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晨喃喃问道:“静缘师太?”秀山静心庵,遍寻不到的静缘师太。

静缘师太自觉很有耐心地再补一句:“你四妹在我那,跟我走。”

安若晨一震,果然如此!那许多事都能说清了,唐轩为什么带人去秀山,静缘师太为什么失踪。还有她四妹,她四妹真的活着。安若晨赶紧跟上静缘师太。

姚昆原还犹豫了一下,但一想对方如果想杀他们方才早动手了,不必多此一举带他们走。于是姚昆也跟了上去。

静缘师太撇眉头有些嫌弃地看了姚昆一眼,仿似在说“叫你了吗你就过来”,但她最终没说话,领在前头走了。

姚昆忙喊:“北侧门该是会有人接应。”

师太脚下一转,朝着北侧门方向去。姚昆暗暗皱眉,这姑子,竟然知道郡府各处方位?

静缘师太走得极快,安若晨一路小跑才跟上。“我四妹怎地在你那?”

静缘师太掏出一个首饰丢给她,以证明自己未说假话,然后道:“那日在南城门她未赶上车队,便向我求助。”

安若晨一看东西,确是四妹的,再听未赶上车队,想来也是四妹说的。这才安心。“为何不直接告诉我?”偷偷摸摸地递纸条,耽误了许多时候。

这时侧旁冲出三个卫兵,巡查到此,看到他们,大叫着:“来人啊,人在这!”

静缘师太冲上去刷刷刷地一顿猛砍,杀完了回来,答:“她不过是想回家而已,结果你们一个一个全是废物。”说到“废物”一词还要连带着看太守一眼,姚昆那憋屈,却不敢迸一个字。

三人快赶到北侧门时,卢正和田庆也已经赶了过来。但大批卫兵听到叫喊也已杀至。事实上,北侧门这头正有激战。卫兵要封府,而方元带着一群人苦守北侧门,等着太守赶到。两边正在拼杀。

“方管事!”太守远远看到,大声唤着。

“大人!姑娘!”方元也是激动。

卢正、田庆和静缘师太一路杀将过来,将姚昆和安若晨护在中间。

方元一挥手,几名仆役从墙角拉出四匹马来。“大人,快走!”方元奔入战圈,护着姚昆到马边。姚昆这才明白,这些人如此守着这圈苦战,竟是护着这些马。

静缘师太大喝一声:“你们先上马。”

卢正、田庆护着安若晨上了马,转身砍倒数人,踢飞两人,也上了马。

“别让他们逃了!”卫兵们大喊。方元带的人已是死的死伤的伤,还在拼命为太守杀出一条血路来。卢正、田庆一马当先,砍倒一片。越来越多的卫兵赶到。方元提着剑,奔到墙边,拎了个笼子飞跑过来递给马背上的安若晨:“姑娘,我已派人,但希望渺茫,来不及写信,这信鸽给你……”

话未说完,一卫兵砍杀而至,方管事急急转身举剑挡住,但他只有架式未有武艺,被那卫兵刺中。

方管事惨叫一声,中剑倒地。

“方管事!”安若晨大叫。那笼子她还未提稳,被那卫兵这般一冲撞,马儿受惊跳开,笼子摔在地上。安若晨紧咬牙关,挥舞匕首猛砍,砍伤那卫兵的脸。那卫兵捂脸大叫退开,被一衙差冲上来补了一剑。

安若晨的马儿受惊跳着,安若晨极力控制,免得摔将下来,她跟着卢正和田庆向前,回头看,方管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鲜血淌了一地,染红他身下的土地。

安若晨的眼泪夺眶而出。

一个小仆忽地从一旁窜了出来,他捡起那信鸽笼子,拼命急奔,赶上了安若晨的马儿,小小的个子举高笼子,大声叫着:“给!”

