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笑容又深了几分:和陶君兰的感受一样,越是靠近,那股已经深藏在心底的熟悉感就越是止不住的冒出来。

李邺忍不住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陶君兰,然后皱了皱眉:她似乎比印象中更瘦了些。虽然气度仍是从容淡然,容貌也依旧清丽,可是整个人的都带着一些淡不可觉的忧郁之色。似乎,她过得并不如意?

陶君兰也同样是打量了一番李邺,然后也皱了眉。李邺瘦得很明显,脸色也并不算好。眉头微拢着的时候,眉间清晰可见的深刻褶皱,更是无一不显示出只怕他是经常皱眉的。

陶君兰几乎是克制不住的想:到底有什么烦心事儿,竟是让李邺如此。是端王妃?还是别的?

心底忍不住的浮起了一丝淡淡的心疼来。甚至让陶君兰几乎克制不住的想要去问问李邺,到底为了什么这样的不开心。不过好歹最后还是抑制住了这股冲动,没有莽撞问出来。

殊不知,李邺也是想问同一个问题的。

沉默之下,时间仿佛过得格外的漫长。直到青枣的声音插进来:“君兰姐?我回来了。”

陶君兰顿时回过神来,忙看向青枣。青枣站在马车边上,目露不解。她身后,还跟着一辆油布马车。显然就是雇来的马车了。

陶君兰竟是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微微冲着李邺歉然一笑,轻声道:“还请恕我先告退了,我的车来了——”

李邺顿时一阵失望——下意识的便是咳嗽了一声。

今儿赶车的是周意,周意听见这声咳嗽,顿时忙跳下马车,冲着陶君兰唤了一声:“陶姑娘,还请留步。”

先前陶君兰没见着周意,自然也就没去打声招呼。此时听见周意出声,纵然想就这么落荒而逃,可是到底还是只能转过身来,冲着周意一笑:“原来今儿是你跟着王爷。”不管怎么说,她和周意都算是老熟人了,遇到了真一声不吭的转身就走,那并不是她的风格。

周意也笑了笑,态度十分和善:“既然遇到了,又何必匆匆离去?王爷的意思是,不如我们送姑娘回去,也好在路上叙叙旧。”

李邺本来还在懊恼自己突兀了,不过听见周意这话之后,却是眼前一亮,随后笑了。然后他将目光投向了陶君兰。和陶君兰相处这么久,对于如何让陶君兰心软从而无法拒绝,李邺还是十分了解的。

果不其然,陶君兰在看见李邺带着几分恳切和无声邀请的目光时,到底还是忍不住心软了,犹豫了一下后倒地还是点了点头。

点完头后,陶君兰自己都忍不住有点儿吃惊——方才她自己一点头,她这会子自己都觉得有点儿鬼使神差,根本脑子里都没考虑过后果,虽然知道不大好,可是否定的念头在微微挣扎一下后,到底还是消散不见了。

不过既然答应了,陶君兰自然也不好再反悔,当下就算觉得再不合适,也无法对着李邺含笑的目光说出反悔的话,只得转头跟青枣道:“你先乘车回去吧,我随后就回来。”

青枣不认识李邺,陶君兰也不打算让青枣知道李邺的身份,所以便是将青枣如此支开了。;

第一卷 第99章 尴尬

上了马车后,陶君兰反而开始有点手足无措了。低着头,也不敢看李邺,更不敢开口说话。一时之间,马车里的气氛有些诡异起来。

最终,还是李邺轻咳一声,将沉默和尴尬都打破了。

陶君兰习惯性的抬头看李邺,毕竟李邺不会说话,有什么吩咐也从来都是用动作或是咳嗽敲击声之类的方法来表达。李邺这么一咳,她便是自然而然的以为李邺有什么吩咐。然后……

这么一抬头,就正好撞进了李邺的眸子里。李邺居然一直看着她,此时四目相对下,面对李邺眸子里的温和浅笑,陶君兰蓦地脸上一烫,竟是忍不住的红了脸。

“一别许久,王爷过得可好?”到底是觉得不说话太过尴尬,陶君兰还是选择了说话来分散注意力。总不能就这么一路对视着,直到到家吧?这里离她家,还有好长一段路呢。而且,这样问一问,也似乎是理所应当的。不过,说话的时候,陶君兰刻意的将自己的语气尽量的显得淡然而平静。

李邺眸中含笑,可是却是微微摇摇头。

陶君兰愣住了。她没想到李邺竟然会直接摇头给出否定的答案。毕竟,一般来说被人问起,哪怕是过得不好也会打肿脸充胖子说自己过得好吧?

