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贺根本就不回答,扬鞭就跑了。

回纥氏知道源贺立了大功,在青州城里肯定有高级住处,当然是带着小怜去哪个更好的地方了。

她伤心欲绝,加上性子激烈,现在越想越气,竟然萌生了寻死的念头。

她跑进屋子,拿了绳子,打了个死结,就挂上去。幸好两名侍女发现得快,将她放下来,饶是如此,脖子上也已经多了一圈长长的黑色的淤痕,躺在床上,好半天才苏醒过来。

此时,屋子里已经空空荡荡,再也无人关心她的死活了。

再说源贺,因为受不了发妻的吵闹,带了小怜悄然连夜来到了青州自己的营帐。

攻下青州之后,按照官员的品级,分了临时府邸,以便于让这些将领们搂着俘虏来的美女寻欢作乐。

源贺碍于小怜的身份,本是一直不肯来的,这一次,一怒之下来了府邸,想起陛下早已默许了,便也不顾忌。

小怜心里却乐开了花。本来,她一直苦无机会接近罗迦。如今,竟然被源贺主动带来了青州。

她知道这里的布局,罗迦一定就是住在昔日齐帝所住过的府邸。

源贺是近臣,因为是战时,规矩不那么森严,就住得距离皇帝非常近。彼此之间,只隔着两栋院子。

小怜无心管回纥氏的死活,要斗的目标,当然是冯皇后。

而且,这里的布局也比那个小镇院落好得多,里面是昔日大将军的府邸,布置得十分豪华,吃的穿的,用的,都要好得多。更主要的是,这里,随时可以关注陛下的出没——只要见到了陛下,一切也就有了希望!

冯皇后的情敌8

却说这一日罗迦在外视察军情。

因为芳菲的劝阻,他并不亲临高阳桥,只是在这一带的外围看看,日日等着李将军的捷报。每一日传来的消息,都是包围圈越来越缩小,三皇子,基本已经到了粮草全部断绝的绝路。

胜利,是迟早的事情。

但是,心里却总高兴不起来。

这一日,恰好芳菲受了点小伤风,罗迦便不让她同行,只带着一干侍卫出来走走。回宫的时候,忽然听得一阵曲子。

调子缠绵,委婉而凄楚。

他怔了一下,心想,此地还有哪个女子能弹得这等好曲子?

而且,那曲调既非北国,也非南朝,而是齐国的。

他出于好奇,便信步走了过去。

但见秋日的黄昏下,苍翠的松柏之间,一处高台上,坐着一个一身雪纱的女人,真真是芙蓉如面柳如眉。

他立即醒悟,这是小怜。

是源贺把小怜藏到了这里。

他转身就走。

背后,小怜已经追了过来,仓促地跪在地上:“陛下,陛下……”

其声音的悲惨,简直让人不忍目睹。

罗迦是何许人也?他简直是太了解小怜了。自己因她,曾和芳菲反目,齐帝的亡国之鉴还没走远,他岂敢再去招惹这个美人儿?因此,他还是没有回头,只淡淡道:“你就好好跟着源贺吧,源贺位高权重,只要你老老实实跟着她,也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

“陛下……”小怜拖长了声音,真是杜鹃泣血,哀入心肺,“臣妾自从离开了陛下……无一日不在想念着陛下……虽然被迫服侍齐帝……可是,臣妾心里只有陛下一人……再也容不下其他的男人……臣妾只是想问问陛下,臣妾当年到底犯了什么错,陛下竟然把臣妾赶走……陛下……”

罗迦依旧没有回头,大步就走了。

冯皇后的情敌9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小怜才站起身,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她伸了袖子,便轻轻地掩住了自己的面孔,然后,慢慢地往回走。

又一个傍晚。

芳菲起床,最近身子总是懒懒的,提不起劲。

好在伤风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起来走了一圈,稍微精神了一点,觉得有点饿了,就随口问:“陛下呢?”

左右回到:“回娘娘,源贺设宴,邀请陛下和各位将军前去宴饮。陛下刚刚去了。陛下走的时候,娘娘还没醒来,就嘱咐我们,说很快就会回来……陛下还说,他去看看就走,会回来陪娘娘用宵夜的……”

这几日,的确有些将领设宴,都是没有去高阳桥的将领,按照游牧民族昔日的传统,很奔放热情地宴请。

罗迦每每也会去一下,但是,总是很早就回来。

芳菲也不以为意,但是,今日忽然听到的是源贺设宴。她心里一沉,源贺?按理说,源贺立了大功,他设宴,陛下不可能比给予面子,但是,那小怜呢?小怜这种性子的女人,岂肯就那样跟了源贺就罢休?

