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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在说什么?!我才不要给他下跪!快放开我!”王临安趁着月流殇没注意的时候,想挣脱,然而即便视线没有锁在他们身上,月流殇手上的力道又岂是他能挣脱开的?除了扯得自己头皮一阵剧痛之外,根本毫无挣扎之力,“你放开我!你这个低贱的妖人!”

啪!

“闭嘴!”王大学士气急败坏,几乎要被气得吐血,一个耳光毫不留情地挥了过去,直接将王临安的半边脸打得迅速肿了起来,也将他脑子打懵了,“你个畜生!我迟早被你活活气死!”

“本座已经说了,三个选择。”月流殇嘴角勾起一个愈发残冷的弧度,面色冷沉如水,眸心寒冰如千年不化,嗓音更是透着蚀骨的寒意,“给你一炷香时间,若是还做不出决定,本座就替你们定下了。”

此言一出,显然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方御史和王大学士脸色惨变,“月公子!”

“流殇。”一个淡漠的声音自门外忽然响起,众人转头看起,身着一身墨色长袍的男子慢慢走了进来,身子颀长挺拔,面容峻冷,气势慑人,“先放开两位大人家的公子,有什么事细细说。”

“玄武王殿下。”方御史转身之际简直如见救星,脸上表情一亮,忙不迭躬身抱拳,“还请玄武王救救小儿,让月公子高抬贵手吧。”

王大学士也像是看到了菩萨降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满怀羞愧地道:“小儿对月公子无礼,老夫心里也是愤怒,恨不得好好教训一顿。但老夫就这么一个儿子,他们犯错失礼在前,月公子如何惩治也不为过,但请…一定给他们留下一条贱命,给王家传宗接代吧,还请玄武王殿下能帮老夫求情一二。”

墨不赦眉头微皱,视线扫过被月流殇拽住了头发的两人,嘴角几不可察地一抽——在他印象里,像扯头发这样的动作,一向只有市井悍妇打架时才会有的彪悍,流殇这般优雅的人,怎么也学会这么一招了?

“你不在影卫训练营调教你的影卫,来这里做什么?”月流殇冷笑,“想阻止本座教训不长眼的狂徒吗?”

“流殇。”墨不赦沉声道,“他们招惹了你,小惩大诫一番就可以了,不要让两位大人为难。”

见自己的父亲在这人面前都要矮上一截,刚才又挨了一记耳光,方晋书和王临安此时已经彻底不敢叫嚣了,吓得簌簌发抖。

“为难?”月流殇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面上满上讥诮,“本座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为难人,这一点你又不是不知道,况且这两只猪自己找上门来让本座教训,本座又岂能不成全他们?”

方御史和王大人脸色又是一变,却只敢站在一旁擦汗了,一声不敢吭,今天这件事若是墨不赦都搞不定,他们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墨不赦若有所思地看着月流殇,“你今天心情不好?”

若非心情不好,遇上这些出言不逊的纨绔子弟,也就狠狠地揍上一顿了事了,以流殇平素的性子,虽从来不懂分寸为何物,但到底也是不屑于同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计较的。

今儿个,是怎么回事?

“本座心情好与不好,与你无关。”月流殇表情阴沉地回了一句,看向面无血色的二人,“你们做好选择了没有?是要去青楼接客,还是净身入宫,或是直接选择死在本座掌下?”

“我…我不要…”方晋书真正吓得腿软了,意识到对方根本不是在威胁他,死的心都有了,但是…他真的不想死,“我不…不想死,你饶了我这一次,我…我不敢了…”

“不想死?”月流殇嗤了一声,“既然不想死,本座看你似乎对勾栏院情有独钟,不如就去接客如何?”

“流殇,莫要胡闹。”墨不赦声音愈发沉了些,眉头也愈皱愈紧,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此事到此为止。”

接客?真亏他说得出来。

除了月流殇和墨不赦两人,其他人看到这里,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下了,本来抱着看热闹心态的众人,此时也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脊背上冒出一层层冷汗。

月流殇森冷地目光径自如鬼魅一般,凛冽地锁在方、王两人脸上,一字一字森冷吐出,“本座让你们选一个,听到了没有?”

