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九章

59

到时已是黄昏,舒生已经去了比赛现场,步明月和步奶奶、步妈妈已提前去了,步闲庭在家里等我,说是舒生让他等在这里守株待兔,怕我会来。原来舒生念念不忘我当初的承诺,临走还安排一个人在这里等我。我立即和步闲庭一起赶到比赛现场。这是一所宽敞、豪华的大型表演厅,里面坐满了人,我在最后排的位置上坐下来,静静等候舒生出场,步闲庭小声说,前面有坐位,舒生留了票。我看看大厅里,基本坐满了,没人来回走动,我们突然走到前面,会引人注目。我轻轻摇头,在这个繁华、热闹、高贵的场所,我想起了夏婆婆教训第十条,只要有选择,任何时候,不要将自己置于最明处!谁也无法预料,黑暗中会不会飞来一颗子弹射中我两边的太阳穴或者后胸勺!

步闲庭只得挨着我坐下,我说:“你坐前面去,告诉舒生我在就行了。”

“我哥说过,让我跟着你。”步闲庭伸了个懒腰,懒懒地说。

“你觉得你能保护我?”

步闲庭一滞,斜着眼睛看我:“上回,要不是我提醒。。。。。。。”

我笑了,好吧,我承认,上回,要不是他提醒,我最少是受伤,最多是没命。

“嫂子,这回跟我去赛车吧!阮重阳这小子自你走后不知道是不是吃了兴奋剂,名次上到第二了!跑出了25分40秒的好成绩!超过我了!”

“你大哥说,我再去赛车,会打断我的腿!”夸张了一点,不打我的腿,会打我屁股,不过在他面前说屁股太难听了。

“你也信?我大哥敢对你动一指甲?瞧他对你那宝贝样,看着肉麻。”步闲庭撇着嘴斜眼看我,他才不信。

“反正不去。”

“你就在我旁边坐着,然后指点一下。”步闲庭退而求次。

“你不怕你大哥打断你的腿?”我认真地问。

步闲庭神色一变,蔫了。坐旁边的女人一般是女伴的身份,要是步轻风知道步闲庭把我磨上了车,后果不太妙。

“你跟阮重阳搭档了这么久也没事嘛。”步闲庭气休休的。

怎么会没事,步轻风现在连阮重阳的电话都不让我接,还很没风度地把他的电话从我的手机里删除了,然后光明正大地咬着我的脸说:“我紧张啊,他比我年轻,比我帅,比我先认识你,比我先帮到你,我占不到什么优势啊!”我知道他是以退为进,也就随他了。毕竟阮重阳确实来木家提过亲,我也确实动心过。他连白小楼的醋都吃,更别说阮重阳了。

钢琴比赛开始了。第一个上台的是个穿着一身公主裙的女孩,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坐到钢琴前,两手一抬,轻轻落在琴键上,立即一种柔和清亮的声音布满大厅,悠扬的琴声像一条欢快的小溪,缓缓地流出来,那乐曲时而奔放、明亮,时而委婉、细腻,一曲完毕,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步闲庭懒懒地说:“不怎么样嘛。肯定是走后门上台的。”

我笑笑,没附和。钢琴的好坏我听不出,凭的全是个人感觉,听着舒服就喜欢,听着不舒服就不喜欢。

第二个上台的是一男孩,穿着黑色的西装,手下流出来的琴声高昂,有力,犹如万马奔腾,壮怀激烈,犹如火焰冲天,刀兵齐举,我悄悄问步闲庭,这是不是满江红?

步闲庭噗嗤一下乐了,“这是《命运交响曲》,贝多芬的。”

我流瀑布汗,藏拙啊藏拙,坚决不问了,自己听自己的。

几个人之后,我突然紧张起来,我听到舒生名字了。

身材高挑面容漂亮的报幕人说:“现在有请易舒生上台表演。”

舒生出来了,一身白色的西装,西装上有一只白色的蝴蝶结,这一身打扮让他更加玉宇轩昂,英气非凡。他脸上浅浅的笑容,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嘴角浅浅的酒窝一展一展,眼睛沉静,一点也不见慌乱,向台下微微弯腰,然后坐到了钢琴前,修长的十指优雅地抚上琴键。

如一阵春风吹来,琴声行云流水般如层层泛着涟漪的碧水,悠悠扬扬,柔柔软软,清清泠泠,又似眼前打开一幅美丽的画卷,岁月里最美的回忆,最灿烂的笑容,最纯真的情意随着琴音缓缓流淌。我能感觉舒生此刻的眼睛分外明亮,如冬日里的阳光,温暖柔和,如暗夜里的星子,清明宁静。音乐到明快处,潺潺流水清冽而走,柔软处,窈窕美女款款起舞,恢宏壮丽处,卷卷碧波接天而起,大气磅礴处,巍巍高山直冲云宵。

我的舒生,太棒了!他给我惊艳,给我狂喜,给我骄傲!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的落下,台下响起如流潮的掌声,我微笑着鼓掌,舒生,他值得最响的掌声!

