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君兰明白了静灵的意思,当下沉默不言,心中却是不住盘算。她在想,若是刘氏要动手,会选什么时候。而她又该如何防备。

“你让我帮着管家,就是想扼住管家大权,削弱王妃在府中的势力罢。”静灵见陶君兰这般神态了,倒是又收起了那股子嘲讽和针锋相对,不仅缓和了语气,更是庄重了神情;“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就是。只是,你想没想过,万一她不肯交出这权力呢?”

“我自是有法子的。”陶君兰微微一笑,自信又笃定:“明日我会请沛阳侯夫人过府一趟。事关我的性命,沛阳侯府不会坐视不管。有了管家权力在手,她纵然想做点什么,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了。这也是我为什么不亲自管家,却只是让你和古氏二人把持了。若我亲自管着,只怕刘氏越发不肯,而皇后和太后也不愿支持。”

侧室夺权,到底不是什么好事儿。所以,借口要养胎,她将这权力从刘氏手中夺走,却又不自己接着,便是避开了这样的嫌疑。只要熬到李邺回来,只要平安生产之后,自然是局面又不同了。

静灵深深的看了陶君兰一眼,再一次的在心底叹息了一声。或许,她之所以输给了陶君兰,就是因为她没有陶君兰的这份自知之明。陶君兰拥有这么多东西,譬如李邺的宠爱,譬如孩子,譬如地位,可是却是从不见陶君兰主动生出什么事儿,更是主动强行要霸住什么,得到什么。陶君兰从来都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什么该做,知道什么不该做,知道自己的本分在哪里。

这样的女子,看似不争,却在无声无息之间,胜过了所有的人。静灵突然替刘氏觉得悲凉——这么下去,总有一日,刘氏也会狠狠的败在陶君兰脚下。不过话又说回来,不争?刘氏若真的什么都不争了,只怕日后也就是个行尸走肉的结果,什么都不会再有;

静灵忍不住的想起了一个可怕的字眼:命。以前她是从不信命的,可是现在,却是不得不信。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争也无用。端的是残酷无比。

陶君兰却是不知静灵心中所想,只觉得静灵瞧着自己的目光着实是奇怪得很,当下便是轻嗽了一声,“这是怎么了?”

静灵回过神来,微微摇头:“只是担心王爷。”

这么一说,陶君兰心中也是不由得担心起来,叹了一口气道:“眼瞅着马上过年了,王爷也不知能不能赶回来。”

“罢了,我倒是宁愿王爷过一段时间再过来。”静灵蹙眉心疼道:“嫡长子就这么没了,也不知他该多难受。”

陶君兰亦是默然。

静灵走后,陶君兰便是问起那太医的事情是如何处理的。

丁嬷嬷一面替陶君兰砸核桃,一面回话道:“被宫里的人接走了,据说是给送回去了。不过,倒是没再上门来闹事儿。府上也送了好些药材和珍宝送过去,想来对方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了。事情也没见传开来。”

陶君兰微松了一口气,末了又笑了:“太后疼爱王爷,自不肯见王爷名声受损。说起来,倒是我耍了心眼子了。回头王爷回来了,嬷嬷记得提醒我,让我请王爷去太后那儿道谢。”

丁嬷嬷也是笑:“也就是太后能压得住,不然只怕咱们端王府要出好一阵子的风头。”说到这里顿了顿,末了又叹了一口气:“若是再处置几个奴才,只怕一样少不得要出风头的。王妃如今,倒是混不顾及了。连名声也不要了。”

陶君兰想着那些被罚的奴才,也是心下恻然,只能长叹一声:“多给些银子罢了。若真有错的,却是也不必给银子了。”

“不过是迁怒罢了。那些都是曾经照顾过小公子的,要不就是煎药的,厨房的。”丁嬷嬷明显带着不忍:“寻的借口也都是些细微小事,说白了,谁可能一点儿错也不犯?就是我和青姑姑,也是一样的会犯错不是?”

