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猛地抬起头来冷笑一声:“宝哥哥该知道我的心,我不在乎,从来都不在乎……我对你的心一直未曾改变……可是宝哥哥呢?……宝哥哥真的没有变吗?”

“梧桐,你的良人……从来都不是我……莫再执迷……”宝羡话毕,转身朝外走去。

梧桐转过头来,冷汗瑟瑟地望着宝羡背影,眼底的恨意越发的浓重了。

风槿如画 爱恨不留 情深难候 神之遗族 三世姻怨 三生石上改姻缘(一)

章节字数:5082 更新时间:08-09-29 17:25

进入夹道之后,天未亮,大雾骤起,訾槿彻底地迷失了方向。她单手扣住司寇郇翔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奋力抓住马缰,一夜的狂奔和一路的失血让马儿的体力已达到了极限。狂奔中,毫无预兆地颠簸了一下,马儿猛地跪了下来。突然的失衡让訾槿惊到极处,她闪电般地扔开了手中的缰绳,回身抱住了司寇郇翔,瞬时,两人一同滚落了路旁的草丛中。

滚落中,訾槿不顾身下传来的刺痛,牢牢地护住司寇郇翔,即便如此司寇郇翔身上还是多处擦伤。訾槿挣扎着爬起身来,摸上了他的脉搏,瞬时惨白了脸。她的手微微地发着抖,一点点地靠近司寇郇翔的鼻息,待探到后訾槿的手抖得越发的厉害了。她哆哆嗦嗦地擦拭着司寇郇翔嘴边的鲜血,可却怎么也擦不干净。訾槿瞬时红了眼,强忍着泪,似是想起了什么,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将仅有的三粒药倒了出来,嘴对嘴地喂了下去,一眼不眨地盯着司寇郇翔的脸。良久,司寇郇翔却连半分反应都没有。

訾槿紧紧将司寇郇翔抱在怀中,脸贴着他的脸,试图温暖他的冰冷,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滑落下来:“别这样……别这样……你明明未伤到要害,怎会如此……怎会如此……你要怎么样……你想怎么样……你都不要了我了,为何还要……为何还要帮我挡下那暗器……为何还要护我……你到底要如何……到底想如何……你睁开眼告诉我……你说啊,你说啊——”窒息般的恐惧溢满了整个人整颗心,让她的语句满是破碎的颤抖。

那时,看着他好好地站在自己眼前,心中满腔的恼怒和恨意,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恨像火焰一般焚烧着自己的心自己的人。当得知他与鱼落已孕有孩儿的时候,心里拼命地告诉自己,自己喜欢的是小白、是小白,不是他司寇郇翔,自己喜欢的是小白啊,可是司寇郇翔就是小白啊,小白就是司寇郇翔……无论是谁还不都一样吗?他在崖边选择的不是自己,他爱的不是自己啊。他那般的狠心地对待自己,他那般狠心地将自己弃之不顾,他那般的绝情绝意,可是为何还是忘不了他,为何还要记挂着他。

得知那孩子是与小白孕下的时候,满满的苦涩、疼痛,撕裂心头。终于,决定将小白放下了,放下了那最后的牵挂和念想,终于,清醒地知道……小白之于自己的,终不是爱。若真爱,便不会一次次地拒绝自己。他虽天真懵懂,却知道为鱼落守身。那一刻,终于明白,自己之于小白……却什么都不是。

了无牵挂……了无牵挂……可为何,要了无牵挂地离去时,偏偏是他……偏偏是他护住了自己……为何要护住自己,就算是死,也不愿他再为了自己受伤、受苦,欠不起啊……欠不起啊……舍不得啊……会舍不得放手啊,怕自己不再恨他,不再怨他,还能拿什么,拿什么借口远离他,拿什么借口不去想他……他这样,就这样紧闭着双眸,毫无生气地躺在了自己的眼前,让自己怎么办怎么办……

訾槿单手搂住司寇郇翔,单手护住他的后背,全力地将他朝道边挪去,护住司寇郇翔后背的手被磨得血肉模糊。她仿若没有知觉一般,一遍一遍地低语:“我带你回去……带你回去……带你回去……鱼落、乐儿还等着你呢……他们还等着你呢……还有……还有你那即将出生的孩儿……你不挂念他们吗?……我带你回去……带你回去……回去……”

