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君兰被说的脸颊滚烫,又不好附和,只能羞涩的低下头去,再不言语。

采鸢却是十分满意陶君兰这个态度。想了想又说了一番话:“我们也是老相识的,我还能害你不成?我也可以悄悄告诉你,端王妃迟迟无子,你若是能早一点生下孩子,说不得以后端王世子的名头,可就是你儿子的了!到时候,你还有什么后顾之忧?”

这番话,却是大实话了。侧妃和妾侍不同——妾侍在正妻生下儿子之前,那是绝对没有机会生养的。可侧妃则不是。只是出于维护正妻利益,侧妃一般都不会和正妃同时进门的,好歹也会间隔个一两年。可若正妃在这一两年之内都没个音讯,那等到侧妃进门后,那可就是鹿死谁手未可知了。

虽然侧妃的孩子若将来继承了家业,也要奉养正妃,可是到底也不是自己的孩子不是?到时候,那侧妃就可是真正的大翻身了。

陶君兰不得不承认,她对这个也不是无动于衷的。想着心里不免又笑了:皇后娘娘倒是抛出了好大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诱惑。这利用人心的手腕,可谓是炉火纯青。就是不知道,在端王妃那头,皇后又是如何说的。

“多谢你还想着我。”陶君兰诚恳的看着采鸢,笑着握住了采鸢的手:“以后还望你在娘娘跟前多替我美言几句才是。”

采鸢一摆手,直爽道:“这算什么?我不帮你还帮谁去?再说了,你若好了,娘娘少不得也要给我体面的。”

“对了,端王妃和皇后娘娘的关系……”陶君兰欲言又止,神色腼腆。

采鸢压低声音:“端王妃进宫的时间少,对谁都有点儿淡淡的,娘娘并不大喜欢端王妃这样清冷的性子。就是太后也不大喜欢。为了这个,太后没少抱怨娘娘。不过皇上却是欣赏端王妃的才情。”

端王妃出自书香世家,又是清流,哪怕皇帝再不喜欢,只怕也不可能明说什么吧?不然,岂不是寒了老臣的心了?就是太后抱怨,估摸着也是悄悄的吧?不然,李邺的脸面上也不好看。毕竟,那已经是端王妃了。;

第一卷 第120章 贬低

将自己愿意的这事儿表达给了采鸢之后,陶君兰很快就接到了来自沛阳侯府的邀请函。邀请函上说是去赏梅,可是实际上是为了什么,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罢了。而沛阳侯夫人,正是皇后的妹妹。当初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沛阳侯府就为太子出了不少力,如今沛阳侯府在朝中的地位,可算是位高权重了。

而皇后,也一直是颇为看重自己这个妹妹的——不过有一点值得人玩味的是,沛阳侯夫人却不是皇后的胞妹,而是庶出的妹妹。据说当年,原本和沛阳侯有婚约的是皇后,可是最后沛阳侯却是主动求娶了庶出的女儿。随后皇后才入宫嫁给了太子成了太子妃。

不得不说,皇后和沛阳侯夫人之间的瓜葛,也是有点儿传奇复杂的。

陶君兰以前也是见过这位沛阳侯夫人的,印象中沛阳侯夫人容貌虽然并不算出众,可是胜在气质和蔼,十分端庄可亲。不过,见过是见过,可也不熟。

许是怕她找不到地儿,沛阳侯府还专门派了车过来接人。不仅如此,也是给足了面子,派来的车,竟是沛阳侯夫人自用的马车。

虽然事情还没有个具体的结果,可沛阳侯府的态度却已经是摆了出来。不得不说,皇后的确是做足了功夫的。

陶君兰想了想,最终穿了一身浅紫色的衣裙去赴的宴会。外头披了一件粉花缎的披风,风帽上一圈儿的白色风毛,还是用李邺给的皮子里挑出来的。这么一穿,不至于太过素淡,却也不会太过娇艳,清清爽爽的透出一股端庄来。

至于头上,除了两根金嵌玉的簪子之外,也就只有一朵堆纱绢花了。耳上坠着两粒指肚大小的羊脂白玉耳珰,手腕上一对白玉镯子。除外还有一串红玉髓手串,一个红玉髓的戒指——这两样都是李邺给的。手串是当初在宫中的时候给的,而红玉髓的戒指却是在前两日才给的。

