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如果他不肯清帐,就算一辈子也得欠。我眼里的天空雾蒙蒙,心隐隐作痛,再说不出做朋友之类轻率的话来,那让我觉得自己狼心狗肺。

“现在不想看见你,所以别跟过来。”就像他之前的动作一样突然,他放下手,还不忘端起地上那堆东西,直直往舱里走。

他的霸气回来了!我眯起眼睛,手挡住阳光,好刺眼啊!

上岸后——“要我送吗?”他站在车旁,回避着我的视线。

“不了,我想坐公车。”我皮再厚,也不能再要求他了。

“那么,走好。”他站着不动,似乎等我先行。

我转身,往公车站走去。突然,身后脚步声匆促,手肘被一把抓住,扯得我转个身,下一秒落进温暖怀抱。

“下辈子。”单秋寒紧紧抱着我,头垂在我的颈肩,热切呼吸,“只和我相爱。”

我再也无法忍住眼泪,掂着脚,下巴抵住他的肩,泣不成声。

“答应我,下辈子一一”他一放开,这辈子只能是朋友了。

“下辈…子,我…只和你…相爱。”抽咽着,我许下承诺。

怎能不给?这个优秀的男人已经无助到了如此地步。

他再紧了紧双臀,只恨不能揉入身体,就此远走高飞。我快无法呼吸的时候,他终于放开,转身走上车,沿着海岸线飞驰,最后消失在弯弯的山道之中。

第一百九十六章 终局之执手(大结局)

凤城,六月,夏晚。

“才六月初,天怎么就这么热?”孤影下班回家。

“公司有冷气,车里有空调,家里总恒温,哪里热得到你?我这个孕妇还不喊热呢!”孤爱带儿子回娘家,看小妹咋咋呼呼,笑话她,“今天不同段长子出去?好稀罕。”最近媒体正大炒两人的绯闻。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别说那么暧昧。谁不知道他爱慕二姐!”她喜欢和段暮城出去,因为玩起来挺合拍。谈婚论嫁就免了,长子又长孙,嫁进去还不得累死她。

“我长得不错,又有钱,干嘛爱慕一个已婚而且总是到处惹麻烦的女人?”说曹操,曹操到。

“有本事当着我二姐面说。”孤影今天看他不顺眼。

段暮城想,惹谁也不能惹凤孤鸿。年初凤凰被收购时,多少人看好戏,以为凤家完了。谁知,近十年成长飞快的火焰集团更名火鸟,旗下火字企业个个冒出头来,居然都是业界顶尖的。凤家召开记者发布会,宣布正式注资火鸟。人们才知道,这个大集团的创始人是凤孤鸿。消息震惊商界,现在谁不知道凤孤鸿的名字。凤凰重生为火鸟,实力比以前强十倍不止,不仅保留了女性市场,更向工业进军,和政府紧密合作。

“大姐,有三姐的消息吗?”孤影问。

“没有。”孤爱摇头。

夜无天逃走时,风雪太大,直升机坠落。人没死,但伤到颈椎,导致头部以下瘫痪,如今还在医院治疗。蓝蓝和夜无云正式分居,夜永爱和母亲同住。蓝蒙没再出现。孤清留下离婚书,也不知所踪。鸣池签字后,离开凤家,有人看见他在另一个大城市,穿着像普通的上班族。夜震漠代表夜族全权处理,将股份卖给四姓。老凤凰从此消失,新火鸟却诞生了。

“大姐,小妹,弧鸿呢?”有人问,“我刚上楼找过,她不在。”

“可能在树屋。”孤爱回头一看,愣住。

“对呀,最近一有空,二姐就在那儿呆——”孤影半张着嘴。

“我去看看。”那人出去了。

“大姐,我没看花眼吧?”狐影呆呆的,被段暮城牵着手往外走,而不自知。

“应该是没有。“孤爱叫儿子跟小姨挥手再见。

风轻轻穿过梨树的叶子,柔柔打起我的长发。借着夕阳的光,我坐在粗壮的树干上读信。

信很短,寥寥数语,是蓝蒙写的。在这个信息化的时代,少有人用笔写信。单单冲这点,我也会好好读完,而不是立刻把它撕个稀巴烂。他说要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本来想娶我,但知道我是凤灵韵的女儿,所以不会再出现。他并不期望我原谅,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不过是人生各自不同而已。最后他提到孤清,说她硬要跟着他,他怎么赶都没有用的情况下,只得随她。

