心里又酸又苦,忍不住又落了泪。

可惜她不懂得这个道理。

怜惜你的男子不会让你落泪,让你落泪的男子根本不在意你是否伤心。

齐王世子当日就启程离京,去了皇陵。

此事传开,顿时惹来文武百官们的纷纷猜测。

修皇陵听着名头不错,实则是一桩极清苦的差事。历来只有犯了大错的皇子皇孙,才会被打发去修皇陵。

可齐王世子近来勤勤恳恳,并没犯错啊!

难道是齐王府彻底失了圣心?

总之,各种猜测都有。

只可惜,齐王世子不在京中,众人再好奇也见不到他的面。于是,便有人在太孙和两位世子面前明里暗里地打探此事。

太孙回答得滴水不漏:“此事我也毫不知情。想来是睿堂弟聪慧能干,才被皇祖父委以重用。”

魏王世子回答得十分简洁:“我不知情。”

韩王世子的幸灾乐祸就比较明显了:“这样的美差,别人想还想不来。这次可是便宜睿堂哥了。”

然后,韩王世子就被元佑帝宣到圣前,凉凉地说道:“你这般羡慕这份美差,不如朕派你一起去和阿睿做个伴。”

吓得韩王世子连连拱手求饶,之后,再也不敢胡言乱语。

此事也让众人清楚地知道元佑帝的心意。

元佑帝并未彻底厌弃齐王父子,至少还肯保全齐王府的尊严。所以,想看热闹的人,还是老实谨慎些为妙。免得触怒天子,惹来无妄之灾。

“睿堂弟已经去了皇陵。”

夜半三更,一双孩子早已睡下,夫妻两人并肩躺在床榻上,悄声低语。

顾莞宁嗯了一声:“只凭着此事,就想彻底扳倒齐王父子,自然是不可能的。”

齐王在暗地里经营多年,暗中结交了不少朝臣官员。明面上虽不显,实则势力庞大。想将齐王连根拔起,绝非易事。

他们现在能做的,是要将齐王的野心一点一点地曝露在元佑帝面前,令元佑帝对齐王父子心生芥蒂。

太孙低声道:“对付齐王父子,要徐徐图之,不必急于一时。”

太子才是大秦储君,太孙身为嫡长孙,也是正统的继承人,具有无可比拟的优势。

不过,这样的身份,既有优点,也有短处。

元佑帝绝不会乐见儿孙反目成仇。他们只有等着齐王父子先按捺不住露出马脚,才能出手。否则,就成了铲除异己,也会触怒元祐帝。

“来日方长,我们只要稳住,就已立于不败之地。”

顾莞宁目中闪着冷静的光芒:“如今你我主动出手,将郑环儿一事揭露出来。也令皇祖父对齐王生出忌惮之意。这已经足够了。接下来,我们不宜再有举动,静观其变。”

说完之后,才发现太孙毫无反应。

顾莞宁有些讶然,看向身侧。

就见太孙略略侧了身子,将一只胳膊枕于头下,一双温润的眼眸满含着笑意。

顾莞宁被看的脸颊微热:“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你智珠在握侃侃而谈的模样格外好看。”太孙低声调笑:“我忽然想起你以前执政时的模样了。”

那时的顾莞宁,神色肃穆,满脸沉凝,十分威严。众朝臣在她面前俯首称臣。

他虽是一抹游魂,也感同身受骄傲不已。

顾莞宁唇角扬了起来:“你喜欢看我那时的模样,那我以后在你面前就常板着脸孔,时常训斥你几句如何?”

太孙哑然失笑:“你该不是想将我当成阿奕一样教导吧!”

这次,轮到顾莞宁忍俊不禁。

是啊!前世的她,对阿奕委实太过严厉了。也怪不得儿子对她格外敬畏。

正想着,太孙厚颜凑了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一句:“阿宁,你身子没什么大碍了吧!”

