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鸿眼色一转,宫娥长长的水袖洒在了蓝云身上,头上,脸上,如娇如媚的在他面前展现着柔美。

蓝云静静的看着她们,眼神不曾有丝毫的变化。

楚鸿垂眼低低一笑,挥退她们:“这些只不过是宫中最低等的宫娥罢了,哪里当得起圣僧柔桡轻曼、神清骨秀八字?过两天周国使臣来京,为了难迎周国使臣,庆楚周两国交好,朕已经着令让宫中举行一次赏花会,圣僧进宫陪朕赏赏花,朕想听听圣僧的意见。”

蓝云双手合十,微微一笑:“敢问陛下,小僧能否拒绝?”

楚鸿对于他的话有些一怔,但很快,就意味深长的挑眉道:“能如何?不能又如何?”

“能,小僧自不必进宫陪陛下赏花,不能,小僧自恭敬不如从命。”

他的话大大的超出了楚鸿的预料,心了一愣后,他突然笑了起来,似乎很是愉悦。

笑了好半响后,他才止住笑声,以一种让人捉摸不定的眼神看着他:“朕发现圣僧似乎并非朕想像中那样无趣,反而…有趣的很!”

对于他的话,蓝云笑而不语。

楚鸿突然想,若不是自制力绝佳的人,恐怕还真不能近他的身。

“朕给对僧增添一些侍卫,出入就由他们安排。”虽然他封了他圣僧之号,又赐了府,彰显了他的身份和地位不俗,但如此美色当前,恐怕有自制力的人还真不多。

“谢陛下,但…”

“这是不容拒绝的圣谕!”楚鸿淡然的出声。

蓝芸微微蹙眉,却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既然如此,那小僧恭敬不如从命。”

楚鸿没错过他刚才眉间的蹙痕,刚想说什么,却见他起身,双手合十一派从容的朝他轻颌首:“夜色不早了,小僧今日晚禅功课已修,小僧告退。”

这次换楚鸿蹙眉了,却也并未反对,点了点头,算是允了他的话。

看着眼前在月色下那少年纤细清雅的背影,楚鸿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消散下来,回头看着湖中那一池贡莲,一双眼高深莫测的半眯了起来。

慈延宫,佛堂。

层层轻纱帐帷在夜风下轻轻摇曳,划出微微的涟漪,金佛像下,香烛袅袅,荣太后跪拜在佛像下,一手执佛珠,一手敲木鱼。

咚咚的木鱼声似乎有些杂乱,显然了敲木鱼人杂乱的心情。

片刻后,荣太后轻叹一声,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放弃了敲木鱼声。

一旁的卓嬷嬷上前扶起她,轻声道:“主子是在为公主忧愁?”

荣太后轻叹着拍拍她的手:“哀家想什么瞒不过你,玖儿是哀家唯一的牵挂了,只是…唉,绝儿说的对,是哀家宠坏了她。”

卓嬷嬷想了想后:“难道事情真的没有法子解决吗?”

荣太后苦笑:“玖儿那丫头现在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圣僧身上,这如何解决?”

卓嬷嬷想起那圣僧的容颜,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什么好了,那圣僧的容颜,绝美无双,公主年少不知事,一股脑儿栽下去,也情有可原。

“那主子打算如何做?”要说宫中最了解荣太后的,非卓嬷嬷莫属。

荣太后抬头仰望着佛像,喃喃道:“哀家终究是做不到圣僧那样的一心向佛,也顾不得因果报应,下世轮回了。”

卓嬷嬷一惊:“主子…”

“十八这天的赏花会,你安…安排下去吧。”

“主子,奴婢请您三思,公主的性子您心里也清楚着,现在又有圣僧这个引子在,奴婢就怕到时…到时…”

荣太后闭上眼:“由不得她了。”玖儿或许会闹,或许会恨,但是总有一天她会明白她这个母后不是害她,是在帮她。

卓嬷嬷也知道主子是下定了决心要快刀斩乱麻了,只得恭敬应道:“是。”

大元国,京城,怀王府。

怀王府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怀王居住的卧室里,小李子端着药进来。

“王爷,该喝药了。”

怀王搁下手里的书,就着小李子的手,把碗里的药汁都喝了下去,一滴不剩。

“王爷,皇上下旨召公主回京了,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起程。”

怀王清冷的眉宇间飞闪过一丝惘然,却很快平息下来:“身上有伤,一路调养,行程不会这么快,恐怕待到回京时,也快入秋了。”

小李子看了一眼自家主子,欲言又止。

怀王头也不回的问道:“你想说什么?”

