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缘师太如魔附身,动作神速,她直直冲到左席,也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一把短刃,猛地刺进了左席那位中年男子的胸膛。

那男子目瞪口呆,简直无法相信。周围人全都愣神,盯着这状况还未反应。

但只这一瞬,静缘师太抽出了短剑,“噗噗噗”再连插数刀。

那男子瞪圆了眼睛,本能地想抓住静缘师太的手腕,却被静缘师太一脚踢开。男子倒在血泊之中,再无动弹。

这时一旁的卫兵们终于反应过来,喊叫着举刀向静缘冲了过去。静缘丝毫不惧,砍倒两人,跃向席案,将那正欲逃跑的华服男子一把揪住。

钱世新终于回过神来,惊声大叫:“殿下!”

静缘冷笑着将剑架在那男子脖上,道:“他可不是辉王。那个才是。”她向被刺杀倒地的男子方向偏了偏头,钱世新惊得张大了嘴。

“住手,快住手!”被静缘劫持的那男子大声喝着。卫兵们将他们包围了一圈,不敢妄动。

“你,你是……”那男子此刻看不到静缘正脸,但刚才她动武,斗篷幂蓠皆已落地,真容显露,他惊鸿一瞥,已然忆起。

“许久不见了,你依然还是辉王的狗啊。”静缘师太冷道。

“你杀了殿下,无论如何是跑不掉的。”

钱世新呆若木鸡,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静缘师太利用他混进了皇宫,她的目的是行刺辉王。

辉王如今草木皆兵,对他也有提防。他不识得辉王真颜,辉王便让手下官员假扮,待审问清楚觉得他确是有用确有忠心,这才会显露身份。只是辉王万没想到,他竟会将静缘师太假扮成夫人带进宫来。

静缘与辉王是旧识,自然一眼识破。只是所有人均未料到,静缘竟然二话不说动手便杀。

果然,还是那个静缘师太呀。

钱世新的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而卫兵拥上将他按倒在地,大刀架在了他脖子上。钱世新咬紧牙,恐惧已无法形容他的心情。他以为静缘师太带他逃出生天,却不料她领着他走向地狱。

钱世新听得静缘的声音冷冷问:“你且交代,当初是否是辉王布局杀害我女儿嫁祸黄大人?”

“对,对。”那官员吓得瑟瑟发抖,哪里还敢狡辩,这排场这阵势,他的脑子也转不过来,只能高喊,“莫杀我,你还有一线生……”

“机”字都没说完,静缘就一剑抹了他的脖子。

“咚”的一声,染血的尸体在静缘面前倒下。静缘师太一脸冷漠地迈过那尸体,朝着围着她的那些卫兵走来。

卫兵被她的气势镇住,不禁后退几步。领钱世新进殿的公公尖声大叫:“快丢下兵器速速投降,不然我就杀了他!”

钱世新的头一紧,被人踩在地上,脖子上的刀也被压得更深了。他知道,这公公说的这个“他”指的就是自己。他大声叫着:“师太,莫做傻事!公公,我与她不是一伙的,我不知道她要行刺!”

静缘看着钱世新狼狈的样子,再看一圈举剑围着她的兵士,笑道:“杀他吗?杀吧。他就是个恶人,不忠不义不孝,该死的。我一直忍着没动手,就是想让他带我来这儿,不然辉王防备着我,可是不好近身呢。如今我心愿已了,你们杀他吧。”

钱世新脑子嗡嗡作响,大声叫:“师太,我救过你!”

“省点力气吧。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没有恻隐之心。我与你的区别只是,我死前能多杀几个陪葬,而你没这本事。你也不必觉得冤屈,你贪利叛国,弑亲灭友,坏事做尽,独自出逃,竟半点都没顾虑过你的妻儿家人,你狼心狗肺,难道不该死?”

她一边说一边往前走,卫兵们一退再退。静缘继续道:“所有的恶人都不会有好结果的。所谓恶有恶报,如今,时候到了!”

话音刚落,她一声厉喝,举剑冲进了人群。卫兵们顿时大乱,一通乱砍。

钱世新只觉得身上忽地一松,那些压制着他的人竟然放开他了。他赶忙抬头看,只见殿上乱成一团,卫兵们有逃跑的,有冲上去围剿静缘师太的,还有护着公公往外撤的。

钱世新连滚带爬地躲到殿柱后头,一个兵士惨叫一声,倒在了他的面前,钱世新吓了一跳,探头往外看,静缘师太一身鲜血,如魔附体,杀招不断。她面前的卫兵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她毫不动容,冷着脸似无感觉继续杀着。

钱世新不敢再看,瞅着空当跪爬着朝殿门移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没人顾得上要抓他,没人砍他。殿门就在眼前,钱世新大喜,他爬起来往外奔逃,只要出了去,离开这个杀戮地狱,就有生机!