送戒指的含义,李邺只微微一点陶君兰就顿时明白了——虽然羞都满脸通红,可却也心甘情愿甚至带着点儿欢喜的将戒指戴上了。

至于带的人——陶君兰思来想去,最终只带了一个青枣。这么一来,倒是也不算失了体面了——可也没让人觉得她在故意绷面子。毕竟,她现在就是个普通的姑娘家,虽然不至于寒酸了,可是到底也不算富裕了。这样的打扮,是正合适的。

和青枣惴惴不安的样子不同,陶君兰是胸有成竹自信安稳的;

。在陶君兰看来,去一趟沛阳王府,又不是进刀山下火海,又有什么可怕的?不管如何,沛阳侯府都不会将她如何的。反而,肯定是礼遇有加。

不过,要说真是一点波澜也无,那也不尽然。一想到自己以后的身份,说不得就要成了沛阳侯府小姐,她心里多少也觉得有些微妙。

一路行至沛阳王府,马车在门口停了,进门换了一顶青布小轿后,一路稳稳当当的抬着进了宅子,过了垂花门,又走了一阵才重新又落了下来。陶君兰一路只是端正坐着,心中倒是也没多少好奇——宅子其实没什么看的,处处其实都是差不多的。又何必因为一点好奇让人觉得她是个没规矩的?

当年学的那些礼仪规矩,纵然许久不用了,可是却也还是牢牢的刻在骨子里的。

轿子停下后,一个年约四十的妇人就笑着上前来替陶君兰打帘子。

看着那妇人手上戴着的红宝石戒面的戒指以及翡翠镯子,以及一双白嫩细腻的手,陶君兰就知道对方肯定在侯府里地位也是不低的,当下也没端架子,微微冲着对方一笑。随后便是将手放在了对方的手上,任由对方扶住了自己。

走路的时候,陶君兰压在裙子上的银铃铛几乎就没有发出过响声。一双绣着彩蝶金菊的绣花鞋,也只始终露出一点儿尖尖,却是不让人窥个究竟。

这幅做派——顿时就让周围不少神色上多少有些轻蔑的丫头婆子神色变化了起来。就是扶着陶君兰的那个妇人,也是有几分惊讶之色。

一路穿过回廊,进了院子里的正屋,一进去陶君兰就看见了一群人在那儿坐着——年轻老少都是有,正热热闹闹的喝茶说话呢。光看这个气氛,倒是真有那么几分宴会的意思了,不过陶君兰琢磨,估计这里的人,都是沛阳侯府里的女眷罢了,纵然不是,那也是关系极其亲密的。

最显眼的,还是坐在正中央的上位的老妇人——约莫六十许的年岁,一身华贵,富态端庄又带着几许威严。尤其是那双眼睛,更是有些锐利的味道,看人的时候,总像是有些评判的意思。

陶君兰面不改色的任由自己被一群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然后才缓缓的行礼,浅浅一笑脆声道:“君兰来迟了。还望各位原谅则个。”

自然,行礼的动作也是丝毫挑不出半点毛病的——之前学了十几年,又在宫里训了那么一回,她若是连这个都做不好,那可就贻笑大方了。行礼起身后,陶君兰将目光落在了老妇人身边的沛阳侯夫人身上,微笑着出声唤道:“侯爷夫人。”

沛阳侯夫人笑容可掬,虽未曾起身来相迎,可态度却是十足的热忱和煦,忙招手道:“好孩子,快来,坐在我身边。咱们今儿可要好好说说话。”

陶君兰也不推辞,微笑着坐了过去,柔顺的微微低着头端坐在那儿,不再贸然开口。她心里明白,她如今一举一动都是被人打量着的,这么多双眼睛下,她若有一点儿疏忽,立刻就会被人挑出毛病来。

沛阳侯夫人亲热的拉住了陶君兰的手,然后朝着中间的老妇人感叹:“瞧瞧,多标志的人儿。我瞧着可是比二哥家的姑娘还要水灵几分。娘您说是不是?”

