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希差点没跳起来:“与我有何关系?难不成我还能将她打死了,然后跑来告诉你她的死讯。”

“若与你无关,你心虚什么,于心不忍什么?”

安若希瞪眼,声音扬得高高的:“人心都是肉长的,我怎么就不能于心不忍了。你我姐妹一场,虽说不上情谊深厚,但好歹也是一起长大的,我对下人也有责骂打罚,但你可曾见过我下毒手的,我可曾害死过谁。再者说,她是你老奶娘,又不是我的下人,我打她做甚。把她害死了,于我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你来见我时,可以向我邀功。爹爹心狠手毒,这个自不必说,而你却是那家里独好的。爹爹打死的人,下令丢弃的尸体,你却敢偷偷找人去葬了。为了我呢,为了我这个情谊不算深厚的姐姐。”

安若希一噎,强辩道:“好歹姐妹一场。”

“你告诉我老奶娘死了,我没有一点惊讶,你不吃惊吗?”

安若希愣住了。

“你们知道陆大娘与我有往来,知道陆大娘与老奶娘有往来。老奶娘既是偷听你们说话,那么会不会中间有人帮着传话?所以你故意找了陆大娘让她帮忙收尸,你猜她会将消息报给我。在你来此之前,我便已经知道你做了大好人,帮了老奶娘帮了我。然后我该对你感激,该对你好言好语,对你的所求我也该好好考虑回应,是也不是?”

安若希抿紧了嘴,说不出话来。

“你胆敢在我这儿装做不知道的样子,难道我该说一切我已知晓,亏得有妹妹,我心里当真感激吗?!”安若晨瞪着安若希,一字一句道:“你既是利用陆大娘,那么故意杀了我的老奶娘,利用此事摆弄于我,自然也大有可能。安若希,你给我听着,这事不会就此罢了,我会查个一清二楚,谁害了老奶娘,我不会放过他的。爹爹、你娘、还有你……”

“我没有!”不待安若晨将狠话说完,安若希已然跳了起来大叫:“我没动她一根指头。钱老爷想对付你,他找了爹爹和荣贵说话,想让家里与你联络着,探得你的消息,日后有机会引你出去将你擒走。爹爹不愿来受你气,我娘让我来。我难道就愿意来看你的脸色吗?宋嬷嬷偷听到我们谈话,我娘和爹爹才让人将她打了。我可没碰她一根指头!我是拼命想法子讨好你来着,那又如何!我如今还能求着谁?爹娘又要与钱老爷议亲了,你不在了,四妹没了,下一个就轮到我了。我还能怎么办?我娘也骗我,爹爹也不会疼惜我,没有人帮我,不会有人帮我。我能怎么办?!”

安若希越说越激动,咆哮起来。“你有何了不起的,我也不愿来见你。可我没有法子。我拿了水和伤药,想去帮宋嬷嬷,可她伤重死了。是真的伤重死了。我只是喂了她一点水,她还在骂我,骂着骂着,便去了。我也害怕呀,可我能怎么办?兰儿偷偷跟着我,看到宋嬷嬷断气了,还非说是我害的。我没有!日后你若听得一言半语说是我害的,那都不是真的。定是兰儿与她娘胡说八道传的。我只是喂了一些水而已。我想帮她!我帮了她,便与你有话好说,能与你讨人情。没错,我就是打的这般的主意,但她死了,我有什么法子。我是故意找了陆大娘,我知道她会告诉你这事,可我没干坏事。若不是走投无路,打死我我也不会来这儿被你教训!你当我愿意看到你吗?贱人!”安若希说得流泪,一边大喊一边拍了桌子。

安若晨盯着她看,安若希也瞪着她。

第39章

安若晨道:“你既是忍辱负重过来了,想必是有话要认真与我说的。可你这般蠢,动不动就叫嚷谩骂,你当这儿还是安府吗?你若再骂我一句,便给我滚。再拍一下桌子,便给我滚。我可不管你有没有法子,是不是走投无路。”

安若希一僵,顿时蔫了。她坐了下来,低下了头。

安若晨也不管她,自顾自拿了茶喝。

过了好一会,安若希低声道:“我就是受不得冤屈,才没控制好脾气。三妹故意的,她明明该知道我不会做那种事的,我喂的是水,她故意那般说我。”

安若晨不接话,不理她。

安若希又道:“姐,我不想嫁给钱老爷。”

“下一个轮到你了吗?”

