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她和二皇子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情景。那个茂盛的石榴树林,密密麻麻的蔷薇枝条,二皇子捂着她嘴的时候喷在她脖颈之间的滚烫气息……以及草地上交织缠绕的两个身体。然后还梦见,她最后看见了那两个人的样貌。再然后,她就被吓醒了。

倒不是那两个人长得有多么恐怖,而是因为那两个人,都是她见过的。

一个,是当朝大皇子,皇后嫡出的长子。

另一个,是今天下午她看见的那个被大皇子揩油却无动于衷的宫妃。

所以,她才会被惊吓得如此厉害。因为那情景若是真的,那就不仅仅是秽乱宫闱了,而是真真切切的****了,是无可原谅和无法容忍的大罪。不管是谁,都无法饶恕那二人。更别说,作为天下之主的皇帝。

皇帝被戴了绿帽子,而那给皇帝戴绿帽子的人,还是皇帝的儿子。这是什么事儿?那绝对是丑闻!千古丑闻!真要是被人揭发出来,只怕皇帝都不会顾虑这是自己的长子,肯定会欲杀之而后快吧?到时候,哪怕是皇后,也是保住大皇子的。

说不定,就算知情的人,只怕也无法再活命。

陶君兰想着这样的后果,顿时觉得心跳得更加的快了。牵扯得喉咙都是一阵阵的发紧。

好在,这不过是个梦。好在,这不是真的。陶君兰在心中如此对自己说,可是不知怎么的,心底却偏偏又出现另一个声音:若是真的就好了。到时候,大皇子就真的彻底的费了,再也不会出现了;

等到彻底平静下来后,陶君兰也就分析出了为何自己会做这样一个梦的缘故:无非就是因为今天大皇子揩油的那一幕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罢了。而她刚好又曾经看见过这么一件事情,两下一联系,于是自然而然的就出现了这个梦境。倒是也算很稀奇。

这个梦境,不过是自己胡思乱想的结果。而事实是绝对不可能这样的。

陶君兰觉得,大皇子肯定不会傻到用这种方式来自毁前程。而且,大皇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又何必非要去和宫妃有染呢?这不是自寻死路又是什么?大皇子不可能蠢笨糊涂到这个地步。

梦里的情形到底是太过荒诞,陶君兰最终还是嘲讽一笑将此事忘在了脑后。

每天下午二皇子都是要用一盅甜品的。青姑姑不擅长这个,所以一直都是陶君兰来做这件事情。今儿准备的木瓜牛乳珍珠羹,点心配的是清甜的花丝香饼。

陶君兰用托盘捧了将甜品和点心都送去二皇子的书房。此时,二皇子按照惯例都是在书房里练字看书的。

今儿守在门外的是桃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二皇子似乎并不愿意让红蕖和桃枝进书房,所以即便二人不愿意假手他人,却也只能站在书房外头干等着。除非二皇子有什么吩咐。

这段时间,陶君兰纵然日日送甜品过来,却并没有见到过一次二皇子。都是送到门口将甜品交给守书房的人,就回去了。

今儿显然有些不同,陶君兰将托盘往桃枝手中递过去的时候,桃枝却是没有接下来。就那么无动于衷的站着,甚至还上下的将她打量了一番。

陶君兰被看得不自在,不过面上还是礼貌的笑着:“这是厨房为殿下准备的甜品,还请桃枝姐姐送进去吧。凉了味儿就不对了。”以往她来,桃枝的态度都是挺和蔼的,今儿也不知怎么了……

桃枝终于收了打量的神色,露出一丝笑来:“哦,也没什么。今儿却不必我送进去,殿下吩咐了,你直接端进去即可。”

陶君兰一怔,有些不明白怎么二皇子突然会这样吩咐。不过当下心中却已经明白了桃枝今日的益阳到底是为何。要知道,不管是桃枝也好,还是红蕖也好,面上虽然都客客气气的,可是事实上对她这个之前一直近身伺候的人,还有颇有忌惮的。

当下陶君兰也不露什么异色,只一笑:“既然如此,那我这就端进去吧。”

桃枝也笑:“嗯,出来的时候我还想向你请教请教针线上的事情。我瞧着你做的帕子怪精致的,想着求你指点指点我呢。我在针线上,历来都是个没天赋的。”