“小林就是蓝蒙啊。”我自言自语。

蓝蒙,我最大的敌人。他消失在我的世界里,没有血腥,没有暴力,因为心静静放过了他。曾经呵——恨得我咬牙切齿,曾经呵——恨得我双目凄迷。我原谅不了他,但仇恨一直走下去,心会找不到原来的路。平安让我别报仇,也是怕我沦落了自己。不用复仇,失去夜族庇护的蓝蒙,不能去爱女子的蓝蒙,应该痛苦吧。

随着缓缓沉下去的彩霞,暮色静昏。梨林的灯突然一盏接一盏全亮起来,相当少有的景象。就算家里大宴宾客,也不见得会打开这些金黄色的灯。

我坐着没动,白裙飘开,迟疑着能否当作一朵迟开的梨花。一道人影随着金色慢慢延伸到树屋,因为被拉长了,人恍若在天边。我的心却快速跳起来,手不由放到心口,信纸随风吹到半空,像浩白纸鹤,振翅。

那人步步走来,灯光在他脚下美若星河。风吹开白玉般的脸庞,身后的梨树叶为他扬起双翼,世间的万物为他放低姿态。

影子每近一步,我默念一遍海粟。

整整五个月没见到他了。翼城的事了,健康救下他之后,正好以前平安提到针灸和中医很出色的李家长辈周游世界回来,赶紧把人送过去。

想见他,却每次被挡了回来,只说治疗阶段,不得打扰,但允许通信。

骗鬼!我不得打扰,可是沧海集团的业务依旧蒸蒸日上。我不能见面,可是在李家门口撞见过沧木木。连这个家伙都能见海粟,为什么我不能?百思之后,我推测可能是抉择时,选了秋寒,所以海粟生气了。但可能吗?除了失明之初,还有那支探戈,海粟从没对我有过脾气。

写了那么多信,他一封也没回。五个月啊!久到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他,等到的大概会是离婚书。

他走得好慢啊!一步一小心。

看来治疗又失败了。有什么关系?他看不见都这么能干,要是看得见,我们这些人也不用费心了,因为他一定会把全世界的财富通通搜刮走。

“孤鸿。”他终于走到树下,声音一如既往的迷人。

“在这儿。”我荡了荡双腿,裙摆飞起来。

“你又爬树。”他抬起头,黑眸如夜,星光盛放。

“你肯见我了吗?”听声辩位的功夫那么好,在古代,又是一美男侠士,我心中幽怨。

“你好吗?”他避过我的怨气,微笑。

我轻轻哼过去。

“平安夜,我还没听完的答案,你能再说一遍吗?”

那么敷衍,我会说才怪。

“我非常想念你,你想念我吗?”

“…”心跳。

“我非常爱你,你可以爱我吗?”

“…”心悸。

“我非常想娶你,你可以嫁给我,陪伴我一生一世吗?”

我目瞪口呆得看着他单膝跪地,放在身后的手伸出来,是一朵火红的玫瑰。他在向我求婚啊!虽然我们结婚了,但那时说好协议婚约,只是后来两人都没放在心上。他现在的行为表示如果我接受,那么旧的协议结束,婚姻继续下去的原因只有一个——因为爱。

“海粟,你不会以为一朵花,一个膝盖着地,我就会答应你吧?”太老土,但我真的很想说我愿意。

“那么,请问你的提议呢?”他依然跪着,温文有礼。

“两个条件吧。”我想了想。

“我在听。”他耐心无比。

“第一,我跳下来,你要接住我,碰到衣服也算符合条件。”我坐的这根老枝丫,离地面三四米。 “如果没接住,第二个条件也就免谈。”

“好。”他答应得毫不犹豫。

这个条件对视力正常,保持健身的男人来说轻而易举,可海粟看不见,难度就大得多。就算我有心作弊,他配合不了,也会失败。

“我数到三,就往下跳。”我想看看他的耳力到底有多灵,“一,二——三!”单手撑树枝,一跃而下。

双脚尚未着地,海粟有力的臂膀将我牢牢锁进怀抱。

“接到你了。”他额头碰了碰我的,眼睛亮晶晶。

“海粟,你一一”我的视线同他接触,笑得欢愉,大声叫,“眼睛好了!”居然故意装看不见,岂不是赖皮?可是那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又能看见我了。