安若晨抓紧笼子,来不及说“谢谢”,那小仆脚下一绊,摔倒在地。前方卢正、田庆杀开了血路,马儿们急奔起来。静缘师太赶了上来,跳上了安若晨的马背,坐在她身后。

安若晨回头看,却看到一个卫兵赶上前来,举剑刺向了倒在地上的小仆。

“不!!!”安若晨悲痛大叫,眼泪无法抑制。

四马五人,奔向前路。

白英受重伤后速被送回了他的院子。大夫也亟亟赶到了。

处置伤口之时,白英痛醒,晕晕沉沉,只听得大夫与钱世新道:“伤是颇重,所幸医治及时,之后用些好药,也不是不能救……”白英听了这话,心放下一半。疼痛难熬,他又沉沉昏睡了过去。

钱世新待大夫仔细给白英处置了伤处,又开好了药方,这才亲自送了大夫出门。又嘱咐大夫,朝廷命官被刺,事关重大,值此两国交战,前线战情不稳之时,这类消息切勿外传,不然恐城中百姓惊恐。大夫认真答应。

钱世新将药方交予一卫兵,让他去抓药,然后进屋看了看白英,见他晕迷不醒,便又退了出来。唤来两个卫兵把守在屋门处,若白大人有任何动静,醒来或是唤人了,速来报他。

安置好白英院子里的事务,钱世新到郡府书房去,看了看那被姚昆撞开的窗户,笑了起来。这倒是疏忽了,居然没把窗户扣上。人说狗急跳墙,这姚昆急了,也是会跳窗的。

屋子里地上还一片血迹,那是白英和主薄江鸿青的。屋子里的桌椅撞得东倒西翻,卷宗洒了一地。钱世新没管那些,他找了把安好的椅子坐下了,环视着这屋子,没能当场也杀了姚昆,真是可惜。

不一会,郡丞夏舟带着白英的卫兵队长在门口求见,说有要事相禀。

钱世新心情愉悦,白英重伤,太守逃亡,主薄已死。而郡丞亦在他控制之下。该做的事,他该不多都办到了。钱世新起身,到门口亲自迎了夏舟和卫兵队长进来。

其实按官阶分,县令与郡丞官阶一般,但职守不同。郡丞辅佐太守,县令治理一县事务。但太守姚昆更重用主薄江鸿青,郡丞夏舟处理杂事更多些。而白英到此之后,相比起夏舟,却是与钱世新更亲近,议事上,钱世新也更有见地,对全郡管辖事务更熟悉。这也难怪,毕竟除了中兰城,福安县便是最重要的城县,钱世新与太守姚昆一向联络紧密,有事常常一起相议,比起夏舟来,钱世新更有份量。

如今太守逃了,主薄死了,县丞夏舟领着卫兵队长来禀事,那讨好听话的姿态不言而喻。钱世新很满意,做足了样子,请他们进来说话。

书房里又乱又是血迹,但大家也顾不上理会这些。赶紧将事情都说了。

夏舟道郡府里多场恶战,死伤了许多人,他已差人在清点人数处置。他是万没想到太守和主薄会心存谋反之意,竟敢对白大人下毒手。他们二人平日的心腹都有谁他都比较清楚,已与卫兵队长商议好,将人都抓住先囚着,之后待白大人伤好后再慢慢细审。

卫兵队长也是报了伤亡及追捕情况。太守和安姑娘都逃了,还有卢正、田庆及那个陆婆子。他们已派人快马去追。现时初初审了些人,应该是太守府的那位二管事方元差人将安若晨等人放了。二管事方元已在激战中身亡,他领的手下也俱被剿灭。另外之前郡府衙门里闯进来一个尼姑,也不知是何人。那姑子武艺高强,是安姑娘和太守一伙的,也是她相助将他们救走。

夏舟递上一份单子,这是粗略统计的伤亡情况,小兵小差的都没写,有些官阶管些事的人都写上了。

钱世新扫了一眼,看到侯宇的名字。他未动声色,问:“太守府那头如何?”

