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着眼睛,不想听,也不愿意听,再也不想再一次撕裂内心的伤痕。

自己和他,这是在算总账么?

可是,他却一定要说,那是彼此内心的结,如果不解开,永远也消除不了这样隔阂的心魔。

可是,她完全听不下去了。

她的声音冷得如冰:“陛下,没用的!我绝不会再被你花言巧语所骗。皇后也罢,昭仪也罢,我不做,你就不能强迫我!”

“不行,朕已经公告天下了!”

先斩后奏?反正历来是他说了算。

她一笑:“我倒很好奇,如果我不从命,你会如何?杀了我?放在大火里烧死?给毒酒赐死?或者就在这北武当把我杀了?”

他重重地呼吸,想起那一次她临走时问自己的问题,如果安特烈和太子当初没有救下她,她会不会被烧死!

“芳菲!你明明知道,我不会杀你!绝不会杀你!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杀你!”

没有想过么?其实已经两次了,神殿的大火!难产的阵痛——自己没死,孩子先死了!自己身上的某一部分,早就死过一次了!

“哦,那我岂不是要感谢陛下你的大恩大德?我其实有什么可怕的呢?我孑然一身,你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再威胁我的!”

爱的夜晚4

她的声音尖锐,他更是无法回答,有些惊慌失措——她在恨!她一直在恨那些过去——就算以前已经淡忘了的过去,也被那次难产,被那个死掉的孩子勾起了,一股脑儿,旧恨新仇。

她不是不在意的,她在意那个死去的孩子,比他想象的更甚!

他因此,更是开不了口,以前的能言善辩统统飞掉了,只剩下不知所措!无法面对!

她听到他这样的呼喊就心烦,响在耳边,嘤嘤嗡嗡的,真是烦透了。

她哼了一声,没再说下去,起身看看房门,被他堵着,无法出去,只好回到床上,再次躺下。

这一次,他没有再追过去,依旧坐在原地,陷入了沉思里。

旁边,放着的金宝金册,皇后缎带玉玺,这一些,真的还是不足以挽回她的心思么?

怎么都挽不回那一次的失误?

就算是皇后,也挽不回过去的一切!

他茫然地坐在地上,像第一次失恋的少年,用尽了心思,却不得要领——要如何才能让她高兴?皇后也不成了,该换什么其他办法了?

谁也没有教过他该怎么追求一个女孩子,怎样才能最得她的芳心——鲜花,礼物,名分,当这一切都无济于事之后,该怎么办?

这个小东西,怎么这么麻烦?

他长叹一声,靠着门板,瞪大眼睛,看她!

他本来已经赶了半个夜晚,半个上午的路程,直到现在,直到晌午早已过去,太阳已经开始西斜了,他都还没合过眼,那么疲倦。

就连眼睛也是血红的。

困倦,不可遏止的困倦,就算是惊惶也阻挡不住的困倦。

他靠在门边,看着她躺在床上,身子向里面侧着,背对着自己。又觉得安心。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尽管她在骂自己,拒绝自己,将二人的距离拉得很远很远——可是,只要屋子里回荡着她的气息,就觉得安心。很久以来,都没有这么安心了,几乎大半年了。

爱的夜晚5

他闭着眼睛,竟然很快就熟睡了。

等他的轻微的鼾声响起,芳菲才侧身,悄悄地看着他,试图寻找离去的出口。心里一直都是慌乱的,仿佛一个天罗地网在罩向自己,北皇陛下的性子,他是知道的,猫戏老鼠,不达目的誓不休。他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将自己立为皇后,就没有轻易罢手的理由!

除非逃离,没有别的选择!

可是,要再次逃离,又哪有那么容易?

