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就在一间包厢门外看见一个背靠墙壁吸烟的男人。

男人不经意扭头,吐出烟圈的一刹那,景优霎时止步。

她记得他,上回那个人的保镖。眉眼森寒,下手却留情,她对他曾生出过几分感激。

景优扫向身旁包厢的门牌号,按顺序排列,前面那间…就是B2。

她一下冒出冷汗。

一路跑过来还在想,会不会又是乐舒故意设计整她,可现在完全没心情再怀疑,她只有一个念头,乐舒应该没蠢到再去招惹上回那人吧?

她不蠢,那就真的出事了!

景优握了握拳,其实她心里多少有点发憷,可没办法,硬着头皮也得过去。

她还没走近,门口那人就已经似有所觉般直直盯住她。

景优停在他面前,余光注意到他拿烟的手指有细微的动作,像是下意识捏紧了。

“麻烦你进去说一声,陆少让我过来喊Ryan过去。”

里面那人是给过陆景川面子的,她把陆景川搬出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或许有用呢?

他什么话也没说,忽然站直了。

魁梧挺拔,目光逼人,景优立刻做好防范。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他把烟又含进嘴里,深深吸了口,“别在这胡闹,一边玩去。”

景优被他呼出的烟雾呛到,挥手拍散。

“算了,我不跟你废话,你让我自己进去。”

她伸手就要去开门,男人一把拦下,挡在她面前。

景优抬头,忽然发现两人距离极近,匆忙往后退一步。

对方眼神不善,警告她:“别给我惹事。”

谁吃饱了撑的想惹事啊!景优心急:“我来找人,找着人就走!”

她吵着往里进,再次被他格开。

两人谁也不退让,路过的甲乙丙丁权当有好戏看。

包厢隔音太好,听不到丝毫异常。景优耐心即将告罄,偏偏就在这时候,门上那扇小小的玻璃窗突然就出现乐舒骄傲愤怒的脸,她在朝门口奔来。

乐舒透过房门看见她,嘴里喊了句什么。

景优直觉不对,本能地往前冲。

她势头猛,门口保镖不再客气,一个擒拿手扭着她身板捉住她。

身体被迫扭转前的匆匆一瞥,竟让她看见乐舒被一个男人钳制着往里拖。

是他!就是上回那个人!

景优急红眼睛,身体灵巧左转,左手手刀回身,斩击他太阳穴。

对方敏捷躲避,力气本就大,擒住她轻而易举,“你把人找来才行。”

景优一怔,对上那双冷厉的眼。

“想要救人,去把那位陆少找来。”

景优被他推出去,回头,他目光冷冷的,却似乎并无恶意,甚至是出于好心。

他其实记得她。

犹如当头一棍,景优酿跄着转身,推开看热闹挡道的人,马不停蹄朝C7的方向跑。

他说得没错,当务之急是找到陆景川,只有陆景川,只有他才能帮忙。

灯光摇摆迷离,周围一切景象在景优眼里都模糊而破碎,她看不到任何人的脸,只知道奔跑。

她怕乐舒出事,真怕,怕得脑袋里阵阵都是电闪雷鸣。

就快要接近C7包厢,只差几步,她就要够到C7的包厢门,突然就见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那么眼熟,可她一时间竟找不到焦点。

然后,她就一下撞在那人胸口。

冲击大,刹不住车,那人往后倒退,好在反应迅速,手揽她腰上一个转身,砰地撞到墙上,稳住身形。

景优听到一个分外熟悉的声音,带着讽意和…训斥。

“横冲直撞,你吃错药了?”

是楚尧臣!

景优顾不得他想,揪他衣襟,保持趴在他胸膛的姿势没动,仰头急冲冲问:“你表哥呢,你表哥来没来?”

她一张小脸蜡白,呼吸沉沉,热气就那么毫无芥蒂地直直扑打在楚尧臣鼻端。

静默。

景优等不及,看他不说话,推他一把就从他怀里退出来,伸手去拧旁边的门把。

“我哥不在,你找他有事?”

“他没来?他怎么能没来!”景优连续跺脚,眼圈唰地就红了。

由于救人心切,语气听着像是无理取闹。

楚尧臣轻蹙眉,深深凝视她,没吭声。

景优快速拉下门把,冲进包厢内。

空的,半个人影也不见。

脑袋里嗡地一下,眼眶已经湿了。

她转身瞪着跟进来的楚尧臣:“梁老板呢?你们那帮子人呢?就没一个在这儿?”

她承认,她早已方寸大乱。以前能在异度逞能,纯粹是瞎子摸鱼,运气好。

乌龟爬门槛,迟早要栽跟头。她和乐舒都栽了。

乐舒…乐舒…

她不敢再耽搁,越过楚尧臣就要往回奔。

手腕被拽住,声音里夹杂几分轻易可察的不满:“我不是人?”

景优一愣,转头望向他。

包厢内只留有两盏射灯,光线昏暗,楚尧臣整个人也像是笼着一层薄纱,看不清楚眉目。但他那双眸子既黑又亮,沉静且清明,隐有许多景优看不懂的情绪。

“到底发生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尽情YY,切勿深究^O^

14

到底发生什么事?