比赛还在进行,我只觉得接下来所有人弹的都没舒生好,就在刚才,我听到了我认为最美最好最棒的钢琴曲。

步闲庭说:“我猜想,你现在最想给舒生一个拥抱吧?”

我不语,他说对了,如果舒生在我面前,我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比赛终于结束,接下来就要公布今晚的得奖名单,我竟然有些紧张起来。

身着华装的主持人拿着话筒走上来,笑容可掬,“现在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究竟谁是今晚最棒的钢琴手呢?”

立即台下有人喊:“黄丽丽!”

另有人喊:“李清溪!”

陆续更多热烈的声音报出他们心目中最棒的名字。

我突然听到一声又脆又亮的声音“易舒生!”顿时乐了,这不是步明月在大喊吗?

步闲庭也听出来了,很头痛地按按太阳穴,骂道:“真丢人!”

其实,我也想喊,之所以没喊,不是怕丢人,而是不想太暴露。

台上主持人笑了,“究竟是不是你们心中所猜测的选手呢?立即揭晓。第三名,来自中央音乐学院的路明。”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有人大喊“路明路明,前途光明。”

“第二名,来自上海音乐学院的简小单。”又是一片掌声。

我的心提起来,第三名不是,第二名不是,我的舒生应该是第一名!

“第一名,”主持人左手抚胸,笑道,“我好紧张,是谁摘下今晚大赛的桂冠呢?来,让我打开名册看看,终于揭晓了,第一名,来自B城的,易舒生。”

更热烈的掌声,我又听到步明月的高分贝的口号声了,“舒生舒生,谁敢相争!”

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舒生,他一点也没让我失望,真的拿到第一了!如果能有灯光照过来,一定能照到步闲庭黑乌乌的脸,谁让他有一个不怕丢脸的妹妹呢,我乐翻了。

舒生上台领奖时,一如平时那样沉静如水,主持人问他:“你拿第一了,高兴吗?”

舒生微笑点头:“很高兴。”

“你这么平静,没有一点意料之外的激动,是不是已经预料到你会拿到这个成绩?”

“我答应过我姐,尽最大的努力,如果没拿到,也没关系。”舒生摇头。

“你姐来了吗?”

舒生没有回答,眼睛却在大厅里搜寻,我举起了手,隔着一排又一排的观众,就像隔着千山万水,向舒生挥动。舒生眼睛看过来了,和我的眼睛对上了,他脸上露出欣喜来,遥遥地展开一个灿烂的笑。我放下手,一眼不眨地盯着他。

舒生没有回答主持人的话,却弯弯腰,又向台下弯弯腰,退下了。一会儿功夫,舒生从我的背后溜到我身边,抑止不止声音里的激动,轻轻喊:“姐。”

我朝他笑着张开双手,抱住了他。“舒生,好样的。”

“我知道姐一定会来。”舒生小声地说。

“当然要来,我怎么能错过我弟弟的精彩。”

步闲庭说,“我们出去吧,你们这么激动,很吸引人。”我猜想他想说的其实是丢人二字。

我们三人出来,坐进车里,舒生给明月打电话,说我们在外面等她们一起回家。舒生告诉我,他已经拜了萧萧为师,今天拿到这个比赛,明年有资格参加全国肖邦钢琴大赛。又说老家爸爸妈妈寄了好多腊肉腊鱼腊香肠,他给了一部分给木北,留了一部分让我带回部队,剩下的全留给明月,她最喜欢吃了。爸妈告诉舒生,青山村在新建小学了,他们把夏婆婆的房子也修葺一新,不过夏婆婆还是不见人影。家里买了一台17寸的彩电,爸妈打算明年去县里做点小生意,不让我们寄钱回去了。

远的近的,一切都那么美好,春暖花开。

我问舒生,身上的衣服是哪买的,真好看。舒生羞涩地说,是明月带他订做的。我不住地点头,真有眼光,舒生穿这身衣服就像王子一样,气质更像王子。

回到步家,一下车,步妈妈拉住我的手,上看下看,满意地笑。

“安之越来越内敛,英气逼人!腿上的伤全好了?”