当看到死在路边的马儿时,訾槿再发不出半点声音。她仿佛瞬息间被人抽去了全身的力气,跌坐一旁。她轻轻地搂住司寇郇翔,脸贴着他脸,满是伤痕的手,一遍遍地抚着他的眼、他的眉、他的脸,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你想走便走吧……莫要再牵挂了,辰国和鱼落母子乐儿会照顾的……”似是感到了訾槿的绝望,司寇郇翔睫毛轻颤了一下。訾槿的泪无声滑落,她的唇缓缓地贴了上去,轻吻了一下他的眼眉,再次柔声道,“莫怕……莫怕……我会陪你一起的……陪你一起……这一命,我赔给你,赔你一命够不够……够不够?以前的,现在的,一起赔给你,够不够?……”

天蒙蒙亮了,山间的小路上飘着凉薄的晨雾。

远处渐渐走来一个背着药篓的身影,等到再近一些,才看到那是一名年约六旬的青衣老者。老者停停走走,不时地在路边的草丛里翻拨着什么。

一匹死马倒在路旁,一角火红色衣襟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老者抿了抿嘴,将草从拨开。里面的人猛地将匕首抵在他颈上:“什么人!”

老者微微一惊,这才看清拿刀的是一名红衣华服的女子。眼眶红肿一片,眸中满是死气和杀气,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一脸的冰冷,而她脚边躺了一个年轻的白发男子,面色异常苍白,嘴唇惨白惨白的,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呼吸。

看清来人后,訾槿微微皱了皱眉头,面无表情地坐下身去,欲搂住司寇郇翔的手却被人抬手挡开。

老者眸中闪过一丝光芒,看也未看訾槿一眼,一言不发地蹲下身来,检查起司寇郇翔的伤势。

訾槿一楞,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的药篓:“大夫!?……你是大夫!快,快救救他!”

老者微微皱起眉头:“此人内力极深,胆魄更是惊人啊……居然一鼓作气逆断被封死的八穴……”

霎时,訾槿眸中刚升起的一线生机,瞬间湮灭。她的脸色惨白惨白的,不安地看向老者:“他……会有事吗?……他不会有事……是吗?……是吗?”

老者瞪了訾槿一眼:“强行冲穴会血脉逆流,轻者伤筋,重者殒命……他一口气逆断了八大脉,身上又被暗器所伤,还耽误了医治的时辰,你说他有事吗?”

訾槿缓缓地闭上双眸,泪如断线的珍珠般一颗颗无声地掉落。良久,她睁开双眸怔怔地望着司寇郇翔的侧脸,笑出了声音:“此次救我,可是为了可怜我?无论是谁,你都会救,是吗?罢了……罢了,碧落黄泉……陪你便是……这条命还给你……从此再不用欠下你……”

“等人死了,再哭丧也不迟!”老者狠狠地瞪了一脸凄凄然的訾槿一眼。

訾槿听了老者的话,抬手狠狠地抹去脸上的泪水,狠狠地盯着司寇郇翔:“我不会为他哭丧,赔他一命便是!生生世世各不相干!”

话刚落音,司寇郇翔手指微动了一下。

老者眯着双眼看着司寇郇翔,又瞟了訾槿一眼,冷哼一声:“要死可没那么简单,也得我老头子同意才行!”

訾槿闻言,愣了好一会,猛然醒悟,急切地抓住老者的衣服:“你能救他是不是?!”

老者摸了摸长到胸口的胡子,自负地一笑:“那当然,快帮我把他抬回去。”

訾槿再次红了眼眶,用力点了点头:“好!”

