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晨摇头。

“我想也是。”龙大道。

“可是换了粗陋的也未觉解气。”安若晨用脚尖擦着地上的字痕,自己小声嘀咕。

“你还会粗鄙的?”龙大有些失笑。“是什么?”

安若晨又不吭气了。

“好吧,怎么回事?”

“今日依将军吩咐去了李秀儿娘家村里,见着她母亲了。她母亲眼睛不好,有个小丫头伺候着,也唤她娘,唤李秀儿姐姐,说是认的亲。那丫头原本是孤女,李秀儿给了她钱银,住着她家房子照顾她母亲,李秀儿答应日后会给她出嫁妆,但只有一个要求,男方得入赘,一同伺奉她母亲才行。那小丫头很是忠心,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院子后头的菜田也养得好。李秀儿的母亲被养得白白胖胖的,说话带笑,想来生活无忧,无甚烦恼。提起李秀儿满嘴夸赞,没什么戒心。我瞧着屋子里的东西,有些崭新崭新的,似是刚采买的。徐媒婆过世两个多月了,看来如今李秀儿也并不为钱发愁。”安若晨知道龙大不是问这个,但她觉得还是说说正经事的好。

“嗯。”龙大应了声,再把话题绕回来:“你为何难过?”

安若晨垂眼,盯着自己脚尖看,抿紧嘴角。

龙大不催她,耐心等着。

过了好一会,安若晨见龙大没有放弃的意思,只得道:“将军,我是个祸害,害了许多人。”

“是吗?说来听听。”

安若晨抬头,看到龙大淡然的表情,既不是好奇也没有不耐烦,仿佛反正他就站在这儿了,只是在听她说话而已。这让安若晨感觉到踏实。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心里忽然踏实了。

“我娘生的不是儿子,她一直有遗憾。她很疼我,但她还是有遗憾,我知道。她在家里受欺负,可她什么都没做,除了她自己的个性使然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她在顾念我。她总是在担心我,她很忧虑,印象里,她鲜有开怀的时候。”

说到这儿,安若晨停了停。龙大没说话,只耐心等着。

于是安若晨继续说:“我小时候任性,故意做些会惹恼爹爹的事,故意做些挑衅姨娘的事,我年纪小,他们还不能将我如何,但都罚在了我娘身上。我娘为了我,受了许多苦。还有我的丫环,奶娘,因为我的缘故,也受了许多苦。我娘最后抑郁而终,病死的。后来我要逃家,让陆大娘帮我租房,结果将陈老伯害死了。陆大娘到今日虽没事,但细作是知道她的,她仍处在险境。我四妹失踪了,凶多吉少,我不停告诉自己会找到她一定能找到她,但其实我心里知道,她怕是早遇害了,不然又怎会这许久都没消息。”安若晨的声音哽咽起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安若晨深呼吸几口,继续道:“徐媒婆因为我死了,谢金因为我死了,如今我的老奶娘,也死了。”眼泪再次盈满眼眶,她用力抹掉。

“我院里的丫环仆从,全被处置了。那些终身契的,被人牙婆子再卖一手,能去好地方便罢了,怕是太着急出手,连妓馆娼院都有可能……”安若晨捏紧了拳头,“我明知道我这么一走,定会连累院里的所有人,可是我还是做了,我根本不管她们。我把老奶娘害死了,我把她们所有人都害了。我甚至没办法替她们讨回公道。我一直想一直想,连报官告状的办法都想不出来。所有的人都没了,那些卖身契约也没了。我没办法证明老奶娘不是安府的卖身仆役,我没办法替她申冤。我坐在那儿,总觉得一定会有法子,但是我没有,我脑了里空空的,我除了连累别人,害死别人,我什么都做不了……”

安若晨再忍不住,大声嚷嚷了起来,泪水划过脸颊,她吸着气,用力擦去。

龙大盯着她看,道:“我不与哭哭啼啼话都讲不清楚的人说话。”

安若晨忙吸吸鼻子,试图控制泪水,但眼泪仍不听话的落下。

“骂一骂试试?”