“谢谢妈,全好了。”一拿结婚证,在步轻风的逼迫下,就开始叫爸和妈了。面对她慈祥和善的脸,我很容易就叫习惯了。

第六十章

60

步明月冲上来,大声嚷嚷:“安姐姐,你刚才看舒生哥哥表演了吗?”

“看了,好棒!”

“舒生哥哥可念叨你了,他说你一定会来,我还不信呢,嘿嘿。”

步闲庭在她头上拍一下,“真丢人,大庭广众之下嚷嚷什么?音乐要安静,跟那些俗人没二样!舒生舒生,谁敢相争!哎呀,替你丢脸!别说我是你哥!”

众人都笑起来,步明月气鼓鼓的,双手在腰间叉成茶壶状:“我才不说你是我哥,天天换不同的女孩,花心大萝卜!我很丢脸哎!”

步闲庭被踩到痛脚,不敢多说,瞪了明月一眼。步云海说:“闲庭,你玩得差不多了,该收敛了!”声音不似平时随意,充满威严,步闲庭彻底不敢动了。

我和舒生在步家过年,我给了舒生和明月一人一个红包,却收了一堆红包,步家长辈给我们每人发了一个,舒生和明月都不例外。我没去木家,我回来的消息除了步家人没人知道。初一全家人一起过,初二小的们都出去拜年,舒生去给萧萧老师拜年,我没出去。初三,我就离开了B城,心内牵挂着步轻风,只想快一点回到他身边。我的后车厢里装满了烟酒水果糖,腊肉腊鱼腊香肠。步妈妈的举动羞得我只差没挖个洞钻进去,竟然偷偷塞给我几盒避.孕.套。我的车开出老远,舒生还在向我挥手,我突然记起我当年离开青山村时,舒生也是这么依恋地跟我挥手。

回到基地,一些队员高兴地向我跑来,却没看见步轻风、黑哥、石头和另一些队员,不过,我看见了小狼,他回来了!裂着嘴向我露出灿烂的笑容:“嫂子,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来,帮我搬东西。”

我将一些水果、烟、酒分给队员们,小狼很不见外地跟着回了我的家。

“嫂子,队长出任务了。”小狼告诉我时,表现很平静,跟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我知道。”单独不见一个人还不能说明问题,这么多人一下不见,只有一个可能,出任务了。

“嫂子,你的伤全好了吗?”

我脸黑了,他不会一直没有忘记要跟我打一场吧?

“嫂子,我们打一场?”小狼搓着手,一脸狗腿地笑。

我想了一下,说:“我的功夫不宜切磋,出手就是杀招,而且,我需要武器配合,我的武器也很伤人。”

夏婆婆说,打架杀人不是请客吃饭,要那么多花架子干嘛,轻易不动手,动手就得让对方趴下,尤其是我随身的武器,鞭刺一出,无血不归。我虽然没动手就让对方趴下的本事,却越来越明白她教我的功夫没一招花式。从小她就教我认识人的要害部位,人体的头面、眼睛、太阳、耳门、后颈、颈侧、咽喉、胸窝、腋窝、眉心、裆部、肋部、后心、后腰,都可以一招致命,出招专攻要害。和队友切磋,我怕控制不好力度和角度。

哪知道我这一说,小狼眼睛更加发亮,像两个能量爆发的小太阳,更像一匹战斗狼,随时就像要扑上来的样子。

“嫂子,我们打一场,打一场!这里天天练习格斗,哪天没人受伤?哪招不是攻击要害?”

我沉默。良久,我说,等队长回来再说。若我真控制不住,他会有办法制止。

我拿了两条烟和两瓶酒再加一些腊货给老队长送去。这是步爷爷亲自交代的。

老队长问我:“安之,你真的想加入这里?”

“是的。”

“现在轻风出任务了,你等在这里心里是什么滋味?”

“习惯了,很平静。”

“如果他回不来怎么办?”

“我接替他的任务。”

“如果你这次通不过怎么办?”

