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希不乐意了,再如何,那也是她亲娘,虽然她对娘亲有些失望,但别人这般看轻她,评价如此低,她很不高兴。

“我娘又没如何,你生气不能与我一道回门,难不成是觉得没能监视于我?我是薛家妇,是你薛叙然的娘子,对你自然就是一心一意,但我才刚过门,你便这般中伤我娘,看轻我敌视我娘家,这难道又是为人夫婿当有的态度?”

薛叙然愣了愣,也不高兴了:“我说什么了,说一句你顶十句,你才需检讨自己的态度!”

“我态度挺好的!你说要见我,我赶紧来了。你问话我赶紧答了,态度如何不好?”

“那你说,你娘亲是否嫌弃我病?”

“你病确是事实呀,都病了一辈子了,挑剔什么别人嫌弃!”

“你看,这是不是我说一句你顶一句!”

“你方才说的是你说一句我顶十句!这会儿自己数出来了吧,没有十句!”安若希越拌嘴越来劲,就差把腰叉上了。

“你还觉得自己挺机灵是吧?”

“没有相公聪明。”

“哼,拍马屁的时候语气好点,才能显出诚意。”

“谁人拍马屁了!我说的是实话!”

薛叙然瞪她!凶巴巴地捧他,这到底是真心夸还是气话呢!

安若希回瞪回去,她现在气势正盛,干脆一口气说了:“你身子不好,是事实,我娘亲为人钻营,也确是事实。可我嫁你,不是我娘亲想的那样,我是喜欢你才嫁给你的。你体弱多病,又如何,谁人没个天灾人祸的,说不定还不如你的命长久。你命不长久,又如何,我嫁过来之前也是想过的,我们同年同岁,一般年纪,死的时候,自然也要一般年纪的。”

薛叙然整个人僵住了,他料想过他这娘子许多,但万万没想到她会如此说话,说这般重的……情话。薛叙然的脸慢慢热了,感觉心里似有什么燃了起来,心跳得快,滚烫滚烫。

他清了清嗓子,再清了清,勉强维持着正常的语气:“你自己说说,你这话,恶不恶心?”

安若希叉腰了:“哪句恶心!你说!哪句恶心!”

简直比山野村妇还凶!

薛叙然看着安若希,却生不出半点嫌弃的心。她凶巴巴的,说话又不文雅,但他竟觉得她发亮的眼睛如此美丽,她凶狠的姿态生气勃勃,真是招人喜欢。

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没揭穿对方脸红了。

安若希暗地里掐了自己一下,强撑着脸皮道:“相公没什么事,那我回房了!”言罢赶紧撤退,走出屋外一拍脑门,哎呀,最重要的事怎么忘了,应该藉着这势头说自己要搬进来跟相公一起住……

安若希犹豫片刻,一咬牙,反正刚才已经失了仪态,这会儿就装作还有气势好了!

安若希迈着大步冲回屋里,张嘴便喊:“我与你说,我要搬进来,你病了需要……”

“需要人伺候”这话没说完,因为安若希看到薛叙然已经起了身,正自己着衣,看上去精神颇佳。真是讨厌,那她的理由不能用了?

“搬进来?”薛叙然看着她。

“不行吗?夫妻就该一屋住的。”安若希被薛叙然的态度惹恼了,“先前是你病倒了,怕打扰你静养,我才听婆婆的话,在另一屋暂住的。如今你既是康复了,我就搬回来了。”

快答应!快说好!

结果薛叙然没言声,转身干别的去了。

安若希被晾一边,咬咬牙,一跺脚:“就这么说定了。”然后她转身跑了。

薛叙然听得她走了转过头来,眼睛透着欢喜的光,哎呀刚才差点没忍住,让他说好你搬吧怪不好意思的,她自己下了决心就好。那他就等着好了。对了,日后还能用这事笑话她厚脸皮,这般主动想圆房。

圆房圆房,他的小册子呢,他要再看看。

可直到了夜里,薛叙然也没等到安若希搬进来。他想着再等等,催问多没面子,可是安若希没动静。他觉得还是再等等,不然其实人家正准备呢他一问显得他多挂念她似的。结果安若希还是没动静。

薛叙然不知道,安若希此刻正陷入深深的沮丧中,恨不得将自己埋了。她回了屋越想越觉得丢人,于是一直等着薛叙然发话,只要他说一句“你不是说要搬吗?怎么没见人?”,那她就赶紧火速搬。可她遣了丫头打听,薛叙然一直在屋里,半点没问起她。安若希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哀号,没脸啊没脸,这要怎么搬?