卫兵队长道:“已派人过去搜查,但太守的管事领了人堵在府门处,言道真相未明,凭何抄家?若非有巡察使或是皇上圣旨,方有权进太守府内搜查。”

夏舟在一旁点头,正是这状况不好处置,他们才赶紧来找钱世新,毕竟钱世新与姚昆的交情最好,于公于私,由他出面或许更合适。

钱世新想了想,整整身上的官服,道:“那本官过去瞧一瞧吧。”

钱世新去了。

情况果真如夏舟和卫兵队长所说,朱荣领着全副武装的家仆护卫,摆开架式,护好各府门,太守府墙头之上,甚至也站了拿着大石的家仆婆子。众人与卫兵们对峙着。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其实朱荣说得也不是没道理的。事情如何,现在谁也说不清,太守谋反,但动手的是主薄。主薄动手时说了是太守有此意,但主薄已死,欲定太守之罪需得实证,最最起码的,要审案。而太守未带自己的差兵护卫,与其他人一起逃了,压根未曾回府,这又是所有人都看到的。

要抓太守回去审,那是应该。但太守不在府里,人人皆知他跑了,凭什么搜府,搜什么?最重要的是,谁人比太守的官大谁人才有权下这搜府之令。白英可以下令,但白英的令书呢?

若当真强攻,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倒是可以带些人回去问话,比如太守夫人,比如管事。问问对太守谋反之事是否知情,问问之前太守是否有不对劲的地方。还可以看看太守的书房,查查公文书信之类的,但不能强攻搜府抄府。这些钱世新知道。他也知道就算带了人回去审也审不出什么来,就算去查姚昆的书房也查不出什么来。所以他才遗憾没能当场杀了姚昆。若是与主薄江鸿青那般,便方便了。只消说他们当场刺杀了白大人,又抵抗卫兵的缉捕,刀剑无眼,便有此结果。

如今姚昆逃了,还真是件麻烦事。

钱世新到了太守府门前,先是遣退了卫兵队,让他们将刀剑收起。然后与朱荣管事客客气气地说话,劝解一番。他道太守与主薄谋害巡察使属官白英大人是事实,有人证,白大人也还活着。太守如今不知逃到了何处,卫兵们也是一时情急,莽撞了。但太守府也莫要摆出这等架式来,这是给太守大人添了罪名。想法好好解决,才是正道。

朱管事硬邦邦地答:“我家大人为何要杀白大人?当面刺杀,在身边全是白大人卫兵的状况下?此事诸多疑点。这些卫兵无令无据,空口白牙,谁人予他们权力搜府?”

钱世新道:“这般吧。让我单独进去,我见见夫人,问些话。这般也算能交了差,便让卫兵们暂时不搜府不拿人了可好?但是之后他们若是得了令状或是旨意,我也是没办法了。如今大家各退一步,他们围守太守府,职责所在,尔等也莫要冲撞,莫惹罪名。”

朱管事心里自然是信不过钱世新的,但他并不打算让钱世新知道这事。况且他心里明白,卫兵们若真是硬闯,虽名不正言不顺,他们太守府又能将对方如何?权衡之下,钱世新就算拿话拖延平衡事态,于他们也不是坏事。

钱世新看朱荣表情软了下来,明显已有松动,又道:“我听说方管事为了让太守大人逃出去,已然送了性命。这悲剧本不该发生。主薄所为,未必与大人有关。大人若不冲动逃了,大家好好相议此事,仔细审审,事情定会水落石出。如今大人一逃,事情反倒是说不清楚。我来此,也是想帮大人一把。大人走了,夫人和公子如何办?此事我定会竭尽全力,想法好好解决的。如今这太守府,最紧要便是好好撑过这段日子,待是大人回来,方能对大人有所助益。不然事情闹大了,大人更是有口难辩。”

朱荣施了个礼:“钱大人请稍候,我去与夫人禀报一声。”

钱世新点头应了。朱管事进了府。钱世新看了看周围,他并没有把握朱管事能信他多少,毕竟方管事及时领了人救助姚昆,这朱管事应该也是知情。既是知情,也许他心里压根就知道要对付他家大人的便是他钱世新。