李邺的面上,完全是一片坦然。很显然他是并没有半点隐瞒和谎言的。而正是因为如此,才让陶君兰的心里,慢慢的生出一种钝钝的疼来。那种感觉……很不好受。甚至于再开口的时候,她的语气里已经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关切:“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

李邺仍是摇头,微微一笑面上尽是柔和和淡然。然后他自然而然的伸出了手指来。

陶君兰几乎是想也没想,便是直接摊开手掌放在了李邺的面前。等到这个动作做完了,她才反应过来:以前她伺候李邺的时候,这样的动作是理所应当的,是再自然不过的。可是现在,她和李邺之间,似乎已经没有这种理所应当的理由和义务了。

所以,陶君兰忍不住有些犹豫起来:她是不是该收回手呢?这样亲密的动作,是不是显得太过暧昧了一些?

不过,在陶君兰晃神犹豫的时候,李邺温暖的手指已经点在了她的掌心。那种温差,几乎让她觉得李邺的手指是有些烫的。烫得她忍不住的想要将手缩回来。

而李邺似乎觉察到了她的这种犹豫,竟是伸出了另一只手来,蓦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这下,陶君兰就是不想脸红也克制不住了。她只觉得“轰”的一声之后,顿时整个人都滚烫了起来。她忍不住唤了一声:“王爷——”略带了点哀求的,柔弱的语气,连她自己都觉得听着不妥。

李邺却是仿若未闻,丝毫没有放开的意向。反而手指轻轻的在她手心里写起字来。

滚烫灼热的手指,每一次轻轻地滑动,就让陶君兰忍不住的战栗一下;

不过好歹李邺写的字,陶君兰还是都明白了。李邺写的是:“你可还好?”

再抬头相对的时候,李邺眼里那中拳拳关心之意,陶君兰再怎么忽略也明显得如同黑夜里的明珠一般,怎么也是让人无法假装没看见。

“我过的很好。”衡量了一下,陶君兰到底不敢像是李邺那样坦诚,而是选择了打肿脸充胖子:“挺好的。日子过得很平静很充实,也很安心。”这些倒是大实话,不过那是在孔玉辉出现之前。事实上,孔玉辉出现之后,她就没怎么安稳过。

听见陶君兰这样说,李邺顿时也笑了。又用手指写下三个字:“那便好。”

从这三个字里头,陶君兰感受到了浓浓的心安。顿时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开始弥漫。一时之间,更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最终,她还是笑了笑,客气的回了一句:“多谢王爷关心。”

李邺面上的笑容微微一顿,不过随后便是恢复过来。陶君兰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而他自己却是知道,在听见她那样客气疏淡的语气时,他心里怎么样一个难受的滋味。不过这种难受,被他完美的掩饰住了。最终展现给陶君兰的,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浅笑。

双方难免的又沉默了一阵。

陶君兰为了转移这种可怕的沉默,便是不停地没话找话说:“青姑姑可好吗?”

李邺仍是写字回答:“极好。”

陶君兰又问:“太后身体可还好?当年是我不懂事,冲撞了太后。”顿了顿又朝着李邺感激一笑:“说起来,当年殿下的恩德,我还没谢过殿下呢。”

李邺定定的看住了陶君兰。

陶君兰顿时就无措起来。她不明白,怎么好好的说这话,李邺忽然就变成了这样。温和的笑容消失了,眸子里的笑意也没了,脸上的神情,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凄凉和压迫。她有点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他生气了?

可陶君兰却是想不出来为什么李邺会生气,只能茫然的和李邺对视着,神情看上去有些傻呆呆的。

最终李邺苦笑了,他满肚子的恼怒面对着陶君兰这幅样子,到底还是一点儿也发泄不出来,反而只让他越发的觉得无力。最终,他忍不住苦笑的在陶君兰手上写下:用过饭不曾?

