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无忧默了几秒,她和他之间,似乎并没有熟到这种可以不用见外的程度吧?

并没有纠结于这个话题太久,但是这样的情况下也不好再另起话题,那样显的太生硬也太不近人情了。

笑了笑,她坐下执起一子,朝他示意:“还有兴趣来一局吗?”

周青色怔了怔,心里有些黯然,却沉静而微笑的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荣幸至极。”

他原以为,感情这方面他占据着主动,可是现在看来,他似乎有点自大了,他甚至都开始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她在牵着鼻子走了?

两人安静的下着棋,碧云亭里,一时间安静无声。

直到一局棋进入了对峙僵面时,周青色才分神看了她一眼,又片刻后,很是随意般的语气道:“无忧。”

元无忧抬眸,以眼神示意!

周青色语气依旧随意:“在知道是你之后,楚国就算楚鸿愿意谈和,恐怕楚绝都不会同意,他当初对你似乎很用心!”

元无忧落子的动作在半空中滞停了几秒,又淡定的落于棋盘上,回答他道:“三分天下,鼎足而居…”顿了顿,她才平静的注视着他,认真的道:“宁大哥以为呢?”

周青色眉峰无意识皱起,为刚才察觉到了她听闻楚绝之名那一刹那间的滞停而心有波澜,但她的话,他也听进了心里,垂眸笑道:“无忧说的甚是!”现在,他基本已经可以确定,她在牵他的鼻子了,好一个无忧!

“有宁大哥这句话,无忧就放心了。”

周青色淡笑,如果她真的放心,就不会说这句话了,可是,谁让他送到她面前入她的局,她以他为子,他又怎能怪她?

就如同,这世上,千千万万的女子他入不了眼,却非她不可呢?

“无忧曾说王爷是最重要的人,而王爷也为无忧做到如此地步,也难怪无忧对王爷布局天下,甚至放弃平静自由的日子,登上这尊荣之座了。”

元无忧苦笑,可任她布局天下,放弃自由,也终是挽留不住她在这个世上唯一重要的人。

她虽未出声,可周青色还是捕捉到了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黯然神伤,沉吟片刻后,缓缓道:“无忧,你是否想过?王爷他所承受的痛苦折磨?”

元无忧怔怔的盯着棋局,她还需要去想吗?她根本不需要去想,没有人比她更能知道他身心所承受的折磨。

周青色本想劝她放怀王走,别让他辛苦煎熬着,可话到了嘴边,看着她的神情,却硬是没办法说出口。

两人又沉默的下着棋,气氛也慢慢的从不正常的静谧里恢复到了安静“天下女子,因为无忧的存在,从此定会不同。”

元无忧有些惊讶的看着他,想了想,问道:“这样不好吗?”

“不是不好,而是…”周青色深深的凝视着她,缓缓问:“无忧已经创下了千古之奇,但是,无忧毕竟是女人。”

“那又如何?难不成宁大哥,你看不起女人?”

“不,于我而言,这世间对女子是苛刻了。”

元无忧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是啊,从古至今甚至也许在未来,世间对女子依旧是苛刻。”

“那如今以无忧的地位,会想着改变吗?”周青色捏着一枚棋子久久没落下去,抬头望着她,似乎极为认真的问道。

元无忧眉梢轻挑:“你指的改变是?”

“例如…无忧想过会嫁人吗?或者…无忧也想开立另一个千古传奇,立后宫?”他直接点明。

元无忧悟然,无论是嫁人还是立后宫,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她并没有打算向他解释,因为她和他的交情还没有深厚到也不会深厚到可以谈心的程度,所以她只是淡淡回答:“没想过。”也没兴趣。

她如此神情,落在周青色眼底,却令他黑眸越发的黑沉,以他对她的感觉,他当然不认为她会设立后宫,可他不能否认的是,她是冷情冷心的。

冷情的人对待感情,要么情深,要么情薄,她又是什么样的选择?