三言两语解释不清。不过就是个十七岁不到的小姑娘,连她自己都是懵的。

然而接下来的事,让她不仅彻底懵了,而且还…瞎了。

她真的觉得自己挺瞎的,只当楚尧臣是克星,是惹她不快、令她心烦的普通男同学,可经此一事,她才突然有所觉悟,单凭他是陆景川表弟,单凭他独自一人就能待在C7私人包厢,他就绝对不一般。

异度的电路是分开独立的,走廊一路,包厢一路,卫生间一路…每个区域都互不关联。

楚尧臣关了包厢和走廊的电闸,乌漆墨黑的一长溜儿,只听得见舞台和客座那边依旧沸沸扬扬的喧闹声。

包厢内休闲娱乐的一票人因为忽然陷入黑暗而吵嚷着打开门站到走廊上,手机照明灯闪闪烁烁,谁都看不清楚谁。

侍应生一个个赔礼道歉,派出去一个人前往配电房检查情况。

景优躲在角落,视线勉强穿过一道道影子,落定在B2门外。

那家伙一动不动,根本未受影响。

“还愣着干嘛?”身后,楚尧臣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杯酒。

也许是因为此刻除了他,找不到其他帮手,景优毫无保留地信任他,想都没想就跟他身后。

“一会你找机会进去,我支援你。”

景优还没理解透,就见楚尧臣已经举着酒杯,佯装醉汉,步伐不稳地朝那个保镖身上倒去。

周围既黑又闪,还特别吵,那人敏锐度明显降低,毫无防备。

景优一下子醍醐灌顶,抓住空档,顺利冲到门前拧开门把。

“乐——”“舒”字都没能出口。

包厢内并不是丝毫无光,一点火星在闪烁,依稀可见一个披着长发的人影坐在沙发角落里吸烟。

是乐舒。

只有她一个人,那个男人不在。

景优愣住的同时,狠狠松了半口气。

另外半口气却还闷在胸口,像是有人用力捂住她的唇鼻,陡然间呼吸困难。

乐舒长腿交叠,细高跟的鞋尖儿微微上翘,裙摆压在腿间,大腿以下在暗色中白得发亮。

指间夹着烟,从嘴里拿开,她侧转头,斜着眼瞥她,笑了笑,平静得近乎无事:“来了。”

景优嗓子冒烟,一开口,声音略微沙哑:“你没事儿吧?没…被欺负吧?”

乐舒又把烟送进嘴里吸了一口,青烟缭绕,似一圈白雾,将沉暗的房间衬得阴阴冷冷。

“我能有什么事儿。”她嗤笑一声,“抱歉啊,我好得很,让你失望了。”

“你非得这样说才痛快吗?”景优像刚淋了雨,从头发到内.衣都已汗湿,手心也有一丝黏腻。

她走过去拉扯她,“出去再说,跟我走。”

乐舒不为所动,挥开她的手。

汗珠滚落进眼里,腌得生疼。景优忍着痛,在黑暗中一瞬不眨地盯紧她,视线一片模糊:“你又是故意的?”

乐舒耸肩,无所谓的语气:“是啊,怎样?”

景优的眼睛分外湿润,痛感火辣。

不怎样,谁叫她蠢。

她没有再说一句,转身就走。

衣袖擦脸,抹去脸上汩汩流淌的汗,刚迈两步,电来了,门口霎时出现的光亮刺得她眼睛更加不适。

只不过闭了下眼,再睁开,就看见楚尧臣,单手抄兜,背光杵在门口。

见她出来,他侧身后退,给她让路。

发丝凌乱,黏在额头,景优模样狼狈,脸色看上去极为难看,嘴唇青白,没有血色。

“怎么回事?”他眉一蹙,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她没回话,偏头看见倒坐在地的保镖,阖眼像是昏了过去。

她错愕又震惊,不敢置信地看向楚尧臣。

他却不以为意,背在身后的右手伸出来,手里握着一根电.击.棍。

“不小心摸到,顺手借来用用。”

景优愣了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他说摸到,是指在保镖身上摸到。

随身携带电棍…

景优两眼一阵发黑,扶额,摸到一手汗,耳边有侍应生发现状况跑来询问,她没仔细听楚尧臣是如何打发的,就这样低着头,无意识地离开,脚步快而急。

等她恢复一点神智,才惊觉已站在园子巷的鹅卵石街道上。

两边皆是繁华灯火,各色娱乐场所门庭若市。

她慢慢抱膝蹲下,孤零零的,格外突兀。

行人三五成群,他们经过她身边,有意无意地投来一瞥。

景优埋着脑袋,看地面,察觉不到,也不在乎。

一直卡着的半口气终于缓缓吐尽,之前还感到热,渐渐开始发冷,寒风往脖子里灌,脑袋也冰僵僵的,汗湿的身体仿若杵在一间空旷的冷冻室。

她想起围巾还在陈晨的小背包里。

对了,陈三俗!

她把她给忘了!

连忙起身想要回去找她,大脑却出现一刹那的缺氧。

手臂被人一掌握住,突然而来的支撑如同一场及时雨。

她有点懵,缓慢回头,视线刚接触到楚尧臣那张情绪不明的脸,他把手松开,抄进敞着的外套兜里。

楚尧臣盯着她眼睛,她下意识低头躲避。

眼圈一定很红,她知道的。园子巷里一点也不黑,他能看得见。

可她不知道的是,其实…她哪儿哪儿都红,鼻子、脸蛋、耳朵…都被冻得通红通红的。

楚尧臣看着她,抬抬下颌,语气听起来十分不屑:“诶,我问你。”

景优稍稍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