“很有可能。”

“这也是与我搭话的计策吗?”

“我希望是,可惜不全是。我偷听了我娘与荣贵说话。钱裴对你恨之入骨。四妹没了,你也跑了,他颜面受损,很是不甘心。他故意给爹爹和荣贵难看。还逼着爹爹写了份状纸,状告将军和太守大人为官不仁强抢民女。那状纸钱老爷自己收着,不知何时会用上。爹爹有些担心,觉得这是被钱老爷拿住了把柄,民告官,且还告的是将军大人和太守大人,这哪里讨得了好。钱老爷对你仍不死心,想找机会将你捉走。我娘与我说,议亲事只是做做样子,让你能同情于我,但我听到了,她与荣贵商量着,这算是讨好钱老爷的一步,向他表表忠心。若钱老爷同意了,我就真得嫁过去。”安若希说到这儿,抬起了头,“姐,我真的走投无路,你帮帮我吧。”

安若晨淡淡地问:“让我帮你,你用什么换呢?”

安若希愣了愣,她推心置腹说了半天,将事情都告诉她了,却换来这么冷淡的一句?安若希又没忍住,呛了回去:“那四妹又是用什么换的?用她的命?”

安若晨脸一沉,四妹是她心里的痛,安若希还犯蠢狠狠刺一刀。

安若希见她脸色,咬咬唇,局促地挪了挪,“我不是那个意思。”

安若晨不说话。

安若希咽了咽唾沫,小声问:“四妹还是没消息吧?”

安若晨反问:“若我找着了四妹,你是不是迫不及待地要去向爹爹和钱裴邀功,想法子领四妹回家,转手就把送到钱裴那儿去。”

安若希又差点跳起来:“我便是这般坏的吗?只你心疼四妹,我便想害她吗?我们是亲姐妹!虽平素算不上有多亲近,但也无仇无怨,得闲时也能聊上几句,我帮你挑过衣裳,送过你胭脂水粉。你与四妹亲近?我难道会害她!又不是我给她定的亲。我知晓她被许给了钱老爷,心疼她,带她玩给她买吃的,想着起码她出嫁前的日子是开开心心的。我还打定了主意,她嫁过去日子不好过,我会常去看望她,暗地里帮衬着她一些。我是不如你,你怂恿她逃,她才十二岁,她会什么?她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是你害了她,你害得她现在生死不明。你夜里头能睡得安稳?又凭什么抹黑我?”

“那你现在来找我做甚?来找我害你吗?这般呢,我是万万不能害你的,否则夜里睡不安稳。你安安心心嫁给钱裴,我会常去看望你,你嫁过去日子若是不好过,我暗地里帮衬着你一些,如何?”

“我……你……”安若希语塞,她自知失言,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你不坏,你良善心软,我却不一定了。我敢逃家敢对抗安之甫和钱裴,我也会对付你的。”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安若希勉强挤出这一句。

安若晨猛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瞪着她:“在我面前装好人,你是傻子吗?你忘了我们是同一个爹爹生的吗?你忘了在家里发生过多少龌龊的事吗?你忘了我从小到大看过多少丑恶的嘴脸吗?安家没好人,好人都死了。”

安若希目瞪口呆。

安若晨看着妹妹,眼神冷酷。“爹爹时常骂我娘是贱人,生不出儿子,成天哭丧着脸,只会拖累他。可我娘做错了什么?她跟外祖父错信了他,爹爹借着外祖父是德昌县衙门师爷的关系攀上了县令,摆了当地商贾一道,抢了生意。他为了这个,向我娘献殷勤,在我外祖父面前装老实人。娶了我娘回来,做成了德昌县的买卖。我外祖父染病过世,德昌县那头买卖再榨不出更多油水,他立时换了嘴脸,又娶了你娘。然后是三姨娘,四姨娘,五姨娘。你自己说,哪房姨娘是省油的灯,能在安家过下去的,善良?是在说笑话?”