“他奶奶的熊……”抽泣着抹着泪声音哽咽,这句宗泽清口头禅被安若晨说得可怜兮兮的,哪有半点骂架的粗鄙气势。

龙大叹气:“还是用哭的吧。”

安若晨摇头。

龙大道:“不用忍。”

安若晨用力咬唇。

“哭!”龙大喝她。

这一喝,安若晨再忍不住,委屈与悲伤全涌了上来,她低头开始哭,越哭越大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全身发软,哭得需要一个肩膀依靠。她向前一扑,没等龙大犹豫要不要伸手,安若晨已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抱住了稻草靶人,把脸埋在那靶人的肩膀,终于再无顾忌,哇哇痛哭渲泄出来。

龙大一怔,把手收回来背在背后。默默看着安若晨瘦弱的肩膀因为哭泣而颤抖。看了一会,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想摸摸她的头。快落到她发上时犹豫片刻,转而落在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还未来得及说话,却听得“哗啦哐铛”,稻草靶人倒了。

安若晨正哭得投入,全无防备,浑身重量都压在靶人身上。这一下猝不及防,直挺挺地跟着靶人一直摔了下去。

扑通。

哭声一下砸没了。倒地的声音听上去很痛。

安若晨压在靶人身上,四肢趴地一动不动。摔得整个人傻眼。

龙大也很傻眼,他的手还举在半空中,他没用力啊,他发誓。

稍晚时候,蒋松飞奔进宗泽清和谢刚的院里。

宗泽清正在院里擦他的铠甲,见得他来便道:“又有甜汤吗?”

“没。”蒋松飞快答:“将军一掌把安管事拍地上去了。”

宗泽清懒洋洋:“哦,所以没有甜汤……等等,谁把安管事打了?”

“将军。”

“卢正和田庆说的?”宗泽清转身便往谢刚屋方向跑,一边跑一边道:“你挑的人这么碎嘴妥当吗?”跑到门口了,用力拍门。

谢刚打开门,一脸严肃。

“安管事犯了错,被将军打倒在地,你说这事我们是装不知道还是过问一下才好?”宗泽清一口气说完。

谢刚看看宗泽清,再看看蒋松。

蒋松把事情说了一遍。宗泽清听完一拳就过去,“那怎么骗我将军把人打了。”

“我何时骗的?”蒋松轻轻松松挡开那拳,“你不让人说完便自己瞎编胡猜,还污蔑将军。”

宗泽清一听更来气,他明明是被诱骗的。两人打成一团,谢刚问:“然后呢?”

“然后待我揍死他。”宗泽清答。

“然后将军就走了,还把卢正田庆都赶走了,让安管事一个人趴那儿。”

宗泽清一愣,停了手。“真的假的?”

“真的。”蒋松给他一个大白眼。

宗泽清一脸不信:“将军如此狠心?”看蒋松表情不似玩笑,他皱起眉头:“怎能如此呢,安管事可是娇滴滴的姑娘家,当扶起来好生安慰一番。啊啊,我去看看,太可怜了。我去扶她,安慰一番。”

谢刚凉嗖嗖道:“若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还摔一脸泥,姑娘家谁也不愿让别人看到这般模样吧。你去是安慰人家呢,还是给人家心里添堵呢。”

“……”宗泽清停了脚步。“有道理。”

“而且都过了好一会了,人家兴许早回屋了。”蒋松也给他泼凉水。

宗泽清挠挠头,有些放心不下,“那要不要过一会去她屋里安慰安慰。可是要如何解释我们碎嘴知道她摔地上的狼狈事呢?”