陶君兰先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李邺这分明是在转移话题。很显然,他并不喜欢刚才那个话题。

陶君兰茫然不懂的的时候,又有些微微的歉意。她并不想让李邺不高兴的。当年的事情,她已经伤了李邺一次,如今……不管怎么样,她是衷心希望李邺能开开心心的。故而当下她配合的不再提方才的事情,只答道:“用了饭才出来的。”话音刚落,她忽然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件事情来:“难道王爷没用饭?”

李邺点点头,随即写道:“饿了。”

陶君兰忙道:“那我自己回去吧,王爷快去用饭。饿久了胃可受不住。”李邺的身子底子不大好,应该精心调养,而不是这么饥一顿饱一顿;

。这对身体太不好了。

李邺却是不由分说:“一起。”

陶君兰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可是看见李邺那不容商量的神色后,最终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李邺看了陶君兰一眼。意思很明显。

陶君兰自觉的隔着帘子吩咐周意:“周大哥,找个地方吃饭。”

周意听见是陶君兰出声吩咐,顿时无声一笑,鞭子一甩指挥着马儿转了个弯。朝着李邺常去的酒楼直奔而去。

接下来陶君兰又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过显然这一次李邺话却是多了起来,写字道;“曾在宫中,见过汝妹。太后甚喜之。”

说起陶芯兰,陶君兰的不自在和尴尬顿时消散了许多,话也多了起来:“真的?我只直到如今在她在永寿宫当差,倒是不知道太后竟是对她看重。”陶君兰的语气,禁不住有点欢喜。

李邺也禁不住微微一笑,又写到:“你尽可放心。将来汝妹不管出宫与否,太后都不会亏待。”

这点显然是毋庸置疑的。只要不出什么差池,平安混到了出宫那一天,陶芯兰的未来都是一片光明的。

只是让陶君兰感动的是,她没想到李邺竟然还会留心到陶芯兰。

正出神的时候,李邺又写道:“当年的伤,可好全了?”

刚开始陶君兰还没明白是什么伤。等到明白了脸顿时就禁不住红了——谁叫那伤,偏伤在腰臀处呢?这样大刺刺的说起来,她自然是不好意思了。不过却还是细声细气的压住了羞涩笑着答道:“好全了。没什么后遗症留下。就是一点儿疤痕,也不碍事。”那样大面积的伤,只有一点淡淡疤痕,说起来还是运气极好了。毕竟,那会子突然发热起来,她还以为那时候她就挺不过去了。

李邺听说没什么后遗症还松了一口气,可听说还有疤,便是轻轻的皱了一下眉。不过随即便是轻叹一声,写到:当初你该跟我说。不然也不会那般。

事实上,如今李邺一想起当初得知陶君兰竟是为了出宫触怒了太后,导致受罚而被打得腰臀一片血肉模糊,仍是觉得心惊肉跳。当时,他的心情复杂得很厉害。一面,他心疼陶君兰受的苦和身上的伤。另一面,他又觉得陶君兰太过绝情。可还有一面,他也怨他自己。他怨他自己不该说出那句话,从而让陶君兰决定离开。若是陶君兰不想离开,也不会受那样的罪。

这些种种,即便是今日再想起来,仍是觉得触目惊心。而且,他甚至还想问一句:难道非要离得远远得不可吗?

不过看着陶君兰柔和清丽的面庞,到底那句问话还是被李邺压在了心底。他怕这一句话问出来之后,会将陶君兰推得更远,连现在坐在一处说话也不能了。所以,他只能辛苦的隐忍。

而陶君兰,则是干笑一声故意忽略了李邺的那句话。当初的种种,都过去了。她并不想再提起。

而就在这样的气氛下,马车终于是停了下来。陶君兰微微的舒了一口气。;

第一卷 第100章 破罐子

马车似乎是直接从后门进到了院子里,反正陶君兰撩开帘子下车的时候,是没瞧见别人。就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在旁边候着。

李邺本来是先下车的,然后伸出手来想要扶陶君兰一把。可是陶君兰假装没看见一般,连目光都躲开了。见状,李邺除了苦笑之外,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当然,也并不能说陶君兰这样不对,毕竟他们之间也的确是不应该这么亲密。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可是心里期盼的,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儿罢了。