幽裂雾道,地处神仙山与坤命山之间的偏北处。此处雾气常年缭绕。竹林围着雾道,一层又一层长得异常放肆,普通人根本不敢踏进这个宛若迷宫的竹林,故而此地方圆数十里不见人烟。在竹林最中心左边的空地上,有两间简陋的竹屋。

此时屋外的锅正冒着滚滚的白烟,大锅内放着刀子、剪刀与白布条。

老者将一片参片放进司寇郇翔的舌下,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一直抓着司寇郇翔手不放的訾槿:“丫头,一会我拔暗器时,你一定要按住他。这暗器异常毒辣,名曰千层刃,每个边刃上都带有倒钩,拔出之时定是疼痛难忍。”

訾槿脸异常的苍白,她抬起头来,看了老者一眼,点了点头。她垂眸附在司寇郇翔耳边道:“也许有点疼……想想乐儿和……鱼落母子,他们在等着你回去……你忍一下,忍一下便好。”再次抬头看了一眼老者,訾槿眸中满是坚毅。

老者抬眸看了訾槿一眼,眼中满是激赏,然后专注地握住了暗器的一角,慢慢地朝外拽。鲜红的血液一点点地流了出来,司寇郇翔浑身僵硬并颤抖着,冷汗爬满了额头。暗器一点点地露了出来,司寇郇翔的脸色却白若宣纸。

看着他这般模样,訾槿的心仿佛被生生撕裂了一般,胸口一阵阵地疼痛,呼吸都是困难的。她努力地睁大双眸盯着司寇郇翔的脸,一眼不眨。

老者猛地一用力拔出了暗器,一股鲜血喷了出来。司寇郇翔猛地一抬身子,而后软软地瘫了下来。

訾槿眸中有泪,强忍着不让它滑落,怔怔然地看着司寇郇翔那满身的血污。

剧烈的疼痛让司寇郇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眸,他虚抓住訾槿的手,惨白的脸上路出一抹浅笑:“你……没走……”随即昏睡了过去,只是那嘴角的浅笑依然挂在脸上。

訾槿面色一僵,眼泪随之滑落,她极小心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努力压抑着颤抖的双手,拿起水中煮过的布条,开始清理着司寇郇翔的伤口。

訾槿仔细地将止血药撒了上去,当余光瞟到那毒辣的暗器时,訾槿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原来……梧桐从开始便没想要放了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她已恨自己恨的这般的深了?

“丫头叫什么?他可是丫头的心上人?”老者端详着手中满是倒刃的暗器,遮掩着眸中光芒,似是无意地问道。

訾槿僵硬地转过脸望着老者:“訾槿……不知老人家是何意?”

老者不经意地看了訾槿一眼,玩着手中的千层刃笑道:“这位公子一鼓作气地逆断了八大血脉,本是必死无疑。万幸的是……这公子内力高强,又碰到了老夫,只是……这命便是救了回来,只怕今后也是废人一个了……丫头可会嫌弃他?”

訾槿擦拭司寇郇翔额间的汗渍的手一僵,她缓缓地闭上双眸,颤抖不已的手一下下地抚着他湿漉漉的银发:“老人家莫要吓唬我,他只是伤了血脉,并非筋脉。”

“若伤了筋脉,他顶多残废而已。这逆断了八大血脉,他如今已武功全失。就算能救起他的性命,他也会异常的虚弱,甚至连个妇人都不抵,更经不住风暑病痛……他若是为你如此,丫头……这人情以身相许也不够啊……而且……若要救他性命,并非易事……这……”

訾槿垂眸,一步步地走到老者身边,跪了下来:“我知道老人家有办法,只要老人家能医好他,老人家让訾槿做什么訾槿都甘愿。并非訾槿不愿以身来还……他为我伤到如此地步,我还他自是义不容辞……但……他与妻子恩爱如斯,如今他的妻子已身怀六甲,他又用情至深。只怕他宁愿丢了性命也不愿背弃妻子……所以訾槿求老人家,求求老人家一定要将他治好。否则……訾槿也唯有赔他一命……訾槿不求他的武功能恢复,只希望他能和正常人一般……只要老人家能救他性命,訾槿甘愿做牛做马来报答老人家的大恩大德。”

老者也不说话,待了半晌,看看訾槿越来越白的脸,又扫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司寇郇翔,拈须一笑:“小丫头心性倒也不坏,今日林边偶遇,你我算得上投缘。老夫纵横江湖数十年,到现在也没个衣钵传人。如果丫头肯拜老夫为师,将我毕生绝学传承了去…嘿嘿,老夫自当尽心尽力地救治于他。”

