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无事,随处走走。清晨山色迷人,便上山逛逛。”

“听说山上有座庵庙,公子可曾见到?”

“确是有,沿着这山路一直往前便能到。不过庵门闭着,该是闲置的吧,我也未曾进去。姑娘若是想祈福拜佛,这处可不太合适,倒是山顶景色不错,姑娘有闲情可去看看。姑娘说的孩童,我从山上下来未曾见到。”

安若晨却是问:“公子居于何处?”

解先生卸了笑脸,端正脸色问:“姑娘这是何意?”

“公子莫恼,山中丢了孩子,公子于山野行走,我自然得多问几句。”

解先生心中略犹豫,答道:“暂居福安县。”他知道,他被安若晨盯上了,他说的任何地点,怕都会被查探。福安县是比较好操控的地方,也与事实相符。说的谎越少,就越容易过关。

安若晨道:“居于福安县,为何会跑到秀山来观风景?”

“打算今日到中兰城谈买卖的,路过此山,觉得风景怡人,禁不住上来逛了逛。”

“公子怎么称呼,又是做何买卖的?”安若晨步步紧逼。

解先生将脸一沉,暗忖正常不心虚的人此时该有不耐烦了。他摆着着恼的模样道:“又不知姑娘姓甚名谁,是何身份?”他故意看了看那两名身着军服的卫兵,“身边带着军爷,是官府里的小姐?就算如此,姑娘又有何理由盘问于我?我犯了什么事?”

“山中丢了孩子,公子行迹可疑,自然要盘查询问。请问公子姓名,做何买卖,到中兰城与谁人约谈,在福安县具体居于何处?公子所言,我们需得查探核对,那般才能放心。”

解先生脸色很不好看,低声喝道:“我客气有礼,姑娘也莫要欺人太甚。姑娘并非官府老爷,凭什么路上逮着良民百姓便横加审讯?”他转身拂袖便走,趁着甩袖动作时暗地里甩出一粒小石子击向远处。那方向有个他带来的两人正潜伏着观察此处动静。

解先生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得安若晨喝道:“拦下他。”

卢正几个纵跃,拦在了解先生的面前。

这时一支暗箭“嗖”的一声射来,一卫兵中箭,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田庆大喝:“卢正,保护姑娘。”他一边喊,一边朝暗箭射出的方向奔去。另一卫兵反应迅速,拉过安若晨便往一棵树后头躲。

另一方向忽冒出一人,朝着安若晨的方向搭弓。卫兵见着,挥剑朝那人砍去。

安若晨顾不得其他,一指解先生,对卢正喊道:“将他拿下。”

第101章

安若晨的指令下得果断又干脆,但其实她心跳得厉害,非常紧张。从正面撞上解先生的那一刻起,她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

昨日陆大娘打听回来,说是没什么地方是非翻过秀山才能去的。秀山山脚下的大道修得好,通往各处,这山也没有什么独特风景,故而山上才会僻静,那静心庵才会如此不为人知。于是安若晨想了个办法,用帮着找孩子的借口上山,再用这个借口进庵查探,若是在庵内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再以拐卖孩童的嫌疑将庵堂里的人拿下。

只要抓到手里,就有机会慢慢审。

不要再留从前的遗憾,没有谈判,不要诱敌,直接抓回去!

尤其是在霍先生牺牲之后,抓住任何一个疑犯都是极重要的破解谜团关键。如今情势已是不同,开战迫在眉睫,不能再弯弯绕绕。

安若晨设想了许多个可能性,想像了会遇到的各类场景,但她万万没想到,竟会这般走运,直接与这个男子打了照面。

第一次见面,他非要坐在她的雅间对面,还要敞着门,这不是欲趁她开门之际窥探室里情形是什么?那时那刻,安若晨正是警觉时候,自然就是觉得他可疑。他自称是招福酒楼熟客,对酒楼里颇熟悉,但酒楼伙计没人记得他,周围店家也没人记得他。欲跟踪他,竟是走走便跟丢。之后城里再无人见到他的踪迹。这更让安若晨觉得他嫌疑重大。

如今他出现在可疑的地点,且被发现两次。安若晨自认算是半个专业探子,她的所有判断都在告诉她——他就是细作!

“拿下他!”安若晨再次大叫。

卢正拔剑,却是冲向了安若晨。

“铛”的一声响,卢正的剑挡住了一把砍向安若晨的刀。刺客是从一旁的树上跳下来的。

解先生扭身便跑。

安若晨看也不看身后,拔腿就追。

“姑娘小心。”卢正大喊,却被那刺客挥刀缠住。

解先生奔入了林中。安若晨紧追不舍!