而陶君兰,看着李邺面上微微失落的神色。忽然就后悔起来:其实一开始,她就不应该跟过来的。

只是这会子后悔却是也没用了,纵然觉得不妥当,她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李邺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也不用人带路,就径直的进了一间偏僻安静的雅间。周意很自然的就停在了门边,并不跟上去。陶君兰本也打算留在门外,可是被李邺一看,却是最终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桌上放着制作精美的金箔菜单,李邺拿过来,随手在菜单上点了几处,旁边的小厮认真记了,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陶君兰看出端倪来:李邺绝对是这里的常客,不然的话,也不会如此的熟稔。而且小厮也不会李邺如此熟悉。只是,李邺可实在是不像喜欢酒楼的人。以前在宫里的时候,他向来都是安静恬淡,也不喜欢热闹的。

陶君兰这头略带疑惑的琢磨着,那头李邺却是饶有兴致的盯着她看着。二人无声的互动,倒是也挺有意思。

酒楼的手脚很快,只片刻的功夫,就已经将凉菜和点心都端了上来。看上去倒是不错,碗盘也十分精致漂亮。倒是一般世家也差不多的排场了。

李邺用手指点了点桌面,待到陶君兰看过来的时候。又指了指盘子里的什锦点心。

陶君兰自然知道这是二皇子示意她吃的意思,忙摇摇头道:“我不饿,王爷您用吧。”

李邺却是我一脸的执意,甚至主动捻起一块做成莲蓬状的点心来递给她;

。那块点心做得很是精致,不过一枚甜杏大小,碧绿的颜色,就跟新鲜的莲蓬没有不同。莲蓬上,还分布着几点浅褐色的点儿充作莲子。

不得不说,这糕点的确是做得够精致了。就是宫里,这样的点心也不见得多见了。也怪不得李邺会是这里的常客了。

陶君兰盯着那点心足足看了两息的时间,最终还是目光一垂温顺的将头低下将点心接了过来。她怕要是不接,李邺就一直保持这样的动作,那也太尴尬了。当然,她也明白这是李邺的一片好意。

接过点心后,陶君兰轻咬了一口,仔细的品了品后顿时忍不住笑了:“这糕里放了磨碎的荷叶粉吧?还有干莲花蕊泡的水和面。里头包上一点儿枣泥,莲子是用葡萄干点的。”作料不少,做工也细致,口感自然也好。不仅有荷叶的清香,闻起来还有莲花的淡淡香气。加上枣泥和葡萄干,吃起来倒是甜而不腻,口感清爽。

其实陶君兰说的这些,李邺未必就都吃出来了,不过他还是笑了。笑得温和而轻柔,顿时就让人生出一种错觉来:仿佛春天的风,已经悄悄的盈满了人的心底。那种感觉,让人禁不住的觉得放松而温暖。

正因为这个笑容,陶君兰本一直竖着的疏离之心,悄悄的裂开了一道缝隙。而且,面对这样的笑容,她更觉得自己无法再做到冷淡以对。

等到第一道菜上来的时候,二皇子又拿起一边暖着的酒壶倒了两杯酒。酒是石榴酒,淡淡的红色,透明而澄澈,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十分享受了。这种酒陶君兰以前也喝过不少,知道是不醉人的,当下也就没有拒绝。

其实说句实话,她觉得这个时候再拒绝,就真的显得矫情了。虽然她知道,其实她是真的不该坐在这儿,更不该和李邺把酒言欢。但是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可说的?不该做的,她全都做了,也不差这一点了。

抱着这样破罐子破摔的想法,陶君兰自己不知不觉的,已经不那么拘束了,放开了不少。只是她自己都有些糊涂了:她和李邺之间,到底算什么呢?朋友?显然不是。可是要说别的,那就更不是了。

既然想不出答案,陶君兰索性也就不再去想,端起酒杯用袖子遮住口轻抿了一口,随后抬头冲着李邺抬头一笑:“很好喝。”这是实话,石榴酒本来味道就极好,而这一壶显然更是上好的,味道甘醇,回味清甜,又带着果香。让人忍不住回味。