陶君兰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口中谦虚几句后便是应下了:“姐姐不嫌弃就成。”

因陶君兰手中捧着托盘不方便,所以桃枝亲自帮着撩开了门帘。陶君兰冲桃枝感激一笑,这才一矮身进去了。不过却是没瞧见,她进去之后,桃枝面上笑容隐去,最终低低叹了一声,神色怅然的样子。

二皇子正在看书,听见有人进来的脚步声,便是抬头看了过去。顿时就觉得连呼吸都有些凝住了:多久没瞧见她了?如今瞧来,倒是没有任何变化,神色也是一如既往;

。好似,什么事儿都无法打破那份淡然冷静。又好似,眼中这人,对他更是没有半点的在意。不然,又怎么会连头也不抬?

相比之下,二皇子忽然就觉得自己这般看得几乎呆住的样子是十分愚蠢的,当下自嘲一笑。

不过这些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罢了,很快二皇子也掩盖了面上的异样之色,恢复了平日淡然温和的样子。似乎并未曾有过半点波动。

不得不说,这两人明明心中都对对方在意,可偏偏都是隐藏得极好的,谁也不肯摘下面具以真心示人。二皇子是惯性使然,而陶君兰则是害怕。

陶君兰轻巧的端着托盘行了一礼后便是起身来,接着将手里的托盘轻轻放在桌上,笑道:“殿下用过甜品后。正好也休息一阵,不然这样只怕伤了眼睛。”语气里,有着她自己都不曾觉察的淡淡关切之意。

二皇子却是捕捉到了这一点淡淡关切,顿时方才还晦暗的心情就明朗起来,抬头笑看陶君兰一眼,便是依言放下了书本,拿起汤匙来。

陶君兰就在一旁静静的立着。

二皇子吃东西的时候,一向是缓慢优雅的,细嚼慢咽不匆不忙。所以这一碗甜品,倒是吃了不短的时间。待到二皇子吃完了,陶君兰这才轻声开口了:“殿下明儿想用什么?若是有,吩咐奴婢一声明儿就做那个。”一般情况下,二皇子是不挑剔的,但是个别情况也是有的。尤其是之前身体不好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是点名要吃什么。

二皇子微微一挑眉,看了陶君兰一眼。

对于二皇子这个神情她自然是再熟悉不过,当下便是笑着报名:“双皮蛋奶羹,玉珍珠莲子羹,姜撞奶羹,雪蛤膏,要不做点儿龟苓膏吃也是不错的。”

二皇子微一思索就有了决定,随手提笔在白纸上写了一个名儿。陶君兰见了,心中也就有数了,又笑道:“点心就配绿豆糕吧?”

二皇子也没有异议,点头算是赞同。

又略等片刻,陶君兰见二皇子似乎没了别的吩咐,便是自发的收拾起碗筷来准备退出去了。

结果二皇子却是被她这个举动弄得有些微微恼怒:刚进来就迫不及待的离开,她果真是半点也没有留恋的。一时心中难免又有些赌气,想着干脆就让她出去算了。只是终归还是舍不得,犹豫几番后还是轻轻的敲了敲桌角,示意陶君兰别忙着离开,他还有话要说。

幸而方才那一番不管是恼怒赌气还是最终的妥协也好都是在内心里的,面上并不曾显露什么,否则只怕让人瞧见了只觉得目瞪口呆:原来谪仙一般的,风神俊秀的二皇子,竟是会有这样的情绪?这还是那个温和淡然的二皇子么?

不过这些都是题外话,反正陶君兰是没看出什么的。她只以为二皇子真还有什么吩咐,便是又站定了,笑着询问:“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二皇子看了一眼陶君兰,缓缓提起笔来:“太后昨儿召见你?是为什么?”