但对方既是没说,那大家一起装模作样,钱世新是不介意的。这种事他在行。

过了好一会,太守府门开了,蒙佳月亲自出来,将钱世新迎了进去。钱世新当着蒙佳月的面对夏舟与卫兵队长下令,封府即好,莫要攻府,莫要扰了府内安宁。夏舟与卫兵队长答应了。蒙佳月谢过钱世新,领着他进了门。

钱世新与以往一般,被迎到正堂厅,贵客一般。蒙佳月命人上了好茶,之后未语泪先流。钱世新一顿安慰。将郡府衙门书房内发生的事细细与蒙佳月说了一遍。他说白大人到此,原本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巡察使嘛,总觉得要抓着些当地官员的不是才能给皇上交代。加之正好遇着了安家的案子,白英大概是觉得摆官威的时候到了,于是连同过去几年的案子都翻看一番。今日拿了些案追究太守大人,两边越说越急,吵了起来。也不知主薄大人是何意思,竟然叫着是听从太守大人吩咐,突然拔剑伤了白大人。白大人的卫兵们自然是要上前拿人,太守大人情急之下,便跳窗跑了。

蒙佳月捂面痛哭,大骂主薄坑害她家大人。又恳请钱世新看在往日与姚昆的交情上,要为姚昆洗冤。钱世新一口答应下来。他例行公事般问了些问题,又提出去姚昆书房看了看。没找出什么,又问了蒙佳月可知姚昆这般出逃会去哪里,让蒙佳月在白英擒到姚昆之前想法劝姚昆回来,免得祸事越闯越大。

蒙佳月只道不知,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钱世新道:“我那侄儿如何?可曾吓着他了?”

蒙佳月道:“这说来也是巧的,昨日我表舅家那头来信说想文海了,派人来接他去住住,说过两日便回来。如今出了这事,我倒是得派人去说一声,让他在那儿多呆几日才好。待这事过去了,再回来。”

“如此也好。”钱世新语气诚恳,“卫兵们封府,是职责所在,但府内生活也得有人正常进出。这般吧,除了生活采买的交代,夫人欲派人出府办事,来知会我一声,我给夫人开张令条,持令便可出去。这般与卫兵们不冲撞,大家平安无事。待大人回来了,事情过去,封府之事自然便能解禁了。”

蒙佳月谢过,道有所求时定会让门外卫兵传话给钱世新。又仔细问了钱世新这段日子居何处,再问白英大人伤势如何。

“如今事态混乱,我便暂居郡府衙门内,好处置善后。白大人伤情很重,只盼他吉人天相,能熬过来。若他活着,太守大人的事便还有转机。”

蒙佳月点头。再谢钱世新。

两边一阵客套后,钱世新告辞离去。

朱荣将钱世新送到门外,看着他离去,又仔细看了府外那些卫兵,转身叮嘱家仆护卫们小心严守。而后他回转进府,将情形与蒙佳月报了。

蒙佳月沉默半晌,道:“你回头,去向钱大人将方管事他们的尸体领回来,一个一个,全点清楚了,莫要漏了谁。咱们府里欠他们的,必要将他们厚葬。”

朱荣眼眶一热,忙应了。

“若有还活着的,便接回来。”话说到这蒙佳月已哽咽,哪里会有活着的,灭口都来不及,岂会留下后患。

“等事情平稳些了,看看郡府那头还有哪些人能用的,千万小心,莫教钱大人发现了。给白大人瞧病的大夫,也打听打听是谁。”

朱荣道:“那白大人怕是凶多吉少。”

蒙佳月点头。她不知钱世新为何如此,但白英没理由拿自己开刀。要安罪名,那也该当场刺杀钱世新,便说是杀人灭口都好,然后白英出来主持局面,这样不是更有胜券?钱世新当她是妇道人家,可她跟随大人多年,这官场里的门门道道,她也是知晓些的。但她确实猜不出钱世新能如何?借刀杀了白英,杀了主薄,杀了太守大人,他一县令,在郡中再有地位,又能如何?难不成就此还能当上太守了?可是梁大人会再派人来,巡察使一到,哪里还有他钱世新的戏唱?还有龙将军呢,龙将军前线大胜,定会回来,钱世新明知如此,却还敢犯难。

“文海那头如何?可有消息?”蒙佳月问。

“还未有消息。”

蒙佳月不语,没有消息,在这种时候便当是好消息吧,如今她只盼着她的儿能平平安安躲过这一劫。

钱世新回到衙门一居院,他暂居之所,离白英那院子颇近。坐下没多久,一衙差进了来。钱世新一见他便问:“如何?”

