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拍了一下他的头,“我要你命做什么?你们两个,相互照顾。”

木北用力点头。

两天后,我跟着步轻风又回到他的大山里。步轻风在后车厢里放了两箱好酒,十几条好烟,几箱糖,跟个走私贩一样。一下车,吹了个口哨,队员们也不跑步了,全围上来,帮着搬东西。

“今晚满请,酒管够。”随着步轻风豪爽一喊,队员们起哄了。

“队长,烟管够不?”

“一人一包,谁敢多藏,谈头会收拾你们!”步轻风板着脸说。

“队长,一包烟不够塞牙缝!”

“嫌少?塞不了牙缝?那就让牙缝空着!”

“哎哟,还是塞一塞吧,空着漏风!”

“管矛台不?五粮液?今晚我要喝两瓶,别跟我抢!”

“干脆中餐不要吃了,晚餐一起来!”

“就是,蹭饭蹭酒的最高境界是,扶墙进去,扶墙出来!我们要达到最高境界!”

“要不,大后天再请?先饿你们三天?”步轻风好脾气地跟他们商量。

“队长,我们还是不扶墙进去了!有些境界我们需要放弃!”

“也不要扶墙出来了,躺着出来,你们看如何?”还是商量的语气。

“不用,不用。我们扶墙出来就好了,不用麻烦兄弟们抬着出来!”

随着一声惨叫,步轻风的脚踢到那谁的屁股上了。

我笑起来。

步轻风笑骂道:“让你贫,贫到欠扁!”

东西还没安置好,步轻风拿了两条烟两瓶酒,牵着我的手往老队长办公室走去,推开门,将烟酒往桌上一放,然后手探进口袋,摸出两个红红的本子,雄纠纠气昂昂地往老队长面前一拍:“头儿,我的结婚证。”

老队长鼻子一哼,拿起来惦了两下,并没有打开,“你行啊,结婚不通过政审。不当军婚,不受保护。”

“嘿嘿,队长,谁说没通过政审,只不过呢,你知道的,我是长孙,我家那老爷子等不及了,这政审啊,没有两个月下不来是不是?所以,嘿嘿,特权就是好用啊!”

“你要不要脸啊?啊?结个婚还要走后门?”老队长鄙视地瞪了步轻风一眼。

“头儿,你要理解大龄男青年的苦啊,那些程序,太复杂了!我家安之,家世清白,心地善良,智勇双全,帮我杀过敌,给我救过命,完全能通过政审。”步轻风声音响亮,口齿伶俐,豪情冲天。

“需要政审的是你!”老队长冷笑,“油腔滑调,欺骗领导,”指指桌上的烟酒,“还行贿受贿,还听说,你是GAY?”

我看着步轻风脸色慢慢垮下来,眼睛里哀怨,幽怨,可怜巴巴的,禁不住笑出声来。

“头儿,我竟然有这么多要审的?那,我把这拿出去了。”就要去拿桌上的烟酒。

“这是证据,你还想拿回去?”老队长眼疾手快,拿起桌上的东西放到他脚下去了。

“报告队长,我发现你也行贿了!”步轻风昂首挺胸,“你去年下部队,据说光烟就散出去了二十条,酒若干,请吃饭去了二个月工资,这些证据,嫂子都有存档!”

“臭小子!”老队长笑了,“老子当年光为了挖你一人,就散了二十条烟!现在全部还我!”

“目前这个行贿问题还没解决,不能贿上添贿。”

“安之啊,这小子这回带了多少烟?”老队长笑眯眯地问我。

我正要回答,步风轻捂住了我的嘴,眼睛里的幽怨更深了:“头儿,不带这样的,欺负我老婆老实!”

“你也知道你不老实了?”老队长斜着眼睛看他。

“老实不是被人欺负吗?”步轻风委屈地嚷嚷。

“大黑这么老实,谁欺负他?”

“大黑一枪在手,谁敢欺负他?”

“你老婆一枪在手,谁敢欺负她?”

步轻风大概觉得有道理,点头,不反抗了。

我们离开时,老队长在后面喊了一句:“找老何把房子换一换。”

步轻风一乐,凑到我耳边说,“宝贝儿,我们有婚房了。”立即甩着膀子找老何要房子去了。

晚上,大食堂热闹非凡,墙壁上还挂有一圈彩色的气球。步轻风说这是老何的杰作,老何专管后勤,逢上过年过季谁晋升和队里有喜事,他就喜欢在食堂的墙上挂气球。

步轻风认真的说,“你相信不,这气球全是老何一个一个吹起来的。”

我一听乐了,数了一下,大概有三十来个气球,得吹得腮帮子多酸胀。

说起晋升,我好奇地问步轻风,“你什么级别?”我记得他两个弟弟步金阳和步金星都是一杠三星,上尉军衔。却从没见过步轻风穿过正装,在这里,天天迷彩装,在家里,天天休闲装。

步轻风掐着我的脸两边拉,“怎么当老婆的,连老公的军衔都不知道。”

我苦着脸瞪他,“这不是在问吗。”

步轻风告诉我,两年前就是中校了,又补了一句,快升了吧?