李邺一直笑着,同时自己也端起酒杯轻抿一口。动作优雅里,又带着那么几分淡淡的贵气十足。仅仅这么一个动作,就已经和大多数的人完全分别开来。

陶君兰禁不住心里叹了一口气:其实孔玉辉的容貌已经非常出色了。可是李邺的容貌,比起孔玉辉来,更是出色了不知多少。不过,两人的气质是截然不同的。孔玉辉虽然看上去温文谦和,可是却总有点儿气韵不够,然离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还差了点。而且,孔玉辉生的是桃花眼,好看是好看,看久了却总让人觉得不够正派似的。而李邺则却可以用完美来形容。容貌和气韵都是十分一致,淡然温和,宁静泊然,完全就是一个谪仙一样的人物,出尘干净,完美得就像是一块最无暇的美玉。当然,或许不能说话,就是美玉上那一点让人觉得遗憾的瑕疵。

可是一点点的瑕疵,真正喜欢美玉的人,又怎么会因此而嫌弃?只会觉得遗憾罢了。

想着想着又忍不住笑了:孔玉辉那样的人,怎么能和李邺相比?一个是地上的泥,一个是天上圣洁的云;

。根本就是天差地别。或许容貌上还分别不算太大,可是品行上……圣人不都说,心美而使容美?

陶君兰这么莫名其妙的一笑,让李邺有点儿狐疑。忍不住疑惑的挑了挑眉。

陶君兰见了,笑着解释一句:“忽然想起了一个可笑的人。”

瞧着陶君兰并不想说的样子,李邺自然也就没多问。

这顿饭,在陶君兰放下了别扭疏离之后,倒是吃得格外的融洽平和。甚至,陶君兰还习惯性的帮着李邺布菜了,又习惯性的在布菜的时候絮絮叨叨了一回。

李邺也不见不耐,反而似乎很是欢喜,一直唇角带着弯弯的弧度。

或许是喝了一点酒的缘故,陶君兰渐渐的活泼起来,暂时的忘却了什么禁忌什么不应该。只是笑着和李邺将自己出宫后的平静生活,以及一些发生过的有趣琐事。李邺也饶有兴致的听着,虽然不能发问,不过用手指写字的方法,却也不耽误交流。

一顿饭倒是吃了不短的时辰。反正等到惊觉时辰不早了的时候,陶君兰才发现,现在俨然天都快要黑了。顿是一惊,意识到自己该回去了——那会子和青枣说的是一会儿回去,结果却拖到了现在,此时也不知青枣到底担心成了什么样子。

当下,她也不敢再耽搁,也放下了不好意思,抬头有些羞涩的对李邺道:“时辰不早了,可否劳烦王爷借了马车给我一用?再不回去,只怕家中丫头担心了……”

李邺自然不会拒绝,反而理所当然的跟着陶君兰一起上了马车。那架势,就是要将她送回去了。

陶君兰觉得有些不妥,可是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便是被李邺的目光看得有些说不出口了。想了一想,最终还是牙一咬:横竖饭也吃了,酒也喝了。也一起坐过马车了,此时还计较腼腆个什么?

这么一想,顿时她就觉得坦然了不少。大大方方的冲着李邺行礼道谢:“那就多谢王爷了。”

见陶君兰如此不见外,李邺唇角的弧度显然更是愉悦了。若不是不能说话,此时李邺是真想孟浪的说一句“你我之间,何须见外”的。甚至,他还忍不住想象了一下若是真说出这句话之后,陶君兰会是怎么样一个羞窘的姿态。

如果陶君兰知道此时李邺心中的想法,只怕会瞬间觉得自己心中的那个出尘污无垢的谪仙形象崩塌了。

不过其实李邺如此也没什么奇怪的——又不是真的神仙,再像是神仙,李邺他也只是个凡人,还是个男人。男人在面对自己心仪的女子时,又有几个真的能做到一点心思没有的?