訾槿微微摇了摇头,面露难色,艰难地说道:“老前辈垂爱,訾槿原不该辞,但訾槿自来体弱又自小被人下毒,实难胜任老前辈的抬爱,怕是要辜负了前辈的美意了。老前辈只要能将他医好,訾槿感恩戴德,任前辈差遣驱策。”

老者豆大眼睛闪了几下,笑道:“赔本的买卖,老夫是不做的。小丫头若是肯拜师学艺,这徒弟一开口,当师父的自然不好推脱,至于你的身子……老夫刚才已摸了你的脉了,都是些小病痛,而且你身上自是有老夫看得上的地方,否则老夫又非要你这个徒弟呢?……小丫头若不愿意……那么他……”老者别有深意地看了床上的司寇郇翔一眼,欲言又止。

訾槿看了一眼司寇郇翔,垂下眼眸,不知神思何处。

见訾槿犹豫不绝,老者更是煽风点火地说道:“丫头,可要快点考虑啊。若拖个一时三刻,他这血脉也不用老头子再费心了,死透了直接扔去后山喂狼干净。”

訾槿一咬牙,恭身跪地对老者叩了下去,口中说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望师父搭救徒儿好友性命,徒儿今后……自当一心勤谨学艺,不负师父厚望。”

“嘿嘿,好孩子,我就知道你定会答允。想老夫医术武功堪称江湖双绝,旁人便是来求我指点个一招半式,也够终身受用不尽啦。”老者喜笑颜开,继续道,“既然师也拜了,老夫就把名号告之于你,将来你江湖上行走,也好有个说嘴不是。老夫姓程名青松,当年江湖人称无法无天独行散人。咱们现在身处这地方名唤胭脂谷,近十余年来,为师一直闭关幽居,想不到才出关没几天,今日能够收下关门弟子。哈哈、哈哈哈!”程青松越笑越狂妄,对訾槿似是也越瞧越满意,“女娃子行走江湖,容易被人轻视,但你是我无法无天的关山弟子,自然不能让人小瞧了去。这样吧,为师给你想个响亮点的名号,从今日起你改叫程紫槿,乃我程氏一族的正统传人。”

訾槿皱眉:“师父,我本拜师学艺,并非程氏族人,这姓氏也能随便换吗?

程青松一双豆眼瞪得老圆:“谁说不能换?师父我就老换……我是师父,自是我说的算!”

眼前的老者的神态举止给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未曾多想,訾槿蹙眉侧目,看向床上的司寇郇翔,此时的她再也无心程青松所说,连声应下……

风槿如画 爱恨不留 情深难候 神之遗族 三世姻怨 三生石上改姻缘(二)

章节字数:6380 更新时间:08-10-02 14:13

数日时间里,程青松白日上山采药,回来后一头钻进药房,捣鼓出整碗黑忽忽又难闻至极的汤水,让訾槿给昏迷中的司寇郇翔喂下去。

訾槿一步不离地守在司寇郇翔的身边,悉心照料着他,从喂药喂饭到换衣穿袜,面面俱到。

程青松常常感慨:他若不是家有贤妻,真该把你娶回去。

訾槿每闻此言,总是沉默不语,心中止不住的酸楚和疼痛。

訾槿不疾不徐地将药汁一口又一口地喂进司寇郇翔嘴里。虽是昏迷中,他也是极其安静。喂进去的东西大部分都吃得下去,只有极少部分流了出来。訾槿放下手中的药碗,擦拭着司寇郇翔的嘴角,抚过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睡了那么多日了,还不醒吗?”

訾槿静静地凝视着司寇郇翔的睡颜,心中却不复表面那般平静。日子一天天地过着,她一方面想让司寇郇翔醒来,可另一方面又怕司寇郇翔睡来……司寇郇翔醒来,自己又该如何面对他呢?若说恨,自己心中已无半分恨意,若说爱,自己也已没了说爱的资格,司寇郇翔、小白爱的都是鱼落,当初崖边以后,自己便不该再妄想了……