陶君兰却是已经不想说话了。刘氏这般,的确是有些太过了。可是连太后和皇后都说了,这是悲痛过度的原因,她还能怎么样?自是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了。

而刘氏这般暴戾行径带来的后果却也并非是只有坏处的。至少,端王府里的纪律却是陡然严明了许多,偷奸耍滑的也一下不见了。倒是让管家的事儿变得更容易了些。

“对了,那神婆呢?”陶君兰心里还惦记着上次那两个装神弄鬼的神婆,便是岔开了话题问了这么一句。

丁嬷嬷脸色变了一变,最后叹了一口气:“刚找到,还没问出什么呢,就被宫里的人带走了。”

陶君兰想起自己当时和太后说的那些话,倒是也没觉得意外——她若是太后,想必也会去问问。只是她以为,太后纵然会问,怕在那之前她这头已经先有了结果。却没想到太后的手脚如此之快——

“那竟是什么都没问出来了?”陶君兰多少有些失望。她倒不是真觉得刘氏陷害自己才好,而是她想通过神婆,来确定刘氏对自己的态度;

。她也才能够借此揣摩刘氏心中所想。

丁嬷嬷摇摇头答道:“也并非一点消息都没有。人没抓到,我们的人便是问了曾经找过那神婆做过发事的问了,又问了四邻和一些熟悉她们的。才知道,那二人的确是专做邪术的。其中有一种邪术,便是诅咒。不仅可以诅咒,还能吸取对方血气为自己所用。反正,这二人做法事用的东西也挺邪气的。”至于到底是些什么,丁嬷嬷瞧了一眼陶君兰的脸色,没敢细说。

不过即便丁嬷嬷不说,陶君兰心里也是是多少有数的。心里沉吟了一回,她忽然倒是生出无数的好奇来:“王妃从哪里知道有这么两个人的?是谁介绍的?”

“是王妃的一个陪房嬷嬷说的——那嬷嬷又是听刘家现在还在用的一个下人说的。据说,是刘大人的一个得宠姨娘身边的人。”丁嬷嬷让人打探了一回,自然不会什么消息都没打探到。

陶君兰挑了挑眉,微有些讶然。不过心中却是有了自己的猜测。不过不管是怎么样,显然刘家那一大家子里头,也都不是什么干净的,只怕私下里的龌蹉事情多不胜数。这样一个地方长大的刘氏……只怕会的阴私手段也不少。

“不管怎么说,这段时间,嬷嬷多费心。”陶君兰按下心中的种种猜测,只如此对丁嬷嬷郑重言道。

丁嬷嬷也是满面肃然:“侧妃只管放心。”

陶君兰苦笑一声——只怕她从此是无法放心了。刘氏这般,她如何能放心?

轻轻的抚着小腹,陶君兰叹息着劝慰自己不可一直如此,毕竟她的心情是会影响孩子的。孩子似乎有所感应,在腹中轻轻一动,倒是成功的转移了陶君兰的注意力。

殊不知,陶君兰在和丁嬷嬷说端王妃刘氏的时候,刘氏同样也在和紫玉说起陶君兰。

刘氏靠在床头,幽幽的问紫玉:“你瞧她那肚子,是不是比我大多了?现在都这么大,将来生产的时候,只怕还要大吧?”

紫玉一面给刘氏喂燕窝粥,一面冷笑:“那么大的肚子,小心难产。”

刘氏嗔怪的看了一眼紫玉:“你又何必这样咒她呢?她福气好着呢。你瞧瞧,若是这一胎是个儿子,以后只有我看她脸色的份儿。你当太后为什么给我尊荣给我做脸?其实说白了,那是怕我对付她!那是在告诉我,只要安安分分的,我就不会受半点委屈,该有的半点不会少!”

紫玉听着刘氏自嘲的语气,心都酸了,最后干巴巴强笑道:“怕什么?孩子生下来您也是嫡母,将来不还得奉养您?就是王爷,再宠她又如何?她还敢翻天了?”顿了顿,紫玉眼底闪过一丝寒芒,冷笑道:“要我说,少爷给您出的主意,就很是不错。”

“可哪里有那么容易?”刘氏看着自己的指甲,幽幽道:“沉香院铁筒似的,我想安插个人都插不进去。更别说行这样的事情了。除非上天眷顾,不然哪里有这样的机会?”