谢刚一本正经道:“我可不知道安管事摔地上了。”

蒋松也摇头:“我也不知道。”

宗泽清用眼神鄙视他们。

蒋松拍拍他的肩,道:“我说兄弟啊,你若是真有什么想法,先去找将军说呀,要尽快的,不然恐怕来不及。”

宗泽清颇茫然:“说什么?什么想法?”然后恍然道:“啊,对的,四夏江的前锋攻阵,我确是想到了好主意,得与将军商议商议。”

谢刚与蒋松互视一眼。

“好了,估计可以放心了。”

“嗯,这小子除了打仗怕是脑子里没别的。”

宗泽清不服气,除了打仗脑子里没别的明明是将军好吗!“我找将军商议去。”

“将军在安管事那儿。”

“那等他回来我再找他。”宗泽清在院子里坐下继续愉快地擦着铠甲。他那计甚妙,将军一定能同意的。

龙大确实在安若晨屋里。安若晨哭了那一场后舒服多了,摔得那狼狈顿时连难过的感觉也没有了。

真尴尬,太尴尬了。

幸好将军啥也不说转身就走,幸好夜色已黑没人看到,她自己偷偷奔回屋擦洗一番换过衣裳,整个人精神多了。

这时候将军上门,将她训斥了一番。

“真觉得自己是祸害是累赘就趁早离开,我这儿可用不上你。”

“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错哪儿了?”

“让将军看笑话了。”

“我看到笑话没什么,可若让行恶之人看笑话,让那些欺负了你的人看笑话,那才是错。”龙大语气严厉,“若是是非对错分不清,小痛小悲受不住,要你何用?”

安若晨头低低的,被骂得很难过。龙大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一五一十仔细说了。

龙大听罢,问她:“我与你说过什么?”

安若晨小小声回道:“将军说过,将军颇是严厉,我需好好努力。”

龙大嘴角一撇,将笑忍住。这么不经训的,骂几句便只记得他严厉了。“我说过莫要只盯着一件事,要看全局,你老奶娘死得冤,你无法证明她不是安家终身仆,无法替她申冤,但你只有这件事可为吗?你爹爹这辈子这般清白,只做了这么一件坏事?”

安若晨猛地抬头,两眼发光,将军教训得是,她懂了。

“还有你四妹,你不是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绝不放弃?你说你心里明白,就该明白得更通透些。是谁人害了她?!你自怨自艾,把罪过揽自己身上,你四妹的仇能报吗?那些害了你们的人过得比你们好,你可甘愿?”

她不甘愿!

第38章

“为何要抓住细作?”龙大问她。

“要取胜”三个字就在嘴边,但安若晨反应过来了。“阻止战争。”她道:“我的命,我妹妹的命,都排在这事的后头,排在大萧战祸、平南郡百姓安宁的后头。”

“所以是我谋害于你,谋害你四妹?”

“自然不是。”安若晨瞪眼。

“所以徐媒婆的死、陈老伯的死,是你害的?”

安若晨脸涨得通红。“我知错了,本不是这般想的,就是心里难过,一时胡言乱语……”

“还狡辩?错便错了,解释什么理由,这般是认错的态度吗?”

安若晨很是羞愧,低下了头:“确实知错了,请将军责罚。”将军自称严厉,果然不是虚言。

“好。那就罚你抄两遍《龙将军新传》吧。”龙大面不改色严肃正经。

“是。”安若晨被龙大表情语调迷惑,毫无防备便应了。应完这才愣了一愣,忙认真端详龙大神情,将军你又开玩笑吗?看上去很认真呢。安若晨抿抿嘴,抄便抄,有些小赌气地用力点头,又应了一声“是”。

龙大笑起来,这一笑霜解冰融,暖得安若晨心里一荡,觉得龙大的声音都似柔软许多,他道:“这般有精神不就挺好。”

将军大人说完便走了,留下安若晨自个儿在屋里回味。回味回味回味,等等,刚才说的什么传来着,新传?不是列传?哪里来的《龙将军新传》?