司寇郇翔、小白,不该妄想……不该妄想不属于自己的爱,如今你救我一命,我便会尽全力将你医好,两不相欠……从此两不欠……

“喂药都喂了半个时辰了,我看你这丫头分明就是想偷懒!”窗外,传来程青松的咆哮声。

訾槿惊得起身,却不小心碰倒了药碗。她手忙脚乱地扶好药碗,回头看了一眼仍然沉睡的司寇郇翔,快速朝屋外跑去。

许是这几声瓷器相碰的声音惊扰了司寇郇翔,昏迷中的他轻轻蹙眉,蒲扇般的睫毛轻颤了两下。

“劈柴!烧饭!”程青松对着訾槿大吼一声。

訾槿撇撇嘴,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暗暗地拿白眼斜瞄着程青松。

“是不是想他没药喝?”程青松看着訾槿的模样,凶道。

訾槿连忙拉住程青松的衣袖,抬眸间变了脸,献媚地笑道:“师父莫着急,徒儿马上去做。”什么无法无天独行散人,根本就是只会威胁利诱的小人!

程青松瞥了訾槿一眼,一副算你识相的表情,转身,大摇大摆地进了药房。

訾槿委委曲曲地走到树墩旁,拿起那把最少有二十斤的大斧子,开始劈柴、生火、做饭。看着手上那厚厚的老茧,訾槿暗自垂泪,本来人就不怎么好看,如今倒好,一双手却布满了老茧,粗糙得跟老树皮一样!

天色微晚,訾槿端着一碗米粥,一步三颤抖地走进竹屋,趴在桌上怎么也不愿意起来。趴了半天,訾槿拖着疲惫的脚步,点上油灯,然后微颤的手端起碗,轻吹着碗中的米粥,坐到了床边:“今天要换伤药,所以你要多吃点……”正在自说自话的訾槿抬眸撞上一对钻石般绚美璀璨的眼眸。她怔在原地,望着那温温润润,清清澈澈,一如记忆中的那般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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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银色的发丝微乱,玉容渗汗,身上的衣衫因长期卧床早已凌乱。默默地凝视着訾槿的脸,良久,他的唇轻轻地翘起一边,浅淡而又无暇的笑容,似惊鸿掠影般震人心魄:“小紫……”

訾槿心口顿时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呆呆望着他那梦中出现过千万次的笑靥。一时间,不知身在何方……她摒住呼吸,胸口闷疼闷疼的,只敢就那么望着,就那么望着……也好。

那墨玉般温润的眸子逐渐升起雾气,眸中饱含多少思念与委曲。他紧紧地盯着訾槿,良久:“我想小紫……很想……小紫心狠……不要我……”声音沙哑哽咽,不成语调。

眼,涩涩的、酸酸的,訾槿一瞬不转地凝视着眼前的人,颤声道:“小……小白……”

小白看着訾槿无动于衷的模样,一点点地垂下眼眸:“小紫,还是……不喜欢,是吗?……”

訾槿恍入梦境,她极缓慢地伸出手去,一点点地抚摸着小白的脸。手指轻颤不止,一遍又一遍抚过他的额、他的眼、他的眉、他的唇,忍了许久的泪,顺着眼角无声地滑落:“小白你……回来了……”

小白乖顺地任由訾槿抚摸,抬眸望着訾槿的脸,眸中本已逐渐散去的雾气,再次弥漫起来,喜悦的涟漪在眸底轻然荡开:“小紫我……想你了……你别不要……我了……很难过……”

訾槿的泪一直不停地流着,她小心地伏在他的肩头,无声地抽泣着,一遍遍地叫着那魂牵梦绕的名字,太多的不舍、太多的眷恋、太多的情感,说不出口,也不能说出口。

“小紫不哭……我,难受……”小白眸中满是慌忙,却不知该如何安抚。

訾槿心中猛地一惊,佯装镇定地坐起身来,不再抬眸,低声道:“喝点粥吧,一会身上的伤口还要换药。”低垂的脸上让人看不出无半的情绪。

看着垂眸的訾槿,小白感觉胸口闷得厉害:“小……小紫,你……我……你生气?为什么?……我我……”

訾槿不再说话,将汤匙递到小白的唇边。小白眸中满是惶恐,不敢再多说,愣愣地张开了嘴,一口口地喝着訾槿送过来的粥。

待一碗粥下去,訾槿缓缓抬眸,眸中已没有半分情绪:“一会换药,许是有些疼。”她站起身来,单手环住小白的脖颈,扶着他侧过身来。小白尽力地配合着訾槿的动作,一点点地翻身。若动作稍大了一点,他便会皱起眉头,死死地抿着唇,却不敢呻吟出声。