这一声“娘”顿时就让陶君兰对那老妇人多了几分关注——这位威严的老夫人,要么是沛阳侯的母亲,要么就是……皇后的母亲;

。不过这两种可能性,她更倾向于是后一种。非要问个原因,不过也是因为直觉罢了。

老夫人唇角微微上翘了几分,说笑吧又不大像,反正就那么似笑非笑的:“你这猴儿,看着漂亮姑娘就不肯撒手。若你是个男子,只怕也不知要挨多少打。这样孟浪。”

沛阳侯夫人却也不怕,掩着唇笑起来:“怕什么?难道我多看两眼还不许了?这也是我没那福气,竟是一个姑娘也没得,怎么能不眼馋?”不过随后却也笑着拍了拍陶君兰的手背安抚道:“好孩子,千万别害怕。在我这里呀,可就当在自己家里。”

陶君兰也不抬头,垂首柔顺的应了一声。

如此,沛阳侯夫人和老夫人都是又接着问了她一些话,不过陶君兰都是从容得体的答了。

期间,间或也有人插嘴,可都也只是顺着老夫人和沛阳侯夫人的话来罢了。气氛自是一派和乐。

中午用饭的时候,陶君兰自然也是沛阳侯夫人重点照顾的对象。从始至终,沛阳侯夫人表现出来的态度,都似乎是极其喜欢她的。那副诚恳真切的样子,倒是真的很难让人觉得那是在装模作样的作假。

不过,陶君兰心知肚明——之前都没交集的人,又如何会有深厚的感情?所以对于沛阳侯夫人的殷切,她面上受宠若惊,可心里却是保持着清明和警惕的。

陶君兰满心的以为沛阳侯夫人会开门见山,就算不开门见山,好歹也会旁敲侧击。可是没想到,竟是半点也无,直至下午亲自将陶君兰送到了垂花厅门口,沛阳侯夫人始终一句话也没多说。

陶君兰自然也不可能主动提起这件事情,当下便是按捺住好奇心和纳闷,丝毫不露的告辞离去了。虽然路上少不得又琢磨了一回,可是她心里却是半点不担心的——说句不好听的话,此事虽然对她有利,可是该着急的绝不会是她。如今这样的情况,时间拖得越久,皇后就越着急。毕竟,太后那儿可是每日都在给李邺寻觅合适侧妃人选的。到时候,一旦太后执意决定了,皇后也不好太过反驳的——

所以,陶君兰只管耐心的等着,别的却是半点不担心。而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走,那头沛阳侯夫人就和老夫人说起了悄悄话,还是关于她的。

陶君兰猜得没错,那个老夫人的确是皇后的生母齐氏。人称齐老太君。

沛阳侯夫人低声问:“母亲瞧着那孩子如何?”

齐老太君看了沛阳侯夫人一眼,语气淡淡:“也就那样吧。到底如今也不是千金小姐了,还能高贵到哪里去不成?”

齐老太君这语气就有些阴阳怪气了,当下沛阳侯夫人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嗫嚅着道:“母亲——”

“好了。”齐老太君有些不耐的摆摆手,一副不大在意的样子;“你也太看重她了。纵然认到你名下做干女儿,可是她也不过是个破落户家的姑娘,将来也是立刻就要端王府的,你难不成真还拿她当女儿一样疼?你这眼皮子也太浅了,她就是再好,将来还能成了端王妃不成?”

这话,却是赤裸裸的贬低了。;

第一卷 第121章 诚挚

就像是陶君兰所预料的那样,急的只会是皇后而不会是她。很快的,沛阳侯夫人便是又让人送了话过来——这是邀请她跟着一起进宫去给皇后请安的。

陶君兰一听这话顿时就明白了这里头的潜意思——这是皇后要见她呢。至于为什么要见她,那就不言而喻了。

而对于这个邀请,她自然也是一口应承下来了——见皇后这件事情,她也是多少料到了。毕竟,只靠着人传话,皇后未必就真的就放心了。说不得还有些条件要和她谈的。

这事儿自然她也没瞒着李邺。李邺知道后倒是也没多大反应,只安慰了她一句:“放心,不会有事。”

陶君兰白了他一眼:“我自是知道不会有事儿,不过我怕她提出什么苛刻的条件来。”

“无妨。答应她就是了。”李邺微微一笑,有些隐隐的邪气的飕飕的往外冒:“反正等你进了府,那可就由不得她控制了。别忘了,她纵然是你的姑母,可是我却是你的天。到时候,你怎么也不该听她的不是?而且,我的事儿你插不上嘴,也是正常的。她能怪得了谁去?”

