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落愣了一下,随即说道:“鱼落得知皇上已经两日未出这殿门了,担忧异常,特地来看看。”

司寇郇翔垂眸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罢了。”

鱼落柔然道:“皇上莫要神伤,那时你也看到王爷的神态了。他眉角含笑,嘴角轻扬,一脸的满足安详之色。皇上该知道,那腐骨髓心并无解药,王爷即便是在世也需日日受那噬心之痛。如此对王爷来说,不过也是一种解脱。”

司寇郇翔沉吟了片刻,方道:“姑娘有何事,可直说。

鱼落愣了一下,随即一笑:“皇上万不可继续伤神下去……十日后月国新帝大婚,所娶之人是谁,皇上心中最是清楚。”

司寇郇翔墨玉般的眸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敛下眼眸:“姑娘继续说

鱼落笑道:“当初皇上怜我身世,为给主子还情,予我今时今日的一切。鱼落心中感激,但皇上亦该知道,鱼落为心爱之人步步筹谋,所为的是什么。如果皇上还想迎回主子,应该知道自己需要付出什么。”

“姑娘所说的,我都知道了。”司寇郇翔淡淡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又看了一眼窗外开得异常灿烂的木槿花:“只是不知姑娘自小时便步步为他,他将来又会如何对待姑娘呢?”

 

鱼落愣了愣,微微一笑:“多谢国君为鱼落费神。只是时候已是不多,皇上有这时间为鱼落着想,还不如快快想想该如何迎回主子才是。”

司寇郇翔侧目看了一眼鱼落:“明日,朕要见玉夫人。”

鱼落眸中滑过一丝光芒:“皇上不愧第一才子之名,连夫人在辰国都能算到。皇上放心,鱼落定会安排。”

月国御花园。

园中的那些茂盛娇艳的花儿,仿佛是被这火红的夕阳镀了一层金辉。訾槿看着锦囊中的半截香,愁眉不展地走在御花园中。明日就到了与师娘约定的期限了,可君凛自那日起,再不来朝凤宫了,自己去见他均是被挡在门外。那时怎么就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呢?

“槿儿在烦什么?”一个熟悉而又苍老的声音,打断了訾槿的思路。

訾槿侧目,苍劲挺拔的老树下,一个干瘪瘦小的老人拄着拐杖,孤然而立。仿佛是一夜之间被抽干了身上所有的仅剩的精气,她如冬日的野草一般枯黄分叉的发丝披落在两肩,沟壑纵横的脸上,写满了抑郁愁怅,那曾经炯炯有神的双目,已是一片浑浊。

那曾经年轻的楚楚动人的容颜……那曾经苍老却不失威严的面容啊……

“是你!”訾槿惊然。

玉夫人一步步地、颤巍巍地走到訾槿身边,缓缓伸出手抚了抚她的长发,慈爱地笑道:“槿儿就如此的不想见我吗?”

訾槿退后两步,一脸戒备地:“有事吗?”

一瞬的静默。

玉夫人僵硬地放下手,笑道:“没事,就不能来看槿儿了吗?”

訾槿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四周,想也未想快步朝树林走去。

玉夫人摇了摇手中东西,轻轻地说道:“槿儿难道不想要这钥匙吗?”

訾槿猛地顿住了脚步,转身看向玉夫人手中的钥匙,冷笑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

“如今槿儿人已困在此地,我还有什么好骗的?”

訾槿侧目沉思,冷声道:“要如何,你才肯将钥匙给我?”

玉夫人望着訾槿防备的神情,嘴角露出一抹苦笑,良久,方才再次开口说道:“槿儿这几日可曾去看过凛儿?”

訾槿生硬地转过头去,不再言语。

玉夫人接着说道:“凛儿自那日后,除去早朝便是饮酒,昨日生生地喝到了吐血,槿儿可知道?”

訾槿怔了一下,硬声道:“与我何干?”