小白忍痛的模样,似是在訾槿千疮百孔的心上又捅了一刀,撕心裂肺。她强定住心神,目不斜视地解着小白的衣扣,只是那手上的动作越发的轻柔。

小白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訾槿,一点点地红了眼眶,张了张嘴:“小紫……为什么……你不想我,是吗?”声音中压抑不住的哽咽。

听到此话,訾槿的手轻抖了一下,深吸气压抑着心中的剧痛,解开了小白身上的绷带。小白疼得轻哼了一声,当看见訾槿越来越白的脸上时,却生生地压住这疼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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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槿转身拿药,生生压住眼中的泪水,转过身来,极细致地给伤口上药,换下纱带。一切弄妥,两人均是满头大汗。訾槿用衣袖仔细地拭去小白额间的汗水,缓缓地起身:“莫乱动……”

小白愣愣地望着訾槿转身欲走开的身影,想也不想,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襟:“小紫……别,这样……我,我疼,喘不了气了……你要我,怎么……才……”

訾槿微微皱眉,回眸看到小白强忍着眼泪,因为疼痛惨白惨白的唇微微地哆嗦着。訾槿不敢再动,转身坐了回去,扶着小白让他躺好:“小心伤口。”

小白反手抓住了訾槿的手,双眸通红通红的:“小紫,我我……你,别走……我想你,想了,……很疼,想……别走……你说,你说……要怎么……我不敢,不敢……”

霎时,那奔涌的眼泪再也压制不住,眼泪一颗颗地滑落。她一点点地伸出手,一遍遍地摩擦着小白的脸:“小白……疼吗?”

小白惊慌地看着訾槿的泪眼,摇头连连:“不,不不……”

訾槿将脸贴到小白的脸上,无声地流着泪:“小白,你知道你多坏吗?……我想你,想得心都疼了,一直等一直等,可你却不回来,一直都不回来……当我决定不再等你,再不见你的时候,你为何偏偏这个时候回来了呢?……你可知道,如今,我们……已经回不去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明明两人贴的那么近那么近,訾槿的心却像被人生生地剜了一块,空落落的。訾槿似是无知觉一般轻轻蹭着小白的脸,仿佛想要吸取更多的温暖。

听到这般没有悲喜的话语,瞬时,小白的心中溢满了恐惧。他墨玉般温润的眸中满是焦急与惊慌:“不,不会……小紫在,我在……不会,不会……小紫你别,别这样,我我……我我……呃……”胸口猛然而来的一阵阵燎热的剧痛,让小白呻吟出声。

“你个笨蛋!哭什么哭,看他伤势不够重吗?若是急气攻心,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一直站在窗外的程青松再也沉不住气了,大声嚷嚷完,拂袖走了。

訾槿瞬时白了脸,连忙起身,敛住泪水,惊魂不定地看着小白惨白的脸色,急忙将脸上的泪水擦拭干净。訾槿努力压抑着声音中的颤抖,看着旁边已放温的汤药:“……小白,先喝药好吗?”

“嗯。”小白见訾槿不哭了,咬着唇忍着胸口的剧痛,慢慢地平复呼吸,遮掩住眸中的心慌和焦急,露出有点讨好的笑容,乖顺地应道。

小白一瞬不转地凝视着訾槿的脸,极度配合地将汤药全部吃下。他忍着强烈的睏意,不敢闭眼,就那么紧紧地盯着訾槿的一举一动,不敢说话。

訾槿垂眸,转身将碗放在桌上,再转身看着小白忍困的委曲样,心中揪着疼。她勉强地笑笑,一下下地拍着小白,柔声道:“睡吧,我不走。”

小白迷迷糊糊地看着訾槿,终是抵不过那强烈的睏意,缓缓地闭上双眸:“小紫……”

“放心,我不走,答应小白,不走。”訾槿默默地凝视着小白的睡颜,一下下地轻拍着他,另只手一遍遍地轻轻地摩擦着小白的眼、眉、脸、唇,像是怎么也不够……怎么也不够。

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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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丫头!又想偷懒!今日的二十桶水挑了吗?!”正待訾槿黯然心伤的时候,程青松再次站在窗口,低声喝道。的8c

訾槿微微一怔,再也没有心思去黯淡了,随即苦下了脸,不舍地看了小白一眼,耷拉着脑袋一点点地朝门外挪去,嘟囔着:“昨日挑的不还没用完吗?”