“方元确是派了人单骑快马欲往前线送信,被我们的人劫杀了。”陆波乔装成衙差,方便进来报事。钱世新计划周详,早已派了人监视周围,堵截各道。陆波道:“但太守的公子,姚文海,没截住。”

钱世新脸一沉:“如何没截住?”

“原本是已得手,将他的车夫护卫都杀了。正欲将他绑了押走,也不知从哪儿来的一队人,杀了我们的人,将他救走了。”

“哪方的人?”

“不知。”陆波对这事也是忿忿,“待发现时,已无活口,无人可问。姚文海和那队人都不见了,未留下任何线索。”

难道是龙大派的人手?钱世新一想不对。若是龙大有人手可用,他要劫走的是太守和安若晨,而不是太守之子。钱世新皱了眉,这事有些不妙,竟有一派他不知道的人在。是敌是友?

“你去安排下,屠夫今日出现了。她帮着安若晨,也不知后头是何打算。所有的人都得防着她,她武艺高强,杀人不眨眼,这关口上,可不能让她坏了计划。”钱世新顿了顿,道:“先前查搜秀山静心庵,说是这姑子逃了不在了,之后便将那处疏忽了是不是?”

陆波道:“在别处曾发现过她的踪迹,便追着那线索往别处找了,秀山时不时有人去看看,没发现。”

钱世新沉思:“派人赶紧去秀山,但不要上去。若他们真的回去了,上去只会打草惊蛇。等等消息。绣娘与安若晨在一起,会给消息的。他很清楚定不能让安若晨见到龙大。待他探得安若晨与姚昆的打算,我们再动手。这回必得一击即中,不可再出差错。”

姚文海被蒙着眼牵着走,他努力记着路,但绕得多了,他的方向感已乱,压根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他出了一身冷汗,有些闹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糊里糊涂听得母亲说让他快跑,说是家里出了事,爹爹蒙冤有难,让他先去表舅公那儿避一避。可结果出了府才走了三条街,便被人拦下了。他的护卫全被杀死。那伙人欲绑他,却也被杀死。

最后出现的那队人将他绑了,蒙了他的眼,堵了他的嘴,将他丢上了马车。但说话却又客气:“公子,得罪了。不会伤你,放心。”

放心,他如何能放心。绑他做什么呢?他爹爹有难,是什么难?他们要用他对付他爹爹吗?

马车在绕弯子,姚文海心要跳出胸膛。待车子停了,他被扶下马车牵着走,又是在绕弯子。姚文海不敢挣扎,他听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声,他不知道自己将会面对什么。

最后他们进了一个屋子。姚文海被松了绑,拿开了堵嘴的布,解开了蒙眼的巾子。再然后,一杯上等好茶温温热热正好入口捧到了他面前。

姚文海没敢喝,他打量着这屋里,布置华丽,家具讲究,竟是不输他太守府。而他面前,坐着一个脸色苍白,看上去文弱病弱,似有十五六岁左右的贵公子。

那公子也正盯着他看,而后一叹气,道:“好歹也救回来一个,不算一事无成。”

第144章

安若晨与太守姚昆等人骑马一路急奔,南城门处守城官兵见得是太守,也未阻拦。太守过城门时对官兵大喝:“后面有游匪伪装的衙差卫兵,将他们拿下,待我回来处置。”说完,也不待官兵们反应,马也未停,亟亟走了。

守城官兵反应了好一会,互相讨论了一番,觉得情况是这样的:太守大人有急事出城,但他知道有游匪伪装官差,于是让他们把人拦下。太守大人一会办完事回来要处置这些人。

正商议呢,还真有一队官差骑着马赶来了。看那打扮模样跟真的卫兵衙差似的。守城官兵还速速放下城门,将他们拦下,摆开架式要细细盘问。没想到那领头的凶巴巴大喝开门,说他们正在执行公务,追击叛贼。

守城官兵呵呵了,谁叛贼啊,没见着叛贼,就见着太守大人了。还有你,别嚷嚷,你那身兵服从哪儿来的呀!