安若希僵在那处,完全说不出话来。

“你让我帮你,我问你要好处你很吃惊吗?愤怒吗?我也曾经很吃惊很愤怒,那又如何?你记不记得爹爹骂过我多少次贱人?他骂我是个心肠狠毒的小贱人。”安若晨盯着安若希,“如今让我来亲口告诉你,我的亲妹妹,其实我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做他嘴里那样狠毒并且多疑的‘贱人’。”

安若希瞪着姐姐,瞪着瞪着,泪水流了下来。她开始痛哭:“我们做女儿的,在他眼里,都是换利的筹码。我不想嫁给钱裴,姐,我真的不想,我很害怕。我娘骗我,她骗我,她一心向着爹爹,我在她心里,也只是换利的筹码。我很害怕。”

安若晨盯着她看,慢慢坐回位置,默不作声,任她哭着。

安若希一边抹泪一边道:“我知道,我来了定是会被你疑心,可我真的不知还能找谁求助。你有本事,你逃出来了,还在这紫云楼里过得好好的。你定有办法能帮我的,你帮帮我吧。求你了,姐。”

“你想我帮你什么呢?”安若晨过了好半晌终于问。

“我……”安若希抽泣着,“我想嫁个好人家,嫁到外郡去。家里出了这些事,中兰城,不,整个平南郡又有哪个正经人家敢娶安之甫的女儿。”

安若晨没说话,没说其实很早之前,就不会有正经好人家愿意跟安家结这姻亲的。

“而且我想过了,爹爹挑亲家,只琢磨着有多少好处,就算我这回躲过钱老爷,下回还会有别的老爷。况且你还在城里,钱老爷对你不死心,爹娘便会逼着我继续与你纠缠,为了这个,钱老爷也不会放过我的。在这中兰城,我看不到未来日子的希望。大姐,你有将军撑腰,如今在城里能说上话,你帮我谈一门外郡的好亲事,帮我求求将军,有将军压着,爹爹不敢不同意的。我嫁得远远的,从此离开这鬼地方,离开这些是非恩怨,你也不必担心我谋害于你了,是不是?”

安若晨没说话,既没答应也未拒绝。

安若希咬咬唇,觉得事情有希望,忙又道:“你帮了我,我自然会回报于你的。爹娘那边的消息,钱老爷那边的打算,我会替你打听着。他们让我来与你见面联络,好迷惑于你,这也正好给了我明正言顺的报信机会。我可是会比陆大娘管用多了。”她顿了顿,道:“对了,我方才说没说,钱老爷让爹爹写了份状纸,说日后寻了机会要告京状的。告的太守大人和龙将军。你给将军示个警,莫要留了后患。还有,四姨娘有些疯疯颠颠的,总骂你,说你害死了四妹,她要找你偿命,虽是疯言,但你也要警惕,出入当点心,若见着了她,避着点总是好的。”

她一口气说完,满怀希翼地看着安若晨。

安若晨问:“还有呢?”

安若希忙道:“日后还有些什么,我打听到了,定再来告诉姐姐。”

安若晨道:“爹爹的玉石买卖可有何不干净的?”

“什么?”

“太守大人下令封闭关贸之时,爹爹的货还没有拿到。还有外郡客商来家里闹过,记得吗?”

安若希记得,后来货拿到了,四妹的亲事定下了。“是钱老爷帮的忙。”

“这我知道。但必是有些不干净的勾当。我要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安若希紧张起来:“买卖上的事,爹爹又不会与我说。”

“但会与荣贵说。玉石铺子不是荣贵也在帮忙?你帮我打听到了,我便帮你寻外郡的好亲事。”

安若希咬咬牙:“你想报复爹爹,毁了安家?”

安若晨笑道:“哦,对,我忘了你良善心软来着。既是你做不了这事,那便算了。你回去回话吧,便说东西送到了,心意我领了,然后我将你轰了出去,日后不会再相见。”

安若晨说着站了起来,一副准备送客的模样。安若希慌得也站起来,一把拉住了安若晨的袖子道:“好,我答应你。我有了消息,便来告诉你。”

安若晨看了看妹妹拉着自己袖子的手,再抬眼看看妹妹的脸,道:“若是家里或是钱裴那边有了四妹的消息,无论生死,你也得速来报我。”

“行。”安若希一口答应。

安若希出了紫云楼脑子里还有些乱,分不清自己这一趟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轿子行到半路时,随伺的大丫头梅香忽然道:“小姐,有人拦轿。”

安若希听得轿外有人道:“安二姑娘,我家老爷有请。”

梅香问:“你家老爷是谁?”

“钱裴钱老爷。”

安若希心一沉。

钱裴的马车停在路边的巷子里,安若希独自上去了。

一上车,便看到钱裴的微笑。“二姑娘好啊。”他说。

“钱老爷好。”安若希努力镇定地打着招呼。

“二姑娘从哪里来?”