“下次再考。”我平静地看着老队长,没有一丝犹豫。

老队长长长吸了口烟,缓缓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吧。”

我开始负重跑步,早晨起来,在后背包里加上十公斤的砖头,坚持跑完5000米,第三天又加了十公斤,还是坚持5000米。小狼也跟着我一起跑,第七天的时候,坚持一万米。我跑得气喘吁吁,小狼什么事也没有,一边踢着腿,一边看着我笑。第十天步轻风他们还没有回来,晚上,我躺在床上渐渐睡过去,矇眬中,感觉自己如一猎物被死死盯上,猛地一个激灵提腿就踢,却在半空中生生打住,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那股清清淡淡的青草味!想也不想,朝那股味道扑去,“轻风!”

步轻风接住了我,抱着我在房子里转了两个圈,嘴唇贴上来,吻住我。我热烈地回应,像树袋熊一样紧紧攀着他,舌头缠绕着他。他的手伸进我的衣服里,抚摸着我的肌肤,我颤栗着,更向他贴紧。他脱去我的衣服,三下两下也将自己剥光,抱起我用力按向他,我止不住的满足,不觉喊出了声。

这一夜,我和他极尽缠绵,竭力缠绕,好像要将这十多天的思念全部揉进对方的身体。

早上我要起来训练,步轻风将我搂在怀里不让,“老婆,给点福利,陪老公再睡会。”脑袋直往我胸前拱。

我抱住他没动了,我也贪恋这种美好的滋味,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幸福,幸福。他一个翻身,又压住了我,开始了新一轮的缠绕。天色近午,我们两人才起床洗洗涮涮,我发现这回步轻风憔悴不少,问他,这回是不是特别棘手,他说对,特别想早点灭了他们回家抱老婆,可他们偏偏要跟我们拖,这不,为伊消得人憔悴。我脸红了,想起了一句老话,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眼前这个流氓,还会念古诗。

我们直接奔食堂,还没进,就听到有人在取笑我们: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啊。”

“就是啊,温柔乡,醉芙蓉一帐春晓。”

“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像艳词接力一样,后面又来了贼贼的一句。

我黑脸,怎么全是有文化的流氓?都会来几句古诗?莫非这也是无良队长的无良要求?

“要换古代,我们队长绝对是个昏君。”

“还要换古代?现在还不昏?”

“怎么昏你了?”

“想当初我们进来时,折磨我们的肉体,折磨我们的精神,扣压我们的物质,你当时就没想要分他身上的一块肉或者一根骨头?”

“哦,哦,很想,很想。当时我想啊,我要啃下他的肱二头肌和肱三头肌,后来和其他队员一交流,发现队长身上的所有骨头和肌肉早就被人预订,我最多能喝口汤,不过现在连汤都越来越没勇气喝了。”

“不用担心,嫂子会帮我们分的,就瞧好戏吧。”

一众人果然露出看好戏的表情。小狼一见我,两眼发出幽幽绿光,立即大喊:“嫂子,嫂子。”一付要扑上来的狼相。

我没理他,他等队长回来的,只怕比我还急迫,小狼没别的爱好,就喜欢格斗,他出身武术世家,三岁就开始扎腿,练基本功,是队里的格斗第一好手,他在基地称霸的地盘就是基地格斗场。所以在“野战俱乐部”给我偷袭了一直耿耿于怀,非要找回场子不可。

步轻风上前提住他的衣服,亲昵地拍拍他的脸:“小狼,把你的狼牙收好。”

小狼“嘿嘿”地笑,乖巧地说:“队长,嫂子说了,等你回来跟我打一场。”

食堂里立刻响起热烈的掌声。

“打一场!打一场!打完吃饭!”石头喊。

“小狼胜。三百。”

“嫂子胜。二百。”

“小狼胜。五百。”

“小狼胜。二百。”

“嫂子胜。二百。”

。。。。。。

只能打了,一天不决斗,小狼绿幽幽的眼睛就一天到晚缠着我,我看着步轻风,步轻风笑着点头。

“我老婆胜,一千。”

“队长,你封顶最多五百的。”狐狸好心提醒。

“此一时,彼一时。”步轻风闲闲地说道。

“都不可以用武器,老婆,你的那东西有点可怕。”步轻风看向我。我点头,他亲眼看见过我用腰间的鞭刺洞穿了一个人的胸膛。

“嫂子,用武器,人和武器是一体的。”小狼在格斗上是唯恐找不到对手的主,巴不得越狠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