第五百八十五章 贪欢

顾莞宁脸颊一热。

她身子当然好的很。

一双孩子已经有两个月,她也早已出了月子。这两个月来,她一直在调理身子。现在已恢复得和生产前差不多。

太孙这么问,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说来,他也憋得够辛苦的。

自她查出有孕一日开始,两人就再也没同过房。每晚睡在同一张床榻上,他也极为克制。实在忍不住了,才偶然让她劳烦一回双手…

太孙见顾莞宁没吭声,知道这是默许的意思,顿时一喜,全身上下都有了精神。

尤其是某一处,更是精神抖擞蓄势待发。

“阿宁,”太孙贴在她的身侧,揽住她的身子,凑在她的耳畔舔吻。

顾莞宁全身微微一颤,脸颊耳后迅速热了起来。

情动之际,顾莞宁也比往日热情了许多,捧住太孙的脸,主动回吻。

太孙愈发激动,立刻欺身压了上来。久旷之身,犹如遇到了甘霖,贪婪地索取。直到酣畅淋漓了一回,才长抒出一口气。

顾莞宁同样全身是汗,有些黏湿。

不过,两人还是紧紧地相贴在一起,没有分开。

过了一会儿,太孙才道:“我这就叫人备些热水来。”

顾莞宁有些别扭:“这都半夜了,琳琅她们都睡下了,还是别叫她们起来了。”

这个时候惊动身边的丫鬟,她们肯定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太孙一听就知道她这是脸皮薄不好意思了,立刻笑道:“好好好,都听你的,不洗也罢。反正洗了待会儿还是一身汗。”

顾莞宁:“…”

一夜好眠…

当然是不可能的!

这一夜,顾莞宁加起来也没睡两个时辰。亢奋过度的萧某人也没睡多久,也不知一夜到底折腾了几回。

总之,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太孙殿下颇有些手脚酸软,腰也有些酸。

顾莞宁更是连下榻的力气都没有,一张白嫩的俏脸漾着娇艳动人的红晕,令人心醉。

太孙看着心痒难耐,凑过去亲了她的脸蛋一口。

顾莞宁羞恼地飞了个白眼过去:“快去叫人送热水来。我要沐浴更衣。”

餍足的太孙笑眯眯地应了声是。

一大早就要热水,琳琅等人显然都猜到了几分,一个个抿唇偷笑。

屋子里弥漫着奇异的味道,被褥也颇为凌乱。

丫鬟们训练有素,很快收拾干净妥当。

顾莞宁也迅速洗去一身的汗湿和疲倦,换了干净的衣服,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揽镜自照,镜中的女子再不是青涩的少女,眼角眉梢俱是成熟的风韵。

没得及细细欣赏,乳母就抱着一双孩子来了。

阿奕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又乖又听话的模样,让人疼进骨子里。

阿娇也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头顶上出现的亲娘脸孔,像是在说“先喂我先喂我”。

顾莞宁略一犹豫,还是先抱过了阿奕。

之前就想过,要让两个孩子轮流先吃。可阿娇惯会闹人,十次倒有七八次都抢先。所以,只要阿娇没哭没闹的时候,顾莞宁便先紧着阿奕。

两个月大的孩子,已经能闻到母亲身上特有的味道。

阿奕刚到了怀中,就迫不及待地往顾莞宁的怀里钻,一边张着小嘴到处找。

顾莞宁被逗得直笑,捏了捏阿奕的小鼻子:“别急,娘这就喂你。”

待喂饱了阿奕之后,便换阿娇。

阿娇胃口大,格外能吃。这样自是吃不饱。到后来,什么也吮吸不到,便扯着嗓子哭闹。顾莞宁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只得让乳母再喂一会儿。

然后,顾莞宁吩咐珍珠:“以后每顿都熬些下奶的鱼汤。”

珍珠应了一声,又迟疑地问道:“每顿都要鱼汤吗?”