陶君兰忍不住凝视李邺。

李邺摸了摸脸颊,一脸莫名:“怎么了?”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古怪的看着李邺:“要是她听见你这番话,不知会不会被气得吐血?”

李邺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捏了捏陶君兰的脸颊:“她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吐血的。”

陶君兰也是跟着笑起来。不过心中到底是忍不住觉得:李邺实在是有些我太过阴险了。这分明就是要皇后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架势啊!到时候,皇后明白过来这一点之后,怕是即便不会被气得吐血,那肯定也是郁闷得睡不着觉的。

“她喜欢温顺的人,这样的人,才便于她掌控。”临走之前,李邺到底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虽然心里明白陶君兰肯定也能想到这个,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担心,非要说个明白才肯放心。

陶君兰笑着点头应下:“放心吧。”她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等我回来。”李邺深深的凝望,末了留下这么一句后,便是转身大步离开了——他这一去,却是要去一趟成都府,至少有两个月都是不能回来的。因为分别如此之久,所以他心里的不舍得也是最为浓烈。他怕再不走,就真舍不得走了。

陶君兰纵然不舍,也没再多说什么——说多了,就成了羁绊了。故而,她只在心中默默言道:我等你回来。

其实李邺暂时离开也是好的——至少可以避避嫌。自从陶君兰答应了进府之后,李邺来的次数便是越来越频繁了,每天回去的时辰也是越发的晚了。陶君兰怕再这么下去,只怕李邺就要赖着不走了。之前她是觉得以李邺的形象,肯定无论如何也不会如此做的,可是现在自从越发了解李邺之后……她就再也不这么认为了。

相反的,以李邺现在这个形象来说;

。她倒是觉得李邺很可能会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来达到留宿的目的才对。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她怕在有个名分之前,就闹出什么不堪的名声来。那样的话,将来她就是彻底的没了名声可言了,身份就算上去了,也会被人诟病。还有端王妃那头——她也是不愿意生出事端来。

所以,种种原因之下,此时李邺的离开,倒是成了一件恰到好处的好事了。

李邺离开后的第三天,陶君兰一大早就打扮妥当被沛阳侯府的马车接走了。因是一起进宫,为了方便沛阳侯夫人便是和陶君兰同车。

当陶君兰一上车看见了沛阳侯夫人的时候,倒是微微怔了怔,不过很快便是优雅的行礼:“夫人安好。”

沛阳侯夫人微微一笑:“这么客气做什么?”说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挨着我坐罢。这天冷着呢,咱们挤一挤也暖些。”

沛阳侯夫人的态度,多少让陶君兰也生出了几分软和的情愫,当下面容线条更是柔和恭顺几分:“那君兰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便是果然坐去了沛阳侯夫人的身边。

“你既然也在宫中待过,以前也学过规矩,那我也就不多嘴说什么了。”沛阳侯夫人笑道,态度和煦而亲切,又带着几分自然:“你若有什么,也只管告诉我。”

沛阳侯夫人这幅姿态,俨然已经是以一个长辈在自居了。不过因为她面上的亲切和笑意,却是让人丝毫感觉不到讨厌,反而只觉得心中暖暖的。

“君兰又怎么会和夫人客气?”陶君兰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却又不点破:“以后还请夫人多多关照了。”

沛阳侯夫人笑了笑:“也是你我有缘分,才能有这一步呢。”

点到即止,接下来不管是陶君兰也好,还是沛阳侯夫人也好,都没再提起这个话题。

一路到了宫门口,却是早有两顶软轿在宫门口等着了,换乘软轿后,也没多大的功夫,陶君兰就再一次的见到了皇后。

比起两年前,皇后似乎已经隐约的显出了几分老态来。比起之前威严的态度,这一次皇后的态度显然和煦了许多,见了沛阳侯夫人的时候,满面的笑容几乎是压不住,不等沛阳侯夫人行礼便是招手笑道:“却是不必行礼了,二妹过来坐下说话。”