“站住!”安若晨大声喝。解先生并不惧她,他跑出一段,还有余力回头看她。那一眼,充满了狠戾与讥讽。似在警告她不要再追,又似在嘲笑她自不量力。

抓他?凭她吗?解先生觉得好笑。她有帮手,但能有多少,他很快便会隐入树林中,她根本不可能碰着他的衣角。

安若晨甩出了镖索。解先生眼角瞅到她的动作,简直要大笑三声,空有余勇,莽撞笨拙。离得这般远,且瞧她那准头,打算射树吗?

解先生不理会她,加快脚步往下山的方向跑。

安若晨的镖索还真是朝着树上射的,她缠绕住一根树枝,拿出了当初躲将军的气力与速度,十万火急,紧急上树!

一转眼便站到了粗树桠上,安若晨抱着树,放开了嗓子,全力尖叫。

站得高,嗓门大,那尖叫声简直是穿破云霄响彻山谷。

解先生差点没一脚踏空摔地上。

这是哪一招?!

有谁碰她一根指头吗?吓唬谁呀!

他已跑出一段距离,回头看已看不到安若晨的身影。他不明白安若晨的用意,诬他将她打了?又能如何?

但再跑两步,他明白了。

他听到了敲锣和呼喝吵嚷的声音,像是响应安若晨的尖叫。

陈奎领着众村民,二牛他娘也带着一众妇道人家,全村倾巢出动,包围了秀山。安若晨的尖叫声传来,陈奎使劲敲着锣,大声叫:“出事了,出事了,真有狼,乡亲们,真有狼,拿好家伙,注意安全。”

一个锣敲响了,四面八方各种锣都敲了起来。

连绵不绝的敲,前进上山。敲一声,往东边去。敲二声,往西边走。三声向南,四声朝北。哪里发现了情况就以锣报信。大家拿着锄头棍棒砍柴刀还有火把,组好队朝山上进发。

蒙佳月也听到了动静,下了马车遥望,看到村民们组织有序的上山包抄行动,简直目瞪口呆。以锣代鼓,大家再扛面旗,就成军队了。

陆大娘向蒙佳月奔来,施了礼急急道:“夫人,村民说,可能山上有狼。大家去驱狼了。夫人快回马车,当心安全。”

蒙佳月似乎看到了有人拿火把,大白天的,火把看来确是要驱狼用的。“可有人去报官?”

“去了。已有村民快马进城。”陆大娘回道。陈奎那队人是先上山的,离安若晨的距离近些。他定是听到了信号,才击锣击意。锣声一响,表示有事发生,陆大娘便按计划,赶紧让报官的速速进城。先报城门处的军爷,让他们快派人手增援,再赶去衙门报太府,就说秀山出事,太守夫人还在山下。

这便是安若晨定好的计划,若发现情况,带上山的人手不够用,就让村民包抄秀山,以防细作逃跑。接着报官让官府出面拿人。而陆大娘的任务是稳住太守夫人,让她成为整件事的重要人证。且有她在,太守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定会派人火速赶到。

解先生听到了远处的声响,他换了一个方向跑,还是听到声响。他非常惊讶,这到底是来了多少人?这般声势浩大,是将满山都包围了吗?再仔细听,锣声有序,互相呼应,不似胡敲乱打。

他隐隐明白了,安若晨,你好样的,当真是好样的,这是组织了民兵围剿于他?事前毫无预兆,他半点风声都未听到,未拿到任何情报消息。

解先生不跑了,他的脑子飞快转着,对方既是有备而来,将满山包围,那他定不可能躲开耳目悄悄下山。安若晨还带着其他人,他们会追捕他。他要么趁身后的追捕未到,杀出条血路逃下去,要么回去将安若晨抓住,以她为人质,押着她一起下山。

但山下也许还有官兵,他不敢低估形势。

解先生飞身上树,观察着情形。锣声不断,人声越来越近。解先生看到了,人很多,非常多,但锄头木棍砍柴刀,他们认真的吗?解先生气笑了。他是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因为村民的包抄被捕。

解先生很快做了决定。他跳下了树,酝酿了情绪,往身上扑了些泥尘,然后开始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跑去。跑了一会,有人发现他了。他迎着对方就奔了过去:“救命啊,救命啊!”

那村民一把将他扶住:“你见着狼了?狼在哪儿?”