钱世新冲出了殿门,他使尽了全力,却在奔出门后猛地一顿。

眼前是满满当当数不清人数的兵将,将这大殿围了个水泄不通。人人手里都拉着弓弦,对准了大门。

钱世新瞪大了眼睛,听到有人大喊:“放箭!”

钱世新只瞧见漫天飞箭朝他涌来,身上一阵剧痛。他踉跄着往后摔,撞到门柱,滑坐下来。他动弹不得,两眼模糊。他看到静缘师太提着滴血的剑朝他走来,身后是一地尸体。

她对他笑,该是笑吧,他看不清,但他能感受到那份嘲讽。

“放箭!”

又是一声厉喝。

漫天的箭矢再度朝殿门方向飞射而来。钱世新睁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他最后看到的,是静缘师太举起手中之剑,朝着箭雨的方向冲去……

他仿佛还听到静缘师太的声音。

所有的恶人都不会有好结果。所谓恶有恶报,如今,时候到了!

第206章 番外3 病夫悍妻

薛叙然觉得这世上于他而言没甚遗憾事。虽打小病弱,身子不好, 但命就如此, 他也没甚好埋怨的。再者他生在富贵之家,得尽父母疼宠, 要什么有什么, 依着有失有得的道理, 他觉得老天爷对他也算是照顾。

但只一样,他想着就来气,就是他好不容易成趟亲吧, 老天爷居然这般不给他颜面,让他成亲那日病倒了。虽说成亲前他是出了远门太过劳累, 费了心神耗了精气,但也不能让他拜堂之日这般姿态呀!他强撑着拜完了堂, 就被送回屋里灌了碗药, 都没来得及好好跟他新婚娘子交代交代新婚夜的规矩就睡过去了。

话说新婚夜啥规矩来着?他明明在脑子里定好的,昏昏沉沉,喝完药就睡, 竟记不清了。

待睡醒睁眼, 已是白日。薛叙然一眼就看到坐在他床头的安若希。

安若希抬眼看他,一脸惊喜。薛叙然愤愤地想,若是她开口第一句便是“你哪儿不舒服”他便三日不要理她。

安若希开口了:“你做梦了吗?”

薛叙然一愣。

“梦见我了吗?”

薛叙然完全接不上话。虽说这般挺好,没说他不爱听的, 但话无边际,不知道她脑袋瓜里想啥也颇教人生气呀。

这时丫头听到屋里动静赶紧进了来, 见得薛叙然醒了忙唤道:“公子醒了!”

很快又进来两个丫头,捧着个托盘,上面一只碗,熟悉的气味让薛叙然知道那是什么。

“公子睡了两日了,喝些药粥吧?温热的,正好入口呢。”

两日?!薛叙然皱了眉头,颇是生气,正要耍耍性子,不料安若希飞快替他答了:“要喝的,拿来吧。”

安若希把薛叙然扶坐起来,力气还挺大,然后一手接过粥碗一手拿勺,麻利地就往薛叙然嘴里塞。

“方才午睡时,我梦见相公了。”

薛叙然正想抗议不吃,听得安若希如此说,顿时竖起耳朵,好奇她梦见他什么了。

“相公与我说,‘我饿了’。”安若希一边喂粥一边道,“我一下就醒了。相公饿了,那哪行呀,我得赶紧来看看。”

薛叙然一口粥噎得,他不止病恹恹的,还在她梦里是个吃货?好气!他初为人夫的形象呢!面子呢!他想说什么来着?对!他要教训她,哪能乱做梦!还有,先前想好的那堆规矩呢,也得好好与她说说。

薛叙然在脑子里复习了一遍规矩,好好酝酿情绪,正待开口,却发现自己已被塞完了一碗粥。完了,怎地吃得这般快?这气势怎么撑得住。

安若希满意微笑,放下碗,扯了帕子为他擦嘴:“相公果然饿了。相公快夸我。”

夸你太闲?烦人劲的。薛叙然给了她一个白眼。

安若希没在意,只觉得薛叙然这般精神是好了许多。他有精神了,她便开心。

安若希对着薛叙然傻乎乎地笑,薛叙然正待再一个白眼过去,却警觉屋里还有丫头。不行,不能在丫头面前给安若希不好看,毕竟是刚进门的新妇,若是他显出看她不起的模样,日后丫头们该怠慢她这少夫人了。