明知故问。

第40章

安若希也装成偶遇的模样道:“刚去紫云楼见了大姐,没想到这般巧遇到了钱老爷。”

“是挺巧呀。”钱裴笑着,“安大姑娘可好。”

“大姐挺好。如今做了紫云楼的管事,出入皆有丫头仆役伺候,不比在家里差呢。”

“与大姑娘都聊了什么?”

“就是叙叙闲话,别后情形。”安若希回答得小心,字字斟酌。

“大姑娘与二姑娘看来感情很是和睦。”

安若希想了一想才回:“让钱老爷看笑话了。大姐趁机嘲讽训斥我一番,只是依着爹娘的嘱咐,我赔了许多小心话,费了不少劲讨好,最后也算维系住了姐妹情谊。”

钱裴笑了笑:“那还真是委屈二姑娘了。”

“不委屈,是我该做的。”

钱裴又道:“二姑娘能如此想便好。日后姐妹常来常往,也是美事。”

安若希点点头,然后做了个为难的表情,叹口气道:“只是我那姐姐脾气大,要讨她欢心也是不容易。”

钱裴笑起来:“二姑娘若是有难处,直管与我说。我与大姑娘颇有缘分,差一点便结为夫妻了。大姑娘对我不喜,我却是惦记着她的。日后怕是还得麻烦二姑娘多多美言,帮帮我的忙。”

安若希道:“这个自然可以的,钱老爷有何嘱咐便告诉我,我定当尽力而为。只是……”安若希顿了顿,小心看了钱裴一眼,“只是我听得传言说,爹爹生恐钱老爷对大姐逃婚之事怀恨在心,欲与钱老爷再结亲,以补偿对钱老爷的亏待。父母之命,我自是听从的,只是若我又与钱老爷有了婚事之约,怕在大姐那处便不好说话了。到时她见都不会见我,我想帮上钱老爷的忙,怕也有心无力。”

钱裴哈哈大笑。笑得安若希心惊胆颤。

钱裴笑完了,道:“安家的女儿当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有趣啊,我从前还真是没看出来。二姑娘冰雪聪明,真是教人欢喜。”

安若希紧张得咽了咽唾沫。

钱裴道:“二姑娘请放心,安老爷说的玩笑话,我未放在心上。二姑娘安心为我办事,我必不会亏待二姑娘的。”

安若希微笑道:“钱老爷客气了。大姐从前不识趣,令安家蒙羞,钱老爷未记恨,当真是心怀宽广。”

“那么今日大姑娘可与二姑娘提到四姑娘的消息?”

安若希忙答:“大姐不知四妹下落,听起来,她还未放弃,还会找下去。若日后有了消息,我定会告诉钱老爷。”

“好。”钱裴满意点头,又问:“听说安老爷将大姑娘院里的人全遣走了,那府中岂不是没了大姑娘在意的人了。今日大姑娘可问起了谁?”

安若希想了想,答道:“给我们安府送菜货的那位陆大娘,是大姐的帮手。”

安若晨悄悄将《龙将军新传》放进龙大屋里的桌上。龙大不在,她特意挑了这个时机过来的。放下就走,莫名觉得脸有些热。

回到自己院里,处理了些杂事,将方管事交代与她对的账对清楚,然后无事可忙。一闲下来就有些胡思乱想,越想越觉得赧然,生出要去把《龙将军新传》要回来的冲动。

当初写《龙将军列传》时,她只为在爹爹安之甫面前编造花痴模样,故而胡说瞎掰编得溜,完全没卡壳。而这次这本新传是认真费了心思,仔细回忆说书先生说过的龙将军事迹,还有从宗泽清、卢正、田庆等人处听来的将军胜战佳绩,遣词造句,且加进了自己的夸张赞美之词。既然拍了马屁就往狠里拍,将军自己要看的,让他看个够。

写完了颇是欢喜,似完成件大事。但如今想来,她是不是夸得太狠了?英明神勇不算,还睿智聪慧,风趣可爱。

安若晨想起最后这个词,差点将脑门撞桌上。怎么会失心疯写将军可爱呢,她当时写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但说实话,那一则故事,将军路遇几个因战乱与家人失散的孩童,他严肃安慰,又唠叨关怀,暗地里想着花招让娃娃们不再害怕难过。遇到敌军,他领着部下护着孩子们杀出重围赶到安全的村落,最后帮他们找到家人。安若晨写的时候,脑子里全是将军训斥她时的模样,脸板板却透着体贴,极严肃的表情里有着温暖。就像故意在冰冷的铠甲下面偷偷藏着柔软的心。

多可爱的将军!

