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棚中的人皆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以极快的速度将包括凤离天在内的四人围了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轩辕锦墨将长剑横在身前。

“莫愁阁,隐杀!”

“隐杀?”凤离天挑起眉,旋身而起,十分,不讲义气的,飘到了高高的梧桐树上,闲闲的叼着一片梧桐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轩辕锦墨三人呈三角形背靠背站好,杀手如弹射一般成股的扑来。这些杀手虽不是一流的高手,招式也极简单,却是招招狠辣、招招致命,三人应付得十分吃力。更糟的是,轩辕锦墨觉得身体的力量正在以非正常的速度快速流失,眼前也渐渐模糊起来。

杀手看准了机会,黑色的长剑旋转着刺向轩辕锦墨的心口。站在树上的凤离天一惊,如鹰一般俯冲而下,一掌拍开杀手,拦腰把脱力的轩辕锦墨护在怀中。轩辕锦墨强撑着一丝清明,努力要看清眼前的人,那人说:“别担心…”后面的话已听不清,但那山泉一般清冽动听的声音奇迹般的安抚了他早已刻入灵魂的警觉,旋即陷入了昏迷。

凤离天打横抱起轩辕锦墨,坐到了茶棚中仅存的一张椅子上。杀手们迅速解决了两个侍卫,列队向凤离天躬身行礼,为首的男子,正是那日茶楼中传信的夜十七。凤离天示意众人起来,夜十七上前道:“主人,任务已完成。”

凤离天的暗卫分两种:暗部和夜部,各十八人,统称暗夜十八卫,(当然,其实是三十六个人)。暗部只留在凤离天身边,负责他的安全、供他随时使用,夜部多跟在重要的手下身边,负责保护那些人和传信。而夜十七便是跟在莫愁阁阁主身边的。

凤离天点点头,道:“把这里收拾干净,你就带他们回去吧。告诉莫愁,最近所有刺杀轩辕锦墨的任务统统接下,查清楚委托的人,有了结果马上传信给我。还有,查出神医马钱子的下落。”

“是,属下明白。”夜十七低头恭敬地答道。

这时,一黑衣男子从树林中飞快来到凤离天身边,单膝跪下:“暗七参见主人。”

“怎么了?”凤离天轻抚上轩辕锦墨的昏睡穴,示意暗七继续。

“启禀主人,在树林里发现两个凝血阁的探子。”

“凝血阁?”凤离天略微沉吟,这凝血阁是武林中屹立百年的杀手组织,与莫愁阁这种刚刚成立的自是不同,相当于“百年老字号”,只是这一辈的领导者没有莫愁阁主——君莫愁会做生意,凝血阁的生意被莫愁阁抢去不少,就是不知这探子探的是莫愁阁还是轩辕锦墨,“问出什么了吗?”

“他们只说是为了一笔生意。”暗七答道,“属下等人已在周围探查过,没有其他人埋伏,这二人也没有传出任何消息。”

“把他们杀了,尸体处理干净。”性感的薄唇勾起一个美丽到残忍的弧度,现在他们探查的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属下明白。”暗七躬身告退。

不再多做停留,凤离天抱起轩辕锦墨,足尖轻点,向远处飘去。

澄澈见底的溪水在圆圆的鹅卵石间欢快的流淌,调皮的鱼儿亲吻着岸边的嫩草。凤离天在溪边坐下,贪恋的细细观察着轩辕锦墨的眉眼。以前,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他会偷偷去皇宫躲在暗处悄悄看一会儿,但从未这么近距离的观察过长大后的轩辕锦墨。浓密而好看的眉,纤长卷翘的睫毛,英挺的鼻梁,形状完美的蜜色的唇。凤离天忍不住把鼻子凑到轩辕锦墨的脖颈间,贪婪的嗅了嗅他思念了十二年的味道。

因为迷药一般都对身体不好,凤离天让手下下的是一种加快体力流失的药,因此只要稍缓一会儿就没事了。解开轩辕锦墨的穴道,凤离天用手沾了些水轻轻拍在轩辕锦墨脸上。纤长的睫毛动了动,黑曜石一般深邃明亮的眼睛缓缓地睁开,入目的是一张精致到近乎妖冶的俊脸。

轩辕锦墨愣了一会儿,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正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迅速的跳起来,认出是在茶棚遇到的少年:“你…”

凤离天跟着站起身,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你醒了。”

轩辕锦墨快速的回忆着发生了什么事,想起了昏迷前听到的仿佛能安抚灵魂的声音,与眼前人的声音如出一辙:“是你救了我?我的侍卫呢?”