要知道,小怜可是已经伺候过两代君王,源贺在她眼里算得了什么?

虽然源贺也位高权重,但是,那已经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了。小怜,她会老老实实跟着一个武夫过一辈子?

正在这时,忽然听得门外一阵喧哗:“你是谁?敢贸然闯进来?……出去……”

一个妇女的哭泣声:“我要见娘娘……求你,让我见见皇后娘娘,我有要事……娘娘……求你们让我见见娘娘,我只见娘娘一面就走……”

芳菲一皱眉,就走了出去。

门外的走廊前面,太监们拦住一个穿得还算体面的鲜卑女人。

女人高头大马,此时却满面泪痕。

芳菲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冯皇后的情敌10

太监面露难色:“回娘娘,这个女人一直嚷着要见娘娘……她是源贺的妻子回纥氏……”

来人正是源贺的妻子回纥氏。一听得娘娘二字,当即就跪下去了:“娘娘……娘娘,求您做主……”

芳菲听得是回纥氏,立即明白了几分,自己正在担心源贺,源贺的妻子就来了。

“进来说话吧。”

回纥氏跌跌撞撞地跑进去,就跪在地上。

“你先起来说话……”

回纥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求娘娘做主……求娘娘给我做主……”

芳菲这时才近距离看清楚她的脸,但见她半边脸颊高高肿起,一颗门牙也掉了,说话仿佛如漏风一般。

她一惊:“回纥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回纥氏跪下去,只是叩头:“娘娘……我被打了,是源贺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和小怜那个狐狸精一起打我……娘娘,我不辞辛苦,带着儿子千里迢迢来服侍他,他竟然带了其他女人回来,因为那个女人看我不顺眼,他就出手打我,还踢我,要把我赶走,还要休掉我……”

她一边哭诉,一边撩起衣服,她是鲜卑女子,十分泼辣,一把掀开了腰上的衣襟,芳菲一看,竟然是触目惊心的一处污痕,显然是被重重一脚踢成这样的。

芳菲心里的震惊,难以言喻。

之前,她虽然没有见过回纥氏,但是也知道,回纥氏在家里地位不低,而且是正室。源贺本人也并不算多么残暴的男人,如今,竟然才得了小怜区区十几日,便对发妻如此拳打脚踢。

小怜到底有什么本领令每一个男人都如此?

她伸出手,亲自扶起回纥氏:“你先起来。”

两名侍女赶紧搬了椅子让回纥氏坐下。

回纥氏却执意不肯坐,只是哭:“娘娘……我没有活路了……娘娘,求你救我……”

冯皇后的情敌11

芳菲但见她脖子上的淤痕,显然是自杀未遂留下的。回纥氏,若非是走投无路,也不会出此下策。

“娘娘……那是个狐狸精,小怜是狐狸精……她叫源贺怎么样,源贺就会怎样……她会叫源贺杀死我的……娘娘,求您了,只有您能救我……”

“你先坐下,我一定替你想办法。”

回纥氏这才坐下了。

原来,她自杀未遂,躺在家里,而源贺才是带着美人一走了之,无论她苦也好,喊也好,根本再也无人理睬她。

她躺了两日,忽然想起昔日源贺曾说,皇后娘娘来了军中犒赏三军,福至心灵,便悄悄地来到军营。

因为她是源贺的正妻,又重重地贿赂了源贺的一名亲兵,亲兵便带了当家主母,悄然来找皇后。

芳菲听她断断续续地哭诉了这些日子的遭遇,面色就更是凝重了。

按照回纥氏的说法,凡是男人,见了小怜都会被抽走魂。

这一点——她是深有体会的。

陛下当年也曾被抽走了魂。

她也坐不住了,为什么陛下偏偏今晚去源贺哪里?

而且,源贺早不设宴,晚不设宴,偏偏小怜来了就设宴?

会不会小怜又要做什么手脚?

她的心跳都加快起来,一转念:“小怜什么时候离开家的?”

“几天前就被源贺带到青州了……”

几天前?

算算时间,陛下这几天傍晚都有出去。

出去干什么?