相比于吃饭时候的融洽活跃,此时再坐在狭小的马车里互相对视着的时候,气氛顿时就又显得有些冷清无措了。或许是因为彼此之间距离太近的缘故,毕竟马车里就那么大的空间,又相对封闭,所以似乎互相之间都能闻见对方身上的气息。自然也就不那么自在了。甚至于,孤男寡女的,多少也有点儿暧昧了。

陶君兰一路胡思乱想,搜肠刮肚的找了些话题说了几句后,就实在是黔驴技穷了。她一沉默下来,顿时就觉得这气氛更让人尴尬无措了。;

第一卷 第101章 狂傲

等到马车停下来的时候,陶君兰才回过神来。掀开帘子一瞧,果然是到了自己家门口了。当下如释重负的悄悄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后,她几乎是有点迫不及待的便是对李邺笑道:“时辰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今儿麻烦王爷了。”

李邺深深的看了陶君兰一眼,陶君兰忍不住避开了他的目光。李邺那深邃的目光,让她觉得仿佛自己的小心思都被看透了,一点儿也没被瞒住。这样的感觉,让她觉得愧疚和不自在。甚至有一种想要落荒而逃的想法。

事实上,陶君兰也的确是打算这么做了。不过,却没想到李邺竟是一伸手拦住了。

陶君兰不解的看向李邺,低唤了一声:“王爷……”

李邺在不甚明亮的烛光下,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腕。让陶君兰忍不住轻轻的一颤,下意识的将手往回缩了一缩。

李邺却是没松手,牢牢的握住了,甚至有些过于用力,捏得陶君兰的手腕都有些疼痛起来。不过很快他似乎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忙又松开了一些,略带歉意的看了陶君兰一眼后,又用另外一只手将她的手掌摊开了。

陶君兰这才意识到,兴许李邺是想写字。这么一想有些释然,可是脸颊又有些滚烫:就算要写字,也不用抓着她的手腕啊,他只要一个动作她就能明白的不是么?

陶君兰心里隐约有些明白李邺为什么要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又有些不敢想下去。一想就觉得不仅脸上滚烫得厉害,就是心也跳得更厉害了。还好虽然马车里点了蜡烛,可到底不甚明亮,朦胧中倒是也不担心让李邺瞧见了她的羞窘。

陶君兰以为李邺会说几句客气的话,毕竟马上这就是要分别了。结果,李邺突兀的问了一句:“还可再见否?”

陶君兰愣住了。心思复杂的凝视李邺半晌,李邺也回视他。那样的目光,让人有点儿不敢与之对视。她也差点儿一冲动点下头去,可是最终还是咬牙狠心的摇摇头;

。她心里明白,若是真的一冲动点了头,那么以后只怕牵扯就真的是斩不断了。她刚见到李邺的时候,还以为毕竟过去这么久,以前的那些情愫怎么也都淡得差不多了。可是她现在才发现,那样的念头,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那些曾经以为能忘怀的情愫,其实不过是压在了心底,不曾翻检出来罢了。而那些情愫,根本就是已经镌刻在了心上,怎么也擦不掉忘不了了。

李邺的手有点微微发紧。面上的笑意也在此时一点点的凉下去,温润的脸庞上,渐渐的浮上来一种恼怒和凄凉之色。几乎是咬着牙压住了心底弥漫上来的怒气,他用力的在陶君兰手心写到:“你就如此狠心绝情?”

狠心绝情四个字,几乎是彻底的击溃了陶君兰竖起的盾牌。就在那一刹那,虽然只是写字,可是她却是觉得她已经听见了从李邺心底发出来的那种咬牙切齿的怒意。

李邺会生气,她一点儿也不奇怪。毕竟,的确是她狠心绝情了。这四个字,用得一点儿也没有错。要知道,李邺作为一个王爷,在面对她的时候,姿态已经是放得十分低了,甚至带着那么一点儿哀求的意味。可她呢?一直没有任何回应,还屡屡的说些话来伤他,让他死心。任谁来看,都是她的错吧?即便是她自己,也是有些惊愕自己的冷心绝情了。

眼底瞬间有酸涩的泪意涌出,逼得她不得不低下头去。咬着牙将那些泪一一点点的逼进了眼里,再抬头的时候,她又是那一副恬淡温和的样子:“王爷这话,我却是不明白了。你我男女有别,身份云泥,实在是不适合来往,不是吗?若是真再来往,到时候让旁人见了,会怎么看我?到时候,我成亲了,又如何在夫家立足?还请王爷见谅。”

一字字一句句的从口中吐出,最后陶君兰自己都有些麻木了。机械的说着这番话,心里木木的疼着。这些话,就想象是一把双刃剑,伤了李邺的同时,又何尝不是伤了她自己?她不是木偶也不是泥塑,她也是人,一样的疼一样的痛不是吗?而且,挥慧剑暂情丝这样的事情说来容易,可真做起来,哪里又有那样轻松?甚至,她比起李邺来,更疼更难过。

可是她有选择吗?陶君兰苦笑一声:时至今日,她没了选择。当初选择离宫的时候,太后就说过,日后她不许再和李邺有任何的来往。今日如此,已经是违规了不是吗?