“肯定死了,那么多隐杀,不死才怪。”凤离天伸了个懒腰,“我好不容易才带你飞出来的,想不到你看起来挺瘦,实际上还挺沉的。”

没有在意凤离天的调笑,轩辕锦墨皱起好看的眉一边观察四周,一边思考,自己的身份只有洛城知府和两个侍卫知道,那么,是谁泄露给了那些杀手?眼前的少年看来功夫不错,至少轻功不错,又为什么救了自己?

看出轩辕锦墨的疑惑,凤离天也不解释:“走吧。”

“去哪里?”

“当然是离开这里,我们必须在天黑之前走到下一个城镇,我可不想睡在野外。”凤离天理所当然的说。

轩辕锦墨也知道这里不宜久留,可是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迈不开步,逞强的走了几步,额头上已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发现了轩辕锦墨的异样,知是体力消耗尚未恢复,凤离天蹲下身道:“我来背你吧。”

轩辕锦墨皱了皱眉:“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凤离天站起来,直视着轩辕锦墨的眼睛:“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觉得你有趣吧。”澄澈的眼睛如一汪黑色的湖水,仿佛一不小心就会将人的灵魂吸入。一直以为是阳光的原因,轩辕锦墨第一次看清楚,那偶尔闪现的暗金色流光,其实是源自凤离天眼中的光华。

或许是被那双奇异的眼睛所震撼,亦或许是被那双眼睛中显露的真诚所说服,待轩辕锦墨回过神来,已经被凤离天背了起来。

沉默了一阵,两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你叫轩辕锦墨?”

“恩。”

“怪不得有人刺杀你。”

“…”

“你是出来玩的吗?”

“算是吧。”

“也对,你要是做了皇上就没得玩了。”

“…”

“慕容琦那小子说,下个月旖梦楼的分号要在泸州开张,我赶着去凑热闹的。你要去哪里?”

“我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地,”探查的人传来消息,泸州那里出现了一个叫“冥教”的组织,很可能是前朝余孽所创的反朝廷组织,因此轩辕锦墨本就要去泸州,“不如我跟你一起去好了,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好啊,我正愁没人陪我玩呢。”凤离天在肚子里笑到抽筋,因为他本来就知道轩辕锦墨是要去泸州,称自己要去泸州,就是为了让没有侍卫保护的轩辕锦墨主动跟他一起走,有些猥琐的笑了笑“你也对旖梦楼感兴趣呀?”

“旖梦楼?”轩辕锦墨并不知道旖梦楼是什么。

“哎,我们这么投缘,不如我们结拜为兄弟吧。”凤离天自顾自的说着,“这样,以后你当了皇上,我就是王爷了,呵呵。”

夕阳映在两人的身上,在荒野小路上投下两个交叠在一起的长长的影子。

第十章 尚剑山庄…

要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城镇,就算骑快马也比较勉强,所以轩辕锦墨才会清晨就出发。而如今,用走路的速度,还是背着一个人走路的速度,自然是不可能的。

好不容易到了苍岩山下,已然接近黄昏。其实,露宿野外什么的凤离天并不在乎,当年师父为了训练他,把他丢到凤凰山里,派了几十个杀手追杀他,练就了他在树上睡觉的本领。只是从小锦衣玉食的轩辕锦墨能在树上睡觉吗?答案是否定的。所以,凤离天偏离了官道,朝苍岩山走去。

“放我下来,我能走了。”轩辕锦墨依然不冷不热的说道。

凤离天依言把他放下,笑吟吟地看着轩辕锦墨活动酸痛的四肢,轩辕锦墨不悦的瞪回去,凤离天依然笑吟吟地看着,丝毫没有受到眼刀的影响。轩辕锦墨有些不习惯的别开脸,从来没有人敢这样一直看着他,眼前有些自来熟的少年,在得知他的身份之后依旧这般对待他,倒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你这是向哪里走?为什么偏离官道了?”不再想那些有的没得,轩辕锦墨恢复了清醒的头脑。

装作没看见轩辕锦墨眼中的警觉,凤离天伸了个懒腰道:“反正天黑之前我们也到不了城镇,不如到尚剑山庄去借宿一宿。”

“尚剑山庄?”轩辕锦墨皱了皱眉,望着前方并不算高的苍岩山,禁不住握紧了拳头。

凤离天没有注意到轩辕锦墨微妙的反映,自顾自的解释着:“就是那个假仁假义的三大武林世家之一,上官世家的地盘。”

“假仁假义?”轩辕锦墨有些诧异,凤离天是武林中人,按理说应当对三大世家相当敬重才对,而凤离天却一本正经的说着蔑视的话,看起来颇有几分滑稽,轩辕锦墨忍不住轻笑出声,“假仁假义你还去借宿?”