话音落下,一股异味忽然传来,墨不赦表情僵了一下,低头看去,四条颤抖的腿下方,一股不明液体慢慢流淌在地上,缓缓汇聚成一滩,方晋书脸色颓然惨白,像是从死人堆里刚爬出来一样。

方御史和王大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不由低头看去,瞬间脸色难堪至极——都吓得尿裤子了,他们这张老脸以后还怎么见人?就这点出息,怎么就敢随意出来得罪人?

这两位为官十几载的老爷,此时真是羞愤难当,连杀了自己儿子的心都有了,养儿如此,真是丢人,丢人啊。

月流殇脸色更冷,两手抓住两人长长的头发,灵活地几个缠绕打结,就将方晋书和王临安两人的头发扣系在一起打上了死结,随即飞起一脚,将两人踹到了墙角的位置。

857.第857章 无法无天

“这件事不算完。”月流殇一脚将两人踹到了墙角,脚尖一勾,勾来了一张椅子,拂衣落座,浑身的气势森然,活像是地狱来的死神,“墨不赦,你最好不要管,本座今天谁的面子也不卖,他们俩除了去勾栏院接客,只有净身一条路可走。”

扑通一声,方御史受不了刺激,脚下一软,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王大学士颤抖地指着自己的儿子,“作孽啊,你个逆子!”

墨不赦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流殇,方才肖云轩说的话,我在外面全部听到了,这件事是他们有错在先,你教训他们一番也就算了,若真的人让两位大人下不来台,主上那边只怕也不好交代——你莫要忘了,他们还是朝廷命官。”

“朝廷命官?”月流殇不屑地冷笑,抓起自己的酒坛,仰头灌了口酒,“跟本座有什么关系?就算是死,也是他们自找的,本座看起来就那么像菩萨吗?”

墨不赦走到他面前,夺过了他手里的酒,权当没看到月流殇森冷的瞪视,转头看向王大学士和方御史,冷冷道:“两位大人皆是堂堂朝廷三品以上大员,却连自己的儿子都管教不好,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都白读了吧?”

方大人和王大人都明白墨不赦的训斥是为了给他们台阶,却仍是忍不住羞惭万分,老脸通红,连连认错,“是老夫的错,玄武王教训得是。”

这一番,真的是丢脸丢彻彻底底了,只怕明日一早大街小巷就传遍了,方、王两家将彻底沦为帝都的笑柄,威严荡然无存。

墨不赦扫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两人,眸色更冷,“把你们各自的儿子领回去好好教训一番,明天早上带来本王面前验伤,只要不打残了他们,其他的,两位大人自己斟酌吧。若是两位大人舍不得下手,本王不介意把他们带到影卫训练营去教训。”

此言一出,方大人和王大人心里一惊,却片刻也不敢犹豫,慌忙应是,“老夫回去一定严加教训,谢玄武王!谢玄武王殿下!”

说着,方御史转头,怒喝了一声:“畜生,还不赶紧谢过玄武王?!回家再收拾你!”

方晋书和王临安现在一心只想赶紧离开这里,闻言心里一喜,就待起身,谁知两人的头发被缠在了一起,就像两根绳索被打了死结一样,两人身体一动,瞬间一股大力就扯到了两人的头皮,直痛得两人嗷嗷惨叫一通,瞬间捂着头皮护着自己的头发,又跌坐回了地上。

门外不知是谁,突然发出扑哧的一声笑,清晰刺耳,让丢尽了脸面的方晋书和王临安脸上如火烧火燎一般,无地自容。

方大人和王大人此时显然也是没有心思去计较谁在嘲笑了,见状只能亲自上前,欲将两人的头发解开,然而,身后一声幽魂般的冰冷嗓音不疾不徐地响起,让两人的脚步立时僵在原地。

“谁敢动他们一下试试?”月流殇眸心冰芒乍现,森冷彻骨,“本座答应让他们走了吗?”

方、王两位大人闻言,瞬间如坠冰窖。

当真还没完没了了?这个月流殇…简直是无法无天,狂妄嚣张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方御史忍不住想开口咒骂,然而,咬牙切齿之后…他却依然不敢。

不敢说半句不是,不敢指责对方半句。

曾经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的人,谁敢对他耍横?