陶君兰没料到二皇子竟是问这个,一时之间倒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第一卷 第79章 骄傲

面对二皇子的询问,陶君兰有了一瞬间的迟疑。最终,到底是摇摇头:“也没什么,就是问了问最近殿下的身子之类的。”

二皇子挑了挑眉,发出了一声并不怎么相信的“哦”声。那拉长的,带着质疑的声音,只让陶君兰觉得心中莫名一虚。不过,她也不可能因此就说了实话,所以仍是坚持自己方才的回答:“不然太后寻奴婢还能做什么?太后是以为我还在贴身伺候殿下呢。”前一句还是客气卑微的奴婢,下一句就变成了我。这其中的随意,陶君兰自己都没感觉到。

二皇子面上的笑意顿时就如同冰雪般消散开来,只剩下了淡淡的失望。

事实上,二皇子早就知道了太后到底寻陶君兰去说了些什么,更知道陶君兰是如何回答的。可以说,即便是他并不在场,却也是如同在场差不多了。当知道这些的时候,曾经一度他甚至隐隐的有些欢喜,觉得即便是她拒绝了,可是到底算不得是她的本心。至少,她亲口承认了,她心中是有他的。

他甚至觉得,他是可以说服她的。而且,他以为凭着上一次陶君兰对他的坦诚和主动说明,这一次他开口问了,她是不会瞒着他的。

可是结果却是这样的与想象中背道相驰。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二皇子是觉得自己听错了的。再然后,就是深深的从心底偷出来的失望之情。对于陶君兰的欺骗和隐瞒,他觉得非常失望,以至于有些愤怒。

不过二皇子很快就冷静下来了,并找出了其中的关键:上一次之所以坦诚,是因为这件事当时几乎是没有希望的。而这一次,太后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只要陶君兰愿意,这事儿就成了。所以,凭着陶君兰的性格,是怎么也不会说出口的。

而且,只怕她也清楚,若是一旦说了,他是必定会想法子来说服她留下的。所以,她干脆不说。因为她已经一次次的表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她并不想留下来,并不愿意过那样的日子。

这个理由,第一次是和他郑重说的,第二次,甚至用这个拒绝了太后的意思;

。所以不管怎么看,二皇子都能确定了:这就是陶君兰的本心,是她的意愿。

而正因为如此,他才更觉得难受。

陶君兰也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二皇子面上的失望之色,顿时满心愧疚,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这样的情形,也让她明白过来:二皇子是知道这件事情了。

除了愧疚之外,还有些微微的难堪。甚至还有些忐忑,不知道二皇子到底知道了些什么。若是全部都知道的话……想必他也知道了她的心意吧?想必,他也知道了她宁愿离开,也不愿意留在他身边吧?他对她,很生气很失望吧?

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下,陶君兰只觉得气氛压抑得仿佛如同千钧巨石一般,落在人身上,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

刹那间,陶君兰只觉得脑子里几乎是千回百转。她想了很多,也否决了很多。最终,她还是熬不住的开了口,有些虚弱的唤了一声;“殿下……知道了?”

二皇子静静的看着陶君兰那副心虚怯懦的样子,仿佛她犯了什么弥天大错似的。顿时,心里又忍不住软了,脸也就绷不住了,微微缓和了些轻轻点了个头承认了。

“太后跟您说的?”陶君兰的语速快了些,有些个不可置信。想来想去,二皇子能知道这个,怕也就是太后故意告诉他的了。不然,他怎么能够打探出太后宫中发生的事情?可是太后怎么能将这件事情告诉二皇子呢?这让她以后如何自处?又让二皇子如何看她?

二皇子微微摇摇头否认了。这些并不是太后特意告诉他的,而是他自己想办法知道的。毕竟,当时在场的也不仅仅是陶君兰和太后。当然,要做到这样,也不算是容易的事情。不过,这些都并不重要,重要的还是他关心的问题,几乎没有迟疑的,他就提起笔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为何不愿?”

陶君兰顿时一凝,心头叹息一声。她在猜到二皇子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二皇子必然会这么一问。虽然心中极力不想面对,可是到底还是来了。

既然来了,那就不能再回避龟缩了,更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了。

“奴婢并不曾欺骗太后。”只是话到出口的时候,到底她是无法说得直白,最终选择了委婉的说法。言下之意,既然对太后那是没有撒谎,那么那些话,就都是肺腑之言,实打实的实话了。拒绝太后的理由,就是她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陶君兰这样委婉的说法,二皇子到底还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顿时就觉得心中有些微苦。

没想到,她又一次的拒绝了。

想了想,二皇子仍是不甘心,便是提笔继续道:“即便寻常家,也未必能顺心如意。又何不留下一搏?”