不得不说,整天绷着脸的轩辕锦墨笑起来十分的赏心悦目,凤离天嘴角的弧度不禁扩大了几分:“假仁假义自有假仁假义的好处,比如像我们这些借宿的人就需要一个假仁假义的房主。”

尚剑山庄造的不似北方建筑那般气势恢宏,白墙灰瓦,充满了江南的气息,凤离天心中不禁生出几分赞叹,这尚剑山庄的主人倒是有几分品位。

站在门前,轩辕锦墨不知为何竟有些呆愣,凤离天歪着头看他:“怎么了?嫌这里太破旧?毕竟是百年老宅了…”被轩辕锦墨瞪了一眼,凤离天立时闭嘴,尴尬的摸摸鼻子上前敲门。

应门的是一个身穿布衣的年轻人,略微打量了两人一下便礼貌的问道:“公子有何贵干?”

凤离天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在下元天,这位是兄长元墨,我们从洛城来,在路上遇到些意外丢了马,不知能否在贵府借宿一宿。”

“请二位公子稍候,小的这就去禀报。”

轩辕锦墨有些怀疑的望着凤离天:“你确定这样说他们就能让我们留宿?”

凤离天邪邪的笑了笑,凑到轩辕锦墨耳边道:“假仁假义嘛,越是无名小卒,他们越是要以礼相待,这样才能有个好名声嘛。”

不久,果然有下人前来领他们进去:“我家少爷在正厅等候,两位公子请。”

这下,倒是凤离天有些呆愣了,他们两个不过是借宿的,没必要让少庄主亲自接见吧?于是开口试探:“我等无名小辈,怎敢打搅上官前辈?”

“我家少爷说了,既然来了就是客人,就不可怠慢了。”

凤离天暗自思忖,不明白这上官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上官同是现任武林盟主,在武林中威信很高,膝下只有一子一女,长子上官泽,次女上官清,也就是二十年前的武林第一美人,不过红颜薄命早早的就去世了。也就是说,现在上官家的家主仍然是现任的武林盟主上官同,下人口中的“少爷”自然就是他唯一的儿子上官泽了。对凤离天来说,这上官泽的年岁足够当他爹了,所以称一声前辈也不为过。

穿过花厅便是正堂,凤离天没在多说什么,跟着引路人走了进去。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子立在正厅,见到他们来,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

“见过上官前辈。”凤离天朝上官泽抱了抱拳,便没有其他的动作,不卑不亢地态度让上官泽顿生好感,客气的让二人落座。

寒暄了一阵,上官泽道:“两位少侠要到哪里去?”

“泸州。”没等凤离天说话,轩辕锦墨率先答道。

凤离天看了轩辕锦墨一眼,两人在路上已商量好,应付这些江湖中人的事交给凤离天,而轩辕锦墨此时突然开口想必是有什么别的打算。于是凤离天也不拦着,把话语权交给轩辕锦墨。

“哦?”上官泽的眼神闪了闪,“去做什么?”

凤离天微微挑起眉,上官泽问得这么急切,莫非…

“只是去游玩。”轩辕锦墨不紧不慢的答道。

“原来如此,”上官泽明显松了一口气道,“泸州最近不太平,你们还是不要去的好。”

“有何不太平?”轩辕锦墨的口气并不好,上官泽微微皱起眉,正待解释,从门外传来了一阵尖细的女声:“臭小子,你算什么东西,怎么可以这般与我爹爹说话!”只见一个身穿翠色衣裙的少女从门外跨了进来,圆睁着一双杏眼瞪着轩辕锦墨。

“昀儿,不得无礼。”上官泽出声训斥,但并没有向轩辕锦墨道歉。

“爹爹~”武林人家的女儿不像官宦世家的小姐那般矜持,少女生气的跺着脚,正待辩驳,却被上官泽一眼瞪了回去。

凤离天见状,拉起轩辕锦墨对上官泽说道:“既然上官前辈还有家事要处理,晚辈等人不便打扰,先行告退。明日一早再来向前辈答谢款待之情。”