这木屋并没有窗子,是透过屋顶的琉璃瓦设计来通风的。唯一的出口——大门被北皇陛下牢牢把持着,他就睡在门边,身下,铺着那件花貂。

他的高大的背影遮挡了门,牢牢的,如一尊门神。没有他的起身,任谁都休想进出。而她,根本不可能从天窗里逃走——那气孔太小,不容人进出。而且太高,没有梯子根本爬不上去。当初李奕怕万一有不法之徒或者小猫松鼠等从那里爬进来,是做了精密的计算和防护的。

身边,全是他的微微的鼾声,他睡得那么惬意。

她万般无奈,只得恨恨地瞪他一眼。

熟睡中的北皇陛下,彻底消除了他昔日的嚣张和傲慢——面容那么镇定,沉寂,是岁月沉淀许多年后的那种从容。

唯有成熟的男人才会具有。

而他的脸庞,因为这种从容,更是为他昔日的俊美加分,整个面部线条那么流畅,那么明朗,却又稍稍带了点不羁和狂放。

她轻轻啐一声,这个该死的北皇陛下,有事没事,长成这样干吗?真是恶心死了。

也许是太过疲倦,他微微测一下身子,发出微微的响动,长腿伸开,头发也有些凌乱。

心里难言的难受,北皇陛下,他其实何苦呢!

他本来有寒症,如此睡在地板上,又算什么呢!

一个皇帝,难道不顾自己的面子和威风了?

不知情的人,谁以为他睡地板啊——还以为他迫不及待地在召幸自己呢!

真是的,让人误解在OOXX!

可恶!

爱的夜晚6

这是逼自己么?

倒要看看他能逼到好久!

北皇陛下,自来锦衣玉食,就算是战争里,她也见过他的那种气派——在大燕国的皇宫耀武扬威,吃得穿得——

想起大燕国,简直旧恨新仇都上来了,不是那个国家——而是他的第一面,就将自己摔在地上,头破血流。每一次都是这样,每一次都伤害得自己头破血流,他却没事人一样。

北皇陛下,他这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他根本就是在演戏,生生地给人错觉,从害人者,倒成了被害人的样子!

就躺一下地板,算得了什么?这算得了什么苦?

她再也不同情他了,侧了身子就蒙头大睡,倒要看看他究竟能在这地板上躺多久。这一睡下去,很快就呼呼大睡了。

半梦半醒里,仿佛回到了旧时,燕国皇宫里的那些花树,纷纷扬扬,飘飘洒落,一个小女孩走在花树下,一阵风来,花瓣落下,洒了她一头一脸……她甚至能听到小女孩清脆的笑声,咯咯的,无忧无虑……

她蓦然睁开眼睛,一片黑暗。

天色早已黑了。

屋子里那么安静,却奇怪,明明是熟悉的地方,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陌生?

黑暗里,她听得呼吸声,急促的,温和的,下一刻,才感觉手心传来的温暖和他温和的笑声:“小东西,梦见什么好事了?笑得这么开心?”

她心里一震,才想起一个人!

北皇陛下!他一直在这里,并不因为一场梦后,就离开了。

黑暗的夜晚,同一间屋子,孤男寡女!

而且是两个曾经夫妻恩爱的男女。

睡醒了的北皇陛下,黑暗里,他的眼睛如一只猛烈的老虎!

她猛地抽回手,厉声道:“陛下,请你自重!”

“我……没想怎样……”

那么言不由衷,其实,是想怎么样的。

罗迦讪讪地,退回去,坐在门口。

爱的夜晚7

北武当昼夜温差大,夜晚的木屋颇有寒意。不过好在有花貂大氅铺在地上,北皇陛下可不会虐待自己,很舒适地靠着门,腿伸展在木板上,十分舒服地打了个呵欠。这一觉睡得那么舒适,连梦也没有,醒来,精力充沛。

月色从天窗里照下来,他静静地看着那月色下的红红绿绿,一道那么柔和的光辉,洒在光洁清新的地板上,透出山野原木的香味。

他呵呵一笑:“小东西,你饿不饿?饿的话,我就叫他们送东西来吃。”

她躺在床上,以手为枕,大睁着眼睛,就不回答他。

“中午吃得太饱了。吃了就睡,我现在真的一点也不饿。你是不是也不饿?如果不饿的话,就不要他们打扰我们了。”

还是无人回答。

眼睛已经慢慢适应了黑暗,适应了朦胧的月色,屋子静谧,床上的女体那么柔和,曲线若隐若现,像一个雕琢的玉像。

她的气息飘荡在屋子里,温暖的,独特的,暗香掠过,春风拂面。身子里所有的激情,柔情,温情,都在这一瞬间爆发了。

急切地,很想讨好她,很想爱怜她,就如小时候一样,喜欢看到她充满好奇的眸子。

他开口,兴致勃勃:“小东西,我给你讲南征的趣事好不好?”