“槿儿真真无心呐,还记得当初你在淮阴城受伤的那次吗?……槿儿自小体质异于常人,那次受伤又颇为严重,离州乃至月国所有的大夫都已束手无策……凛儿心焦欲狂,日日给你输送内力,夜夜流泪。

后来我借君赢之手将一本疗伤的乐谱交与凛儿,那疗伤的乐谱急剧耗费人的内力,我思索再三并,交待了君赢将月国的高手派过去,定要助凛儿为你疗伤。可凛儿却不管不顾,不假任何人的手,便将那乐谱生生地弹奏了十五日直至你醒来。其实你若细心便早该发现了,凛儿的武功早就废了七七八八了,这几年如何的调理也才恢复两成左右。

你知道程青松当初为何收你为徒吗?并非他看出了你的天资,而是他知道了你身上有近三十多年的功力啊……你看看……看看凛儿他是如何待你的,难道你就一点也感觉不到他的心吗?御医说你若动怒怕有小产的危险,他明明那么想守在你的身边,却怕听到你说出那伤人的话后与你动怒争吵,唯有日日喝酒让自己醉倒,才能控制不让自己去找你。”

訾槿僵在原地,心中说不的滋味。说不感激那是假的,可是感激又能如何呢?自己的心本来就不在君凛身上,即便对他再好,即便再想报答他,也不过是涂添误会罢了。她转过脸去,遮掩着眼底的狼狈:“夫人大可不必如此,有什么事直接说吧。”的10满川风雨看潮生(十一)

訾槿僵在原地,心中说不的滋味。说不感激那是假的,可是感激又能如何呢?自己的心本来就不在君凛身上,即便对他再好,即便再想报答他,也不过是涂添误会罢了。她转过脸去,遮掩着眼底的狼狈:“夫人大可不必如此,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玉夫人摇头叹息一声:“我知道那孩子不是凛儿的。”

訾槿心中微微一惊,随即笑道:“我从来都没说过那孩子是他的。”

玉夫人眸中闪过一丝神伤,沉声道:“若你想要这钥匙,那么你便要承认这孩子是凛儿的!”

訾槿惊愕地望着玉夫人,良久:“夫人你这是……为何?”

玉夫人缓步走到訾槿身后,单手拉住訾槿的手,嘴角露出一抹苦笑:“那时,我本一心想着让你们在一起,可君赢去后……我逐渐明白了,两个人,只有一方付出感情的的话,付出的人会很累,而承受的那方也会很累。若是非要绑在一起一生的话,无非只是涂添折磨罢了。可君凛那孩子,自小便是个死心眼,那时我怕他如果没了你,不知该变成什么模样。如今倒好了,你有这个孩子,只要凛儿认为是自己的,那么就算将来你真的走了,凛儿也有个念想,有个牵挂,这样他才不会做傻事……”

玉夫人渐渐抓紧了訾槿的手,身子越发激动颤抖,“你想想他曾经为你的那些个事,即便你从不领情,但你真的能狠心,狠心地看着他为你疯癫才行吗?……哪怕不为这钥匙,就当还我老太婆当年护你为你之情,就当还他在那淮阴河畔的救命之情,就当还他的情深如厮还不行吗?……只是一个孩子……只要让他知道那孩子是他的便行……我和凛儿要的不多,不敢奢望将这孩子从你身边抢走,也只是要个名分……不,我们连名分都不敢奢求……只要槿儿承认那孩子是凛儿的便好……还不行吗?”

訾槿怔然地望着玉夫人含泪的双眸:“假如,我告诉君凛这孩子是他的,你……就要放了我吗?”

玉夫人将手中的钥匙塞到訾槿的手中,眸中含泪地点了点头:“怎能不放你?难道还真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逼死不成吗?”抬起瘦骨嶙峋的手,一点点地抚摸着訾槿的脸,玉夫人欣慰地笑着,“……那司寇郇翔是个好人,槿儿跟了他也不会吃苦。”

“可他和鱼落已经……”

“以前不是挺精明的孩子吗?怎么到了他的身上就拐不过来弯呢?……司寇郇乐那时身中剧毒,唯有君家才有解药,司寇郇翔一直对他那弟弟宝贝到心尖里去,又怎能看着他吃苦。那时我就给君凛出了个主意,让司寇郇翔昭告天下迎娶鱼落,以换取解药。” 玉夫人笑着点了点訾槿的额头。

訾槿侧目沉吟了片刻,眸中闪过一丝顿悟:“原来是一箭双雕啊……夫人真真是棋高一着,如此,一来让我对司寇郇翔产生了误会,君凛趁此机会掠人;二来昭告天下的封后大典让鱼落和她的儿子成了辰国正统的继承人。假如司寇郇翔禅位的话,子嗣自是最首先的,如此算来司寇郇乐便被排到第二位……”说到这里,訾槿不由冷笑,“夫人倒是还放不下这江山啊……”

玉夫人眸中滑过一丝神伤,侧目对訾槿颌首而笑:“槿儿总算是通透……我既然都告诉你了,也不怕全说了。当初司寇郇翔虽是答应下来,却存了别的心思,所以他们大婚后,我便让鱼落将她的身世与往事全盘托出,想让司寇郇翔掂量着是为你还情,还是留着他那心思……你猜司寇郇翔是如何做的?”