解先生咬碎牙根,有个屁的狼!“有人,有人杀人。”他喘着气,装成惊慌的样子,指着山上的方向说道,“杀人了!”

村民大惊失色,叫道:“有山匪!”

敲锣的赶紧敲了起来——发现情况了,往东边山上走。

其它锣声很快响应。

越来越多的人往这个方向靠。

村民将解先生扶住:“你莫怕,我们人多,全村都来了,不怕山匪。山下也有人,还有官兵差爷们,都在山下了,山匪们一个都跑不掉。”

真是好消息啊。解先生再次咬碎牙根。他装成虚脱的样子松懈下来,往那村民身上靠。

这时候听到有人奔过来,大声问:“是什么情况?狼在哪儿?”其他村民七嘴八舌说着有山匪杀人,大家相议着如何组织对抗。

解先生耳尖,这时候听到了安若晨的声音,她正往这边走,也不知在与谁人朗声吩咐着:“告诉大家伙,包围不能松懈,每一个面生的人都不能放过,先扣着,押到太守大人那儿发落。搜查时注意树丛,还有树上也莫要漏掉。”

这边也有人听到了,那人问解先生:“这位公子,你是哪儿来的,怎会在山上?”

解先生没回答,他站直了,他看到了安若晨。

安若晨也看到了他。她停下,直直盯着他看。她忽然对他一笑。

解先生没说话,也没笑。此时他眼里的安若晨,容貌姣好,脸上一派从容淡定,婷婷身姿,却是颇有大将气势。解先生垂下眼眸,还是大意了啊,知道不该轻忽她,却还是轻忽了。

后头的事情乱中有序,颇多转折,足够旺村的村民津津乐道一阵子的。

二牛找到了。这熊娃子乱跑,爬到树上掏鸟窝,完了回头找不到娘,偷偷回村里打算先烤鸟吃,吃完再找大人认错。结果被村里的孩子看到了。这才有人上山通知村民们。

山上没有狼,但是抓到了山匪。有三个山匪被官兵剿杀,一位自称是外郡茶行老板拒不承认自己是山匪的男子被逮着了,他说自己姓唐名轩,来自石西郡云河县,那儿盛产茶,他来平南郡是想找茶行谈谈茶叶的买卖,想把茶叶卖到南秦去。但没料到来了才知道平南与南秦的关贸关闭了,于是他暂居福安县,今日是想到中兰城再找找生意机会,路过秀山觉得风景不错,才上山随意逛逛的。

这听上去也没什么破绽,村民们信了,热心地安慰了唐公子一番。

可又有村民跳出来问:“唐公子,你第一次来秀山吗?”

唐轩答:“正是。真不知道这山上有山匪。我就是今日碰巧路过,觉得景致似乎不错才上来的。这位姑娘可做证,我下山时,可是一个人啊。”

安若晨撇撇眉头,真敢找她做证啊?

唐轩看她一眼,还真不信她能编出什么来,难道她不是看着他一人下山?他再补充道:“后来突然有山匪出来杀人,我害怕得转身便逃。逃了下来,遇着了人,便呼救了。”

这个有村民可做证。大家又热心地安慰了唐公子一番。

可那问话的村民却道:“你说谎。我昨日清晨明明看到你从山上下来。”

其他村民惊讶:“陈奎,你可看清了。”

“没错,就是他。”陈奎还说出了昨日这唐公子栓马藏马的地方,说明这人对这地方是熟悉的。有村民马上招呼人一起去那地方看看。

安若晨可用不着管马儿如何:“他说谎了,定是有鬼。拿下。押回府衙去细细审。”

卢正、田庆过来将唐轩绑了。这回唐轩没跑没挣扎,他只对安若晨道:“你是何身份,凭什么抓人,我们大萧是没王法了?”

真爱演,安若晨没理他。村民们却不罢休,居然欺骗他们!指着他喝问:“你就说说,你为何扯谎!”

唐轩当然说不出来,一口咬定肯定是看错了。陈奎呸他一脸,扯谎就算了,还污蔑他看错。说不定不止山匪呢,他定有不可告人之事,会不会是细作?对对,细作都似商贾模样,想想当初的刘老板,啊,还有赌坊的娄老板呢,听说徐媒婆也是的。

村民们一讨论,越看越觉得唐轩像细作。外地人,来路不明,行迹可疑,怎么想都像细作。大家雄纠纠气昂昂地跟着卫兵后头,一起押着这人下山去了。

安若晨没下山,她往山上走,她可没忘还有个庵庙要查看。

庵庙门都关着,没人应门。卢正翻墙进去把后门门闩拉开,安若晨进去了。这庵庙普普通通,里面确实没人。有个小侧院里的屋子让安若晨留了心,有床有桌无物什,这里住过谁?唐轩便是藏身此处吗?他与那尼姑是何关系?