“勉强恢复0.1的视力,戴了隐形眼镜。李医生说年纪大了以后,仍然有可能失明,但我很高兴,因为哪怕一天也好,想用自己的眼睛看见你。”他会看清楚孤鸿的每个细小表情,用剩余的人生巩固温习,直到永不忘。

“不过,别以为这样我就放过你。你知道,我从来不在乎你是否看得见。”看得见,我会爱上他。看不见,我也会爱上他。他绝对是我无法忽略的人。

“我知道。”正因为如此,他可以轻松接受治疗,完全没有压力,“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你为什么不让我见你,为什么不回我信,我可以不计较。”假话,其实挺计较,“但是你没能陪我看梨花,让我很生气。这样吧,我们在林子里走上一圈,如果能找到一朵梨花,我就原谅你,而且嫁给你。”

“是健康不让你见我,他还说你不肯来。信也被他扣了,直到我离开前,才交还给我。”害得他心里七上八下,以为悬崖之上理解错了心意。

“这个健康,我都已经废除那些保护的旧条例,从此李家人自由择业,为什么还针对我?”不是海粟的错,那我提出六月梨花,等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是,你若要看梨花,我又怎能让你失望?”海粟这个实心眼,居然牵起我的手,走上金色的灯路。

六月,就差结梨,还有什么梨花?我想说算了,又拉不下脸,心里懊恼焦躁。

“喏,送你一树梨花。”海粟忽然停步,指指前方。

我往他指的方向一看,梨花满树,就像春日的白蝶,又像初雪的美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走过去细看,原来是用白色细纹纸做出来的梨花形,手工细腻非凡,完全以假乱真。

海粟摘了一朵给我。我拿在手里转,竟然上面有字。

“你写了多少封信给我,我双倍回给你,一封一朵,没敢偷懒。”他认真地说。

这人不久前眼睛还看不见,却做那么费眼力的事。总是这样,在小小的细节上,不经意的时候,让我心随着他而跳。这样的人,叫我怎能不爱?

“我愿意。”我说,心意早就坚定。

海粟拉紧我的手,头微微侧了角度,贴上了我的唇。

皮肤好像是连生的,呼吸好像是共有的,心跳好像是彼此的,这段感情好像是天注定的。我这样想着,悄悄回应。

“好爱你,海粟。”我摘着梨花信。

他站在梨树下,双眸如星辰。

天色从灰基调到黑。星空出现了,一颗一颗,亮晶晶。林子里噪杂的鸟叫声,转成了声声低唱。两颗心,贴得好近,从此一起跳一起落,再不分离。

相爱的路,两个人慢慢走下去。牵着手,到很老很老,他还能弹琴给我听,我也能熬粥给他喝。这就是一辈子的最幸福。

而今夜,共抱梨花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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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一一“我杯孕了。”白明明愁眉苦脸。

我正忙着给两个小家伙喂奶粉,听到这个消息,赶紧恭喜她。

“漠跟我求婚了。”她依旧苦着脸。

这一对的事比清舟和香香那对还麻烦。后者总算修成正果,前者则是两人谁也不提结婚的事,高兴了就在一起住个两三月,不高兴了就各过各的。我虽然关心,但也没办法管得太多。

“哦,终于要进入正常过日子的阶段,不容易。”好事。

窗外,孤影和段长子正在说话,两人正属蜜月期,甜蜜的很。

“先上车后补票。”都说孕妇情绪起伏大,她真是患得患失,“阿鸿,我不想嫁。”

“那就不嫁。”阿漠那个男人,太刚硬,根本不懂温柔体贴,“反正你自己完全能养活孩子。”明明甘愿为我打工,目前火鸟旗下收购集团的总裁,年薪我给得很慷慨。

“凤孤鸿,要是再听到你多管我们的闲事,就算你是义父的女儿,我也不给面子。”阿漠神出鬼没冒出来,把白明明拖走了。

“哈!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红莺抱过去一个小家伙,逗弄着。带过大的两个,现在她姿势标准的很。

“他们还没结婚。”我其实看好那两个,虽然一个不会说,一个不愿说,感情比海还深着。“什么时候,轮到你?”