这般两人都拖了一夜,各自屋里生闷气,各自困倦,都睡了。

薛叙然起晚了,一夜琢磨没睡好,第二日近午才醒。一睁眼就见着安若希坐在他的床边,手里捧着本书。

薛叙然仔细一瞧,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的小册子!昨晚藏哪儿来着,难道没收起来,被这悍妇翻到了!

安若希目光不经意一转,见着薛叙然醒了,顿时大惊失色,差点要把册子一丢,但又心虚地撑着脸皮假装没发生什么。

两人脑子里都飞速转着,这场面如何处置?

未等二人开口,外头丫头唤:“夫人好。”

薛叙然与安若希都跳了起来。薛夫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丫头捧着食盒。她看到屋里情景,镇定地让丫头把食盒放下,遣了出去。

薛叙然与安若希全都紧张地看着她。

薛夫人失笑,正想交代几句后自己也走,却看到了安若希手上的书。

薛叙然恶人先告状,道:“啊,娘,我刚醒,怎么你俩都在?娘子,你手上拿的什么?从哪儿整的书,怎地带到我屋里看来了?回自己屋看去。”

安若希目瞪口呆,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书册背到身后去,支吾半天挤出一句:“我,我娘塞了一堆东西,我拿过来看看,翻到本册子,还没看呢,不知道是什么。”

薛夫人真是没眼看,也不想听了。她挥挥手:“行了行了,你们好好聊,慢慢看。我就是送吃的来,看看叙然的身子。既是无大碍了,那就麻烦希儿照顾他吧。”

安若希忙一口答应。

薛夫人转身要走,忽又道:“叙然身子好了,希儿你就搬进来吧。两口子住一个屋才好。”

安若希与薛叙然齐声应:“好的,好的。”

薛夫人笑了笑,又道:“先吃饭啊。”

“好的,好的。”

薛夫人走了。薛叙然与安若希同时松了口气,两个人对视一眼,又脸红别开了目光,听得薛夫人在外头对丫鬟说里头少爷少夫人没叫人就不许进去。

安若希与薛叙然脸更红了。

两人站了半天,安若希小小声道:“这不是我的书。”

“那谁的?”薛叙然耍无赖。

安若希抿抿嘴,不揭穿他。

薛叙然看着她的红脸蛋,问她:“你饿不饿?”

安若希摇摇头。

薛叙然又道:“我也不饿,我困了,我要午睡了。”说罢又回床上去了。

安若希愣愣看着他的举动,不知道要怎么接话。薛叙然在床上躺好,盯着她看。

安若希还在愣,他睡觉,那她怎么办?

薛叙然等半天,恼了,这悍妇,不是特有主意吗?不是耍横要搬进来吗?放完狠话屁都没干,现在居然能傻站着!

“你打算站多久呀?”薛叙然吼她。

安若希咬唇,委屈低头往外走。

薛叙然简直捶心肝!居然走了!走了!想将她叫住,又觉没脸。

安若希走了几步,发现自己手上还拿着那本许多图画的羞人册子,她看看书册,再回头看看薛叙然,太可气了!这家伙藏着这等羞人东西,还装得道貌岸然的模样!

安若希把书册用力往地上一摔,回身朝薛叙然走去,凶巴巴地喊:“我也要午睡!”

薛叙然在床上打了个滚,用被子埋住自己欢喜的表情,嘴里嘟囔道:“讨人嫌。”

薛叙然竖起耳朵,没听到安若希的动静,生怕她又突然走了,翻过来一探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两人均觉肌肤发热,四目相对,又是羞涩又是欢喜。

帐子放下了。

帐里嘀嘀咕咕各种声音。

“你会吗?”

“要不你去把册子捡回来,我们对照一下?”

谁也没去捡册子。

过了不久,帐里响起轻柔的喘息声。

 

 

第207章 番外4·恶妇贤妻

“什么?”薛叙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少夫人让属下教她些拳脚功夫,说是要简单易行有效的。”向云豪老老实实再说一遍。

“不不,下一句。”

“因为少夫人与李家三姑娘打架打输了,不服气。”向云豪老老实实继续答。

薛叙然抚额:“她又打架了。”

“是。”

“这次又是为何?”上回是因为杜家嫂子暗讽他身子不好估计她是生不出孩子的,她便故意绊了对方一跤,惹得对方丫头冲撞过来,她便与人厮打了。这回呢?