訾槿嘴角露出一抹苦笑:“那时我如此的误会他,不知他该是怎样的伤心……又怎会……”

玉夫人笑道:“槿儿莫要妄自菲薄,你有如此的想法……便是践踏了司寇郇翔对你的真心,你想想以前再想想现在……司寇郇翔是如何对你的?……那时我让鱼落去试探的时候,也并未抱有多大的希望。可这司寇郇翔,真真让老太婆我刮目相看啊……”玉夫人拍了拍訾槿的手,轻叹一声,“想来当初皇后说的,并非绝对啊……司寇家也不是每个都是狼子野心的……鱼落的孩子已被司寇郇翔立为辰国太子……你知道了吗?”

訾槿怔了下,一种柔软酸涩从心底荡漾开来,漆黑的眸中爬上一抹甜意,眉宇间隐含喜悦。良久,她那眉头又逐渐地蹙起:“那司寇郇乐怎么办?”

玉夫人愣一下,有些不自在地侧目看向远处,她沉默了一会,娓娓说道:“司寇郇乐所中之毒,并无完全的解药,只能用药压制……为了不让弟弟遭受那日日的嗜心之痛,司寇郇翔已求下了散仙医圣为司寇郇乐解毒。那散仙说司寇郇乐慧根至灵,这毒又阴狠万分,便收了司寇郇乐为徒,云游四方去寻那解毒良方去了。”

訾槿眸中闪过一丝惆怅:“大位从来都非他所想,也许云游四处对他来说,总比他一个人坐在那个位子上要好得多吧。”

玉夫人缓缓从腰间拿出一个瓶子,塞到訾槿手中,笑道:“槿儿说得对,那大位并非是人都愿坐的。”

訾槿疑惑地看着手中的瓶子:“这是?……”

玉夫人转过身去,背对着訾槿说道:“槿儿不想恢复武功吗?这便是那药的解药。再过不了几日司寇郇翔也该到了,救了你师父后,你们便快快走吧……走得远远的,别让凛儿找到了……”

訾槿心中说不出的复杂,原来猜忌与厌烦的心情逐渐地被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所替代:“夫人……”

玉夫人仰天轻笑了两声:“槿儿莫要多想,我愿放你也只是为了换取司寇郇翔手中的江山罢了……你,走吧。”

訾槿心中酸涩交加,低低地说道:“夫人当初的还魂之恩,訾槿无以为报,请夫人受訾槿三叩。”

玉夫人猛然转身,眸中含泪,伸手拉住正欲下拜的訾槿:“槿儿……你需知道,你这一拜,我们……我们从此便没有以后了,槿儿……你可知道我有多舍不得你?……可惜你的心不在凛儿身上……你若要真心想谢我……我只求你,只求你在走之前对凛儿好些……最少,最少也让他有点回忆……”

 槿儿,你曾说那是我们的凛儿,也曾说是他和你的凛儿,如今他已经走了,此时的你也不愿要凛儿了……那么,就让我,就让我尽最后的能力,好好守护咱们三人的凛儿吧……

訾槿红着双眸,努力地点点头:“夫人放心,即便不为夫人……便是为了那淮阴河畔的救命之恩,訾槿也不会……也不会再伤他。”

玉夫人转过身去,不着痕迹地擦掉脸上的泪水,哽咽道:“好好好,这就好……我这便走了,若让他知道我与你见了面,又该乱想了。”

夕阳中玉夫人蹒跚的背影,让訾槿的泪越流越凶:“夫人!”

玉夫人扶住身旁的树木,停住了脚步

“宝羡他……可还好?”

玉夫人背对着訾槿,点了点头:“好,宝羡他很好。”

訾槿哽咽道:“鱼落呢?……若此事完了,夫人又会如何对她呢?她以前已是那样……夫人将来可否好好待她,帮槿儿……帮槿儿补偿她?”