“你输了。”元无忧突然道。

周青色有片刻的怔然,低下头看了半晌,又高深莫测的注视着她,一语双关的道:“输给了无忧,无妨。”

元无忧安之若素的静坐在那里,似是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

“时间不早了。”元无忧道。

“嗯,时候是不早了。”周青色低头一笑,掩去了情绪,微笑着起身向她告辞。

元无忧起身目送,只见他走了两步,脚步又停了下来,似乎有话没有说完。

元无忧微微眯眼,却没出声。

周青色终是没有转回身,他怕自己一转身回,就忍不住冲动的跟她挑明自己的心迹,可是他也很清楚,在这个时候跟她挑明,她一定会拒绝他。

不是承受不起她的拒绝,而是怀王的逝世是必然的,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寸步不离的陪伴着怀王,心情是沉重的,在这个时候,他不想造成她的负担,而目前也的确不是表明心迹的最好时机。

对她,他势在必得,又有充份的时间陪在她身边,又何必急在一时?

元无忧刚走进无忧宫内殿就迎来怀王没头没脑的问语:“如何?”

“什么如何?”

怀王叹息:“无忧,别装傻。”这么好的机会,他就不信周青色会没跟无忧表明心迹?

元无忧真心表示自己很无辜:“我保证我没有装傻。”

怀王皱眉:“周青色没跟你表明心迹?”

“没有。”

怀王的眉皱的更紧了,看这周青色是个聪明绝顶的,怎么在感情事上还犯起了这等迷糊?

“那他来做什么?”

无忧淡声答道:“他来试探兼提醒我,不要学男人开创基业的同时也开创后宫男妃,从而带动了天下女子的地位。”

“…”怀王哑口无言,不是周青色不聪明,而是他根本是聪明过了头。

我今天真的木有偷懒,至少这三千,我又是从一点写到五点,然后吃了个饭,改了改,就传了上来了,这两天身体不舒服,心思跳跃,情绪浮动,很难进入书里面,码字就如同嚼蜡,这对于一个码字喜欢代入和感觉为上的某女人来说,实实在在是特苦逼的一件事情。

大姨妈快快走,偏头痛也快快走,阿弥陀佛!

008回光返照

连续几天的艳阳天把最后一丝沁凉都给暖化了,舒畅的春风拂遍整个皇宫,空气清新,天气明朗,百花齐放,美不胜收,天地间的一切都生机勃勃,成为一副美丽的画卷!

似乎,一切,都如此美丽,但也只是似乎。

月有圆缺,人有离合,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律,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存在。

夜风徐徐,本该安静舒适的夜晚因为怀王的发病而不复平静,无忧宫灯火通明,御医太医守候在一旁,元无忧自怀王发病的那一刻开始,整个人都沉静了下来,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情绪,但莫名的,站在她身边的人总有一种大气都不敢喘的紧张感。

怀王熬过了无数个凛冽的寒冬,却注定无法走过这春暖花开的如画季节。

他的发病,有些突然,却又似乎并不突然。

在一个风和日丽,万里无云的好日子里,在小李子等人痛呼的王爷声中,他咳出的血将身上的锦白素衣染红,在元无忧猛地睁大的眸瞳里,他陷入了一片黑暗里。

自发病那日起,一天十二个时辰中,他陷入昏迷时间近十个时辰,醒来片刻又很快会昏迷。

他不甘心,因为而离三月初三无忧登基大典的日子只剩下两天了,可是,他知道,他没办法亲眼看着无忧登上万宝之殿了。

上天,终是没有成全他到最后!

三月初一,连日的艳阳天终于不复在,下起了蒙蒙细雨。

蒙蒙的细雨笼罩着皇宫,让重重叠叠的宫殿、楼宇亭阁皆披上一层似烟雾般的薄纱,华丽的皇宫多了一丝春色绚丽。

御花园里,更是呈现一幅如诗如画般的画卷,绽放的花族锦团在细雨滋润下晶莹剔透,绽放的更美更盛。

可此时,刚刚才结束早朝的德元宫议政殿里,几位留下来的重臣们看着眼前的雨景,却都面色凝重复杂。

“平大人,您看?”中书省令公很是为难的催促着一直静默不语盯着殿外细雨的平睿。

平睿收回目光,不理会面带讨好看向自己的老令公,而是看了一眼其余几人后落在了顾凌身上。

“顾大人意下如何?”