我对这些军衔没多少概念,不如说连长营长明白,于是问他,“中校相当什么长?”

“正营级或者付团级。”

我一听捂住了嘴,营长?团长?官很大了。

想到步轻风动不动说步家老爷子的特权,又问,“爷爷是什么军衔?相当什么长?”

“中将,相当军长。”然后一脸好笑的看我好戏。

我没让他失望,不但捂住了嘴,还睁大了眼睛,军长?天,我进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家庭!整个一红旗插满门第的红色家庭!

第五八章

58

这里的生活既寂寞,又热闹,既清苦,又舒服。特别是食堂伙食,是我见过集体生活中最好的。全是五大三粗的汉子,每天大量的训练,营养要到位。军费开支比其他部队都要高。用步轻风的话说,就是付出得多,得到的也多,工资比别人高,待遇比别人好,受的伤多,沾的血多,丧命的机会多!

酒敞开了喝,肉大块大块吃,拳吆喝着划,全是粗犷的“哥俩好哇,哥俩好哇,喝,喝”的声音。

我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们,袖子挽得老高,衣服敞开,粗着脖子红着脸,一腿站在地上,一腿放在椅子上,手指在划,口里在喊:

四川的锤,是锤打锤

飞来的老鸨是谁赶谁

长沙的烟,德山的烟

前面的姑娘慢点走哇,慢点走

哥俩好,慢点走

五花马,慢点走。

。。。。。。

另一边一堆人凑在一起,手指在划,口里在喊:

棒子棒子,鸡

棒子棒子,老虎

棒子棒子,虫

棒子棒子,棒子。

一轮下来,棒击虎,虎吃鸡,鸡吃虫,虫吃棒,输了的人一人一碗酒,一口干,赶紧开始下一轮。

再一听,耳边传来青蛙跳水的声音:

一只青蛙一张嘴,两只眼睛四条腿,扑通一声跳下水;

两只青蛙两张嘴,四只眼睛八条腿,扑通,扑通,跳下水;

三只青蛙三张嘴,六只眼睛十二条腿,扑通,扑通,扑通,跳下水;

四只青蛙四条腿。。。。。。

立即哗然,错了!错了!喝!喝!喝!

我忍俊不禁。

石头被青蛙腿搞晕了,连罚了三瓶啤酒,借着酒意,跳上一张桌子,两手大力拍几下:“兄弟们,兄弟们,都停下来,停下来。”一句话,众人口里的姑娘、老虎、鸡、青蛙的腿全停了,手里的酒也停了。

“今天是咱队长和嫂子的好日子,咱们队里终于迎来了第一队夫妻,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同时,也给兄弟们带了希望,嫂子的到来,意味着美女是绝对可以凭本事走进来的!我希望我们将来上阵的口号由上阵还需兄弟变为上阵更需夫妻!大家鼓掌!”石头带头鼓掌,激烈的掌声响起来。

石头此刻像个大领袖,两手压压,示意掌声停下:“兄弟们,今天,队长大喜的日子,我们怎么能错过这个大喜的机会?兄弟们上吧,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我充分相信,咱们的队长,在这个好日子里,在美丽大方的嫂子面前,绝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酒不推辞,肥肉全部下肚!兄弟们,还等什么?上啊!”

没人上来,有几个隔得远的蠢蠢欲动,步轻风满脸笑容,双肘后撑在桌上,手指还在桌上随意地敲打着节奏,双腿伸得开开的,给人懒懒的样子,我知道,慵懒是假象,这个姿势,进可攻,退可守。

石头狠铁不成钢,手指环指一周,仍然不见人冲上来。

步轻风很同情地说:“要不,石头,你自己上?”

旁边有人大笑,石头似乎下定了决心,牙齿一咬,就在我以为他要跳下来自己上时,他脸一转:“黑哥,你上!”

大黑和他的枪一样老实,摇头:“打不过。”

“给你一条枪。”

“不敢。”

另一人说:“石头,你说,如果队长和嫂子打,谁会赢?”

我认出说话的叫狐狸。

“赌嫂子胜,五百。”

“嫂子胜,二百。”

“嫂子胜,二百五。”

“嫂子胜,一百。”

。。。。。。

赌的全是我胜,我推推步轻风,小声说:“你这个队长太不得人心。”

步轻风没看我,手摸摸我的头,那神态,那风情,像在抚宠物,“今天谁做庄?”

手指全指向步轻风。

步轻风畅快地笑了:“非常好,全赔。你嫂子腿还没好,不需要打,我赢了!”