沛阳侯夫人却是不肯如此,执意行礼之后这才坐下了。

陶君兰跟着沛阳侯夫人一起行了礼,不过行礼之后她却是识趣的垂首站在原地,并不擅做主张,只等着皇后安排。

皇后见状,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面上笑容也更胜了:“君兰你也坐。”

只从这个称呼来看,就知道皇后如今的态度了——以前陶君兰还是宫人的时候,那态度和今日的一对比,竟是让人无端端的生出了受宠若惊之感来。事实上,陶君兰也的确是将这份受宠若惊给表现出来了。

陶君兰这份受宠若惊,显然是取悦了皇后了。只听皇后笑着言道:“你这孩子,怎么如此拘束?今时不同往日,你也该拿出勇气来——端王若是瞧见了你这样子,怕也不喜欢吧?”

这一句话,可谓是直白的点出了陶君兰和李邺之间的情愫;

。陶君兰顿时脸上就涨红了——三分真,七分假。反正看上去却是真是那么一副羞涩的样子的。

沛阳侯夫人嗔怪的看了一眼皇后,替陶君兰打圆场:“孩子们的事儿,咱们又何必拿出来说嘴?倒显得为老不尊了。”

皇后笑容更胜,似乎也退去了皇后这个名号所带来的尊荣威严,变成了一个亲切的长辈:“好了,我也不打趣她了。免得你心疼。”

陶君兰依旧低头羞涩不言,头几乎都快要垂在了胸口上。

“采鸢想必也将话说得明白了。”皇后笑吟吟的开口,可话锋一转却是不再玩笑,带着几分郑重的言道:“你对此可还有什么想法?”

陶君兰一听这话忙是跪下了,“娘娘大恩,君兰无以为报!”

皇后面上的笑意微敛:“我又哪里是为你呢?不过是心疼老二那孩子罢了。当然,你也是好孩子——不然,我也不放心。”

陶君兰不知道皇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下也就干脆默不作声,只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听着,不敢有丝毫的不满意。

而沛阳侯夫人却是没插话。

皇后又继续说下去:“本来,我是打算给邺儿选个家世清白,有才情又美貌的世家女子的。也只有那样的,才能配得上老二的身份。”说直到这里的时候,皇后看了一眼陶君兰,只可惜陶君兰头伏在地上,却是瞧不见神色。微微让皇后有些遗憾。

不过很快皇后又继续道:“不过难得老二他自己喜欢,你也是个不错的。所以我才动了这样的心思。你伺候过老二,自然也知道他的性子,素来是个腼腆清淡的,即便是喜欢也不肯开口求人。白白让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若是早知道此事,又哪里会耽搁到现在?”

若是陶君兰真是因为太后的缘故而始终没有得到名分,只怕这会子听到了这话,已经觉得委屈得不行了——自然,委屈的同时也就会对皇后生出更多的感激来。

只可惜,皇后却是猜错了事实的真相。

陶君兰仍是默不作声,不过却是抬起头来,面上的感激之色更加诚恳了。

皇后满意的笑了,“你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虽然家中落了难,可也不是一般宫女能比的。我若委屈了你,只怕将来老二也心疼。正好我这妹妹想要个女儿,我便是顺水推舟一把。没想到竟是成了。”

陶君兰磕头谢恩,语气诚挚:“多谢娘娘替奴婢想着!奴婢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报答了!”