陶君兰明白二皇子的意思,那就是:即便是按照她自己想的嫁入了寻常人家,也未必一辈子都能顺心如意的。肯定也有许多痛苦磨难,既然都是苦的,又为何非不肯留下来呢?

不得不说,二皇子这个概念是对的,是很有说服力的。她自己也明白清楚,的确事实也肯定是这样的。即便是寻常人家,家长里短,财迷油盐,哪里有不磕绊难受的时候?未必就能一直开心了;

。所以,留下是痛苦,不留下也是痛苦。所以倒不如留下来,至少还能和自己在意的人在一处。

可是,二皇子说对一些事情,却又说错了一些事情。苦涩一笑,陶君兰轻声问:“若是殿下母亲还在,您觉得她是留在宫中快乐,还是在宫外做个寻常女子快乐?是,或许在外头也有不痛快的时候,可是那不过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事情,这是所有人都会遇到的。不是吗?而在宫外,即便有这些烦恼,可是日子总是过得踏实的。”

而留在宫中,这样的踏实日子几乎是不可能的。陶君兰从青姑姑模糊的言语中早就猜到了,二皇子的母亲,并不是真就因为身体不好才会早早去世。而是另有缘由。

二皇子沉默了,甚至连心都有些微微的颤抖了。他没想到陶君兰会用他母妃来做例子,所以这番话对他的冲击是巨大的,是无与伦比的。让他措手不及,让他无法反驳,无法再用这样的理由欺骗自己,更无法用这样的理由去说服任何人。

好半晌,二皇子才又提起笔来,这一次下笔如又千钧,一笔一划都是发自肺腑:“我不会让你如此。我非父皇。”事实上,若是可以,他是想郑重的,大声的对陶君兰说出这句话的。因为唯有那样,他觉得才能够表达出自己的决心和肯定。用笔,实在是太过苍白乏力了。几乎不能表述其十分之一。

不过,陶君兰却还是看出了二皇子的那种发自肺腑的郑重和决心。她也相信,写下这句话的时候,二皇子几乎是在发誓的。

可是……轻叹一声,陶君兰微微摇头:“殿下又何必如此?殿下生在皇家,长在皇家。难道还不明白,在这里,人人都是不由自己的。这和殿下心中想要做的是截然不同的。殿下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又如何能如此肯定的这样说呢?我也并非是不信殿下,而是我对这里太过畏惧绝望。殿下,我和太后说的那些话,都是没半点虚假的。”

顿了顿,不等二皇子再有什么反应,她便是又继续道:“况且,我的的确确是罪臣之女。您和我在一处,并不合适。不是吗?”

二皇子下意识的摇头。

陶君兰又道:“不仅是如此,还有别的原因。我毕竟只是一介宫女,何德何能能与殿下比肩?殿下觉得,我将来在王府,凭什么能占据一席之地?不仅仅是我,就是我的孩子,将来也只能是庶出。纵然是王府的公子,可是到底是庶出,天生就矮了人一头。就冲着这一点,我就不能接受。我可以卑微,但是我的孩子的决不能因为我的缘故而卑微低贱的。是,或许有殿下的宠爱,我不会受苦也没人敢瞧不上我。可是,殿下的宠爱并不能从本质上改变这一切,不是吗?”

二皇子的心缩紧了。他第一次觉得陶君兰是这样的伶牙俐齿,连珠炮似的问题,将他轰击得体无完肤,无从辩解。

陶君兰也意识道自己言语似乎太过犀利了,有些让人承受不住,心中一软不由得放缓和了语气:“殿下,我父虽然获罪,如今我已经是卑贱如尘。可是,我心中仍有一点点骄傲和坚持。所以,我不能答应。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完全就是下意识的从口中冒了出来。可见,她心中是愧疚的,是觉得对不起二皇子的一番心意的。

二皇子只觉得像是被人灌了一口黄连汤,一路就苦进了心底。他心里明白,这件事情,怕是真的没有回旋余地了。陶君兰……是铁了心了。;