逞一时口舌之勇,只怕后果不堪设想。但是这般不断地赔不是却一点作用也不起,连玄武王出面都被呛了回来,他们还能怎样?

似乎…只剩下绝望了。

“流殇。”墨不赦叹了口气,声音刻意压低了一些,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我刚才接到影卫禀报来这里的时候,让人去通知主上了。”

话音落下,月流殇面色猝变,蓦然抬眼,眸心一道冰刃直袭墨不赦,仿佛要将他凌迟了一般的森冷愤怒,“你…真是好样的!”

墨不赦淡淡道:“我猜到自己可能无法阻止你,所以只能请求主上出面,才能让你不那么放肆。”

“我放肆?”月流殇刷地站起身,冷冷与他逼视,“只是教训一下两个胆敢侮辱本座的纨绔子弟而已,怎么就放肆了?他们敢对本座出言不逊,难道不该死吗?”

“即便是该死,也不该死在你的手上。”墨不赦眸光沉沉地看着他,眸心夹杂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忧色,语气却沉稳淡然,“流殇,你此时被心魔困住,很容易做下不理智之事,而且…你喝了多少酒了?”

月流殇冷笑,“本座喝酒你也要管?”

“我不管,待会儿让主上来管。”墨不赦淡然说着,眼神锐利地像是要看进他的心里,“在外面闹事是小,但是这借酒消愁的毛病,只怕主上不会惯着你。”

双拳倏地握紧,月流殇瞪着墨不赦的双眸几乎要喷出火来,良久,才咬着牙,森冷地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你什么时候变成长舌妇了?”

“…”墨不赦脸色一僵,额头上霎时黑线遍布。

长舌妇?

月流殇转头,眼神如淬了毒的冰剑,森寒地看了一眼角落里狼狈不堪的两人,以及被这两个不争气的东西吓得满脸死灰的方御史和放大学士,良久,才冰冷地挤出五个字,“算你们走运。”

说罢,袍袖一拂,忿忿地举步离去。

不走,难道还真的等在这里,让主上亲自来看看这两个肮脏龌龊的东西吗?

随着他的离开,直到身影完全自视线里消失,酒楼内外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轻轻吐出了一口气,感觉浑身发软冒冷汗。

王大学士和方御史再三感谢玄武王,只差没三拜九叩了,墨不赦淡漠地看了他们一眼,“本王以后不想再在皇城里听到这两个人惹事的消息,否则会有什么后果,两位大人自己掂量吧。”

说罢,径自转身离去,颀长的背影坚韧峻挺,透着一股属于沙场大将才有的凛然杀伐之气。

858.第858章 心魔作祟

离开酒楼之后,月流殇本想飞奔出城,让脑子彻底冷静下来之后再回宫,然而脚下却似是不听使唤一样,竟是直接往宫门方向飞奔而去。

所以,毫无意外地在临近宫门的地方,遇上了刚走出宫门的苍凤修。

苍凤修没有乘坐马车,身边甚至连一个护卫都没有带,亦是轻功代步,看见走过护城河的拱桥,迎面行来的月流殇时,他脚下速度渐缓,慢慢停下了脚步,直至月流殇主动走到了他的面前。

纵然情绪还有些纷乱,纵然心情还有些低落,月流殇却在看到苍凤修的一刹那间,脑子瞬间冷静了下来,并且,开始隐隐地感到后怕。

脚步变得沉重,心里开始升起不安,以至于墨不赦从后面跟了上来,他都没怎么察觉。

“主上。”墨不赦视线在月流殇身上转了一圈,看向苍凤修,“事情闹得不是很大。”

对于他和月流殇来说,的确不是闹得很大,至少那两人没缺胳膊也没断腿,甚至连受伤都没有…墨不赦浑然忘了,被月流殇折断了一只手腕的王临安,更忘了,那两人头发被月流殇凌乱缠在一起打了死结,堂堂王大学士和方御史两人,只怕给他们解开头发至少也要花费一个时辰——或者,直接拿匕首把那几簇头发直接削断,但是以后,那两位少爷在头顶的发丝长出来之前,只怕是没脸出来见人了。

苍凤修没说话,墨不赦静默了须臾,垂眼道:“不赦先告退了。”

苍凤修几不可察地点头,负着手,清冷的视线将月流殇从头扫到脚,在墨不赦转身离去的瞬间淡淡开口,“喝了多少?”