顾莞宁虽然最爱吃鱼。可若是顿顿都喝鱼汤,很容易就腻了。

顾莞宁却下定了决心:“就要鱼汤。”

为了喂饱两个孩子,再腻也得坚持喝。

喝完一大碗香气扑鼻的乳白鱼汤,一双孩子也都被哄着睡下。顾莞宁这才有空闲去雪梅院。

麒哥儿在床榻上一连躺了十几天,身上的皮外伤都已结疤。白嫩的脸孔手臂各处都有黑色的疤,看着触目惊心,也格外令人心疼。

太子妃每看一回,心里就抽痛一回。

麒哥儿还小,不懂得什么隐忍,一睁开眼,就泪眼汪汪地喊着:“母妃,麒儿疼。”

太子妃听的一颗心都被揪了起来,将麒哥儿抱进怀中哄道:“麒哥儿乖乖听话,等徐大夫来给你上了药,就不痛了。”

麟哥儿也有模有样地凑过来:“哥哥不痛。”

顾莞宁进来时,看到的正是这温馨的一幕。

太子妃听到脚步声,抬眼看了过来:“莞宁,你怎么来了?阿奕阿娇呢?”

“他们姐弟已经吃饱睡下了。”顾莞宁笑道:“母妃,麒哥儿可好些了?”

太子妃无奈地应道:“外伤好了不少,不过,现在都已经结了疤,又痒又痛。我正在这儿哄他呢!”

这对双生子,自出生那一天开始就养在太子妃身边。如今郑环儿又死了,太子妃更将他们两个视若亲生。

眼看着麒哥儿受苦,太子妃心里十分难受。

顾莞宁看向缩在太子妃怀中不停哭泣的麒哥儿,轻声道:“麒哥儿别哭。”

麒哥儿哭得更凶了。

太子妃和顾莞宁无奈地对视一眼。孩子都是这样。越有人哄着,越是娇惯。可这么小的孩子,也不能撒手不管。

太子妃捺着性子,哄了片刻。

很快,徐沧便来了。

徐沧天生一张平板的脸孔,麒哥儿对他有些畏惧,一见他便往后躲。少不得又要太子妃哄了一会儿,才肯让徐沧上药。

上完了药之后,徐沧又为麒哥儿仔细地诊脉,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起来。

太子妃看在眼里,心里沉了一沉。喊了乳母进来伺候麒哥儿,然后随着徐沧到了外间说话。

“徐大夫,麒哥儿的伤势到底如何?”太子妃急急问道。

徐沧下意识地先看顾莞宁一眼。

顾莞宁立刻道:“有什么话,徐大夫但说无妨。”

第五百八十六章 病症

于是,徐沧便实话实说了:“麒小公子的外伤虽重,不过,孩子的恢复力最强,用最好的伤药外敷,再用汤药慢慢调养身体,不出两个月,伤势定能痊愈。”

“不过,小公子的脑子也受了伤,有淤血堵在脑中。现在还不明显,日后会慢慢觉得头痛。若是淤血一直堵塞化不开,以后怕是会出现其他的病症。”

太子妃听得脸都白了:“什么叫其他病症?”

徐沧一一列举:“各人情形不同。有的人会影响视力,有的人会影响听觉。更严重的,是影响智力的发育。”

要么会变成瞎子,要么会变成聋子,更可怕的是变成智力不足的傻子。

太子妃一阵眩晕,身子微微晃了一晃。

顾莞宁眼疾手快地扶住太子妃:“母妃先别急,徐大夫说的是最坏的情况,未必会演变到这一步。再者,徐大夫医术高超,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替麒哥儿诊治。”

太子妃一口气还没喘上来,就听徐沧说道:“草民只能尽力而为。”

太子妃:“…”

顾莞宁忍不住冲徐沧使了个眼色。

没见太子妃已经急成这样了吗?说话不能委婉一些吗?

徐沧领会了顾莞宁的意思,语气果然委婉了许多:“草民从今日起,就为小公子在头部施针,再配以活血散瘀的汤药。若能奏效,自是再好不过。”

太子妃这才站稳了身子:“那就有劳徐大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