第一卷 第80章 诱惑

或许其实他对陶君兰也未必就到了非要不可的地步,或许其实若是不知道这些,他也未必就觉得这样苦涩难言。或许若是陶君兰不当面拒绝,那么也许他未必就会觉得怅然若失。

只是,没有或许。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陶君兰那一点点的在意,竟是演变成了这么浓烈的执念。或许,是因为陶君兰的拒绝,又或许是因为陶君兰那一份不同于旁人的淡然和傲然。诚如陶君兰自己说的,即便是如今她的身份几乎卑微到了尘埃里。可是她心中还是隐藏着当初的骄傲和坚持。

无论如何,即便是做王爷的妾,她也是不愿意的。

其实二皇子心里也不是不清楚,其实陶君兰最不想的,就是和人争宠。不想陷入那种无休无止的,不见血的杀戮里。他不能说这种想法是错的,他也没有理由去要求陶君兰一定要对他如何。只是,心中到底不好受罢了。

最终,二皇子到底还是只能无力的挥挥手,示意陶君兰退出去。此时此刻,他也只能一个人静静的,去平复这种不甘和伤痛。

陶君兰看着二皇子那副颓然的样子,心中也不可谓不难受。想说点什么,可最终却还是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或者说,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没用的。还有什么可说的?那样的拒绝之后,不管说什么都是虚的。除非,她能改变主意。

可是她能改变主意吗?显然是不能的。所以,她只好什么也不说,就这么悄然无声的退出去才是最好的。

在踏出房门的那一刹那,陶君兰忍不住抬手按住了胸口。那里空荡荡的,空虚得几乎让人难受。眼睛一酸,她几乎都要落下泪来。这一次的感受,和上一次陶家家破人亡的时候,被自幼定亲的青梅竹马退婚的感受又不同。毕竟,再青梅竹马,她对那人也不曾像是对二皇子这样的放在心上过。虽然也很在意,可是两种在意又是不同的。当初她也难过,可是也从没觉得像是从心上剜走了一块似的疼痛难忍。

不过,再疼痛,她知道自己做的决定是对的。

所以,陶君兰便是在心中安慰自己:难受,也不过是一时罢了。现在难受,总好过以后难受。

短暂的晃神过后,陶君兰便是重新的镇定下来。结果一抬头,就看见桃枝站在门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顿时,心中就是一跳,总觉得桃枝像是什么都知道了。不过……仔细一想也没什么不可能的。桃枝刚才就在门外,偷听到了什么也未可知。又或者,干脆就是从太后那儿得来的消息。毕竟,桃枝是从太后那儿出来的不是?

“桃枝姐姐看我做什么?”陶君兰镇定一笑,语气淡然。知道了又有什么关系?桃枝难道又能将她怎么样?

桃枝叹了一口气,可是面上却是笑着的;“没想到,这世上真有面对宝山而无动于衷的人。”

“人各有志罢了。”听了桃枝这话,陶君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显然就是知道了。既然知道了,那更没什么可隐瞒的。不过,面对桃枝的感叹,她这么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也是将将好。

桃枝微微摇头:“你不知道二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陶君兰挑眉,有些不明白桃枝为什么这样说。

“以前,二皇子不仅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更是先皇最宠爱的儿子。甚至,有传闻说,若不是二皇子忽然之间得了哑疾,只怕如今二皇子就是如今的太子。”桃枝压低了声音,似乎并不愿意让人听去这些话:“你知道二皇子的生母是谁?那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女,更是大长公主的亲生女儿。若不是皇后的父亲立功颇多,只怕如今的皇后都要换个人。”

陶君兰更不明白桃枝到底是想要说什么了:此时此刻,和她说这些话,到底是有什么意思?想说明个什么事儿?是,这些事情她是不清楚,可是和她有关系么?

不过,桃枝这会说的这些,明显的都算是秘辛就是了。

桃枝古怪的看了一眼神色不动的陶君兰,半晌叹了一口气:“看来你是真不在乎这些。”这语气,竟是也说不出是讽刺还是在夸奖了。不过很快她又继续道:“你想想,如今二皇子是因为哑疾才会如此。若是有朝一日,二皇子痊愈了呢?那会是个什么光景?”