将军又耍花招呢,这般真是不稳重。安若晨咬咬唇。赌了一口气,吃饱饱后开始磨墨,写就写,她要写一本比《龙将军列传》还有意思的《龙将军新传》出来。

这一晚忙碌,待精疲力尽倒在床上入眠时,安若晨才反应过来她一晚上脑子里尽琢磨新传了,没有空闲伤心难过。将军其实是个细心体贴的人呢,虽然严厉了些。她必不能教他失望,必要做一个令将军满意的人物。

第二日,安若晨再无沮丧。她去了老奶娘的坟前,为老奶娘磕头上香。抹掉泪水,抖擞精神,所有的悲痛都是力量。她发誓,必要为老奶娘讨回公道。

回到紫云楼,安若晨给安若希回了帖子,同意她的来访,时间便订在明日。而这时探子报回了个消息,李秀儿那头有了动静,她去了招福酒楼。

招福酒楼里,赵佳华一脸不快,在后院一间厢房里压低声音与李秀儿道:“不是说好了你莫要来找我,有事便让敦儿传个信,我会过去见你。你这般跑来,会露馅的。”

李秀儿很是慌张:“昨日那安若晨去了我娘家,问了许多话。”

赵佳华皱眉:“都问了什么?”

李秀儿将义妹朱儿一早过来说的那些都告诉了赵佳华。

赵佳华听罢,斥道:“这些又有什么,朱儿应话之事你不是都交代好了。随别人如何问,照实答便好。你的钱银来历我们也说好了,都是你闲时做绣活悄悄出去卖了贴补家里头。绣坊莫婆子那头不是也打点好了吗?这里头没什么破绽,就算是官老爷,也不能无凭无据给人治罪。再者说,你除了给家里贴补了钱银还有什么可被他们拿来说事的?徐婆子已经死了,只要你一口咬定无事,谁又知道发生过什么。就算从前你跟徐婆子报了些事,难道还不许妇道人家话话家常扯扯是非,你又不曾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心虚什么?”

“但她居然找上了我娘。”李秀儿最在意的便是母亲,她有今日这境况,全是因为想给母亲过上好日子。

赵佳华抓住李秀儿的手,盯着她的眼睛道:“正是找上了你娘,所以你更要冷静。你想想,衙门那边都问过话了,你没落下任何把柄,安若晨她能如何,就是没了法子才到你娘那儿试探。你什么都不必做,如常过日子,她便拿你没办法。你慌里慌张,反而招人疑心。你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娘可怎么办?”

李秀儿咬咬唇,对的,她娘的日子还指望着她呢。

“你记住,徐婆子已经死了。如今只有我能保证你有足够的钱银让你娘过得好,让朱儿死心蹋地照顾她。你与我是一条船上的。你能帮我,我才会帮你。”

李秀儿用力点头。“我答应你的事自然会做到。”

两人再叙了几句,赵佳华让李秀儿快走,今后莫要自己过来。想了想又叫住她,从怀里掏出些碎银,让她绕去前头酒楼找掌柜的订只八宝鸭,这般显得来此也是有原因的。

李秀儿应了,毫不客气接到钱银放入袖袋中,这才走了。

赵佳华跟在她后头出去,小心看了看周围。看着李秀儿顺利出了后门,似无人发现,赵佳华这才松了口气。她转身待回房,这时却看到自己相公刘则迎面走来,她顿时一僵。

刘则走到她近前,看了看她身后,问道:“那是谁人?找你何事?”

赵佳华笑道:“姜氏制衣铺的二夫人,想买只八宝鸭,因我去制过衣裳,便来问问我能不能也给她关照下,跟李掌柜打声招呼算她便宜些。这哪里好啊,我与她说了一只鸭子不方便,待她家办个酒席之类的,我再帮她问问。”

刘则失笑:“你也是,人家既是来问你了,做做人情又何妨,日后你去制衣让她给做仔细些,好料子给你留些,不是挺好。”

赵佳华撇撇嘴撒娇:“我能制几件衣裳啊,饭倒是天天要吃的。我是怕开了这先例,日后哪家哪家都来占便宜了。”

刘则拉着她往前院去,一路走一路道:“哪能哪家哪家都来。茵儿呢?”

“屋里呢,婆子陪着。”

“今日不出去逛逛了?”