陛下御驾亲征,是她根本没有料到的。去琉璃殿诀别的那天,她还亲眼见到他的堕落,连眼神都是纵欲过度的无神,整个人像一个常年不醒的酒鬼,这样的人,怎会突然就想起去御驾亲征?

“小东西,之前我们败得太惨了,我这二十几年,从来没有遭遇这样的大败。去了前线后,才发现情况有了很大的变化,一些南朝将领主动投降了我们。其中有一个很厉害的叫做裴业,是南朝人中的翘楚,我们改变了战略,才大获全胜……哈哈哈,朕还从不曾打过败仗!”

这家伙,运气好成这样!

爱的夜晚8

“小东西,我可不是运气!是做了许多部署的……”

反正赢了就有的吹了!

她懒得跟他辩解。

他却不管不顾,径直说下去:“由于粮草延误,李大将军在前线大败,北国死伤20万将士。那一刻,我才真正清醒了。处置了张婕妤的家族后,我就御驾亲征……到了江淮前线,才发现南朝的风光,真真和我们不同。你知道么?现在南朝是萧氏家族当政,那个小皇帝可真是个天大的暴君,残暴到了极点,只要看到怀孕的妇女,就会令人抓住她,剖开她的肚子看看到底是男是女……”

芳菲第一次听到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轻轻咦了一声。这样的暴君,早已离心离德,难怪罗迦轻易就打败了他。

“这样的暴君,朕不打败他,就真的太对不起天下人了!”

这一瞬间,他又变成“朕”了,不由自主地,带着雄主的豪气。

“南朝果真是物华天宝,以前我攻打的许多地方,自以为见多识广,许多奇珍异宝都不放在眼底了,没想到,南朝的物产更是丰富……”他边说边从旁边的盒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锦袋,打开,是一颗温润的夜明珠,竟然顿时照得满室生辉。

但那光线是柔和的,丝毫也不刺眼。

他见床上的人好奇地睁大眼睛,忽然想起她小时候,第一次来到自己的寝宫,看着那两颗红宝石就抓住不放。

心底满满的柔情更是蔓延,只靠在门上,静静地看她。

她却聚精会神地看那颗宝石,在平城皇宫里见了许多明珠,但从来没有如此光润的。尤其是那种光芒,带着一种淡淡的粉色,仿佛初开的花蕊,柔韧而丰满。

“小东西,这个好玩吧?我当时也觉得好玩,所以才选了几样来带给你玩儿……”

谁稀罕他这些东西啊!只是看看而已,自己又不想要。

爱的夜晚9

他一笑:“小东西,你喜欢就拿着。我的所有好东西,都是你的!全部存好了,给你放着呢……”说这话时,心底又微微的发憷,想到自己荒唐时曾拿过她的私房钱,红云和红霞两个丫头,应该不敢走漏风声吧?后来,已经尽量补齐了,连没有编号她不曾注意的珠宝都补齐了。

“小东西,现在天下大乱,南朝,齐国等都不是安静地,你知道齐国的高太子吧?那也是一个不靠谱的主……”

他把小怜都送给高太子了,还想说什么?

他的声音微微得意:“现在齐国是我们最大的对手,但是,高太子,不现在已经是高皇帝了,几乎跟萧家的皇帝一样昏庸残暴。现在,又得到了小怜,可想而知……我断言,齐国必然亡在高太子手里!”

她再也忍不住,冷冷讥讽:“你得到了小怜,也没见得亡国!”

他喟然长叹:“你知道么?朕在那一段时间里醉生梦死,对于小怜,有求必应,光是重新装饰昭阳殿,就耗费了整整五百万钱,加上夜夜的笙歌艳舞,挥霍不计其数……你知道这相当于什么?相当于那20万将士3个月的粮草!”

她大吃一惊,方知道罗迦那些日子荒淫到什么地步!

“嘿,这不是你北皇陛下允许的么?你能怪谁?”

“当然怪我自己!安特烈提醒过我,太子也提醒过我,可是,我那时什么都听不进去,长此以往,真的可能就要亡国了……”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过错,在其他臣下面前,他绝不会如此坦率。可是,在她面前——在这个人面前,竟然觉得没有什么值得掩饰的。从来都不需要。

“我想,我那时是疯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冷冷道:“那是因为你迷恋她!喜欢她!”