“娘娘……求您了,只有你出面了,你下令把那个妖精处死吧。她说是源贺死皮赖皮缠着她,她真正喜欢的是陛下……娘娘,这是个祸患啊……”

芳菲要是昔日听到这样的话,非气炸不可。但是,此时对陛下,还是抱着深挚的相信,只淡淡一笑:“回纥夫人,你先不要慌张,我自有办法。”

……………………PS:今日到此。周一上午10点之前更新

对决1

她的心跳都加快起来,淡淡道:“回纥夫人,你不用担心,我自会想办法。”

回纥氏听得这句答复,如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再次追问:“娘娘,我观那个女人,真是魅得不行,肯定是狐狸精变的……”

“回纥夫人的意思是?”

回纥氏一咬牙:“实不相瞒,娘娘,别说源贺这个忘恩负义的老贼,就是我身为女子,见到那狐狸精也筋骨酥软了,她就是生来蛊惑男人的……娘娘,这样的狐狸精一定要杀了……”

芳菲一时无法出声回答。

像小怜这样的女人,她是亲自领教过厉害的。她也是变相被小怜赶到北武当的。小怜可谓是遇谁灭谁。如果女人没有一定的手段,遇到小怜,真的只有缴械投降。对于小怜来说,齐国灭亡了根本算不得什么,只是一个再次踏上的跳板而已。

她现在卷土重来,决不可能目标只是一个源贺。

也许,更大的目标还是陛下。

“娘娘,你设法杀了那个狐狸精吧……如今北国,只有你才能办到了……”

芳菲苦笑一声,现在小怜在源贺手里,杀不杀,由不得自己做主。

再说,只要罗迦不下令杀,自己也不好去缠着陛下要杀一个女人。

弄不好,还说自己醋妒之心太重——其实,本来也不是不妒忌的。

尤其是想到此时陛下就在源贺的营帐里宴饮——依照小怜的脾气,不出来献媚一番才怪。

她心里一凛,小怜遥遥威胁自己不遂,这一次干脆到了自己的大本营,难道自己就眼睁睁地坐以待毙?

“回纥夫人,你先先去,我自会想办法处理。”

回纥氏看她没有肯定的答复,半信半疑地,却又不敢再呆下去,扑通一声再次跪下去:“我就靠娘娘做主了,多谢娘娘大恩大德。”

“你先回去住下,什么也不用担心。”

对决2

回纥氏一走,芳菲却再也坐不住了。

忽然想起什么,但见门口站着的小涵,因为她微微不适,罗迦便留了小涵等在宫里照顾着。

小涵进来,芳菲屏退左右,这才沉声问:“小涵,你说,这几天陛下去了哪里?”

小涵在皇后面前,不敢隐瞒半句,只得硬着头皮一一回报陛下这几天的行程:“回娘娘,陛下前日曾经见过……见过小怜……”

小涵见她面色骤变,急忙道:“娘娘,您不要误会……陛下根本不是刻意去见她……是无意中路过……她已经嫁给源贺了……她自己在那里弹奏曲子……”

陛下不是刻意的!

小怜却是刻意的。

这是她最爱用的手段。

最老,却最有效。

以至于后来的小荷等人都照此模仿。

但是,她们的琴艺却是比不上小怜的。

像小怜这样的女人,任何女人遇到了,只怕都是强劲的对手。

芳菲微微咬了咬牙,想起回纥氏的哭诉,只淡淡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涵惴惴不安地退下。

这一日,源贺的府邸莺歌燕舞。

这是源贺第一次在军中设宴。

往来的都是军营里的武将。

这些武将,只等着消灭了高阳桥的三皇子,就班师回朝,剩余的人,暂且欢乐。

这是军里不成文的规矩,掠夺了那么多美人儿,当然不可能指望他们守身如玉,每一次的厮杀都是刀头舔血,战场上,刀枪无眼,过了今天,谁也不知道有没有明天,所以,能欢乐时,就绝不会强忍。而且,好些将领的贤惠妻子,为了丈夫在军旅中不至于太压抑,还会收购小妾,专程伺候丈夫。这是当时衡量女人是否美德的重要因素。

对决3

连续几天,将领们都在纵情享乐。

尤其是源贺的这一次盛宴,虽然不是昔日齐国军营里的脱衣舞,但是,众将忽然发现,今日跳舞的女人多了,也媚了,甚至穿衣服的风格都变了。

一切的吸引力,远远胜过其他武将的宴请。

这些武夫哪里经历了这么香艳的场景?但觉同样是舞蹈,为什么源贺府邸的婢女歌妓跳出来,就要好十倍百倍?