话说到这个份上,陶君兰总算是明白了桃枝的意思。

桃枝是在变相的告诉她,放弃二皇子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聪明点儿的,就该收回那些拒绝的话。毕竟,现在的二皇子虽然看着籍籍无名,可是实际上却是有很大的潜力的。

陶君兰忍不住笑了,有些可笑的看了桃枝一眼:“多谢你的提醒。只是我却想不明白,你为何要来提醒我?”

桃枝一窒,随后微微一笑;“你是殿下喜欢的,我若是帮了你,殿下自然也不会为难我讨厌我。”

这样**裸的利益之言,出人意料的倒是不让人觉得讨厌,反而让人忍不住莞尔一笑。是了,将利益放在暗地里的人才可怕,这样坦诚的说出来,反而让人觉得放松。

当然,桃枝这样的想法是对的。若是这件事情真成了,二皇子必然是不会薄待了她的。只可惜的是……陶君兰也轻叹一声:“只是我却是个不成器的,让你白费了这一番功夫了。”

“你就真不在意?”桃枝似乎颇为吃惊,讶然的看着陶君兰;“即便二皇子将来一直都是这样了。可毕竟是王爷,到时候不仅是你,就是你的家里人,肯定也会受益无穷的。你难道就不想要重振你们陶家的家门?”

桃枝这话说得极其具有诱惑力;

。陶君兰忍不住皱了皱眉,更是深深的看了桃枝一眼;没想到,桃枝竟然知道这么多。

“重振门庭,若是需要我一个女儿来做这件事情,那么即便是今日辉煌了,他日也会凋落。倒不如干脆就从此过回平头百姓的生活。”这番话倒不全是为了反驳桃枝的话,也有几分真心。最重要的是,她是相信自己的弟弟陶静平的。陶家,就没有窝囊的男儿!她更不相信,昔日父亲严厉教导的,当做全部希望的弟弟,会连一个女人都不如。若真的是那样窝囊,那么也的确是从此作为普通人才会更好。否则,日后没了靠山的时候,陶家只怕更凄惨。

桃枝听了这话,面色自是更加古怪了:“你们这些千金大小姐,真不知是怎么想的。你这样的想法,太天真了些。”话到了最后,桃枝的语气里已经是掩饰不住的鄙夷和嘲讽,以及失望。

陶君兰却是淡淡一笑。天真与否,关键在于自己怎么看。她自己清楚,那不是天真,而是自信。对自己弟弟的自信,对自己父亲的自信。她相信,当年父亲能做到的,弟弟同样也能做到。因为,弟弟的才华不比当年父亲差!

不过,桃枝这样的失望,倒是也让陶君兰是始料不及的。一个念头冒出来,倒是让她觉得事情一下子合情合理起来:桃枝这样失望,除非是因为这件事情若成了,对她有莫大的好处。可是凭着二皇子的态度和现在的能力,陶君兰觉得不大可能。除非,事情的背后有另外一个人在操纵这件事情。

当下,陶君兰笑容更甚,深深的看了桃枝一眼;“殿下并不糊涂,桃枝姐姐不要身在朝营心在汉。哪怕你再觉得不会对殿下有所伤害,可是也会让人无法信任你。”

桃枝面色一变,有些难看起来。

陶君兰越发的肯定自己的猜测。当下也就没再说什么,淡淡一笑转身离开了。

然而背后桃枝却是忽然一把拉住了她,不肯让她离开。

陶君兰回头,蹙眉看着桃枝咬牙切齿的样子。

“既然你不肯答应殿下,又为何还要留下来?还是说,你在放长线,钓大鱼?你想吊着殿下的胃口,好让殿下再也离不开你才甘心?”桃枝讥讽的笑着,语气刻薄如刀锋一般:“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想要过平头百姓的生活?那就干脆自请出宫好了。相信,太后看在殿下这么难受的份上,是会同意的。”

陶君兰无暇去顾忌桃枝的语气,因为此时此刻,她已经被桃枝说的内容给震撼了。

桃枝的话,让她说不出话来,她甚至隐隐的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是了,既然留下来互相再看见都是一种折磨,那何不干脆走得远远的?