第一句话,不是问发生了什么事,似乎月流殇心里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

墨不赦脚步微顿,唇角抿了抿,眸心划过一丝忧色,却没再犹豫,举步快速离开。

月流殇轻轻咬了下唇,半垂着眼,片刻之前还嚣张狂肆的态度早已敛了个干干净净,只余下一片忐忑不安,“也没…没多少。”

“没多少是多少?”苍凤修显然不接受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眉心微蹙,对他的回答明显感到不悦。

“两…两小坛。”月流殇脚下不自觉地退后了一小步,给出准确答案的同时,语气里明显带着小心翼翼的含蓄。

真的只是两小坛,对于他来说,那酒坛子不算大,而且三坛没有喝完,那就是两坛,而且还是小坛。

对这个答案,苍凤修不置可否,只轻飘飘地又问了一句,“两小坛…什么酒?”

话里的“小”字,似乎在舌尖上绕了一圈,而显得意味深长。

月流殇指尖一颤,知道今日是躲不过了,垂死挣扎毫无用处,主上心里跟个明镜似的,他的一切侥幸想法在他面前早已无所遁形——因为对他的性子太过了解,所以,苍凤修根本不用细细去想,就能知道他所有的心思。

“流殇知错。”冰蓝色袍角一撩,月流殇下一瞬已跪倒在地,眸光低垂,眸心闪过压抑与自责,“流殇不该纵容自己买醉消愁,那些过往…早已经烟消云散,也不应该再成为放纵自己的借口,流殇让主上失望了。”

苍凤修淡淡看着他,“是因为那个叫新辰的丫头?”

月流殇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摇头,“不…是我自己的心魔作祟…”

“起来。”苍凤修负手转身,缓缓往宫门方向行去,平静的嗓音听来带着几分淡漠的无情,“新辰那丫头年纪也不小了,流殇,若还有下一次,本王不介意把她随意赐给宫里的哪个侍卫。”

月流殇脸色刷白,闭了闭眼,起身尾随在他身后,紧绷的声音带着几分求饶,“主上不会这么对我的,这些年…我好不容易喜欢上了这么一个…”

“喜欢?”苍凤修偏首,笑容亦带着几分讥诮,“你若真的喜欢,还会如此介意将自己的过往摊开在她面前?况且,如果觉得难以启齿,你大可以选择隐瞒,没有人逼你坦白。”

这样的一番话,当真是一针见血,直接戳进了月流殇的心尖上,瞬间便直刺得他鲜血淋漓。

心上泛起一阵阵尖锐的疼痛,月流殇神色苍白怔然地沉默着,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这句话,表情怔忡地跟着苍凤修一直走到了九华殿的东暖阁,看着他的主上在暖阁里的软榻上坐了下来,月流殇站在一旁,苍白的容颜泛着罕见的迷茫与脆弱——对于素来狂肆无边的月流殇来说,这是除了苍凤修之外,任何人也看不到的一面。

良久,他定了定神,看着苍凤修清冷脱俗的面容,慢慢地垂眼,低声开口,语调难掩滞涩:“我不知道如何打开她的心房,只能用坦白的方法,我以为我可以做到…然而,那些本以为被淡化的过往再次浮上心头时,我依然觉得…依然觉得竟是这般难以承受,觉得自己…肮脏不堪,哪怕今日看起来光风霁月,光芒耀眼,纵使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带着惊艳与倾慕,可依然无法遮掩…这身华丽皮囊下,曾经有过的污秽…”

苍凤修抬眼,静静地看着他半晌,将他苍白的容色与伤痛尽收眼底,须臾,淡淡道:“流殇,你喜欢上新辰,是因为她跟你拥有相似的境遇吗?”

月流殇震惊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苍凤修,“当然不是。”

为什么主上会这么以为?

“既然不是,那么新辰曾经有过的经历,你知道的虽不是很详细,但想来也能猜到一点,你觉得她脏吗?”

新辰?

月流殇摇头:“我喜欢她这个人,喜欢她的通透睿智,喜欢她的聪慧隐忍,她的经历…是她的不幸,我只会心疼,又怎么会…觉得她脏?”