卫兵队长急了,他们追捕姚昆,上马便直追而来,也没个文书令牌的。但跟守城官兵打一场?那太傻了。

守城官兵呼啦啦围过来一圈,竟要将他们拿下,说太守大人嘱咐了,回来要处置审问他们的。卫兵队长火冒三丈。两边都拔了武器对峙起来。

卫兵道太守刺杀了白英大人,如今他们要捉拿太守姚昆归案。

守城官兵道没人通知他们白英大人遇刺,倒是太守通知他们你们是游匪。他们认得太守,可不认得这些兵差。

最后卫兵队长咬牙,命一人快马回郡府拿令牌。

这时候守城官兵将信将疑了,但谁知道是不是虚张声势?两边一边对峙着一边等。钱世新听得卫兵报被拦在城门里真是气得无语。他丢了个令牌过去,心里知道他们肯定是追不上太守了。但无妨,会找到的。

给白英抓药的衙差回来了。钱世新看了看药,叫了个他的心腹衙差过来负责煎药,每天伺候白大人喝。他嘱咐着,一边将药包里最重要的两昧药挑了出来。那衙差会意,应道:“大人放心,小的定会办好的。”

钱世新满意点头,处置完白英,城中就基本没什么问题了。他已经确认过,主薄江鸿青的家人们全部都处置妥当。因江鸿青意图谋反,刺杀白英大人不成反被击杀,而其家人又是羞愧又是伤悲,于是“全家服毒自尽”。衙差与卫兵们赶到江家拿人时看到的便是江家人留下遗书全部身亡的景象。钱世新派了仵作过去,好好记了案件文书,放进了卷宗里。

看起来,现在只剩下太守和安若晨这些后患了。钱世新想了想,嘱咐人给他备好纸墨笔砚,他要写信。

安若晨他们出了城门,一路往秀山方向奔去。安若晨欲见四妹,静缘师太说去哪她就去哪。姚昆无处可去。逃亡一共五人,两个护卫也是安若晨的,若他脱队便会变成孤身一人,他当然不会犯傻,于是紧跟安若晨,一起往那静心庵去。

静缘师太熟门熟路,避开耳目,带着他们从山后僻道上山,无人察觉。到了庵庙,田庆跟着静心师太由正门进去,表示要搜查庵庙安全。太守、安若晨听了师太吩咐,先将马牵往后山林子里栓好。院子小,装不下这些马。

安若晨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见到安若芳,但她知田庆顾虑是对的,谁知这师太究竟是正是邪,说话是真是假,先查看一番才好。

她在后院门外等着,觉得时间过去许久。

姚昆一言不发。他回想着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想到他都没能与家人告别,不禁红了眼眶。前途茫茫,生死未卜,悲从中来。

卢正在庵外四周走了一圈,查看安全。走到菜园子时,被脚下的石板路绊了一下,差点摔了。他回头看了看那石板,再看了看菜园旁边的枣树,想了想。

这时候后院门开了,门后站着田庆。安若晨刚要问话,却又看到一个小个子从田庆身后探出脑袋来。

安若晨的眼泪夺眶而出。

安若芳先是不敢置信,她盯着安若晨看,慢慢从田庆身后走出来,走到安若晨面前。然后想摸摸安若晨的手,又有些犹豫。

安若晨大声唤道:“芳儿!”她一把将安若芳搂进怀里,放声大哭。

安若芳这才有了真实感,跟着安若晨一道哇哇哭,大声喊着“姐姐”。

卢正、田庆均走开几步,背过身让她们姐妹好好说说话,姚昆远远看着她们,心里竟有些羡慕。静心师太突然冒了出来道:“快进来,莫喧哗。”