薛叙然清了清嗓子,严肃脸问安若希:“你吃过了吗?”一边问一边扫了丫头们一眼。

丫头们忙回话:“回少爷,少夫人用过饭了。”少爷真是病糊涂了,方才少夫人明明说了睡了午觉,那不是早用过午膳了。

“她们有没有好好服侍你?”薛叙然又问安若希。

丫头们赶紧答:“少爷放心,奴婢们一定对少夫人尽心尽力。”

安若希都没机会说话,只觉得开心舒畅,一个劲地笑。

傻子似的。

薛叙然又嫌弃她了。

他让丫头们下去了,待屋子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他用力白了安若希一眼,心里方才痛快。

可安若希继续笑,薛叙然无语了,一时也不知要说什么,盘算了几句教训的说辞,均觉得这般开场不够气势,干脆问:“你带来的丫头婆子,都安置好了吗?”

“都好了。”

“嗯。”薛叙然又没话了,接下来难道该问问昨晚睡得好不好?哎呀,这新婚之后,大家都聊什么话题?

“相公。”安若希靠了过来。薛叙然心里一动,未露声色,故作冷淡地“嗯”了一声。她离得近,他闻到了她身上的芳香,淡淡的,柔柔的,颇有些撩人。薛叙然脸有些热了起来,接着又觉得烦躁,身子沉重心口发闷,这身子骨,连红个脸都这般不利索。

等等。他脸红个什么劲!

“相公。”安若希又唤。

那声音有些羞怯。

薛叙然忍不住悄悄看了她一眼。

安若希垂着头,脸蛋粉嫩。薛叙然移不开目光。

“相公,我就想问问……”

话还未说完,却听得外头丫头喊:“见过夫人。”

安若希猛地抬头,对上了薛叙然的眼睛。二人均是惊讶懊恼模样。

已经来不及再说什么,薛夫人领着两个婆子和一个大夫模样的人匆匆进了来:“叙然,你醒了?”

“嗯。”薛叙然只得应声,一边看了安若希一眼。要问什么一会儿接着问知道吗?

安若希退后两步,给薛夫人腾出位置。她悄悄看了看薛叙然,心里有些委屈,又不是她让夫人来的,干吗瞪她呀?

薛夫人对安若希安抚地笑了笑:“没事,莫担心,让大夫给他瞧瞧。”

安若希忙施个礼,回个笑容。

薛叙然的手腕被大夫把着,看大夫那脸色想来一会儿说不出什么好听话来。薛叙然看了看安若希,不乐意了:“你先回房去吧。”

薛夫人与安若希俱是一愣。

薛叙然又道:“这屋里全是药味,又闷得很,你莫要在这儿了,回屋休息去。”

薛夫人听了,明白儿子的意思,他定是不想让安若希听大夫讨论他的病情。这也对,儿媳妇刚进门,莫听这些的好。于是薛夫人也道:“对的,希儿,你先回去休息。这儿有大夫照看着,叙然没事的。”

安若希张了张嘴,很想留下来,却不知说什么好。她悄悄看了一眼薛叙然,他却垂眼未瞧她。安若希咬咬唇,点头答应了,施了礼往外走。

薛叙然瞧着她的背影,用力咳了一声。

安若希回头看他。他用力瞪了安若希一眼,眼神示意一会儿大夫走了你再过来知道吗?刚才想问什么问题来着,一会儿来了接着问知道吗?回房去多想几个话题,见面了好有话说知道吗?

安若希眨了眨眼睛,复又转头走了,走的步子有些沉重,心里真是憋屈,为什么赶她走,她明明是他的娘子。赶她就算了,还瞪她,生怕她还来烦他吗?明明先前对她很好呀,是他坚持让她嫁过来的,她可没逼迫过他。

越想越是难过,安若希垂着脑袋回屋自己伤心去了。

安若希在屋里待了好半天,薛夫人来了。薛夫人对安若希好一顿软语安慰,这媳妇入门当日儿子病倒,分房而居,累她提心挂念,确是他们薛家对人家不住。薛夫人自觉有些愧疚,送了安若希好些首饰,说了说薛叙然的病情,又请她多体谅,道日后日子长久,莫与薛叙然的臭脾气计较,若是被他惹恼了,便来告诉她,她这当娘的,定会为儿媳做主的。