“什么呀?”红莺装作不明白。

“要暗恋到什么时候去?”很久以前,我就发现她在我老爸面前间歇性脸红。

“谁暗恋!我那叫崇拜,懂不懂?”说了多少遍都不长记性。

唉——我也没法说。

“妈妈,我们要抱妹妹。”四岁的思平和思安跟着依雷跑进来,双手展开。

依雷在设计夜无天收购凤家股份时出了大力,如今主管火鸟金融投资那块儿。没再听他提万千宠,我就不问。

“只能看,不能抱。”才满月的小家伙们,我可不敢交给两只五分钟也呆不住她小皮猴。但鉴于他们爱妹心切,特地配合他们的身高,定制了一张小小婴儿摇床,让地们可以近距离培养兄妹感情。

“这是大妹妹,还是小妹妹?”看我放一个在摇篮里,思平再看看红莺手里那个。

“小妹妹。”我教他们辨认,“看见没,小妹妹手臀上有块小小的青色胎记,大妹妹没有。”

“可是,我和小安身上都没有胎记,妈妈怎么认我们?”思平问。

“你话多,弟弟话少。”多简单。

哦一声,思平加入思安,看小妹妹去了。

“名字取了没?”红莺问。

“还没,才满月,光大妹小妹叫着。”凤家女的名字要奶奶取,“你们俩帮我顾着点,别让小鬼闹翻天,我去看看他们把外面弄妥了没。”

红莺挥挥手,专注逗弄着大妹。依雷则看着两个小猴子。

梨花林的前面,粉色带子乱舞,气球零星飘浮。踏歌,大新和杰开始烧烤,艾伦和莎莎在贴彩色亮片,清舟和香香正摆放餐具,夜日和雪忙着抢气球。

“鸿,看过我的新书后,提提意见。”夜日没有帮爸爸的忙,目前是大作家,人气居高不下。

雪也没做生意的意思,喜欢上了植物,两年前补读大学毕业,接管火鸟的植物园,相当乐在其中。

“海粟呢?”我问。

“和单秋寒去花房决斗去了。”夜日唯恐天下不乱。

单秋寒出乎意料得没有断绝来往,反而出入凤家很勤快。他还没结婚,连个绯闻对象都没有。为了这件事,不止叶岚,还有单凉都打电话给我,请我劝劝他。提过几次后,他根本没当回事,我也不好意思再说了,只希望他的缘分快点出现。

“谁说我们决斗?”单秋寒从林子里出来。

“你拉我妹夫进林子的样子很神秘。”雪插言。

“聊聊生意上合作的事。”海粟跟在后面。

“不是让你们打氢气球吗?别耽误了我干女儿们的满月酒。”单秋寒看我一眼,微微点头,就到夜日那边帮忙。

“真的聊生意上的事?”当海粟走到我身边,我低声问。

“没有,我带他去找妈妈,他问了认养孩子的事。”海粟说。

我吃了一惊,“单秋寒要领养孩子?”那意味着什么?

“爱你太深,心里容不下别人。”海粟一直知道。

“海粟——”我该怎么说?

“如果我是他,我也无法再轻言爱。

“他能理解,“所以,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想把小妹的姓氏送给他们单家。奶奶妈妈说随我们的意思。”也就是说四个孩子,将会各有姓氏:李,沧,凤,单。

我嫁给了一个善良温柔,品性高洁的男子。

“有条件,单秋寒得搬到凤城来住,这样女儿也不会离得太远。毕竟姓了单,势必得两边跑。”身为人母,不愿意和骨血分离。

“他说只要你同意,下个月就搬过来,而且会在这个区找房子。”无论是单秋寒,还是他自己,每时每刻只想为眼前这个女子着想。

“那我没意见。”没有单秋寒,家里孩子的姓就够复杂了。不过,等这些孩子们长大了,要解释起来,我还真有点头疼。

大屋那儿传来笑声,大概红莺又说笑话,好像奶奶和妈妈都在,还有思平思安的童言童语。门口开进几部车子,是父亲和婆家的人,还有大姐一家来了。同我一起共患难共快乐的伙伴们,已经弄好了餐桌和装饰,好不粉红。我最爱的人和最爱我的人,没有奢望能得到,却都围绕在身边,心满满。

我的故事,海粟的故事,孩子们的故事,所有人的故事正在进行时。

春风暖暖吹过,晴空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