“李家三姑娘说陈家公子气宇轩昂,高大俊朗,比少爷强。少夫人‘一不小心’泼了那姑娘一身茶。”

薛叙然完全没脾气,气都叹不出来了:“不是找了人跟着她了吗?”

“少夫人埋怨下人不好使。”向云豪欲言又止,“少爷……”

“我明白,我明白。”薛叙然摆摆手。护院打手怎敢动大户人家的女眷一根指头。他那娘子倒是不惧的,身份不一样。再者说她每回都不先动手,总是挑衅使坏,遇上软柿子就忍了她,遇着与她一般恶妇的便厮打起来了。她是不嫌丢人的,打完了还要恶人先告状说对方管教不好下人打她,要不然就是装哭懊恼自己粗心笨手笨脚性子太坏脾气不好年纪小不懂事,认错抢第一把对方噎得。

薛叙然也不知他家娘子这招能用几年,总不能老说自己年纪小吧。

“少爷。”向云豪苦着脸求救,“属下如何应付?”

“什么如何应付?”薛叙然想娘子想走神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少夫人让教她拳脚功夫的事。她还说,若是告诉少爷了,或是不教她,她要教属下好看。”向云豪发愁。

“她说要教你好看?”薛叙然惊奇了。

“对。”

“那行呀,你别教她,我想知道她能如何教你好看。”

向云豪脸垮下来。少爷和少夫人太恩爱这事可不太好呀,他们做下人真是受苦了。

向云豪最后并没有教安若希如何打架。他去与安若希回话了,说少爷很好奇她能怎么教他们好看。

然后这事就没有然后了。因为安若希忙着谋划既不为难向云豪又能让薛叙然惊奇的“好看”招数。结果是——她一直没想出来。

没想出来的原因也挺简单,因为这世上本就没有既不为难伤害又能让人“好看”的手段。安若希是典型的窝外横家里,护短那是相当严重。向云豪是她相公的忠仆,她自然也会与相公一般对他看重。

相公喜欢的,她便喜欢。相公想做的,她便帮着。

每回薛叙然说想自己待着,或是想安静看书别打扰他,安若希便知相公有秘密的事。她便到屋外玩耍,不是编些小玩意,便是拿本书看看。若是有人来找,她便扯着人一通闲聊,要不便是拉到别处玩耍去了。下人挡不住的人,她是能挡住的。

薛叙然初时不知,后来也察觉了。他察觉他的小秘密他家娘子有察觉,但从不多问。她为他守门守得欢喜,他便也佯装不知,让这成为她的秘密。

她的欢喜总是藏不住的,傻里傻气。为他成功守了门,过后她总会得意扬扬,不说为什么,就是得意扬扬。有次他忍不住故意问她可是发生了什么喜事?

她愣了愣,然后居然扯了个借口:“没什么呀,我就是觉得我今日又美了些,相公你觉得呢?”

薛叙然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他觉得?他觉得他家娘子脸皮真厚。

安若希一看薛叙然答不上话来,脸皮更厚,扑过来黏他:“是不是更美了些,是不是?”

无论“是”与“不是”都答不出来。薛叙然噎得。

“若觉得是,你便亲我一下。若觉得不是,我便亲你一下。”她很故意地闹他。

她脸皮一定比中兰城的城墙还厚。薛叙然板正脸色,很正经地拿起一本书挡住脸不理她。

“讨厌。今日等不到你回答我便不离开。”安若希闹脾气枕他腿上。

薛叙然仍不理她。不离开就不离开,谁怕谁。

他安静盯著书,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她嘀嘀咕咕枕他腿上,过了一会儿竟没声音了。

薛叙然等啊等,竟然真的没声音了。他从书下偷偷看她一眼,她闭着眼,在他腿上睡着了。

薛叙然不高兴了,撒娇呢,这么快就结束了?是猪吗?这么容易睡着!他不回答,难道她就不能亲过来吗?他身手这么不敏捷,也躲不到哪儿去的不是吗?

安若希呼吸轻悄平稳,真的睡着了。薛叙然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盯着她看。这么看着,她好像真的比从前美了一些呢。

嗯,一定是嫁给了他的缘故。嫁给他,她变美了。

薛叙然低下头,轻轻在她脸上啄了啄,而后迅速坐直了,用书挡着脸。

脸很热,心里真欢喜。

*****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全部补完了,这篇文到此全部完结。多谢大家的陪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