苍凤修点头,对他的答案丝毫不觉意外,“你能以这般胸襟去看待自己喜欢的女子,为什么同样的事情到了自己身上,却每每钻进死胡同里出不来?”

859.第859章 无病呻吟

话音落下,月流殇倏然一怔。

钻进了死胡同?

“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是最愚蠢的人才会有的行为。”苍凤修倚在软榻上,淡淡道,“给本王倒杯茶。”

月流殇愣了愣,转身默默倒茶去了。

“如果本王知道,时隔十多年的时间之后,直到今日居然还没能消除你的心魔,当初就应该直接把你丢下山崖,让你彻底解脱,也不至于今天还要死要活,让本王看着生气。”

漫不经心却绝对寒意十足的话传入耳膜,月流殇手上一抖,热乎乎的茶水溅到了手背上,瞬间泛起星点尖锐的刺痛。

默默转身,捧着茶盏走近,月流殇沉默地站在软榻一旁,将热茶恭敬地奉上,一时之间居然一声不敢再吭。

苍凤修却并没有接,任由他双手举着滚热的茶盏,淡淡道:“帝都勾栏之地不少,虽表面上都是正经的青楼,不过私下里见不得人的南风馆也不少,待会儿本王便带你去见识一下,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肮脏龌龊,什么是真正的污秽不堪。”

月流殇面色蓦地一白,心里像是被一只铁箍倏然勒紧,感觉五脏六腑都喘不过气一样的难受,压抑与窒息,以及一阵阵尖锐的疼痛,他抬眼看向苍凤修,嘴唇颤抖地动了动,想说点什么,然而目光在触及苍凤修沉冷的容色之后,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捧着茶盏的手指不自觉地使上了力,烫得掌心通红而毫不自知。

苍凤修闭上眼,白皙如玉的容色看起来透着几分淡漠与疏离,月流殇沉默地站在一旁,下唇几乎被咬破,良久,才鼓起勇气,带着祈求的语气低声道:“我…我不想去。”

苍凤修闭着眼,似是已经睡着了,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月流殇脸色更白,缓缓跪倒在软榻前,垂着眼,表情苍白得近乎透明,紧抿的唇角,布满伤色的眼梢,使得他看起来浑身都弥漫着一股哀伤气息,“主子…主子能不能就恕了我这一次?我…不想去…”

不想去?

苍凤修冷笑了一记,睁开泛着雪色的双眸,嘴角扬起的弧度带着显而易见的讥诮,“不想去,不去的话你又如何知道什么叫肮脏不堪?月流殇,本王这些年大概是太惯着你了,纵容着你的嚣张放肆,纵容着你的狂妄任性,本以为你能活得随心所欲一些,结果十多年下来,还是不改这般无病呻吟的作态!”

说罢,他冰冷地扫视着眼前不发一语,脸色却愈发苍白如雪的男子,心里气怒,抬起一脚将月流殇踹翻在地,“愈大愈懦弱,整日无病呻吟,不知所谓!你以为自己是病西施吗?还是把自己当成了那些只懂伤春悲秋的闺阁女子?肮脏不堪,污秽龌龊,既然喜欢把这些词套用在自己身上,本王就亲自带着你去那污秽之地,让你真正成全了自己的一番心愿!”

话音落下,人已自软榻上起身,冷冷扬声道:“银翼,备轿。”

九华殿外,银翼被这意外的命令弄得懵了一下,须臾才反应过来,恭声领命,“是。”

“主子!”月流殇回过神,几乎肝胆俱裂,抬起头,不断地摇头,“主子…我不去,我死也不去,我不去那种地方,我坚决不去那种地方…主子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手里的茶盏不知不觉间被捏碎,瓷片刺进了掌心而不自知,随着他不停摇头的动作,月流殇的身体也不断地后退,一直退到了屏风处。直到退无可退之际,他慢慢站起身,瞬也不瞬地注视着苍凤修冰怒交加的眼底,眼角余光犹疑地注意着暖阁外,在苍凤修垂眼拂过袍袖之际,双脚蓦然提气往外冲去,轻功提到了极致,直扑向沉重厚实的宫门。

宫门被大力拉开,月流殇满怀希望地要逃离此地,千钧一发之际,却发现自己压根逃无可逃,只在这微顿的时间里,一只手轻飘飘地抓住了他的肩膀,看似没有没有使力,却让他丝毫也挣脱不得。

“想逃?”