“沉香院是被看得紧,可也仅有那一处罢了。若不在那一处呢——”紫玉微微的笑了,眉眼之中却是一片冷冽。

刘氏眼前一亮,心中登时飞快算计起来——;

第一卷 第196章 摊牌

沛阳侯夫人过来的时候,纵然心中畅快,可想着端王府的气氛,到底没打扮得太喜庆。不过,那一身糯紫色的滚边褙子,却也是十分抢眼。

见着陶君兰之后,沛阳侯夫人几乎是位未语人先笑。

陶君兰行礼之后,便是打趣了一句:“母亲遇到什么好事儿了,说出来让我也乐呵乐呵。”

沛阳侯夫人神神秘秘的一翘唇角,“我倒是没遇到好事儿,是你遇到好事儿了才对。我这也是替你高兴。”

陶君兰只是一怔神就已经完全明白过来沛阳侯夫人的意思。当下摇摇头轻叹一声:“我倒是宁愿那孩子别这么福薄。那样,我也好受些,至少压力要少些。”

“这话也不错。”沛阳侯夫人倒是点点头有些认同的意思,但是却又很快道:“不过也是个人的命罢了。刘氏命中如此,留不住这个孩子,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不过,这对你来说,倒是真真的好福气。刘氏本就不受宠,加上这次伤了身,只怕以后再有孕也难了。你一生下端王的长子,不管怎么样,地位都不会再动摇了。”

陶君兰苦笑一声,隐晦言道:“若是我能平安无事的生下儿子,再将儿子平安养大,那倒是真的算是有福气了。不然,不也是一场空?”

“怎么?刘氏做了什么?”沛阳侯夫人不愧是大宅门里长大的,只一下便是明白了厉害之处。

陶君兰微微摇头,“目前看来是没做什么,可是我心里总不安。而且,她瞧我的眼神,很不对劲。”那种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她嚼着吃了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更让她有些寝食难安。

“你嘱咐人请过过来,是有事情要说?和这事儿有关?”沛阳侯夫人眯了眯眼睛,神色却是一派轻松。

陶君兰“嗯”了一声承认了,随后才缓缓道出自己的目的,“我想要管家之权。”她看住了沛阳侯夫人,目光冷静笃定:“我想请母亲帮我去皇后娘娘那儿将这事儿办妥。我要名正言顺的管家权力。”

“这恐怕不容易。”沛阳侯夫人微微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陶君兰竟然会主动揽权,随后才轻轻摇头:“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就是皇后,也怕是不好插手端王府的事情——”

陶君兰既然提出这个要求,那么自然是甚是熟虑过的,这些问题自然也是早就想过;

。所以当下她几乎没有迟疑的,便是断然道:“王妃生产的时候就伤了身子,太医也说了,没个两三年绝养不好。如今她的精神头很短,根本不可能有那个精力管家。再加上此次打击甚大,她没个一段时间也缓不过来。所以,这个管家之权,即便是在她身上,她也只能交给亲信。倒不如交给我——也算是名正言顺了。”

“皇后为何一直对刘氏纵容,你可知为什么?”沛阳侯夫人也不兜圈子,直接了当的反问了一句。

陶君兰点了点头:“皇后想要我们互相牵制,互相平衡。所以,这样打破平衡的事情,皇后多半不会立刻同意。”

“还有一点,这也是在打压我们沛阳侯府。”沛阳侯夫人掀了掀唇角,隐隐有几分笑意:“别忘了,你如今不是陶家的姑娘,而是从沛阳侯府上嫁出去的。别人都只拿你当我们沛阳侯府的人。你被压着,我们同样也只好隐忍几分。而且,皇后并不想我们沛阳侯府和端王府太过亲近了。若你独揽大权了,以后只怕沛阳侯府才是端王府正儿八经的姻亲了。皇后如何会乐意见到这样的情况?”

沛阳侯夫人没说的是,皇后私心里,还有在故意打压她这个庶女的意思。绝不会允许她太过得意嚣张。

“若我愿意对皇后完全归顺呢?”陶君兰微微一笑,眼底的光芒睿智又冷静。“那么,皇后会不会愿意捧我一把呢?”

“除非有能让皇后满意的利益。否则她绝不会同意。”沛阳侯夫人断然言道。然后怀疑的看了陶君兰一眼。虽然未曾明说,可那意思却已经是明显:她觉得陶君兰没有那个筹码,根本拿不出让皇后满意的利益。

这么想,自然也是对的。毕竟陶君兰本身是什么也没有的。她有的,皇后却又都是瞧不上的!