“哪里需要你报答我?”皇后含笑看了一眼沛阳侯夫人,似乎在说“瞧,这丫头多实诚”。随后才和煦的对着陶君兰道:“我呀,也只盼望你将来能好好伺候老二,替他开枝散叶。老二是个内敛的,叫人看不透心思。我只盼着你呀,能开导他,多了解他。也好叫我这个老婆子不至于一头雾水罢了。”

这话一出,顿时陶君兰心中就是一沉。;

第一卷 第122章 敲打

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相信只要不是聋子和傻子就都能够听得出来。那意思,分明就是将陶君兰当成了一个能“了解”李邺的工具。说是了解,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消息传递罢了。只要有陶君兰在,而李邺没有瞒着陶君兰的事儿,皇后就能知道。

虽然早有预料,可是当皇后真的这么“委婉”而又开门见山的说出来这件事情之后,她心里却还是难以克制的涌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愤怒。

不过,好在陶君兰完美的将这种愤怒之情给压制在了心底,面上丝毫不露。只是微微露出几分不解来:“娘娘对王爷这样好,王爷自是将娘娘当成最敬重的长辈的,哪里需要我去开导?”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甚至陶君兰忍不住的有点儿微微恶心。

不过显然这话却是有巨大的效果的——皇后微微一笑,“不管怎么说,只要老二喜欢的,我又哪里有不支持的道理?”

皇后这话,说得也同样是冠冕堂皇。只是陶君兰完全没往心里去罢了。

“当初你离宫——”皇后旧事重提,似乎隐隐有几分好奇的味道。

陶君兰心中一动,顿时明白皇后这是在问她当初怎么被太后赶出宫去的,当下几乎是微一思索就顿时编出了一个完美的谎言,垂下眸子涩然道:“娘娘也知道,我到底是罪臣之女,哪里配得上一个皇子?别说侧妃,就是做个侍妾也是不配的。太后也是怕我影响了王爷的名声罢了。不过,也是我自己太过糊涂,说话不当得罪了太后。”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顿了顿,又露出一丝羞涩和感激的笑容来:“若不是王爷替我求情,当初我就不只是被打板子了,太后原本的意思是,将我直接赶出宫去。”

赶出宫,和放出宫完全是两个概念。

皇后微微动容,可心里却是更加的高兴了。陶君兰有过这样的经历,想必对太后是没有什么好感的。将来自然也不怕太后将之轻易收买:“听说你妹妹在太后身边当差,倒是很得太后欢心的样子。”

这是什么意思?陶君兰微微沉吟,有些不明白皇后说这话的目的。是想说她和太后那边关系亲近了,还是别的什么?不明白皇后的心意,一时之间她自然也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回答,半晌后才干笑一声:“说来可笑,我自从出宫后,也就只见过我妹妹一回,却是不知道她竟是有如此福分;

。”

“你妹妹和你关系如何?”皇后又问了一声。

陶君兰觉得这事儿撒谎了估计皇后也不会相信,干脆就实话实说了:“母亲身子不大好,弟弟需要照顾,所以小妹多数时候都是跟着我的。”事实上,当初陶静平和陶芯兰只相隔了半岁,实在是根本让人分不出经历来同时照顾两个。而陶静平是陶家唯一的男孩,所以难免的偏心些也是正常的。不过即便是陶静平,也是跟着乳母的时候更多些。毕竟,偌大的内宅,主母也要花费巨大的精力去打理的。

“长姐如母。”皇后赞同的点点头:“你们家就两个女孩儿,感情好也是理所当然的。如此以来,以后你倒是可以让你妹妹多在太后跟前说说你的好处。这样长久下去,太后想必也会喜欢你的。”

皇后这话一出,陶君兰顿时就明白了皇后的意思:这是要她讨好太后,然后进一步的更加让李邺对她喜欢或者减少防备。而太后若是喜欢她了,想必对皇后的刁难,自然也就是更少了。

陶君兰觉得,皇后找上她,恐怕是真的经过无数深思熟虑的。连陶芯兰这一步都已经想好了——

“最难得的是,我妹妹她一眼就喜欢上你了。”皇后爽朗一笑,看了一眼旁边一直含笑的沛阳侯夫人,“她也是真心想要收你做义女。将来你出嫁,也是从沛阳侯府出嫁。外头人议论起来,也都会说你是沛阳侯府上的大小姐。将来你在王府里头若有什么委屈的,也有个娘家撑腰。”

沛阳侯夫人笑着点头:“自家的姑娘,自然是要给她撑腰的。谁敢欺负沛阳侯府的大小姐,那不是打我的脸么?”

陶君兰满腹狐疑:皇后这样说,是在提醒她,她有沛阳侯府撑腰,就可以在端王府横着走了不成?