月流殇脸色刷白,一时间又惊又惧,几乎要感到绝望,却听苍凤修那般好听的声音漫不经心地响在耳边,“陪我去未央宫。”

什、什么?

月流殇一怔,愣愣地转头看着苍凤修,挣扎的动作瞬间便静止了下来。

苍凤修放开了他,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瞧你这点出息,连懦夫的逃跑行为都学会了?这要是在战场上,临阵叛逃,够你死一百个来回了。”

“…”月流殇抿唇,不逃,难道真的等着去那种地方吗?

他宁愿死一百个来回,也绝对不要去那种污秽之地长见识。

不过…他定了定神,有些惊魂未定地看着苍凤修,“主子,你刚才那番话…是吓唬我的?”

这句话说完,月流殇自己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怎么像是…大人吓唬小孩的感觉?

苍凤修不置可否,转身之际,视线掠过他的手掌,“自己处理一下,把心情也收拾好,与我一道去未央宫,省得青鸾担心你。”

月流殇没料到,刚才还绝望得连死的心都有了,这会儿却突然阴霾尽散,雨过天晴,心里不由有些不敢相信,迟疑地看着苍凤修,“主子不去南风馆了?”

“…”苍凤修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着他,咬牙冷笑,“本王随时都有兴致带你去一趟。”

脑子抽筋了吧?

月流殇脸色僵硬了须臾,默默地低头看着自己被碎片划破的掌心,不发一语地拾起自己的袍角,撕下一绺布条,将掌心缠绕了起来,看着地上的碎片和茶渍,一阵静默之后,“主子待会儿…还是让银翼进来收拾吧。”

顿了顿,抬眼看在近在咫尺的苍凤修,忍了又忍,却仍是低声说道:“主子这些年的纵容,流殇一点一滴都记在心头,是流殇太不知好歹,以后不会了…主子就信我这一次…”

860.第860章 千杯不醉

“本王信不信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是否相信自己?”苍凤修负手,一步步踏下天阶,“以后的生命里还有一段漫长的日子要过,喜欢上一个女子,在有所行动之前,首先得确保自己有一个男人的担当。否则,幸福即便握在掌心,也随时会破碎。”

说罢,他转头看了一眼亦步亦趋跟在身旁,已经恢复了平静的流殇,“以后这些事就不要拿来本王面前说了,你今年已经多大了?男人三十而立,本王没有那么多时间与精力去教训一个总是长不大的孩子,便是紫宸,也没你这般让人费心。”

被拿来与一个才一岁的孩子相比较,月流殇表示自尊一万点受伤,但是他一句也无法反驳,只能乖乖地听着,时不时地嗯上一声。

“还有,本王方才说的话,你最好记到心里去。”苍凤修平静的嗓音带着几不可察的警告,隐隐流露出来的寒意让月流殇无法忽略,“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以后要做的事情还很多,美好的岁月不是让你浪费在无病呻吟上的,再有下一次,你不会想知道后果。”

月流殇心里一抖,感觉浑身的神经都绷了起来。

被他的事情这么一耽搁,午膳时间已经错过,方才苍凤修也派人通知了青鸾不过来用午膳了,所以到了未央宫的时候,看见下人们正在收拾膳后,苍凤修也并不觉得意外。倒是青鸾看见两人一起走来,忍不住挑高了眉梢,“不是说在酒楼里买醉吗?这么快就醒酒了?”

月流殇表情僵了僵,忍不住瞪了她一眼,然后面不改色的道:“本座千杯不醉。”

新月新辰,以及未央宫里一众侍女齐齐跪下行礼,“参见皇上。”

苍凤修道:“平身。”

起身走到一旁,与其他侍女一起收拾桌子的新辰,在听到月流殇的话之后似乎就松了口气,什么也没说,把桌子收拾干净了之后,与新月两人一起正待退下,苍凤修淡淡道:“朕还没吃,吩咐御膳房准备几个菜,朕与流殇一起在这里用膳。”

新月、新辰齐齐福身,“奴婢遵旨。”

说罢,转身下去安排了。

此时未时已过,用完膳食就是傍晚了,月流殇与自家主上一起用膳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算什么稀奇事,但是这一次,他却只站在苍凤修身旁,“流殇给主上布菜就好了。”

苍凤修静了一瞬,抬眼看他,“不饿?”