“不去了,今日在家里给你把那双鞋面绣好。”赵佳华笑着。

两人说着话便到了前院。刘则拉着赵佳华穿过侧门,从招福酒楼后厨进去,走到了酒楼堂厅处。李秀儿刚到那儿,正与掌柜的订八宝鸭。刘则见了忙过去问,主动说给免掉零头少算些钱。李秀儿惊讶,看了一眼赵佳华,忙应声多谢。刘则笑笑,只道日后他家夫人过去制衣,也请夫人多关照。

两边说了些客气话,李秀儿订好鸭子走了。赵佳华对刘则娇声道:“好了,是我小气,不如刘老板大方呢。”刘则笑着摸摸她的头,让她先回去,他要在酒楼忙一会。

赵佳华转身朝府宅走,走得远了才敢松开袖中握拳的手,那手心里紧张得全是汗。

此时安府这边正在为明日安若希与安若晨的会面做准备。先前安之甫打砸过安若晨的房间,许多物什都没了,衣服都毁了。安若希打着给姐姐带衣物探望的名头,手里头怎么能没有合适的东西。于是丫环婆子一顿收拾,临时赶制。谭氏和安荣贵拉着安若希一番番叮嘱。

稍晚时候,中兰城内的一处府宅内,解先生喝着茶,语气淡然地对着坐在他对面的人道:“安若晨不能动,她对我的计划很重要。我从未离军情要密如此之近。”

对面那人道:“你若是觉得能控制她便大错特错了……”

解先生摆摆手:“莫要多言,这事我已说过,安若晨很重要,谁也不得伤她。她必须得安安稳稳在紫云楼那儿呆着,她与龙大越亲近,于我们便越有利。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劝你莫要轻举妄动,若是坏了大事,你担不起!”

对面那人沉默。

解先生又道:“是你我才说这些,换了旁的人,我可没这耐烦心思。你知道的,有可能成为阻碍的,我都得铲除。你可莫要让我为难。”

语调平常,话却是狠话。他对面那人脸色顿时难看,回道:“你莫要忘了,我也很重要,若没了我,你们还计划个屁。你对我客气着点,不然若坏了大事,你担不起!”言罢,起身拂袖而去。

解先生盯着他的背影,将手里的茶盅重重放到了桌上。

安若晨与安若希见面了。

姐妹俩相对无语,沉默地坐了好半天。安若希很紧张,初见面时她还笑着道:“大姐,好久不见。”

可安若晨却一句话都未曾说,只摆摆手让她坐。

这冷脸对待,安若希虽然早有了心理准备,但仍不好受。

坐下后等着安若晨说话,结果她愣是可以一声不吭。安若希越坐越是尴尬,渐渐恼火起来。既是同意见她,又何必故意给她脸色看。哦,对了,她同意见她,也必是为了有机会让她看看她的脸色。

安若希想发脾气走了算了,但想到这么一事无成走掉之后的后果,她又不敢了。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回去之后能如何交差后,她决定还是先开口。

“姐姐在此处过得可好?”

“比在安府好。”这回安若晨回答了。声音和蔼,可惜话似钉子。

安若希装似听不懂,又道:“我给姐姐带了些衣裳吃食和日常所需。”

“太客气了。”生疏得像是初识者。

安若希笑了笑,可安若晨没笑。她就这么看着她,看得安若希又心虚又恼火。又等了一会,安若晨仍旧不主动说话,安若希咬咬牙,决定不再绕弯子了。

“这次来,其实是想给姐姐带着消息。前些日子,宋嬷嬷偷听爹娘谈话,被爹爹责罚了。宋嬷嬷年纪大了,受不住,伤重去世了。爹爹干脆将你院子里的丫环仆役全遣走了。”

安若希说着,偷眼看了看安若晨。见她表情僵硬,没发脾气,于是继续道:“你院子里的人全没了,爹爹便将宋嬷嬷去世一事掩盖,对外说是她回乡养老去了。我于心不忍,冒着风险偷偷找人去乱葬岗为宋嬷嬷寻尸,求着为她安葬。但爹娘盯得紧,后续如何我还没机会问,等我问着了葬于何处,再来与你说。”

安若晨冷冷地问:“这事与你有关吗?”

安若希心一跳:“什么?”

“我老奶娘之死,与你有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