太守远远地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但看师太表情严肃冷漠,暗想这人当真是不近人情。他拍拍马儿的背,四下看了看,赶前几步,跟着众人一道进了庵里。

进了庵,静缘师太道:“我去拿些干粮和水,你们尽快商议好要去何处。此处并不安全,不宜久留。”

大家面面相觑,这刚进门就被赶了。静缘师太不管他们,转身走了。安若晨拉着安若芳要去看她住的地方,其实是想找个地方好跟妹妹单独说说话。院子里只留下太守与卢正田庆三人。

田庆道:“我都看了,庵里没别人。”

卢正点头:“唐轩案时,派了许多人搜山,大家不见师太踪迹,就转往别处查探,倒是疏忽了此处。可今日师太在衙门杀了许多人,他们会联想到这里的,确是不宜久留。”

两人一起看向太守。姚昆发着呆,不知道能说什么。如今这境况,他并不知道还能怎么办。白英遇刺,将事情赖在他头上。梁德浩也必是会收到消息。他一身冤屈,无处可诉。恐怕去找龙大将军也无用。而他的家人还在中兰城,在白英的手上,他还能怎么办?

姚昆试图静下心来想想前因后果,但心乱如麻,并无头绪。

相比院子里的无言,安若晨姐妹两个却是说不完的话。安若芳将自己那日逃家后的遭遇一五一十说了。

安若晨抱着妹妹,心里很是后怕。这师太杀人的样子,她可是见过的。这不是一个寻常会武的人,且她还与细作有关系。若非认出妹妹便是当初赠食的小姑娘,怕也不会收留她。她是真心护着四妹吧?安若晨直觉是如此。但这姑子狠辣冷漠,让人胆寒。四妹小小年纪,担惊受怕,日日禁闭躲藏,真是受苦了。

安若晨很心疼,忍着泪道:“大姐对不起你。”

“姐姐平安就好。我们如今都平安,便是好的。”安若芳稚气未脱的脸上有着不符年纪的老成。“你瞧,我们说好了会再见面的,果然是如此了。”

安若晨点点头,眼泪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她想起了已去世的段氏,她说要等女儿回来,等女儿回家,可惜,竟是没等到。安若晨咬咬牙,时候不多,后头还得奔波逃命,她需得将事情尽快说了。“芳儿,我得告诉你,你娘……”安若晨琢磨着用什么话表述好,想了好一会没想到,只得直接道:“你娘去世了。”

安若芳整个呆住,如遭雷劈。难怪师太欲言又止,难怪师太说需得再去城中查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安若晨向安若芳说了段氏去世的案情,其中免不了解释了其中的一些关联。她如何从狗洞逃生,如何得龙将军相救,她如何参与抓捕细作的行动,钱裴与她的怨仇,安家的利用价值等等。

“所以,我娘是被人害死的?但还不知真凶是谁?”安若芳问。

安若晨点点头。段氏究竟是如何死的她并不知晓,她只知道是被男子掐死,对父亲的怀疑无凭无证,在四妹面前,她实在没法说出怀疑你亲爹杀死你亲娘这种事。

安若芳呆愣了一会,掩面大哭,骂自己不孝,对不起娘。

安若晨叹息:“就算你听话嫁给了钱裴,又如何是孝?”

安若芳思前想后,泪流满面。她对母亲不好,对大姐也不好。她从前想告诉大姐也许是她母亲害死了大姐的母亲,但她说不出口。她只顾自己,明知道逃跑会让母亲伤心,她还是狠心离开了。她知道大姐真心对她,她也知道母亲真心对她,可她最后,却都对不起她们。

安若芳抱着安若晨,嚎啕大哭。

两姐妹相拥了一会,静缘师太过来唤人,她已为大家准备了干粮和水,问大家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