顾凌默了几秒后,说道:“本官支持王阁老的意思。”

不等平睿再出声,文无瑕唇角勾了勾,淡道:“本官也支持。”

林唯棠双手笼在一起,淡淡表态:“就算王阁老不提出来,本官也会这样做。”

众人目光望向他。

“陛下吩咐唯棠协助吴大人做好接待楚国来使的事情,而昨晚,京安驿站已经接待了楚国来使,今日午时左右入京。”

林唯棠一说完,礼部吴大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朝众人点头:“陛下说过要亲迎楚国来使。”可如今怀王病重,恐怕…

“既然这样,我等就去…无忧宫面圣!”顾凌说完,率先走了出去。

提出面圣的王令公与另外两名阁老都暗松了一口气。

登基大典在即,陛下虽未正式临朝,朝事也都由他们三省阁老代为住持收纳转呈,再由陛下批阅示下,他们执行。

这样掌政也算是井井有条,可自从怀王病重昏迷的时辰越来越长,御书房案桌上的奏章也堆积的越来越多,陛下更是多日未出现在德元宫了。

他们一把年纪,按理说,都坐到三公之位,面圣这种事根本不需要考虑,可——唉!惭愧惭愧啊!

一则他们这三公之位有名无实了二十年,已经习惯了在朝堂当个透明人。

二则,也是因为他们也清楚,女帝留着他们,可不是要重要他们,他们都老了,能有机会荣养,又何必强出头?

所以陛下忽怠政事,他们是不敢摧的,可没有陛下的示意,他们更不敢自作主张。

可这两天上呈的折子不能没有批示!

因为,堆积的奏章中,有驿府代呈的各地氏族要面圣的重要奏章。

六氏掌权人亲自上京来贺女帝登基?这让他们这些老臣子们心都再震惊了一次,隐隐的也不得不承认,无忧公主虽是女子,可她能驾驭得了氏族,一呼百应,最终登基为帝,也的确是真才实能所至,不服不行!

要知道,能成为氏族掌权的人,无一不是氏族的大根本!

这些人,别说主动上京贺皇帝登基,恐怕就是皇帝邀请他们上京,他们这些人恐怕也会想方设法推托,绝不敢以身涉险踏足京城天子脚下,生怕皇帝让他们有来无回。

想当年,先皇登基,按规矩,这些地方氏族都得上京面圣,可当时进京来的人无一人是够得上身份的,更别提冀东项氏态度嚣张的根本人影都没有见一个了?

而如今,冀东项氏却主动来了,不仅如此,就连明王也亲自上京了。

三省阁老商量一番后,决定拉上几位尚书大人一起面圣,他们可都是得女帝信任的心腹近臣,有他们在,是再好不过了。

提议得到支持后,自然向德元宫大总管高公公提出面圣请求。

小高子虽然觉得以主子这两天的心情,实在是不建议这些大人面圣,不过,想着朝政大事,不能懈怠,他只能是硬着头皮前去无忧宫禀报。

而此时,无忧宫寝殿里,气氛空前的紧张。

怀王已经昏迷了十个时辰还没有醒一次,裴太医和另名两名老御医守候在怀王床前。

裴太医收回给怀王探脉的手,弯腰恭敬的站立一旁。

在床沿边上坐下,轻轻的执起怀王瘦到只剩下皮包骨的手在掌心里,元无忧静静的看着他紧闭的眼睛,她一直都有心理准备,也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她一定可以从容面对,。

可是在他真正倒下后,她才发现心理准备也不过只是一句空话,她不想放他走,哪怕他生不如死,她也想让他活着。

眼神一紧,她冷冷的转回头:“你们没有办法了吗?”

几名御医面带难色,怀王如今已是弥留之际,根本就没有了法子,可这话他们谁都不敢说,这陛下究竟是什么样的性子,就是朝堂上那些老奸巨滑的老臣们都还没有摸透,何况他们根本不用上朝的御医?