就在这样的音乐声里,陛下驾到。

罗迦在军营里,也不拘泥小节,在源贺留出的上位坐了。先喝了三杯,就不喝了。

众人知道这是陛下的规矩,便不敢再敬了。

这时,源贺一拍手,鼓点虽然响起,那是一声十分缠绵的曲调,然后,一队纱裙缓缓出来。

但觉中间一人,如荷花里的花蕊,缓缓地出来,步履轻盈,美人如花隔云端。

她腰肢慢慢地扭动,身材成了一个漂亮的曲线,尤其是那微微露出的雪白的身子……让人来不及分辨她的美或者不美,都疯了,疯了。

这些男人忽然想起当日在城下见识过的小怜贵妃的风姿——尽管是遥遥一瞥,但是,那样的绝代尤物,是具有强烈穿透力的。

所有人立即明白过来,那是小怜。

源贺却勃然变色。

小怜出来跳舞,是他不知道的。小怜答应他的是在幕后训练舞女,但是自己不跳。因为,他怕陛下见了小怜——内心也是很恐惧的,这样的美人儿,谁见了,谁不想据为己有?而且,是臣夺君妃。

不料,小怜竟然自己跑了出来。

但是,他根本顾不得斥责小怜,也不敢,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打扮得漂亮如花的小怜,和其他的男人一样,只知道欣赏,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整个心魄都被美人儿吸进去了。

就连对陛下的担忧也忘记了。

对决4

罗迦也是一怔。

但见场里的美人儿,流云水袖,飘渺如仙,带着一种让人迅速沉沦的强烈的魅惑。

他忽然想起那些荒诞的日子——在皇宫里的时候,无数无次,便是沉迷在小怜的温柔乡里,什么都不想做。

就在这时,小怜身上的轻纱缓缓地往下掉。

但是,不是掉光,还保存着一些护体,雾里看花终隔一层。

仿佛她的身子也是这样轻盈的纱,永远撕扯不断。

男人们都疯狂了。

这些武夫们,一个个差点跳起来。

若非碍于陛下在场,早已跳起来了。

小怜却笑得更魅了。

她深知,这是孤注一掷了。

若是这一次迷惑不了罗迦,等战争结束,陛下回了皇宫,自己便永远近不了他的身了,所以,才极力怂恿源贺设宴,只说自己训练舞女,让源贺面上有光。

源贺对她有求必应,又听得她不出席,脑子一热,便答应了。

不料,小怜却完全是冲着陛下去的。

一举手,一投足,脸上是无限的风韵。

所有人都迷醉了。

小怜却大大方方地居中坐了。

屋子里本是点着明亮的蜡烛。

但是,再亮的烛光都比不上她这样的雪肤花貌。

她居中而坐,抱着琵琶。

众人但觉灯光都黯淡了一下,只有座中的那个女人——她梳着小小的发髻,脸上无甚脂粉,那么淡雅,那么清秀,连旁边摆放着的几盆秋菊都淡了颜色。

更绝的是,她本是一层一层抛着轻纱,众人都以为能看到一场脱衣服,不料,她的衣服却那么整齐——她一身雪白的素服,清雅,高贵,端庄,凛然不可侵犯。

尤其,她抬起眼睛的时候,黑眼珠子如侵在雪白的水银里,慢慢地流淌,一抬头,目光流转——

每一个男人都心跳得砰砰的——美人儿在看我!

对决5

仿佛每一个人,都受到了美人儿的青睐——美人儿只青睐自己一个人。

小怜脸上带了一丝笑容,淡淡的,那么凄苦,拨弄琴弦,未成曲调先有情。尤其是素手扬起的一刹那,如雪白的葱尖一般。

单一双手,已经疯魔了全场。

她一边弹,一边唱:

虽蒙今日宠,犹忆昔时怜。欲知心断绝,应看膝上弦。

这歌声无限的凄凉,如泣如诉。

如绝世的美人,如秋叶寒露,如数不尽的冤屈。

如刚刚走远的晚霞。

如一片片凋零的红叶。

如花落成泥,随风飘打。

这些铁石心肠的男人,竟然都呆了一下,连酒都忘了喝。

一个个,仿佛变成了风流偏偏,怜香惜玉的公子哥儿,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个美人儿——看着她脸上的珠泪滚滚,仿佛,每一个人,都该是她的保护神。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啪”的一声,小怜膝盖上的琴弦竟然断绝了。

屋子里,刹那之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仿佛都受到了一次心灵之上的强烈的震荡。

门外悄然伫立一人。

这时,暗呼一声“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