“槿儿不必内疚,鱼落当年的所作所受并非全部为你……那时梨贵妃与二皇子野心勃勃……君赢无暇防顾……我便派了鱼落暗中保护凛儿。那些年里鱼落早已对凛儿倾心……槿儿放心,无论如何……将来凛儿总是要纳她的……也算是偿了她了。”玉夫人缓缓回头,只看了訾槿一眼,便快步朝远处走去。

訾槿的泪止不住地落着,对着玉夫人越来越小的身影,大声喊道:“夫人保重啊!”

玉夫人小小的身影在夕阳中停顿了一下,慢慢地消失在转角处……

满川风雨看潮生(十二)

转个半个皇宫,訾槿终于找到了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将那钥匙埋进草丛的泥土中,点燃蜂至将它插在钥匙上。弄好一切后,望着逐渐黑透的天空,訾槿才一步步地走回朝凤宫。

 这一道道的走廊,自己曾走了四年,那时虽然有种被囚禁的感觉,但是人平日里却是异常快活没有负担。那时想的最多的便是如此打发那枯燥的一日又一日,无聊至极的时候自己总是爱戏弄小喜宝,每每看着他咬着唇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哀怨模样,自己心中说不出的享受。

鱼落总是对自己那么好那么好,处处为自己着想,冬天时给自己缝制皮袍,夏天的时候总是想办法将那储存不多的冰块偷来给自己解暑。她无怨无悔地为自己遮挡了多少明枪暗箭,若没有她,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活得如此自在。

只是从来没想到,鱼落喜欢的人居然是君凛,可现在知道了倒也不惊讶了。她自小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十一岁进宫开始暗中保护君凛,先不说青梅竹马,情窦初开。单说君凛自小无法无天肆意妄为惯了,他身上有着鱼落渴望的肆意、洒脱和天真。君凛就像骄阳那般热烈,熄灭了鱼落曾经的黑暗。

君赤从来都是乖乖的、听话的,虽然后来变成了一个只会教训自己的小老头,可那份关心却是出自真心的。他许是对自己有利用有算计,可那么多年的相处,也许到了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真心实意已付出了,他已经真的把自己当亲人了。

物是人非,如今的自己都不敢再回太平轩去看一眼,生怕忍不住会哭出来。

那时与西乐一起走了,自己也曾经很后悔很后悔,但自从遇见小白后,那后悔逐渐地淡了许多。直至和小白离开,自己才知道当初执意出宫要寻的是什么,虽是不承认,可那时第一次在辰国皇宫看见小白时,心底便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和莫名的亲昵……也许更早,更早的时候自己便已认定了小白,是在月国的中秋的晚上还是相拥的那夜……冥冥之中总是注定很多东西,你逃不掉,也忘不了……

玉夫人一生算计,不也未逃了一个情字,今日的她要比自己最后一次见她要苍老得多了。她虽是对君赢的死轻描淡写地带过,可眼中那深切的痛意和心灰意冷如何隐藏?

玉夫人是个傲气的女子,她一直知道君赢的心不在自己的身上,为了那股傲气她并未强求。许是知道自己很快便会变老,许是知道君赢永远不会把后位给她,故而远离月国。虽是离得那么远,她仍然一心守护着自己与君赢的孩子。她那么地那么地爱着君凛,还不是因为君凛是她与心爱之人的孩子。她既已有了爱人的孩子便不再强求爱人的心了,她是如此的知足如此的聪慧,可心中却依然积怨难平。

当初玉夫人将自己送到訾吟风的身边,表面上虽是成全自己前世的夙愿,可偏偏却对君赢隐瞒了自己还在人世的消息呢?谁能说清楚她这是不是出自私心?是不是出自报复?

玉夫人让自己活在君赢的眼皮下,却不让君赢知道。她便是想亲眼让君赢折磨自己,她便是想要看着君赢以后的日子在悔恨和懊恼中煎熬。玉夫人利用君赢对自己的伤害,来平复心中那埋藏了多年的怨和恨。

时至今日,玉夫人终还是后悔了……今天她说起君赢的死时,眼中明明闪过悔恨和浓浓的心疼,虽一闪而过却那样的深刻那样的深刻。既然当初选择爱他,又何必要折磨他呢?难道就因为他不能回应你的爱吗?