爱的夜晚10

爱美人不爱江山,自古亦然。明明是热爱人家的身子,荒淫无度后,又把责任都归在女人身上!

而那些皇帝——他们是被迷惑的,被狐狸精蛊惑了。天知道,他自己不去,难道狐狸精就单方面将他蛊惑了?真是占了便宜还卖乖。

说来说去,女人就是个工具。热爱时,就是珍宝;不爱了,就是祸水。

“陛下,若是北国没有战败,你会送走小怜么?!你所作所为,还不是因为北国,因为你自己!”

完全是因为利益!利益当头,女人算得了什么?就算是美貌如小怜,也算不了什么!她本是非常厌恶小怜的,此时,不知为何,反而根本就不觉得她有多可恶——至少,没有罗迦可恶!罗迦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不!就算没有战败,我也会送走她!”

她冷哼一声。

“芳菲,你觉得我很虚伪,对么?其实,很长一段时间,我已经并不迷恋小怜了,我是难受……每一天都觉得很难受……”

“你有什么好难受的?天天莺歌燕舞,醉生梦死,你难受什么?难受小怜挥霍你的国库?啧啧啧,真没想到,北皇陛下竟然如此吝啬……这简直不符合你北皇陛下的风格……”说不迷恋小怜,鬼相信啊!享乐了人家的身子,现在又说没什么了?

他并未去反驳她的话,只是静静地闭了下眼睛。迷恋小怜么?为什么送走她之后,从未有过什么深切的想念,彻夜难眠的辗转?

她不知道——芳菲不知道!

她总是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小怜,是张婕妤,甚至左淑妃——就是不喜欢她芳菲。

自己却知道,迷恋一个女人,和不迷恋的区别在于哪里——在于没有那样撕心裂肺地疼过!没有那样半夜三更赶路,只为想马上见她一面——哪怕就是见她一面!

哪怕什么都不做,就坐在她身边,呼吸着她的气息,就觉得高兴!

这就是区别!

撕裂伤痕1

屋子里忽然安静下去。

两个人之间,只有沉默在流窜。

她的呼吸声——带着急促的不安!

他平静了,她就不安,反之亦然!二人仿佛天然的一对对抗的气场,生怕自己先妥协!

他靠着门,心情是惬意的,平静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这样坐着,想着她就在身边,心灵就很平静。

“那些日子,唉,我天天醉生梦死,只要一不喝酒,就会想起那个孩子,它的脸色是紫的……”他的声音很低,她却尖叫起来,“我不想听……”

两个人都在避免,可是,能避免得了么?

两个人都在耿耿于怀,不如就拿出来,撕裂在月光之下!

伤口不撕裂,不剔除里面的脓和血,一直捂着藏着,怎么好得起来?

他就像遭遇了战争一样,忽然那么果决!

但是,她的痛苦的声音,他却不能不有所顾忌。

“小东西,我真的很后悔,不该吓唬你,更不该离开你,若不是这样,那个孩子根本不可能死……当时,我抱着它冰冷的身子,真是伤心死了……这一生,我从未因为任何事情如此伤心过……”

亲手抱过一具死尸——被自己害死的死尸,而且是自己的儿子,那样的心情,简直难以言喻。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永远也不会明白的。许多的夜晚,他常常噩梦缠身,就因为那个梦中的孩子。

曾经如此炽热的期待,却换来如此可怕的谢幕。

这些话,他从来不想,也无法在任何人面前提起,纵然是在她面前——若不是这样的夜晚,这样的环境,也是说不出口的。这一刻,他忘了自己的身份,就如一对寻常的夫妻,就如一个寻常的丈夫,在妻子面前,诉说内心深处的隐痛——如果此时不说,也许到了天明,就根本说不出口了。

再怎样亲密的人,有些话也是一辈子说不出口的。

撕裂伤痕2

“小东西……我后悔,无数次都很后悔……觉得对不起你,对不起孩子,你走的那天,我真不想你走,我想留住你,可是,我想起那个孩子就很害怕……仿佛自己都要疯了……那些日子,我每天都浑浑噩噩的,不喝酒,根本无法入眠。小怜,或者其他女人,无论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她们温顺听话,千依百顺,我觉得自己是个皇帝,觉得那个孩子就算没了也没什么关系……但是,还是有关系的……我总会梦见他,梦见他责怪我……小东西,你不知道那样的痛苦……因为那是你的孩子,是我们一起的孩子……我曾想把最好的统统给他,给你……曾想带着他,和你一起,坐在这花貂大氅上面玩耍……”