所以这些话,她是无论如何也应该说出口的。

李邺紧紧的盯住了陶君兰。他看见她眼角的泪意,也看得见她面上的苦涩,可正是因为看见了这些,才会更加的恼怒:为什么就不能说实话呢?为什么就一定要咬牙说出这样绝情的话呢?他甚至想抓住她的肩膀使劲的摇一摇,质问她:“你就不敢大胆一点,诚实一点?”

最终,李邺却是并且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后,倏地一笑,颇有些狂放的味道,然后在她手心写下三字:“我不管。”

短短三个字,实在是包含了太多的意思,以至于陶君兰几乎一下子愣在了那儿。他不管?不管什么?陶君兰有点儿不敢往下想。

而李邺,则又趁机写到:“你若愿意,一切有我。”

陶君兰蓦然用力的抽回了手,根本不敢再看李邺一眼,然后不管不顾的就跳下马车去。她怕再呆下去,李邺再说出什么让她心动摇摆的话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李邺一下子都是没能反应过来,愣愣的直到陶君兰跳下了车去,才苦笑了一声;

。其实,陶君兰会是这么个反应,他早也猜到了几分。她可从来都不是一个胆子大的人,相反的,她隐忍淡泊,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不肯轻易的流露出自己的心思和情绪来。谨慎到甚至有些胆小的地步。只这一点,总让人觉得有点无力。

怕吓到了陶君兰,李邺并未再穷追不舍。

而陶君兰心慌意乱之下,也甚至连道别都忘了,跌跌撞撞的就推门进去,又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末了整个人都有些虚脱的靠在门上,险些软倒下去。吓得一直守在门边的青枣一阵心惊,忙上去扶住了她。

陶君兰的形象实在是太过狼狈,又是这么个气喘吁吁的样子,青枣狐疑的打量了一回之后,便是忍不住的生出怀疑来:莫非,君兰姐受了什么委屈,被人欺负了?

顿时青枣就有些慌了神。可是她哪里又敢多问?只忙乱的将陶君兰扶着进屋坐下,又倒水泡茶什么的。

而门外的李邺也没久留,听见门关上落栓后,便是吩咐周意离开了。

周意声音压得极低:“王爷,今儿从聚宾楼出来,有辆马车在咱们后头跟了很长一段,当时我怕打草惊蛇只装作不知。您看现在是不是去查查?”

“嗯。”李邺的声音隔着车帘传来,显得有些冷冷的。

周意一听这语气,就知道自家王爷心情怕是不怎么好了。想想也不觉得有多奇怪,毕竟陶君兰那态度……能好就怪了。想起陶君兰,周意都忍不住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又有些纳闷:陶君兰真的是和别的姑娘很不一样。若换成别人,王爷这般表态了,女子又哪里还会义正言辞的拒绝?自家王爷除了不会说话之外,哪点不吸引人?怕是早就被迷得芳心大乱了吧?以前只觉得陶君兰是个有主意的,如今倒是没想到,竟是如此的有主意,而且心性坚定非一般人能比。

只是,周意也觉得陶君兰有些钻了牛角尖了。其实这人哪,有时候真还不必计较那么多。因为很多时候,计较来计较去,最后也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人算,不如天算。与其想着以后,不如只珍朝夕。

当然,也不能说陶君兰就是错的。毕竟,人各有志。兴许陶君兰和一般姑娘一样的话,王爷也就根本不会瞧上她,更不会将之放在心上了吧?陶君兰这样的,算是个奇女子。这样的女人还真不算多——不过王爷居然就遇到了两个。除开陶君兰来说,家里那个王妃,也是个奇的。

至今,周意觉得自己都没想明白,到底端王妃哪里瞧不上自家王爷。

因为李邺的心情不佳,周意倒是没再多说什么,一路安静的回了端王府。

下车的时候,周意特地看了一眼李邺的神色。顿时就印证了自己的猜想:今儿王爷的心情,怕是糟透了。

李邺今儿难得的不是往日温和的摸样,而是一直沉着脸,一路上看见的人都吓住了,同时又奇怪得要命:王爷这是怎么了?被谁招惹成了这个样子?不过不管是谁,都挺厉害的啊!要知道,端王妃那副样子,可还没将王爷触怒成这个样子呢!