安若晨走到佛堂,看到了笺纸经文,那字迹刺目,她闭了闭眼,难掩心中激动。

终于啊,她终于找到了。

“中兰城里有细作。”

“安若芳活着。”

就是这个字迹,透露了这些消息。

“卢大哥。”安若晨转身,看着卢正:“请务必,一定,要找到这庵庙的主人。”

第102章

等待许久,庵庙的主人并没有出现。卢正带着人搜山,田庆陪着安若晨去相询村民。

好不容易找到两个曾到过静心庵上香的村妇,她们都说那庵庙里只有一位尼姑,名号静缘。静缘师太三四十左右的模样,清瘦严肃,日子过得极清贫。不爱说话,给人的感觉清清冷冷的。但人还不错,有时心中苦恼与那静缘师太说说,她也会开解几句,话虽不太中听,但总能说到点子上。可也只是这样而已,若想从她那儿听到欢喜话,那是不能够的。她说话硬邦邦,不是会讨喜的性子。

总之,在那两位村妇心里,静缘师太就是个沉默朴素又直率的人。

这般真有些不像细作的做派啊。安若晨疑虑了。不喜与人交道,不居于市坊,不圆滑虚委,如何打探情报?

安若晨仔细打听,但没人知道静缘师太的来历,只是几年前无意发现山中有间庵堂。村中妇人也曾问过静缘师太,为何会在这里建庵立庙,这里虽离中兰城不太远,但实在是不起眼,无人知道,没甚香火。

结果静缘师太与她们说了一番这山脉玄奇之处,究竟是些什么,村妇也说不清楚,就是觉得玄妙之极,这师太定是高人。她喜清静,是为修行。这庙灵奇玄妙,自有道理。所以她们也时不时上来上个香捐点灯油钱,求福祈运。

村妇说得眉飞色舞,安若晨听得无语。这师太胡扯瞎编的本事不小啊。最后大家只记得这小小庵庙玄奇,师太的神秘可疑大家都没在意。静缘师太平素去哪里化缘,跟什么人相识,籍薄哪里,这些通通无人知晓。

安若晨也没了办法。没找到线索,只得让卢正安排人手继续搜寻。这头陆大娘也将赏银悄悄给几个得力村民发了,大家的新任务是,寻找盯梢静缘师太。

安若晨回到了郡府衙门,太守姚昆正等着她。

先前听得旺村村民来报,说秀山出事,而蒙佳月就在山下。姚昆急得火烧眉毛,亲自领人飞速赶到。结果到了那儿傻眼了。怎么从丢孩子变成了打狼,又从打狼变成了抓山匪,最后还真是有山匪,不止有山匪,还有一个细作嫌疑。

这简直太精彩了,姚昆无法形容。安若晨是属什么的,怎么去哪儿随便逛一逛就能揪出细作嫌疑出来。

想找安若晨问个话吧,她自己倒是跑到山顶查庵庙去了。姚昆不能去,因为眼跟前一团乱,一堆村民英雄一般的押着个嫌犯过来了,他还是先处理这些。

全部带回衙门仔细审。审完了姚昆直头疼。

这嫌犯可疑吗?可疑的。秀山那破地方有什么风景好看的,且他撒谎说自己头一次去。但这嫌犯做了什么坏事吗?没有。他独自下山,没打人没杀人,只是逃跑而已。

你说他扯谎是心虚,逃跑是心虚,这说得通。可要说村民认错人,人家逃跑是遇山匪杀人害怕了,也合理。

姚昆一个脑袋两个大,只得暂时先将这位唐轩扣押了。等安若晨回来问清楚再说。

安若晨回来了,抢先问了姚昆:“大人,那唐轩审得如何?”

姚昆没好气,到底谁的官大?该谁先问话呢?看在龙将军的份上,他不与她计较。姚昆将事情说了,末了道:“他在福安县的暂居地,来中兰城与谁人谈买卖,籍薄是哪儿,何时来的,来做什么,这些都答得清清楚楚。你让人将他抓了,又是为何?”