人真可笑不是吗?

訾槿站在朝凤宫宫外,望着牌匾上苍劲而隐含柔意的三个字,径自出神,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朝凤宫,朝凤来栖。这宫殿又埋藏了君赢多少心思和念想?明知是今生已无指望,却还在心中默默乞求着、默默守候着、默默保留着。

只要当初她喜欢的,君赢都接受并思念着,不然君赢为何要在这月国的皇宫中建下那她曾送给訾吟风的太平轩。还不是因为太平轩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她亲手设计的,还不是因为太平轩内所有的摆设都是她亲手放上的。

明明知道那太平轩并非自己所有,明明连看都不看去看一眼那太平轩,却还是要将它建在自己的宫内,苦苦的折磨自己。

人真的很傻不是吗?很傻很傻不是吗?

君凛疾步跑出朝凤宫,抬眸便看到站在宫门口的人,那满眸的慌张及惊恐瞬间被安抚下来。他伸手一把将訾槿搂入怀中:“去哪了?去哪了?他们都找不到你,他们都不知道你去哪了?为何要一个人乱跑?为何不让人跟着?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

訾槿身子僵了一下,随即软了下来,她伸出手轻抚着君凛的背心,低声说道:“都一国之君了,为何还是这般的莽撞。我随便走了走,忘记了时间,让你担心是我不好,下次不会了。”

君凛慢慢地放开怀中的人,有点不信地望着眼前的人的脸,轻声地问道:“你……在对我说话吗?”

訾槿失笑出声,眸光柔和:“这地方还有第二个人吗?”

君赢双手微微颤抖,受宠若惊地凝视着訾槿的脸,良久,他一把将訾槿打横抱起转着圈,大声地笑了出来。

訾槿惊呼一声:“慢点,小心……”

君凛嘴角含笑停了下来,凤眸中荡起层层幸福的涟漪,他凝视訾槿的双眸,柔声道:“放心,即便是伤了自己,我也不会伤了你和孩子的。”

訾槿有点不自然地别过脸去:“我饿了。”

君凛抱起訾槿走进朝凤宫,低低地说道:“想吃点什么?蜂胶甜饼可好?御医说蜂胶最是补身,日常都要多吃,不行……蜂胶太甜了,你正害喜……万一吃不下怎么办?那喝人参鸡汤好不好?那没味,让厨子们放点枸杞做得清淡点……若不然的话,再煮点你上次喝的鱼汤,陆嬷嬷说你这段时间爱吃鱼汤,要不让他们都上点,你都吃上几口,好不好?”

訾槿缓缓别开脸去,遮掩着微红的眼眸。

“可是那不舒服?……快,传御医!”君凛轻轻将訾槿放到床榻上,转身对着身后的小五喊道。

訾槿伸手拉住了君凛的手,伸手细细地整理着君凛凌乱的衣襟,眼眶微红地说道:“没有不舒服,就是被你这一身酒气熏得难受……你看看你衣衫不整的哪还有半点君王的模样。”

“好好好,那我以后不喝酒了好不好?我不知道你不喜欢闻这酒气……记得那时你可贪杯了,也是,现在你有了身孕自是闻不了这些个味,我这便去沐浴换了这身衣袍。”君凛话毕后,连忙站起身来。

訾槿一把拉住了他的手,笑道:“算了,一会陪我吃点东西再去吧,我那日说了气话,后来再去找你,却都被挡了下来。我并非是有意惹你伤心,可这酒喝多了却是伤身,以后莫要再喝了。”

君凛眸中溢满了喜悦,急忙摇头道:“不喝,不喝了……那时我以为,我以为你还要与我争执,所以才让他们挡下的。我不怕你气我,怕就怕你气我的时候自己也生气,御医说你不能动怒,你别气别恼,只要你和孩子都好好的,我万事都依你好不好?”訾槿侧目看向外间,回眸对君凛说道:“好像晚膳备好了,我饿了。君凛连忙抱起訾槿朝外间走去,仿佛捧着最珍贵的瓷器一般,手脚极小心极轻地将訾槿放在桌前的椅子上。

訾槿好笑地摇摇头:“哪有那么娇贵,我自己又不是不会走。”

陆嬷嬷将一盅汤放到了訾槿面前:“娘娘中午就没吃什么,这晚上可要陪着陛下多吃点

君凛皱了皱眉:“中午怎么不吃?”