“陛下恕罪,臣等无能。”

在场资格最轻,却算得上是怀王主治太医的裴太医想了想,虽觉得不可能,但还是咬牙道:“启禀陛下,在臣看来,王爷之体已是药石罔效,不妨…召见项夫人,或许她有办法也不一定。”

元无忧面色一沉,令在场人心都为之一紧的迫人气场像一张网张扬开来。

另两名御医对裴太医的意见有些皱眉,但也没有反对,他们虽是御医,可无论是民间还是江湖上的医者之能,他们都清楚。

“小逃子,你去。”

立在角落里的逃遥应声后,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内殿中。

而原本逃遥空出来的位置,无声无息的被另一名幽影填补上。

在场几名御医头垂的更低了,目不斜视不肯乱瞄一秒。

在压抑的令人呼吸不畅的寂静气氛里,小高子走进来的脚步稍稍顿了顿,还是上了前,将来意禀报了。

听闻朝臣求见,元无忧沉默片刻后,说道:“让他们过来。”

“是。”得到旨意后,小高子躬身轻步退下。

得到召见,前来面圣的几位重臣们来到了无忧宫正大殿,可是元无忧并没有见他们,因为项清尘被小逃子带来了,因为小逃子将项清尘带来了。

显然,小逃子是直接将她从怀王府拎来的,外面下着蒙蒙细雨,所以项清尘发丝衣服上也都沾染上了湿气,可她没能顾得上这些,而是戒备的看向静坐床沿边上正细心的将怀王的手放下锦被里的人。

“本殿记得你向本殿承诺过的,但是显然,你辜负了本殿对你的高见。”元无忧看着她,温和的说道。

可她如此温和无害的语气却不但没舒缓在场人紧绷的那根心弦,反而觉得绷的更紧了。

项清尘沉默许久,才出声:“我不过是在辜负自己和辜负别人之间作了一个选择罢了。”

“那这个选择,你后悔吗?”

项清尘拢了拢发丝,淡淡一笑:“不后悔。”

元无忧也淡淡笑了:“此生永远见不到亲生骨肉一面?终身画地为牢受着监禁之苦也不后悔吗?”

项清尘脸色僵住了。

元无忧优雅起身,身上华衣上那尊贵的九天锦凰也似是随着她的动作而展翅欲飞。

“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有处理你吗?”

处理?项清尘眼神微沉。

元无忧在项清尘面前的软椅上坐了下来,随意的整理着衣袖,似乎并不想要她的答案一样自问自答道:“那是因为我觉得要折磨一个人,不是要她死,而是要她活着。”

“你…”项清尘是真的气到了,可是还没有等到她嘲讽出声,元无忧柔和的声音又缓缓响起,随着她说的话,她脸上的嘲讽也慢慢的僵在了脸上,眼神也终于有了变化。

“本殿知道就算现在你废了武功,但是你要死,你有的是办法,且本殿也知道,你并不在乎项氏的生死,但是,你也不在乎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那条命吗?”

项清尘眼露杀机,可她忘了如今的她早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项清尘了,逃遥甚至不需要上前,只需要弹指一挥,她就狼狈的跪在了地上,再也不能上前靠近一步,更别说冲上去杀了元无忧。

元无忧面无表情的盯着她:“这句话,我只说一次,你给我听好了,你生,他就生,你死,他就死,选择权,依旧在你手上。”

项清尘无法再保持从容,阴冷的盯着元无忧,突然伸出手指指向床榻上的怀王,几乎是尖厉的嗓子喊道:“没有这个男人,你能有今天?你凭什么这样掌捏我孩子的生死?元无忧,不管元晗天他承不承认,我的孩子是他的骨血这是谁都改变不了事实,哪怕你是皇帝!”

对于项清尘的失控和指控,元无忧无动于衷,倒是在场的御医和外殿等候着的重臣们都皱起了眉。

只不过是赞同还是反感,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我凭什么?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项清尘,我的态度你心里也同意清楚,现在,我给你一次让我改变心意的机会,如果你能让他挺过这次发病,我…”

“无…无忧…”

元无忧愣住了,猛地回头。

“王爷醒了,王爷醒了…”小李子狂喜的上前,又喜极而泣出声。

“扶本王起来。”怀王声音暗哑,口齿却出奇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