陶君兰笑容不减,继续含笑看着沛阳侯夫人,然后缓缓道:“是啊,我是没有这样的筹码做为交换。可是我没有,却不代表别人没有啊。”

沛阳侯夫人有些糊涂了,看着陶君兰满面的疑惑之色。

陶君兰亲手捻起一块水晶糕,笑盈盈道:“母亲难道这个时候,就不认我这个女儿了?”

沛阳侯夫人先是一愣,随后慢慢的面上就浮出了一丝错愕来:“你的意思是——”

“对,我是没有让皇后满意的筹码。可我相信,沛阳侯府一定有。”陶君兰笑容不减,目光诚恳:“还请母亲务必帮女儿这个忙。”

“你——”沛阳侯夫人面上有了一丝薄怒:“我沛阳侯府对你不薄,你竟是如此算计?”

陶君兰却是神色平静:“母亲,您知道吗?若真想和端王府联成一体,达到真正的亲密无间,光一个义女是绝对不够的。哪怕您给再多的嫁妆,对我再好,可没有实际的利益,却是无法真正的拉拢端王的。他或许重情重义,可他绝不是傻子。您说是不是?”

沛阳侯夫人顿时说不出话来。的确,陶君兰说的都是对的。即便是亲生女儿,若没有实际的利益,也不过是名义上的姻亲罢了。要说真正的连为一体,除了儿女姻亲之外,还要有一致的利益。

“而且,我一直很想知道,端王府到底有什么值得这样拉拢的;

。值得沛阳侯府花这么大的利益。”陶君兰微笑着再度出声,态度很是诚恳。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好奇罢了。

沛阳侯夫人抿了抿唇,捏了捏袖子。心中却是在这一瞬间雪亮无比:她猜的是对的,陶君兰果然不是一个只知服帖忍让的和顺普通女子。一时之间,她倒是说不清楚心里的恼怒更多,还是欣喜欣赏更多。之前陶君兰表现得一直并不算出彩,更甚至也让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今儿陶君兰骤然露出了这一面,她还真是觉得自己没看错,甚至多少觉得有点儿得意。为自己的慧眼识珠而得意。

最终沛阳侯夫人叹了一口气,到底露出了笑意来——虽然她没想到陶君兰露出这么一面的时候,居然是算计自己,可是她却是真的挺高兴的。做了这么久的母女,纵然一开始是作假更多,可这么长时间了,真真假假谁又分得清楚?而且,她自己心里也明白,她当年对自己女儿的感情,其实早就在陶君兰笑盈盈的叫那一声母亲的时候悄悄的转移了过去。

“你果然聪慧。”沛阳侯夫人赞叹一声,“看来陶大人的聪慧才华,倒是都遗传下来了。”

“母亲谬赞了。”陶君兰叹息一声:“若父亲真的聪慧,那当年也不会落得那么一个结果了。”

“当年你父亲的事情,你知道多少?”沛阳侯夫人忽然反问了一句。

陶君兰摇摇头:“并不知道,父亲一向不会将朝廷的事情带回家中来说。也不许我们姐妹议论。”

沛阳侯夫人点了点头,随后才缓缓道:“你想知道的事情,我可以回答你。之所以咱们沛阳侯府想和端王交好,一方面是因为端王的身份,另一面是因为我们知道端王的一点小秘密。知道端王绝不是一个闲王。”

陶君兰早有意料,倒是也不觉得奇怪。不过却是故作讶然的反问一句:“果真?那母亲是怎么知道的?”

“海运一事,虽然隐蔽可也要牵扯到许多人。我们也是无意之中知道的。”沛阳侯夫人戏谑的笑看陶君兰,似乎再说:你又何必再装?

陶君兰面上一红,却还是镇定自若的继续道:“那沛阳侯府是想分一杯羹呢?还是如何?”

“你知道我在宫中失去一个女儿的事情罢?”沛阳侯夫人即便是过了这么多年,再提起这件事情,面上也是一阵黯然:“我和侯爷,都忘不了这事儿。以前侯府和皇后绑在一条船上,只能走下去,我们自然是只能忍着。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后对我们的控制不减反增,甚至最近隐隐有削弱沛阳侯府的意思。我们知道太多事儿,若真这么下去,只怕有朝一日等来的就是一把屠刀。侯府那么多的人,总不能坐着等死。”

“可端王不能说话,你们这般投注,倒是太大了一些。也太冒险了些。”陶君兰讶然沛阳侯夫人的坦白,却也是实话实说,隐晦的表明了自己的怀疑。于情于理,显然端王都不是一个合适的投靠对象,不是吗?