訾槿将盅内的汤倒到碗里,放到君凛面前:“你这么多天一直饮酒不好好地吃东西,现在倒是问起我来了。”

君凛怔了下,朗声笑道:“好,我吃,不过我吃多少,你也要吃多少。”

訾槿夹起一块鸡肉放到了君凛的碗中,垂眸说道:“看看你那脸色,惨白惨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怪不得越来越难看了。”

君凛不自觉地摸了摸脸,侧过脸皱着眉头问到身边陆嬷嬷:“真的很难看吗?”

陆嬷嬷掩嘴而笑:“是啊,陛下这些日子不好好地吃东西,前日还生生地喝到吐了血,这脸色能好看哪去?……”

君凛对着陆嬷嬷使了半天的眼色,陆嬷嬷方才住了嘴,他随即偷瞄了訾槿一眼,有点讨好地说道:“其实不是吐血……只是,只是胸口有点不舒服,所以就多喝了几口……”

訾槿冷着脸道:“嗯?我胸口也有点闷……陆嬷嬷去拿点西北红来。”

“别!……我不喝了,我再不喝了,再不喝了还不行吗?你生气也不能如此……如此的……那西北红如此的烈,你,你,你别喝行吗?”君凛的声音越来越软,最后净带着恳求之意。

訾槿绷了半天的脸,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既然如此,以后便要爱惜自己,你自小虽是肆意妄为,可最起码还有君赢管教……可如今这月国最大的人便是你,你若不自律自重,谁又敢对你问上一句……你如此的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又怎对得起众臣与百姓的殷殷期盼。”

君凛蹙眉看向訾槿,眼底闪过一丝不安,轻声说道:“我不是还有你吗?从来只要你好好同我说,我什么不听你的?你现在的意思是不想管我不想问我了吗?”

訾槿缓缓地垂下眼眸:“私事上我可以管可以问,可国事我不懂……你也知道我很懒……”

君凛的凤眸逐渐地柔和下来,低低一笑:“放心,只要你一只陪着我,你说什么我都听。”

訾槿眼底复杂一片,眉头越蹙越深,不再说话,唯有垂眸吃饭。

君凛有些着迷地望着訾槿的侧脸,凤眸中涌上一股极深切的喜悦和满足,嘴角露出一抹恍惚的笑容,口中的膳食也越发的美味了。

一连数日,日日早朝之后,君凛都直奔朝凤宫,就连批阅奏折都必须时时能看到訾槿。

訾槿虽是无奈,却不知该如何应对。当初因愧疚,未经深思便一口答应了玉夫人最后几日会对君凛好点,可逐渐地訾槿觉得自己这么做对君凛其实并非是好事。自己总是要走,若和君凛一直冷战,自己到时候悄悄地走了便也罢了,但如今自己给了君凛希望而后再将他抛弃,这样的伤害岂不是更大。

看着君凛越来越明媚的笑脸,訾槿感到了有不妥当,而且是很大的不妥当,可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妥。按道理说玉夫人如此地在意君凛,自是希望自己对君凛的伤害压到最小,难道她那日让自己做这事时,就没想到后果吗?

訾槿透过窗口,看向已点起宫灯的书房,却发现一直坐在灯下的人,居然不见了。这几日君凛恨不得时时粘在自己身上,今天这是怎么了?

訾槿心底闪过一丝不安,侧目望向身边的陆嬷嬷:“陛下呢?”

陆嬷嬷眼中掩不住的笑意:“这才一下不见,就想陛下了?方才祁侍卫急匆匆地过来,陛下随他走了。两日后就是封后大典了,陛下自是有很多事要忙,娘娘放心陛下一定不会误了陪娘娘用晚膳的时辰。”

訾槿略有所思地应了声,突然树丛中闪过一丝光亮,訾槿眸中闪过一丝喜色,再次说道:“我有些渴了,嬷嬷去沏点凉茶来,一定要亲手沏,别人沏的我喝不习惯。”

陆嬷嬷笑道:“好好,娘娘在这等着,老奴这便回来。”

訾槿轻点了点透,见陆嬷嬷远去,她起身走出朝凤宫,快步朝那闪过亮光的树丛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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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白凤纵身从树下跳了下来,脸上掩不住的喜色:“丫头!快走!”

“现在?!”訾槿惊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