正欲离去的程青松,转过身来,大声吼道:“那他今天吃了药,明天就不用吃了!”

訾槿一把拉住转身便要离开的程青松,赔着笑脸:“别别……师父我去,我现在就去还不行吗?”

程青松盯着訾槿跌跌撞撞地出了门,拈起雪白的胡子嘴角泛起不明的笑容。他转过脸,透着窗户看了一眼昏睡中的小白,眼中精光四射。

挑完水回来的訾槿,进门便见程青松摸着小白的脉搏,不住地点头。

“师父,他恢复得怎样?”訾槿气息略有不稳地站在程青松身边看着小白,轻声问道。

“那你来摸摸他的脉。”程青松抬手起身,让訾槿坐下。

訾槿不安地坐到床边,按住了小白的脉搏,闭目了一会,眼底闪过一丝喜色。

“摸出来了吗?”程青松问道。

訾槿满脸喜色,看向程青松:“脉稳了不少,想来不会再有性命之危,内息还是很弱。”

程青松拈着胡子,一副神气活现的模样:“他是为师从鬼门关里抢出来的,若换了第二个人医他,他早是死人了,内息弱也是应当的,看样子明天要加点滋补的药才行……你今日就别守着他了,早些睡吧。别忘记把自己的药喝了……明日为师要交待你,做点别的事。”

訾槿狐疑地盯着程青松:“噢……呃?……师父是何意?”

“没事,没事,他命保住了,人也醒了,我自是该传授徒儿点武艺了,省得行走江湖让你这丫头丢了我无法无天独行散人的脸。”

放下了多日的担忧,訾槿心中满是轻松。她双眼冒光,满是崇拜地望着灯光下的程青松:“能天下无敌不?可有轻功?”

程青松得意地拈着胡子:“呵呵……只要你能尽得为师的真传,这江湖再难逢敌手。”

訾槿傻气地望着程青松,一时间想入非非,东方不败啊东方不败……

程青松看着訾槿欣喜若狂痴傻的样,脸上挂着一丝阴谋得逞的笑容:你且先美会吧,吃苦的日子在后头呢……

第二日天未亮,訾槿在程青松的咆哮声中起床,拖着迷迷糊糊的身子,劈柴劈柴再劈柴,待劈到日上三杆后,生火熬粥煎药。饭毕,訾槿正欲给小白喂饭喂药之时,药碗粥碗却被程青松抢了过去。程青松一本医书塞了进去,取消了訾槿喂药喂饭的工作,他作为代劳。

訾槿大怒,正欲反抗,却对上程青松若敢反抗便让他没药喝的嘴脸。訾槿瞬时泄了气,悄然地躲在窗口偷偷看着小白喝药喝粥。小白醒来时总是不住地朝门口看,似乎在找着什么,可看着程青松凶神恶煞的模样,又不敢多问。那脸上又是担忧又是焦急的模样让訾槿的心如刀绞,几欲落泪,最后终是不敢看下去,拿起医书一步三停顿地朝竹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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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未到,程青松将两只木桶扔给了訾槿,挑水挑水再挑水,待挑到二十担后,生火熬粥。而后訾槿正欲朝小白屋里端,半路却杀出来了程青松,抢走饭碗,扔下两个沙袋,让訾槿绑上,绕竹林十圈跑。

訾槿目瞪口呆地看着原处一望无际的竹林,这十圈下来,人也不必活了吧:“那个……师父我我……自小体质赢弱……是否……还有小白他……”

程青松眯着豆大的小眼:“赢弱?不算你这些个日子吃的那些个药材,就说你自小到大,吃的那些个药材,你知道能救活多少人吗?!他什么什么他……不跑是吧?……那他……”

“跑!怎么不跑!累死也要跑!”訾槿快速地绑上沙袋,朝小白的屋子看了一眼,迅速地朝竹林跑去,“师父!”待看到程青松正欲进去,訾槿终于忍不住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