“不过,刘氏到底也算是我的侄女儿,又是老二的正头娘子,你多少也要敬着她些。面上别闹得难看了。可明白?”皇后的语气里的又带了那么几分敲打意思。

这是怕陶君兰侍宠生骄,兴风作浪的意思。不然,到时候只怕真出了什么,最吃力不讨好的就是皇后了。故而,皇后这样的敲打,倒是也合情合理。

陶君兰双目低垂,逆来顺受的诚恳应了:“能伺候王爷已经是我的福分了,敬重刘姐姐也是本分。又如何敢再闹出什么事儿来?就算刘姐姐为难我,我作为侧室,自然也只有生受的。”

皇后既然想要她的表态,那么她就爽快的表态——反正,态度是要摆出来的。而且,她也的确是没想过要生出什么事端来。毕竟,端王妃才是名正言顺的,这点她也明白。她也从未想过要得陇望蜀。

若能安安分分的做日子,那是最好不过的。况且,内宅纠纷,也会拖累李邺。这显然并不是她要做的。

面对陶君兰恭顺的态度,皇后自然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反正该说的都说了,也没什么可再啰嗦了,当下皇后斟酌了片刻后便道:“既然要认义女,那就索性体体面面的,别悄无声息的。到时候,我也派人去给你添几分脸面。不过,虽然是义女,可以后毕竟是要从沛阳侯府嫁出去的,挑个黄道吉日君兰你就搬进侯府去住着吧。你现在住的地方虽然也不错,可是到底寒酸了些;

。而且,传出什么流言蜚语也不好。”

这流言蜚语指的是什么,陶君兰当然心知肚明:不外乎就指的是她和李邺常常见面的事儿罢了。

“另外,虽然这事儿已经就差没过明面了,可是你毕竟是沛阳侯府出去的姑娘,还是得遮掩遮掩。在那之前就别见面了,可知道?”皇后不厌其烦的谆谆教诲道。

陶君兰自然也不会反驳,当下便是点头爽快的应下了:“娘娘说得极是,是君兰之前逾越了。”

“正好老二如今也不在京城,认义女的事情就趁着现在尽快办了吧。”皇后微微一笑,做了最后的决断。

沛阳侯夫人和陶君兰自然都没有任何的异议。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不过随后沛阳侯夫人又跟着皇后去给太后请安了——毕竟也是晚辈,不管太后见不见,姿态总要摆足的。不过陶君兰没跟去,只是留在皇后宫中,由采鸢陪着闲聊打发了一会儿时辰。

如今采鸢对陶君兰的态度,也是恭敬有加了。不过话语里的嫉妒之色却是怎么也掩不住:“真不知道你怎么就这么大的福运?以后你可就不是什么罪臣之女了,那是正儿八经的沛阳侯府大小姐!纵然是义女,可毕竟也是一家人了!以后你有什么,他们怎么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陶君兰只是微笑,并不多说。末了倒是问起了文杏和绿柳的情况来。

“绿柳是个没福气的。”采鸢叹了一口气:“自从没了孩子,养了足足大半年才养好了身子,可那时候皇上都快不记得她了。如今既没多少宠爱,又没个子嗣,日子也不好过了。之前贵妃还肯帮衬捧着几分,如今贵妃也……”

陶君兰听着也是禁不住的叹了一口气。不过这样的情况她也是无能为力,最多也就是一声感叹罢了。

“文杏托了关系,调去了最清闲的库藏司,不过也没什么升迁的指望,不过混日子罢了。”采鸢颇有些感慨:“当初咱们一屋的几个人,如今是越走越远了。将来,不知道还有没有再相聚的时候。”

说这话的时候,采鸢面上是难以掩饰的的怅然和失落。陶君兰看在眼里,同样是感同身受的叹了一口气。

“你又是如此到娘娘身边服侍的?”陶君兰好奇的问了采鸢一句。

说起这个,采鸢却是一脸迷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当初虽然花了银子想寻个关系找个好去处,可是那几两银子能有什么用处?倒是没想到竟将我分到了皇后娘娘宫中伺候。后头就顶上了二等宫女的缺。”