所以,这一句话,她若不弄明白了,始终是不会相信沛阳侯夫人的。

“这是我们发现端王的秘密后,端王主动寻上了我们。端王允诺,只要让皇后将你封为端王侧妃,他便是会帮助沛阳侯府。认义女这个法子,也还是端王想的,然后暗示给皇后的。”沛阳侯夫人笑着看向陶君兰:“这一点,想必你应是不知道罢?”;

第一卷 第197章 不等

关于当初皇后突然要让她做端王侧妃的事情,陶君兰知道是李邺的手笔。可没想到,李邺竟是在那之前就联合了沛阳侯府;

。一时之间倒是微微发愣。

而沛阳侯夫人就在此时言道:“其实男人的事情,咱们女人也不必去搀和。内宅这一亩三分地,才是咱们的地方。你说是不是?”

陶君兰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抿了一口红枣茶定了定神,随后点头道:“的确如此,既是这般,那咱们就言归正传吧。母亲您到底愿意不愿意帮我这个忙呢?”

沛阳侯夫人也是默契一笑,“既然你开了口,我自然没有不帮的道理。”

“那就多谢母亲了。”陶君兰以茶相敬,面上的感激倒也不是作假。

沛阳侯夫人饮了一口茶,微微摇头,目光戏谑:“我倒是没想到,你竟敢算计我。”

“我只是想让母亲拿出一点诚意罢了。”陶君兰含笑答道,倒是丝毫不觉得难为情:“也顺带替王爷探探,到底沛阳侯府和端王府有多亲厚。”

沛阳侯夫人看着含笑的陶君兰,倒是忽然又些庆幸。为了掩饰住这股情绪,她便是低头去喝茶,也再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

当天,沛阳侯夫人借口府中事情还多,并没有久留,吃过午饭后便是匆匆归家去了。

陶君兰和丁嬷嬷闲话:“嬷嬷觉得,沛阳侯夫人这番话有几分可信?”

“至少也有**分。”丁嬷嬷咂摸了一会儿,摇头笑道:“若说这里头有王爷的手笔,我倒是不怀疑。”

陶君兰闻言也笑了:“嬷嬷对王爷倒是信任得紧。”

丁嬷嬷也笑了,末了起身道:“反正如今只等着沛阳侯夫人的好消息就是了。怕甚?再过一段时间王爷回来了,到时候一切也就尘埃落定了。说句不好听的,即便是沛阳侯夫人没办成这事儿,大不了咱们小心些就是了。”

陶君兰点点头:“不管怎么样,这段时间咱们小心些就是了。”算算时间,她离生产也不过还有两个月不到的时间罢了。

又过两日便是除夕,因了李邺不在,自也是过得不安稳。再加上刘氏的称病不出,陶君兰的养胎不出,余下几个都是妾侍姨娘,几人草草用了一除夕宴,便是各自散了。考虑到李钰才刚去,府里除了鞭炮之外,连烟花也不曾放。

不过,考虑这段时间的忙碌劳累,陶君兰命人多发了一个月的月钱给府中的一应下人。又许了三日假期,不过却让他们都错开时间玩耍,不许一窝蜂全走了。这样一来,倒是让满府里上下一口的赞了一回。无形中,倒是让人心又往陶君兰那边偏了几分。就是刘氏的人,也多少是欢喜的——只是碍着刘氏的面儿,不敢将这欢喜表现出来罢了。毕竟,这有家人的,谁不想年节的时候和家里人团圆一回?

对于李邺到底没能赶回来过年这事儿,陶君兰自也是在心中郁闷了好几日。又忍不住担心。

大年初一替刘氏进宫给皇后太后请安的时候,陶君兰眼圈底下明显的多了一层青色,脂粉都有些盖不住。

因了怀孕,她难免受些特殊照顾——其他人都是走路,她却是可以坐滑竿的;

康王妃身子不好,也是一样没来,只让侧妃袁氏,也就是袁琼华代为进宫给皇后太后请安。目前成亲的皇子也就康王和端王,所以也就只有陶君兰和袁琼华两个站在一处。因是儿媳妇,又要亲近些,所以她们二人也离皇后最近。同样的,她们二人之间的距离,自然也不会远了。