一时间,端王府的人,对这位能将李邺气成这样的人好奇得厉害。;

第一卷 第102章 杀人

待到陶君兰稳下神来的时候,已然过去了好多天——没办法,李邺的那句话对她造成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李邺对她在意她是知道不假,可是毕竟李邺从来没有亲口对她说过什么,更没有保证过什么。如今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除了震撼之外,心里也就只剩下遗憾和苦涩了。

甚至,陶君兰忍不住的想:若是一开始李邺对她就说过这样的话,是不是她早就动摇了?是不是今天的结局会根本就不一样?她仔细的想这个问题,得出的结论却是连自己都忍不住惊讶了。不得不感叹一句,誓言的力量,真的是太大了。

当然,她丝毫不怀疑李邺这句话的真实性。她也相信这句话的的确确是真心的。但是显然,这句话说得很不是时机。毕竟,现在都是这么一个局面了,说这样的话,还有什么意义?只会让她觉得煎熬罢了。

所以,陶君兰最终还是将这些情愫都重新的压制了下去。要平静的过日子,这样的作法是必要的。

而青枣见陶君兰总算是缓过来,自然也是松了一口气。这几天陶君兰时时刻刻都在发呆的样子,实在是将她吓坏了。不过,青枣还是没敢问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问是对的,不然只会让陶君兰想起那天的情景,再度觉得难过罢了。

经过了那天的情形,陶君兰觉得,怕是这辈子她和李邺都应该是彻底不会再有相见的日子了。这个认知,让她又是怅然又觉得微微的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放松。再见面也不过是尴尬,不如不见吧?

而且,不管怎么说,日子总是要过的。天塌下来也是一样。

因为发生事情太多,这个年陶君兰过得不算好。简陋的张罗了一番,也就图个意思罢了。除了托人给陶静平捎去的东西之外,就只她和青枣一人一身新衣,就算是过了年。连守岁也不曾。

青姑姑年后又来了一次,还住了一夜。倒是将陶君兰欢喜得什么似的。

青枣也是十分欢喜,不过偷偷的跟青姑姑说了退亲和那天的事情后,青姑姑却是面沉如水。

青姑姑生气的自然不是端王李邺和陶君兰之间的事情。她生气的,是张家退亲的事情。更生气的,是竟然有人敢插手陶君兰婚事这件事情。不过介于陶君兰的态度,青姑姑又惊又怒之下,到底还是没去问陶君兰详细的情况。

青姑姑又去寻了王媒婆。不过这一次王媒婆却也是为难了——附近实在是没有合适的青年才俊了。

青姑姑自是不信,多番追问下,结果问出一个更让人恼怒的事情:有人警告过王媒婆了;

。若是再给陶君兰说亲,只怕就要招来祸事。

王媒婆苦着脸跟青姑姑诉苦;“陶小姐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来头竟是这样大?我也不是不想替陶小姐说亲。而是咱们小门小户的,也不过是糊口,真招来祸端可怎么担得起?我实在是怕了。要知道,我们一家老小,都还指望着我呢。”

青姑姑自然也不可能强逼着王媒婆说亲,末了还是只得悻悻的回来了。

陶君兰听说了端倪,也是气得不轻,不过却也豁达:“暂时不成亲就是了。过个几个月,谁还记得这件事情?”说起来,孔玉辉也没再来找事,显然是她的计策管用了。如今的孔玉辉,实在是不敢再来寻她的麻烦了。不然,孙家那头第一个不依。

青姑姑恨恨的顶了陶君兰的脑门一下:“你怎么就不着急呢?再等下去,你可就成了老姑娘了。”年纪越大,可越不好说人家了。能不急么?

陶君兰笑得无所谓:“那就不嫁,怕什么?”

青姑姑顿时就觉得说不通了,干脆不理会陶君兰,直接吩咐青枣:“你可别听她的。你是觉得有好的,只管告诉我,我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