小李子垂眼低声道:“王爷就一点儿都不担心吗?无忧公主那样的狡猾,什么阴谋诡计都使得出来的人,万一她再来个计中计,把王爷一个人扔京城,自己埋名隐姓去了,怎么办?”就算有小逃子跟在身边,可是他担心小逃子不是无忧公主的对手。

怀王翻书的动作一顿,缓缓的抬头,看着小李子愁眉不展很是担忧的神色,笑了。

小李子愕然:“奴才说错了吗?”这个问题也不是不可能啊,毕竟无忧公主跟王爷达成一致,求的是自由自在。

怀王微微一笑:“小李子,你不理解自由自在这四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

“难道还有别的意思吗?”小李子惊讶的瞪大眼。

怀王笑而不语,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侍候在床前了。

小李子还是未能理解王爷是什么意思?不过王爷既然不想为他解惑,他也不能再问了。

室内的烛灯明亮,怀王继续低头看着手里的书,脑中却浮现出无忧看书时的情形…待到回神时,怀王看着夜色不知不觉深了。

他合上手里的书,身子后仰,缓缓的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自由自在,这四个字何其广博?

不论无忧的出身,不论无忧的傲骨,不论无忧的聪慧,单单就凭她的容颜,她就注定无法脱离权势二字。

因为,只有权势才能保护她。

与其说,她现在之举是为了日后无后顾之忧地和元浩天对决,倒不如说,她是为了她解决自己最大的隐患。

这个世上,最不愿意大元国亡的人,就是无忧了。

所以,她必然会尽自己一切的努力,来挽救大元国,又怎么会逃?

天大地大,除非她毁尽容颜,否则若没有权势相护,最终会沦落成什么?不言而喻!

可是,她是如此如此的心高气傲。

她又怎会会让自己沦为男人的附属,她的智慧又怎能接受自己自毁容颜?

他懂她,一如她亦懂他。

所以,他们才会合作无间,有着坚不可摧的信任。

因为,她想要的他能给予,他想要的她也能给予。

094四只妖孽

有着天下第一强国之称的楚国,京城自然不言而喻,大街道路两旁店铺林立,人来人往,一派繁华。

身着青灰色衣衫并不惹人嘱目的年轻男人走走停停,却都只看不买,似是第一次进城见世面的乡下书生。

最后,他停在了一家茶楼前,扬眼打量了几眼后,迈步走了进去。

说起信阳茶楼,前不久它在京城可是造成了不少轰动。

说起它,京城百姓也都不知道究竟是该唏嘘呢?还是要羡慕?

信阳茶楼老板姓牛,叫牛富贵,别看名字俗气,但牛老板却是个雅人。

信阳茶楼在京城里算不上是最好的茶楼,虽然不受达官贵人青睐,但因其茶钱便宜装饰的也不算太寒碜,平日里倒也颇受那些书生文人的钟爱,生意倒也还算可以。

当然,还有一点不得不提的是牛老板还有一个女儿叫牛小夏,二八年华,如花似玉,可以说是信阳茶楼里一道最亮丽的风景。

平日里来信阳茶楼喝茶的人都是文人书生,虽然其中也有不少人是觊觎牛小夏的美色而来,但也还算发乎情,止于礼,并没有放浪的举止。

直到三个多月前,这牛小夏在街上偶遇了京城百姓闻之色变的王八公子。

碰上谁不好?

偏偏碰上了楚国京城四霸中的一位,这王八公子可正正是王八公子啊。

碰上他,也怪牛氏父女俩的命数不好。

无意外的,第二天,王八公子就派家仆上前接了牛小夏入府当丫环。

美其名是当丫环,可谁不知道是当暖床丫环啊?

牛老板舍不得女儿被王八公子给糟蹋了,就说牛小夏已经定亲了。

可是王八公子是谁?他可是京城四霸中排行第四的王八公子,别说你定亲了,就算你嫁人了,他想要,也照抢不误。

而只要涉及京城四霸的事,顺天府衙也装聋作哑,闭门不理。

自古民不与官斗,更不与权贵斗,牛老板求救无门,只得含泪把牛小夏送进了定国公府。

这牛小夏姿色倒也着实过人,倒也真让王八公子新鲜上了,一时间,这信阳茶楼也水涨船高,就连那些时常来讨茶水钱的地痞流氓也不敢再上门了。

信阳茶楼在京城里狠狠的冒了个头,可是好景不长,就在一个月前,牛小夏被送回来了。

虽然是在意料中的事,但毕竟这事见多了,人也就见怪不怪了。

可是谁料这牛小夏是个性烈的,送回来的当夜就上吊了,而且还是在信阳茶楼上吊的。

这事一出,第二天一大早,定国公府就派管家送来了一百两黄金。

一百两黄金,就牛老反这卖茶,他得卖多少茶?

牛老板痛失爱女,悲痛欲绝,纵使心里愤恨难平,却也只得打掉牙混血咽,王八公子,他惹不起。

因为牛小夏是在信阳茶楼上吊死的,这一夜之间,就再也无人敢上信阳茶楼喝茶了,等到牛小夏头七刚过,不知道是谁传出来,说信阳茶楼半夜子时,总会听见女子嘤嘤的哭声,这信阳茶楼闹鬼之说一传时,十传百,令本就因为牛小夏的死而忌讳的人更是闻之色变。

这信阳茶楼生意自那起,就一碗茶都卖不出去了。

这不,半个月前,牛老板贴出了售卖茶楼的告示。

可是半个月下来,无人敢买,牛老板想离开京城这伤心地也一直离不成…、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群,牛老板环视着清冷的连人影都见不着一只的茶楼,犯愁的轻叹了一声,茶楼伙计们都早就跑光了,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而他明天也会离开了,行装都打理好了,要是今天天黑之前还没有人上门盘他的茶楼,他也只好把这茶楼搁置这里独自回信阳了,至少信阳还有侄子可以依靠,这京城他是不想再呆了。

“老板,来一壶茶。”

牛老板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抬头一看,竟然还有人上门?