还想问些什么的上官泽也不好在说什么,只得客气了一番叫管家给他们安排住处。

“二位公子可还满意?”带路的丫环偷瞄着两人问道。

“满意,有劳姐姐了。”凤离天弯起漂亮的眼睛,令天地失色的笑容让那丫头顿时红了脸。

“公…公子客气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奴婢。”

待丫头离去,轩辕锦墨鄙视的瞥了凤离天一眼:“你怎么见谁都一副狗见了骨头的样子。”

“啊?”惊奇于轩辕锦墨会说出这样的话,凤离天瞪大了一双凤眼。

被凤离天的样子逗乐的轩辕锦墨也不理他,径自走到客房的桌前坐下。凤离天立刻粘了过去,笑嘻嘻的望着轩辕锦墨:“这话可不对,我只对美人和用得着的人笑。”

轩辕锦墨瞪他一眼,突然发现凤离天的眼睛变了,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瞳深沉若黑色的湖泊,却没有了那时隐时现的暗金色流光:“你的眼睛…”

凤离天眨了眨眼,凑到轩辕锦墨耳边,“你想知道?”恶意的吹了吹那只形状可爱的耳朵,“那可不行,这可是个大秘密。”

轩辕锦墨一脚踹开凤离天,自己倒了杯茶慢慢的喝。凤离天委屈的揉了揉被踹的地方,再次不知死活的粘了上去:“如果你肯跟我交换秘密,我就告诉你。”

轩辕锦墨继续无视,凤离天知道轩辕锦墨不会跟他说什么,抓抓头不再多说,默默地走了出去。轩辕锦墨抬头,看着少年的背影,莫名的有些心疼,自己的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到了尚剑山庄,他的心情就一直无法平静,看到上官泽假仁假义的嘴脸让他尤其生气,竟迁怒到了凤离天吗?

正当轩辕锦墨懊恼着自己的情绪失控之时,凤离天又笑嘻嘻的抱着一个枕头走了进来。

“你干什么?”轩辕锦墨皱眉。

“你一个人睡不安全,我来贴身保护你呀。”

轩辕锦墨揉了揉突突跳的太阳穴,好吧,他承认,他真的低估了凤离天的脸皮厚度。

第十一章 同眠…

初春时节的夜晚依然寒冷,残月已尽,新月未出,又是一个月黑之夜。所谓“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这样的夜晚,会让习惯于生活在阳光下的生灵感到不安。然而此时,倘若被一个年轻而温暖的身体温柔的包裹起来,饶是怎样的孤独与不安都会被一一溶解。

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这样认为,比如轩辕锦墨。第三次拍开搭在他腰上的手,轩辕锦墨忍无可忍,一脚把凤离天踹了下去,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我再说最后一次,滚回你的房间去睡!”揉了揉跳的生疼的太阳穴,轩辕锦墨十分后悔同意让凤离天与他睡同一张床,说什么贴身保护,这家伙分明是来捣乱的。

凤离天委屈的爬了起来,露出一副被抢了骨头还挨了打的小狗一般的神情:“我怕冷,所以凑得近了点,你要是不喜欢,我不碰你就是了。”

正准备发火的轩辕锦墨突然怔住了,那样的小狗一般的表情,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很多年前,那个等在他上学路上的小泥人也是这般的表情。眼前凤离天的俊脸渐渐模糊,浮现出记忆中那张精致的小脸,轩辕锦墨似乎看到了轩辕锦天正举着沾满泥巴的小手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天儿…”轩辕锦墨忍不住轻声呼喊。

凤离天猛然睁大了眼睛:“你,你叫我什么?”

轩辕锦墨恍然回过神来,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转身躺下,不再理会还赤脚站在地上的凤离天。凤离天愣了片刻,便又厚着脸皮蹭到床上,望着轩辕锦墨如墨般柔顺黑亮的长发,忍不住挑起一绺绕在指间把玩。微微勾起薄唇,轩辕锦墨还是没能认出他,他也不急于挑明,因为凤离天最近有了一个新的兴趣,想好好看看哥哥的另一面,想要了解他的全部。

正玩的开心,头发的主人突然转过身来,凤离天急忙松开手,丝绸般凉凉滑滑的触感从指尖滑过,让他突然生出几分不舍。轩辕锦墨盯着凤离天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叹了口气,眼前的人与他的天儿长得一点也不像,特别是那双凤眼,轩辕锦天的眼睛大大的、如清澈的湖水一般澄澈见底;而凤离天的眼睛是妖冶而性感的凤目,如吸取了所有光明的黑色的深潭,一旦陷进去就是万劫不复。

盯了一会儿,凤离天已然闭上眼,似乎已经睡着了。虽然知道凤离天不可能是轩辕锦天,轩辕锦墨还是忍不住开口:“喂,你一直都姓凤吗?”