安若晨写得非常痛快,觉得自己写得好得不能再好。

结果现在书摆上了将军的桌子,她却觉得别扭起来。

不行,一会将军就回来了,他会看到那本书。

安若晨叹气。要拿回也来不及了,卫兵已然看到她拿了书册进了将军屋里,若将军知道她趁他不在又拿走,那就太丢人了。

安若晨捂住眼睛,这比写将军可爱更丢人。

安若晨决定出去走走,到姜家衣铺刺探刺探李秀儿吧,看看这回她是何反应?赵佳华会再次出现吗?

嗯,这种时候用这类严肃的正事安抚一下自己是最有效的。

姜氏衣铺客人非常多,安若晨等了一会才等到李秀儿注意她。

李秀儿过来招呼,说当时与安若晨定的是后日取衣裳,如今衣裳还未制好,年底客人太多,实在忙不过来,还是得后日才能取呢。

安若晨笑说只是顺路逛逛,未记错取衣裳的日子。她问了问有无新进料子,扯了扯年关买卖等闲话。李秀儿一一应了。之后有别的客人需要招呼,李秀儿赶紧忙去。

安若晨借着看衣料子呆了好一会。她注意到李秀儿时不时偷偷看她一眼,在铺子堂厅后院来来回回。安若晨暗忖她是否又去给赵佳华通风报信。果然李秀儿过来问她忙不忙走,请她到雅间喝喝茶歇歇脚。

安若晨欣然答应。

雅间里有数位客人在喝茶等试衣,安若晨皆不认识。听得她们高谈阔论着各家的闲话,安若晨更印证了这里确是收集打探消息的好地方。她喝了好几杯茶等了许久仍不见赵佳华来,心里有些失望。只是李秀儿忙中偷闲总过来招呼点心茶饮,让她又想着再坐坐说不定会有收获。

结果没有。

安若晨终是决定离开。她不知李秀儿是故弄玄虚还是赵佳华吊她胃口,但她觉得她等的足够,今日到这里便好,总不能太被动。

安若晨一路走一路思索下一步该如何。

李秀儿确实与赵佳华是一伙的,她们之间有联络。

赵佳华更强势些,感觉上李秀儿受她支使,就如同当初受徐媒婆支使一般。

不知赵佳华在解先生组织中是何位置,会不会她根本比徐媒婆更高一级,所以解先生才放心让她来挑衅?

安若晨甚至更大胆的猜测,有没有可能赵佳华比解先生级别更高,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掩护。什么被徐媒婆控制,什么从外郡青楼带回来……

安若晨站住了。

她看到路边有个小小的女娃娃,约摸两岁的模样,眉清目秀甚是可爱,手里不知攥着什么,孤伶伶的,一个人站着。

安若晨认得这娃娃。

刘茵——赵佳华的女儿。

此时刘茵小脸上显得有些慌张,似哭不敢哭,左右张望。

安若晨也往周围看了看,未见着赵佳华,也未见着奴婢仆妇婆子模样的人。

只有小刘茵,似被抛弃了一般,委屈又可怜地立在街边。

这是个饵。

安若晨心里知道。

她看着刘茵,想起了四妹安若芳。

四妹五岁时被姨娘骗来套她的话,害得她母亲遗物被抢,她被毒打。安若芳知道真相后那一脸惊恐、愧疚与眼泪,安若晨至今都记得。

她曾经一度很讨厌四妹,她提防她,四妹却总喜欢粘她,用尽一切她能想到的幼稚的办法讨好她弥补她。

她故意为难奚落四妹,当时四妹小小的脸上也是刘茵这般神情,慌张,似哭不敢哭。

安若晨走向刘茵。

这是个饵,她对自己说。

她决定吞下这个饵。

之前还奇怪为什么李秀儿故意留她而赵佳华不出现。

原来如此。

她出现了。

只是换了别的方式。

安若晨不明白其用意。但她会弄清楚的。

安若晨走得慢,一边走一边看了一眼街头一角。卢正正站在那儿,对她点点头。这表示刘茵附近没有危险,她可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