安若希听罢颇有些感动,这要是换了她娘,怕是会来几场下马威,镇一镇儿媳妇吧。这般一比,安若希又觉薛叙然讨厌,婆婆对她这般好,他当相公的却只会瞪她。

安若希赌了气这一日未再去找薛叙然,夜里头打听了一下,薛叙然这日身子并未大好,大夫说了得再卧床数日,喝药休息。

第二日是安若希归宁回娘家的日子,她带着薛夫人给的一大堆礼,独自回了安府。

谭氏见得女儿自己一人回来,很是不高兴。这女婿大婚之日连个酒都未曾出来给各家宾客们敬一杯,真是太失礼,他们安家的脸面受损,这数日她可是听到不少风言风语。

谭氏拉着女儿仔细问,可曾圆了房?

安若希有些羞,支支吾吾没说出什么来。

谭氏更不高兴。直言道这薛公子连圆个房都不行了,他那身子,还能撑几年?

安若希听得这话顿时恼了。

谭氏未看安若希脸色,只当她女儿家不好意思,于是一番教导,无论如何,圆房才是重中之重,这嫁过去了,什么都是白搭,唯有生下子嗣才能立稳脚跟。薛家的家产最后总得留给薛家子孙,薛叙然一脸短命相,所以还得尽快想办法怀上孩子。

安若希抿紧嘴不言声,忍了半日母亲的唠叨,听了一堆母亲对薛叙然生病的抱怨,终是忍不住,推说得早点回去了,起身要走。

谭氏板了脸不高兴:“这是急什么?”

“急着回去生娃!”安若希更不高兴,甩下一句气话走了。

回到了薛府,脸色仍不好看,却听丫头来报,说薛叙然醒了,要见她。

安若希赶紧去了。

薛叙然见着她就骂:“怎地回事?有相公没相公一个样是不是?嫌弃我病是不是?”

安若希一惊,又是心疼又是心虚,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扑过去,一把将他抱住:“我没有,不是我说的,全是我娘自己的意思。我没有嫌弃你生病。你在我心里,是谁人也比不过的。”

喊完了话想想不对,抬头一看,薛叙然皱着脸表情微妙。

咦,难道不是知道了她回娘家娘亲与她嘱咐的那些话?也对,他又没有顺风耳。

“呃……”

“你娘说什么了?”

安若希老老实实站好,正经脸问:“相公你找我有何吩咐?”

想撇开话题呢?薛叙然冷哼,这招不管用。他养病养这几天可不是白费的,这会儿精神抖擞,能与娘子斗法三百回合!这账一点一点算,哪样都不错过!

“你说!今天是什么日子!”

安若希仔细想想,小心翼翼答:“五月,初三……”她家相公脸色不好看呢。

“是问你这个吗?”薛叙然更生气。

安若希张了张嘴,不是问这个吗?

这呆样!薛叙然再问:“你去了何处?”

这个好答。“回娘家了。”

“为何回去?”

“这不是,归宁的日子,得回娘家的呀。”

“你也知道是归宁!”薛叙然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了,横眼一瞪,训道,“这般日子,不是该我领着你回娘家去的吗?结果呢,你自己悄悄走了,问过我了吗?”

安若希愣了愣,把“可是相公你在养病哪知道何时会醒,就算醒了也不宜出门”这话咽了回去。她垂下脑袋,盯着鞋尖。

“知错了吗?”

“知道了。”

这换薛叙然一愣,这么乖?这么乖让他如何发挥。

他清清嗓子:“那你说,如何办?”

“我从家里带了好吃的点心,给相公拿一份?”

“稀罕吗?”

那难道他稀罕跟自己回家?安若希抿抿嘴。她可是知道薛叙然对她母亲不喜。

“那罚我搬进来,伺候相公更衣用饭。”安若希想了半天,灵光一闪!

薛叙然一愣,抬眼看她。

安若希抬头挺胸理直气壮的模样。

“你娘都跟你说什么了?”

安若希顿时被戳到,有些泄气:“她让我好好服侍相公。”

“是吗?”薛叙然一脸不信。

安若希辩道:“虽不是这般词句,但意思是一样的。”

“那她原话是什么?”

“啊,她原话是什么来着?竟想不起来了。反正差不多就是这些吧。”安若希耍无赖。

薛叙然瞪她:“你嫁了我,便是我们薛家人,你莫要再听你娘亲的支使,她心眼不好,我可不想日后要收拾你们的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