看这位布衣粗衫,和普通的书生无分别。

牛老板本来想说茶楼早已经不做生意了让他去别的茶楼喝,但转念一想,自小夏死后,茶楼还是第一次有人上门,反正明天他就要离开了,招待一下上门的客人也无可厚非。

这样一想,牛老板就上二楼从行囊中取出自己珍藏的上等茶叶泡了一壶茶。

而那位客人已经在临窗的一张桌子上坐了下来,他将茶端过去,并且在其对面坐了下来。

仔细一打量,牛老板有些惊讶,刚才粗粗的看一眼,以为是个普通的书生,现在仔细一瞧,布衣粗衫下这位客倌有一副好相貌,眉清目透,那双眼睛更是清绝如画,根本就不似普通书生。

“客倌您不是京城人吧?”虽是疑问语气却是肯定的。

那人点点头:“在下确定非京城人。”

牛老板原抱着招待最后一个上门的客人的心态在看清楚这人神态后,心思一转:“客倌莫不是有意盘下我这茶楼?”

来人执起牛老板斟的茶盏,凑近鼻间,微微一笑:“好茶。”

一直紧盯着他想得到答案的牛老板像雷劈了一样呆滞了,只觉得,他这辈子都没有看到过这样好看的人,这人的眼,这人的笑,真真是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生生勾人魂啊。

等到牛老板回神后,他神色一敛,态度也恭谨起来。

年轻男人搁下手里的茶盏,目光这才放在了牛老板身上:“这间茶楼,在下并不想买。”

牛老板一听这话,满怀期待破灭,但也知道这事不能强求。

“不过,在下倒是有意租用。”

牛老板一怔:“租用?”

想了想后,牛老板想着搁置在这里也是搁置,能租出去也是好的,于就就点头同意了,但有些话他还是想要说清楚。

“不知道宁公子可有听过关于我这茶楼的谣言?”

宁公子微微一笑:“略知一二。”

牛老板有些想不通:“宁公子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要租用我这茶楼?”

“实不相瞒,因为牛老板这价位实在是便宜,宁某手头并不宽裕。”宁公子微笑着说道。

牛老板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位宁青宁公子身上穿的是布衣粗衫,比他身上的衣服还不如,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位宁公子的气质实在是不像是出身普通百姓。

“既然宁公子知道,那我也就放心了,就按宁公子说的,这茶楼我租给宁公子了。”

因为只是租赁,不是售卖,并不需要去官衙盖章,只需要两人协议好按印就行。

处理好了身上这件重担子,牛老板面上郁色也稍松了一些。

“当年我随我爹从信阳来到京城,一晃眼过去三十年了,老朽早已经视京城为家了,没想到…唉,命啊,都是命。”

宁青给牛老板斟上茶,没有出声,他走进这信阳茶楼,自然就听说了这茶楼父女的事。

见他不出声,以为他是不明白京城权势的厉害。

牛老板想着这宁公子也算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于是道:“宁公子,你年纪轻轻,又不是京城人,做生意恐怕不容易,这样吧,既然你还是做茶楼生意,那你不妨就说是我的远房亲戚是来帮我打理茶楼的,这样那些茶商也不会欺负你初来乍道。”

宁青微微一笑:“牛老板如此宽厚仁义,宁青感激万分。”

牛老板轻摆手,轻叹道:“小夏从小就性子倔强,以她的性子她本是死都不肯进定国公府的,可是为了我这个老头子…”说到伤心处,牛老板抹起了泪。

宁青垂眼,依旧没有出声,像王修景这样的人,不只是楚国京城有,周国京城也有。

“这京城遍地都是权贵,在这里求生存不容易,虽然这些贵人跟我们这些老百姓搭不上干系,可是一搭上干系就是要人命啊,宁公子,您要特别留心,这京城四霸尤其是惹不得的。”牛老板抹干泪,提点道。

宁青淡道:“谢牛老板提点。”

早在数天前,皇帝就下旨,宫中举办赏花会。

前去周国提亲的使臣按估计的日子回到了京城,一起同来的自然还有周国使臣。

皇宫,御花园。

夏日酷热,但今天天公作美,天气阴凉爽沁,这也让今天的赏花会格外的让人期待。

离开宴时辰还早的很,但宫门却自午时就开启了。

御花园热闹非凡,奢华无比。

花美,酒美,都是其次的,最主要的是今天前来参加赏花会的都是京城官宦之子之女。

罗雅儿看着不远处热闹纷杂的御花园,蹙眉道:“去永乐宫。”现在时辰还早,九公主是不可能会这么早就来到这里的,而她,也无心与这些人斡旋交流。

在前面引领的太监自然知道她和公主的交好,并不意外听到这话,很恭敬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