慵懒的抬起一只眼,凤离天打个哈欠道:“别老叫我‘喂’,叫我‘离天’。”说完猛然凑到轩辕锦墨的枕头上,调皮的眨眨眼:“或者像刚才一样,叫我‘天儿’?”

在轩辕锦墨发作之前,凤离天十分识趣的退回到自己的枕头上,然而轩辕锦墨并没有如料想般给他一拳,只是转过身去不再看他:“我不会叫你‘天儿’,那个名字只属于我弟弟。”

“开个玩笑嘛,别生气,”凤离天笑嘻嘻的凑近,“我以前不姓凤的,不过入我们师门就要改姓…”

“什么门派这么奇怪?”似乎没有听说过这种门派,轩辕锦墨好奇的转过身来,鼻尖与凤离天的鼻尖相碰,两人互瞪了片刻,轩辕锦墨伸出手掌把那颗大脑袋推到另一个枕头上。

凤离天委屈的揉了揉鼻子:“也不算门派,因为我师门的武功是一脉单传的,我师父只有一个我徒弟,我将来也只收一个徒弟,我的徒弟也要改姓凤…”

轩辕锦墨皱了皱眉:“奇怪的规矩。”

凤离天笑了笑不再多说,慢慢合上眼睛假寐。为了防止轩辕锦墨发现暗卫,凤离天让暗卫远远的跟着,要是有什么突发状况,暗卫不可能立时赶来,所以凤离天所谓的“贴身保护”并不是假的。

自从轩辕锦墨十三岁封王,大大小小的刺杀就没断过,封太子后更是变本加厉,所以养成了有人在附近就会立即醒来的警觉。但是不知为何,这一晚他竟然睡着了,而且睡得十分沉稳。

夜过子时,妖冶的凤目倏然睁开,暗金色的流光在黑曜石般的眼眸间流转,侧耳细听房顶上的动静,只有一个人,脚步轻盈、呼吸不匀,也就是说轻功尚可、内力不高,而且行进速不快、没有杀气。这是怎么回事?指间弹出薄刃,凤离天抬手,将带着内力的指刀射向房顶,立时听到一声闷哼。随即,来人逃也似的迅速离开。凤离天虽然想出去看看却不能扔下轩辕锦墨一个人,于是不再多做理会,把胳膊缩进被子里继续睡。

第二天一早,两人到正堂去向上官泽辞行,不料主位上坐着的却是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而上官泽在一旁垂手而立。两人自然明白,那老人必然就是现任武林盟主上官同,上前轻施一礼:“晚辈二人见过上官老前辈。”

上官同露出一个颇为和蔼可亲的笑容:“呵呵,昨天就听泽儿说,家里来了两个少侠,十分出众。今日看来,果然是一表人才呀。”

“前辈过奖了。”凤离天面上应付着,心中暗自思量,让上官泽出来招待他们已是不该,现在上官同又亲自前来,他们图的究竟是什么?本打算快速离开不愿过多纠缠的凤离天此时却是准备弄个清楚。

“呵呵,不知两位师从何处呀?”上官同依然和蔼的问道。

“家师一直隐居山林,不许我二人透露,还望前辈见谅。”凤离天向上官同抱拳道。

“哈哈哈,”上官同大笑,捋了捋长长的胡须,“原来是世外高人的弟子,难怪气度如此不凡,快快请坐。”

轩辕锦墨没有接腔的打算,不客气的直接坐了下来。

“前辈谬赞了,我二人从小在山间长大,此次初涉江湖,怎敢称得上气度不凡。”凤离天坐到轩辕锦墨身边,脸不红气不喘的继续瞎掰。

“听泽儿说,你们要去泸州?”

凤离天点头承认,却心中暗笑,进入正题了吗?

“最近泸州不太平,魔宫的动作很大,你们初涉江湖还是小心为好。”

“魔宫?”凤离天有些惊讶,“前辈说的可是凤宫?”