“这么说你的运气可也不差了。”陶君兰一笑:“别人想要这个位置,只怕没有个百八十两的银子是别妄想的。这还得有缺才能上来呢。”

这么一说采鸢也笑起来,颇有几分庆幸的样子;“可不是?可见我也是有些福分了。虽然才来也不两年,可却是得了好几回的赏赐了。有一回,我得了一瓶手脂,那香味可是好闻——绿柳当时闻了,也觉得好,还想法子去弄了一盒用。据说啊……”绿柳压低了声音:“皇上也喜欢闻这个味道呢。”

陶君兰顿时露出几分讶然来——;

第一卷 第123章 情话

陶君兰闻言,顿时露出几分讶然来——“啊,真有那么好闻?绿柳都还要特地去弄一盒。”

采鸢顿时就笑起来:“那可不,当时绿柳怀着孕,皇上也是常去瞧的。也就那时候,绿柳想要什么都能弄到手。不过那手脂却也是的确好用的,滋润得很,冬天用手一点也不见干燥的。又香又软。”

“那可真不错。”陶君兰由衷的感叹了一句。一面又想:到底是皇后,随手赏赐的东西,连妃嫔都是得花费功夫才能弄到手的。

出宫之后,沛阳侯夫人便是笑道:“这日不如撞日,干脆今儿就跟着我一道回府去吧。院子我也收拾出来了,直接便是能住进去。先熟悉熟悉,过个十来日准备准备正好就能宴请亲戚们,将这事儿公布了。你看呢?”

沛阳侯夫人说的自然是认作义女的事情。

陶君兰低眉顺目,面带羞怯:“一切听凭夫人的。”

沛阳侯夫人又笑了,语气难得有几分俏皮:“如今还叫夫人?还不改口么?”

陶君兰窒了一窒,这才从善如流的改了口,弱弱的唤了一声:“母亲。”

“哎。”沛阳侯夫人笑着应了一声,随后抓起陶君兰的手来,顺手将自己手腕上的镯子一推:“这镯子还是当初你外祖母出嫁时给我的嫁妆,我戴了这么二十年了,如今给了你,也算是你外祖母给你的见面礼。”

镯子是碧玉的,水色很不错,只是却也不算极品。不过养得十分好,看着温润又通透,油光水滑的。陶君兰忙推辞:“既然是这样珍贵的东西,君兰如何敢受?不行,还是请母亲收回去吧。”说着就要将镯子脱下来。

沛阳侯夫人笑着阻了:“既给你就收着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陶君兰想了想,这才不推辞了,只郑重道谢:“那我改日登门去和外祖母道谢。”

“呵。”沛阳侯夫人淡淡一笑,“这却不是母亲给我的,是我姨娘给的。不值钱,不过是个念想。如今她早不在了。我刚出嫁没多久就病故了。”

陶君兰一怔,随后低头一笑:“那以后母亲带着我去给外祖母上柱香,也让我认一认地,作为外孙女,总也要给外祖母奉香火的。”

听了陶君兰这话,沛阳侯夫人似乎有几分意外,随后又微笑起来,语气倒是比之前更为温和了:“难得你有这份心意。”

路上,陶君兰又得了一只金凤簪——却不是沛阳侯夫人准备的,竟是太后给的。原来沛阳侯夫人见了太后,随口提起自己刚认了个义女,打算大办喜宴的事儿,太后就随手给了赏赐,算是恭贺。

簪子不贵重,就是一根通体赤金点了红宝石的簪子,红宝石做的眼睛也不大,自然不值钱。不过贵在分量足和做工精致这两点罢了。当然,最珍贵的还是因为那是太后赏赐的,是一种体面和尊贵。

要知道,不是什么人家认个义女都有这份体面的;

。这也是看在沛阳侯和皇后的脸面上。

陶君兰琢磨着,估计太后是不知道沛阳侯夫人要认的义女是她。不然,还能给金凤簪?不给个臭脸就已经是开恩了。

不过这些陶君兰自然没说出来,只做出了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珍而重之的将金凤簪戴在了头上。

第二次踏进了沛阳侯府,这一次和上一次的情况俨然又不同了——上一次只是个客人的身份,可这一次却显然是主人了:虽然陶君兰自认为她也算不得什么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