她的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

身子更是往里侧了一下,不堪回首。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他提起那个孩子,孩子夭折后,所有人都不曾再在她面前提前,就连她自己,甚至都不曾看过自己十月怀胎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模样——

在山上无数个孤寂的夜晚,也不是不曾想过,如果自己有个孩子陪着,如果有个小小的孩子陪伴左右,这山间路上,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孤寂?也曾经一度自责,若不是自己屡次说不欢迎它,孩子是不是就不会生气地离开了?

孩子是有知觉的,知道没人欢迎它,就悄然地,自己离开了!

她躺在床上,泪流满面,不可抑制地抽泣出声。

他心里一震,她也那么伤心——倔强的内心深处,比自己更加伤心。

口口声声不欢迎那个孩子,若不欢迎,会有这样惨然的恸哭?

他直起身子就跨过去,短短的几步,几乎是飞奔的,狠狠地,狠狠地就拥住了她哭泣的身子。

他的眼泪也流出来,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泪。这是他第一次,当着女人的面,肆无忌惮地流泪!

PS:晚上7点再更了

我们和好吧1

但是,她哭得更凶,甚至完全无视他也在流泪。泪水汹涌而下,就连出宫的那天,她都不曾如此恸哭。

他更紧地搂住她,因为那澎湃的泪水,他只能安慰她,连自己的泪水都收起来了。男人有泪不轻弹,他甚至奇怪,那么多年的风云岁月,自己几曾如此失态地落过泪?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她甚至忘了推开他,需要一个怀抱靠着——哪怕是哭泣,也只能在某些人的面前才能肆无忌惮。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慢慢停止了哭泣,只微微地抽泣,哽咽。

他的声音比角落里那颗夜明珠的光芒更加柔和:“小东西,哭吧,好好哭一场。以前,都是我不好,全怪我……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伤心了……”

她的头靠在他的胸口,浸得他的单衫完全湿润了。

他却笑起来,声音和心灵都那么轻松,同时,那是一种淡淡的幸福,浓烈的情感,不可思议地放松的状态,能抱着她,能看着她在自己怀里哭泣——那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心情。

比初次得知她怀孕的时候,更加兴奋。

同时,也如释重负。

有些人,只有在有些人身边,才会获得幸福。

以前,他以为每个女人都一样,都差不多,各有各的快乐,现在才明白,彻底明白,其实,女人和女人之间,也是不一样的。

完全不一样的。

就算是得到快乐,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有些是享乐,有些是快乐。

有些是感官,有些是幸福。

自己,已经过了感官刺激的阶段了,只希望平平静静的幸福。不再那么激烈的醉生梦死。

她依旧抽抽搭搭的,蹭得他胸口全是鼻涕泪水,他紧紧搂着她,如拥抱着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小女儿,心里那么酸涩那么温柔:“芳菲,我们和好……我们和好吧?好不好?”

我们和好吧2

她在他炽热的呼吸,温柔的话语里惊醒,狠狠地抓着他的袖子,擦了擦眼睛,然后放下。

“陛下,你出去!”

“小东西,我们别怄气了,好不?”

她的声音更是冰冷:“陛下,你出去吧!”

“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我也不会做皇后!自那个孩子死后,我就下定决心彻底离开皇宫,我暗地里立下了誓言,哪怕山崩地裂也不会回去!因为,我再也不想经历再一次的痛苦……”

“不,没有下一次了,绝对没有了!”

“没有?你能保证没有?你是天子,不是庶民!六宫是你的义务也是你的权利。谁会允许天子一夫一妻?就算你同意,你的大臣们会同意?你北皇陛下,难道会不要你的后宫三千了?……”

这问题太过惊骇,他无法回答。任何男人都不可能解散后宫,这是一个国家的政治政权体系之一,自古皆然,不可能解散。

她自嘲地一笑:“你看,北皇陛下,不是我逼你吧!其实,你骨子里,是喜欢许多其他女人的,你根本不可能做到对任何人一心一意!”

他断然:“后宫存在有什么关系?只要我不再宠幸其他的女人,就你一个,难道不行么?”

她盯着他急切的眼神,男人说这样的话,可信度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