一时之间,这个念头几乎是如同魔根一样盘踞在了她的心中,在不断的扩大,加深……

离开,似乎真的是一个最合适最好,也是最简单的解决方法。

陶君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却是没看见桃枝面上那一瞬间,一闪而逝的冷冷笑意。

桃枝心里清楚,陶君兰已经被她这番话打动了心思。若是要成功,只需要再给一点点的诱惑……;

第一卷 第81章 支持

陶君兰是真的动心了。

但是这件事情并不是一件小事儿,她思虑了很久,始终有些拿不定主意。而且,即便是真要这样做,也有不少的问题:至少,得先和陶芯兰说一声,还有青姑姑那头,也不可能没一个交代就走了。甚至二皇子那边……

犹豫许久,陶君兰还是忍不住托人给陶芯兰带了口信。

陶芯兰倒是来得及时,口信送出去不过两天就寻了个机会过来了。

“姐姐寻我有急事儿?”陶芯兰时间也不多,也不敢耽搁忙就直接问道。

陶君兰自然也知道陶芯兰时间紧迫,忙将陶芯兰拉到屋里,低声将自己的打算说了:“我想出宫去。”

“出宫?”陶芯兰一惊,下意识的打量打陶君兰一眼,“好好的怎么要出宫?”随后想到一个可能,顿时一惊:“姐姐是犯了宫规?”宫人不可能随意出入宫廷,进来了除非就是年限到了或者主子的恩德才能放出去,再要么就是犯了严重的宫规。被赶出宫去。可那样一来,出宫是能出宫了,可名声也就坏了,再严重的,就直接带着一身的伤出去了,没钱治,根本就是个死。即便活下来,也没了好日子可以过。

陶君兰被陶芯兰惊慌的样子弄得有些好笑,又怕她担心,便是笑着摇头否认了:“当然不是。”

陶芯兰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随后又狐疑:“可是那怎么出宫去?”

陶君兰犹豫一下,到底没说出事情让妹妹担心,笑道:“你也知道我伺候二殿下,如今二殿下要封王出宫了,问过我们。若是不愿意跟去王府的,可以安排出宫。所以我琢磨着,可以先出宫去,若是有机会寻了弟弟回来,那再好不过了。”

陶芯兰似模似样的思量一番,最终笑了:“我听姐姐的。姐姐觉得好,我也没意见。”

陶君兰又不是瞎子,自然也看到了陶芯兰说这话的时候勉强的笑意,以及一闪而逝的不舍。可是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故而当下仍是装作没看见,笑着安慰陶芯兰道:“也不用怕以后见不着了。你想想,宫里不又探亲日么?这会子是没人来看咱们。可是等我出宫去了,我就能在宫门口看你了。比现在还容易,也不用躲躲闪闪的。”

陶芯兰也笑;“还真是这样。果然还是姐姐想得周到些。”

这么算来,陶芯兰也算是支持了。其实想想也觉得不错:毕竟,在宫里也不是什么好去处,一点儿不得自由不说,还说不定哪天就生了什么变故……

送走陶芯兰,陶君兰的心倒是也下了大半的决心了;

。只是想着青姑姑那儿……却是又觉得有些为难。

青姑姑也不知道会怎么看这件事情。而且,青姑姑是不知道她和二皇子之间的事情的。她该怎么和青姑姑说?虽然看着好像也未必就是非要和青姑姑交代一声。可是相处了这些日子。陶君兰心中已经将青姑姑当成了自己的一个长辈,若是真的隐瞒不说……她自己都无法安心。

结果这么一为难,就为难了好几天。最后还是青姑姑自己开口询问:“这是怎么了?整天愁眉苦脸的?遇到难事儿了?”

陶君兰先是惊了一跳,随后才摇头道:“不是,只是有件事儿拿不定主意。不知该不该去做。”

青姑姑眸光一闪,讶然的看了陶君兰一眼,似乎并不明白陶君兰这是什么事儿这么为难。不过随后也没放在心上,爽朗一笑:“这有什么可为难的。你一向是个有主意的,拿定了主意也不见得会改。”

陶君兰怎么也没想到青姑姑对自己会是这么一个评价,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很快又叹了一口气;“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太大了。纵然我心中有主意,却也到底觉得不安稳。”

青姑姑拍了拍她的肩膀,“怕什么?只要是对的,不是做坏事儿,有什么不安稳的。”

“姑姑,我想出宫。”陶君兰咬咬牙,鼓足勇气忽然就将这句话说了出来。她本还觉得迟疑的,不过现在倒是忽然觉得,早晚都是要说的,又何必再迟疑?最主要的是,她也想听听青姑姑的意见。

青姑姑被这句话砸得有点儿昏头脑涨的,一时之间根本就明白不过来,反而张口反问了一句:“什么?”