月流殇欲言又止地也他对视了一眼,闷闷地应了一声,“不是很饿。”

青鸾了然地抿唇轻笑:“妖孽的心思不少,是想拉近与新辰之间的距离,所以把自己也当成奴才?”

“…”月流殇嘴角一抽,“本座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这样不好。”青鸾缓缓摇头,“你愈是刻意,新辰就愈会敏感,因为身份之间的差距从来不是你们之间最主要的问题,所以不要弄巧成拙了,还是顺其自然一点的好。”

“是吗?”月流殇半信半疑地咕哝了一声,慢慢拂衣在桌边坐下,“青鸾,你觉得新辰的心容易打开吗?”

“不容易。”青鸾摇头,坐在苍凤修身边,给他们各倒了杯茶,视线掠过月流殇被冰蓝色衣料缠着的手,戏谑地道:“妖孽你的手怎么了?自残?”

月流殇神色又是一僵,自残?

似乎…的确是自残。

月流殇发现,青鸾真的是擅长哪壶不开提哪壶,今天老是扯他的后腿有没有?

他慢慢抬头瞥了青鸾一眼,“你能给本座留点面子吗?”

“面子从来不是别人给留的,而是自己挣的。”苍凤修漫不经心地插了一句,端起茶杯,缓缓啜了口茶,似乎根本不觉得他的面子有多重要,“自己若要丢人,就莫怪他人不给你留脸面。同样,若真的把面子看得那么重要,下次就别再做一些蠢不可及的事情。”

话音落下,青鸾抿嘴轻笑,月流殇却撇了撇嘴,瞬间沉默了。

蠢不可及?

是人都会有犯傻的时候,况且他只是一时脑抽了而已。

“母后。”一个小小的稚嫩的声音响起,青鸾回头,看见紫宸慢慢走了过来,起身将他抱起,“宝贝睡醒了?饿吗?”

“有点饿了。”紫宸糯糯地回答,看见苍凤修和月流殇都在,软软嫩嫩地喊了声:“父皇。”

在看见苍紫宸的一刹那,月流殇表情怪异地纠结了一下,因为无法避免地想起了方才苍凤修说的话——紫宸也没他这般让人费心,好像他比幼稚的孩子更加幼稚。

月流殇在心里小小地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己…似乎确实挺幼稚的。

新月、新辰很快就送上了膳食,月流殇沉默地抬头看了一眼新辰,眸光微转,朝青鸾道:“以后白天让新辰伺候,傍晚之后,本座需要借她的时间。”

新辰动作微微僵了一下,随即却当做没听见一般,将几道御膳端正地摆放到桌子上,然而,就听到青鸾淡淡问道:“你要借新辰的时间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你是明知故问吧?”月流殇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从善如流地说道:“新辰已经答应本座了,以后每天晚上陪本座看星星,看月亮,谈情说爱,你侬我侬,所以,时间上还请皇后娘娘能安排一下。”

他说得面不改色,一个嗝都不打,煞有其事一般,然而此言一出,青鸾、新辰、紫宸,包括周遭布菜的侍女,殿上众人个个表情怪异,看向他的眼神中皆忍不住流露出质疑之色。

唯有苍凤修神色淡定地垂眼喝茶,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妖孽,这句话大概只有你自己相信。”安静了须臾之后,青鸾毫不留情地吐槽,真想问问他,是不是白日梦做得正香还没醒?

青鸾拿过一个白色莹润的小勺子,开始喂紫宸吃营养的肉粥,淡淡笑道:“不过,就算只有你自己相信,我也愿意在精神上鼎力支持你。”

861.第861章 韶华成殇1

九岁之前的月流殇,虽没过过几天安稳的日子,但是毫无疑问,他是个幸福的孩子,即便这样的幸福大多是在躲躲藏藏的日子里度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