“没打不算!”狐狸喊。

“对,不算,不算!”石头喊。

“不算,不算!”全体队员喊。

“等嫂子伤好了作数,赌注不变!”狐狸拍板。

众人同意,我沉默。

步轻风反对,“要算就现在算,不算以后也不算!”

结果,他是老大,听他的。

扳不倒队长,只好自己找乐子,于是,口里的姑娘,老虎棒子鸡,青蛙的腿和嘴加扑通又响起来。

步轻风悄悄拉起我,从食堂退出来,大山里的夜晚,格外寂寥、宁静。天上几颗星星,泛着清冷的光,这里离繁华很远,离荒凉很近,但我知道,这里的人,内心繁华,比起都市人内心的贫瘠,他们已经很丰富。我很庆幸,来到这里。

步轻风弯下腰,“上来,背老婆回家。”

我乖乖趴到他背上,手圈住他的脖子,他的背厚实,温暖,我紧紧贴着他的,头放在他的肩膀上,依恋,安稳。他一直背着我进了新换的房子,里面的床上由两张军用床合起的一张大床,铺盖和被单也是合成的。如此简单,清陋,但我和他都很满足。相比其他的队员,我们幸福多了。石头的老婆是他老家的,两人两地分居多年。

这一夜,我和步轻风光明正大地住到一起。这一夜,我在他的怀里睡得格外安稳踏实,像依着一座大山。

我在这里住下来,早上步轻风五点半钟起床训练,我也起床,不能跑步,就在室里练习臂力,比如举哑铃,拉力器,臂力棒。下午练习射击,从固定打靶到移到打靶再到移动加速,距离从五十米到一百米到二百米,枪口用绳子吊着一块砖头,端在手里一动不动,从半小时到一小时到二小时,我咬着牙流着汗坚持,不在步轻风面前泄一丝气。

三个月后,我小腿基本恢复,步轻风为了安全起见,不让参加剧烈训练,我练习慢跑,练倒功,练耐力,来来回回穿越30米铁丝网。也开始游泳训练,穿着厚厚的衣服和鞋子,从一千米到两千米三千米,最后到五千米。步轻风经常带我熟悉和练习各种枪械借公济私行为,被队员们说是开小灶,一天我亲耳听到石头问黑哥:“队长是不是又帮他老婆开小灶去了?”

黑哥摇头,“昨天开了,今天没开。”

旁边狐狸说:“必须的,嫂子过不了关,队长要哭死!”

石头说:“是你要哭死吧?你一直还在指望队长和嫂子打一场!”

“你不想?”

石头笑了,“想,很想。”又说,“黑哥想不?”

黑哥的答案一向简单:“不想。”

石头、狐狸齐声问:“为什么啊?我敢说全队都想看队长和嫂子打。”

“爱沙尼亚国际特种兵比赛个人总分第一。你以为队长这么好赢?嫂子输了,队长生气,找谁出气?”黑哥突然变得有耐心。至少我没见过他一口气说过这么长的话。?另外,我听出来了,黑哥说的是嫂子输的后果,队长不作假设,因为没有假设的必要。

石头和狐狸不作声了,估计是在琢磨着,要不要让我们打起来,显然我是赢不了,我若输了,步轻风的气会找谁出呢?当然是煽阴风点鬼火的人,这人是谁呢?最典型的就是石头和狐狸。

我悄悄笑了,还是黑哥厉害,有远见卓识。不过我没听步轻风讲过他在国际特种兵中拿第一的事,想必是又精彩又凶险。想到将美英等陆军中的“三角洲”特种部队、“绿色贝雷帽”特种侦察连等斩落马下,我有种壮我军威的豪迈。

后来我问步轻风爱沙尼亚国际特种兵比赛得第一的事,步轻风一脸愤愤不平,拍着桌子喊,“上当了,上了当年我老营长的当了!参加比赛的每个国家最少有两人,可我国就我一人,早上去升大旗没人轮换,项目比赛若是淘汰了就得退出,别国多人,淘汰一个还有人在,我没人,又丢不起这个人,卯足了劲死扛,闭着眼睛往前冲,冲到最后,左右一看,咦,怎么只有我一个?人呢?往屁股后一看,哦,全掉了。”

我转过头不看他了,有这么变相表扬自己的吗?

春节快到了,我没有忘记舒生的钢琴比赛,这里书信往来都不方便,这几个月我一直没有和外面联系,有什么消息都是由步轻风转达。步轻风没假了。

老队长拍着桌子吼,“你今年把以往几年的假全支完了,还透支了来年的,除了伤亡,一律不准请假!步长空求情都不批!”

步轻风被唬出一头汗,搂着我,苦着脸唉声叹气:“老婆,不能陪你回去了!”

我摸摸他的脸,安慰着:“我快去快回!不让你久等!”

舒生比赛的当天,我开车回了B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