“我认得他,他跟踪过我。”

姚昆一愣,严肃起来。

“就在那闵公子被通缉之后,我见过这人,他在招福酒楼跟踪我。这是其一。其二,他掩饰自己的行踪。明明不止一次上秀山,非编什么借口。其三,他与那些山匪是同伙。我向他问话时,那些山匪忽然跳出来袭击,是为了让他能逃脱。村民以为是山匪,但我觉得是细作。秀山上的庵庙,也许是细作的据点。今日山上闹了这么一场,庵庙的主人静缘师太就失踪了。”

安若晨未提静缘曾经留字条的事,只将唐轩的嫌疑之处说明白。“村民没有认错人,我也没有认错人。这唐轩确是可疑。”

姚昆重视起来:“那些山匪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安若晨对此也是扼腕。但听田庆、卢正说,那三个人武艺非常高强,且是以命相搏,他们合数人之力才将这三人击败。兄弟们也是负伤挂彩,还死了两人。拼杀到这种程度,想要活捉确实不容易。

安若晨将情况与姚昆说了,道:“这般武艺的,又怎会是普通的山匪。”

姚昆同意,但也犯愁,这唐轩可疑,但完全没有证据啊。不能只凭自己心里有怀疑便将人严刑拷打逼供吧,如今就连要逼供什么都还不清楚呢。再有,那唐轩一开口就是大萧律法,还道在平南遭到了栽赃侮辱,他日回到石西郡定要告官,讨回公道。

若他真是有一丝一毫无辜的可能性,都用不着他日回到石西郡了,过一段巡察使就来了。霍铭善之死已经给他惹了一身麻烦,若这唐轩也不是个软柿子,怕也粘他一身烂事。姚昆已经能预想到自己会被编排什么罪名了。

“这般吧。”姚昆道:“他确有可疑之处,我先将他关押。可查案不能无凭无据,不能落人话柄。他所述的那些,我派人仔细去查探。他住的地方,谈买卖的人家,还有石西郡云河县,我都会派人去查。一定将他的底细查清楚。这其中若是有半点破绽,我才好审讯于他。”

安若晨张嘴欲言,姚昆抬了抬手,拦住了。他继续说道:“不然仅凭你说他跟踪你,仅凭那村民说见过他下山,这些都不足够。他一句你们认错了人,你们又如何证明所见的就是他呢?”

安若晨反驳不得。她想了想,只得提醒姚昆:“大人,每一个细作,都有其身份掩饰,从刘则一案看,这些细作都有四五年的时间潜伏及招揽安排,就算在身份上说得过去,大人也请留意时间。再有,细作潜伏之深,还望大人警惕,衙府当中未必全都可信。”事实上,安若晨觉得太守大人也是颇可疑的。但是如今不靠他也没人可靠。“还望大人加强守卫,勿让这唐轩逃走若是被人灭口。”

“这些我自然知道。”

安若晨咬咬唇,觉得还是不周全,但还能怎么安排,她真想不出来。“大人,去石西郡查籍薄底细,需要多久?”

“十天半月总是要的,若是情况可疑,查探的时日自然更多些。”

安若晨又问:“这案子的卷宗案录可否让我看看?”

“自然。你请主薄江大人安排先生为你抄一份吧。”姚昆说着,示意一旁的江鸿青,江鸿青忙应允下来,嘱咐人抄去了。

安若晨仍不满意,她要求见一见唐轩。

姚昆皱了皱眉,还是答应下来。欲让人将唐轩提堂,安若晨却要去牢里见。于是姚昆亲自领着安若晨去了。

唐轩暂被扣押,但未定罪,甚至是何嫌疑都说不清。故而姚昆将他单独囚于一室。那牢室干净通风,于监牢而言,条件还真算不错。安若晨走得慢吞吞的,仔细打量着牢狱的环境。

唐轩见得他们来,正眼都不看安若晨,只对姚昆喊道:“大人,我所言句句属实。大人将我这般的无辜百姓无故关押,违了律法,悖了情理,怎么都说不过去。大人如何与自己头上乌纱帽交代,如何与黎民百姓交代?”

姚昆不理会他,安若晨却走过去,隔着牢房栅栏,站在唐轩的面前。她看着唐轩,唐轩盯着姚昆。

安若晨道:“静缘师太告诉了我一些事。”

唐轩眨了眨眼睛,终于把视线转到安若晨脸上:“静缘师太是谁?”这么拙劣的试探伎俩,谁会上勾。静缘师太还告诉你事情,没给你们几剑就不错了。

“解先生。我知道的,远比你想像的还要多。”

解先生?

唐轩盯着安若晨半晌,苦笑:“解先生又是谁?姑娘,我说了,你认错人了。我未曾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