“正是,”站在一旁的上官泽接过话头,“昨晚我就想说的,泸州最近出了些事,我们怀疑是凤宫所为。因为很快就是武林大会,那些邪魔歪道很可能趁机捣乱…”

“哎~”上官同重重地叹一口气,“要尽快选出新的武林盟主压制魔宫才好。”

凤离天在心中冷笑,原来是为了武林大会。十年一次的武林大会以比武的形式选出武林盟主,但是武功好也只是一方面,武林盟主必须得到多数的所谓正道中人的支持,否则就算技压群雄也无法号令整个武林,所以适当的造势也是必要的。泸州的事不管是谁做的,把它嫁祸给凤宫便可以让那些武林正道增加一下危机感、激发一下正义感。而上官家对他二人的示好也就有了解释,想必昨晚的“房上客”就是上官家派来试探他们的,凤离天所展现出的实力自然引起了上官同的重视。

想要拉拢武林新秀吗?凤离天暗自好笑,竟然拉拢到他头上了,与轩辕锦墨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不屑与厌恶。不欲多作纠缠,凤离天起身道:“我二人不过是出门历练,自然不会去招惹凤宫,前辈尽管放心。叨扰多时,晚辈二人也该告辞了。”

见凤离天没有明确说支持的话,上官同有些不满,但是想到这两人初涉江湖,不懂规矩也很正常,也就释然了。

上官泽接到父亲的示意,上前说道:“两位若没有什么急事不防多住几日。”

“不了不了,我们赶着去与一个朋友会合,”转头对轩辕锦墨道,“我们得赶紧上路,没有了马不知何时才能到泸州呢。”

“这个不用担心,”上官泽道,“我已叫人备好了马。”说完,对一旁的管家使眼色,后者会意,立刻离开前去备马。

“如此,真是多谢前辈了,”凤离天不好意思的抓抓头,“以后若有用得着晚辈的地方,晚辈一定效劳。”

第十二章 遇险…

出得苍岩山,前行不远便是官道,满地的嫩草仿若绿色的激流,吵吵闹闹的向天尽头蔓延。骑着从尚剑山庄敲来的马,凤离天一手持缰绳,另一手颇为悠闲地转着指刀。小巧的银色指刀双面开刃,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在修长有力的指间飞速翻转。

凤离天习惯在思考的时候转着指刀,这样能使他保持警惕,顺道训练手指的灵活度。这两天发生的事有很多需要思考,凝血阁的探子、上官家的示好、泸州的神秘组织…

见凤离天半天不说话,轩辕锦墨驱马与凤离天错开一步,斜眼瞟了一下,恰好能看到凤离天眼中流转的光华。轩辕锦墨对凤离天那双奇怪的眼睛着实很好奇,那暗金色的流光在尚剑山庄就不曾出现过,似乎是可以控制的。指刀与指刀的残影在阳光下汇成一条银色的亮线,加上微微外放的护体内力,使未展笑颜的凤离天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忍不住再看了一眼,却恰好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凤目。凤离天勾起嘴角:“怎么了?”

要移开视线已来不及,轩辕锦墨干脆瞪了凤离天一眼,然后转头继续看路:“你既不愿与上官家为伍,又何必收人家的马?”

凤离天轻笑出声:“他们愿意送,我们也正需要。有便宜为什么不占?”

“江湖中人不是很讲究道义的吗?”

“道义?那是什么?”

轩辕锦墨皱眉,不再多说。他算是明白了,跟凤离天讲诚信道义还不如对牛弹琴来得轻松。

骑马到底还是比走路快,行了不到两个时辰已来到了洛城与泸州之间的唯一的城镇——庆丰镇。虽叫做庆丰镇,却不是个粮食集散地,而是一个闻名全国的兵器制造地,全因古时一个叫庆丰的铁匠而得名。

庆丰传说是当时的天下第一神匠,曾造出一件神兵——断魂剑,为夺此剑,江湖上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不过此剑至今已不知去向,庆丰也在那场纷争中不幸身亡,而庆丰的后人留在了这个镇上继续打铁。虽然断魂剑的铸造方法已然失传,武林中依然有许多人相信只有庆家人造的剑才是好剑,庆丰镇的兵器制造业就发展了起来。因此,虽是个小镇,却也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听着凤离天讲解关于庆丰镇的事,轩辕锦墨有些烦躁的喝了口酒,坐在人声鼎沸的饭馆里,连桌对面的凤离天的话也听不太清。两天来的变故太过频繁,冥教、刺杀、上官世家,当再次置身人群中,才使他真正体会到了一阵烦躁与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