陶君兰又咬牙重复了一遍。

青姑姑这才慢慢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顿时就急了;“这是什么话?好好的怎么就想出宫了?”

真正的原因自然是不好说的,所以陶君兰只摇摇头,含糊其辞:“就是想出宫了。”

“你是觉得,你的活儿被抢了,以后怕去了王府更没了地位?”青姑姑皱眉问道。“怕什么?有我在,谁敢怎么样?你也不用担心这个。殿下也不是没心没肺的人。总不会亏待了你们这些伺候过他的人。”

青姑姑这是显然的误会了。陶君兰有些哭笑不得,连连摇头:“自然不是为了这个。一开始我在厨房也做得极好的,一直和姑姑您在一处,倒是我希望的。可是姑姑,我是真想出宫了。”

“好好的,出什么宫?怎么出宫?”青姑姑皱眉,有些轻恼:“这可不像你,想起一出是一出的。你以为出宫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陶君兰无话可驳,沉默半晌后,仍是坚持:“我真想出宫。也并不是一时冲动。”

青姑姑眉头皱得越发紧了。思量半晌,才闷声道;“若是真的如此非要出宫去,那我去帮你求求殿下。出宫许是不能,不过去了王府后就容易了。”

陶君兰只觉得讶然:“您还肯帮我?”话一出口,她才发现自己竟是有些哽咽了,眼睛也是酸胀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青姑姑叹了一口气:“我不帮你谁帮你?不过,这也是你原本就有的体面;

。殿下他……总会想着你服侍过他的情分。”在青姑姑看来,陶君兰之所以会如此急切的想要出宫,说不得是真有了什么难处。这么久相处下来,她对陶君兰的情分也是深厚的,自然能帮一把是一把。

陶君兰低下头去,忙用帕子按了按眼角,不然只怕泪就落下来了。她没想到,青姑姑竟然不问缘由的就肯帮她。这份恩情,直让她觉得心中无比的愧疚。甚至有种冲动要不要将一切都告诉青姑姑,只是最终不肯让青姑姑搅进来,到底是没说。

抬头冲着青姑姑一笑,陶君兰面上一片灿烂:“出宫这事儿我再琢磨琢磨,姑姑也不必着急。”

青姑姑心中虽然狐疑,不过却也没多问,只点了点头。

而有了青姑姑的支持,陶君兰却是至此下定了出宫的决心。她甚至已经想好:太后曾说让她好好想想,只怕这几日就会再召见她一次。趁着这一次,她便是可以趁机去求太后给个恩典。若是太后的恩典,德安宫这头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话说出来了。

到时候,二皇子也不会觉得为难。

又过三日,陶君兰果然等到了太后的再一次宣召。

这一次,却是与之前的两次都是不同的心情。前两次多少都有些忐忑不安和惶恐。而这一次,纵然有些不安,也是怕太后不肯给这个恩典。不过,心情却是急切和期盼的。她有一种直觉,只怕这一次她是能够心想事成,直接出宫的。

这么一想又觉得有些黯然。一旦出宫了之后,她和二皇子便是再无见面的可能,到时候便是彻底的斩断了所有种种,再无交集。

这毕竟是她一次对一个男子生出这样一种情愫,所以即便是再怎么理智冷静下定了决心要挥慧剑暂情丝,可是事到临头了,她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半点不难过。

想通了是一回事儿,理智又是一回事儿,而感情,更是另外一回事儿。

是,她是按照自己觉得最好的法子去做了,可是这并不代表她心里就是高兴的,也也并不代表她就没有半点舍不得。甚至于其实这里里头最难过的,是她这个主动挥剑的人。正因为自己的主动,所以承受的不仅是应该承受的那份痛苦,还要背负一份愧疚和自责。

这样的双重痛楚之下,陶君兰觉得自己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好在,却还算坚定没有迟疑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