面对袁琼华几次的打量目光,陶君兰都直接选择了无视。

可袁琼华显然不死心,末了又趁着皇后去更衣的空挡笑盈盈的和陶君兰打招呼:“说起来,我们倒是真有缘。如今,你可是该叫我一声嫂子了。”说这话的时候,袁琼华显然是不无得意的。

陶君兰微微一笑,淡淡的拨回去:“是吗?我怎么只记得康王妃才是我的嫂子?”侧妃就是侧妃,如何能和正妃相提并论?自然也是当不起那一声嫂子的。

袁琼华顿时气得咬牙。不过很快袁琼华就又笑了:“咱们半斤对八两,你又何苦嘲笑我?”

“半斤八两?”陶君兰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袁琼华的肚子,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

袁琼华再一次的咬牙。低声嘀咕:“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陶君兰听见了,当下回敬一句:“这却是不劳康王侧妃操心了。各人自扫门前雪就是了。”康王妃哪里是个善茬?如今也是不能生儿子才让袁琼华得意罢了。可等袁琼华真生了儿子,也未必敢嚣张——她们二人最大的不同,就是两个男人对自己侧妃的态度。康王显然没将一个侧妃放在心上过,而李邺却是……

想起李邺对自己的好,陶君兰难以自制的涌上了几分甜蜜,连带着笑容都灿烂明艳了几分。

落在袁琼华的眼里,自然刺目异常。

皇后终于出来,待到坐下后,笑着问袁琼华和陶君兰:“康王妃和端王妃身子如何了?”

二人忙回了话。

皇后意味深长的看了陶君兰一眼,“端王妃身子不好,又痛失爱子,一时半会的也没有精力管家,你身为侧妃不可懈怠了。咱们女人最大的本事,就是能让后宅平平稳稳的,好让男人们去建功立业。也别怪我不怜惜你怀孕,而是你也要多体谅端王妃才是。”

陶君兰上前轻轻一墩身,肃然应道:“是,妾必不敢马虎,辜负了皇后娘娘的信任。”

“你有这份心是好的。可也别太劳累了,毕竟身子重要。你只管管着大面儿不出错就成,小事儿就让其他人帮你。”皇后爱怜的看了一眼陶君兰的肚子,叹了一口气:“端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等他回来了,看我不说他!丢下你们一个刚生产的和一个即将生产的,也敢出门去!真不懂得怜香惜玉!”

陶君兰腼腆一笑,忙替李邺辩解:“王爷也是想帮父皇分忧罢了。别的不能做,也只能做些这些跑腿的活计。”

皇后顿时笑了:“邺儿是个好的,罢了,不说他了。”末了又念叨了一回袁琼华:“你好好调养着身子,我可等着抱孙子呢。”

袁琼华面红耳赤的应了,怎么也不敢抬头看皇后;

。谁都知道,这是皇后等不及了。

接着皇后又领着众人去给太后请安拜年。

太后只露了个面儿,便是借口身子懒让众人退下了。

陶君兰退出去的时候,让张嬷嬷拉了一拉,张嬷嬷将一件紫貂斗篷给她披上了,又道:“天儿冷,太后赏端王侧妃的。”

皇后只瞅了一眼就笑了:“这可是好东西。我记得是前年进贡的好东西。只取了紫貂脑门顶上的那一点最柔软的皮缝成的,轻软又暖和,颜色还好看。太后果然疼端王。”

陶君兰注意到皇后说的是疼端王,当下心中一凛,低头浅笑接话道:“太后心慈,怕是觉着妾衣衫单薄了。”

“太后的确心慈。”皇后笑着点头。顿了顿又指着陶君兰责道:“你也是,怎的也不多穿件大褂子,这般单薄在屋中尚可,在屋外就不够了。”

“妾身子笨重,若再穿了大褂子,越发不能动了。”陶君兰见皇后似并不恼怒,微松了一口气,“其实也不冷,走几步妾反而直冒汗。”

皇后怜惜道:“那也是因为你身子笨重的缘故,挪动不便,走路自然艰辛。也是你孝顺,若是你不来又如何?谁又敢说什么?”

“王爷今年也不在,不能进宫。王妃身子着实不能出门,妾若是不来,那妾自己都无法不怪自己。横竖出门有车,也不累。给皇后娘娘和太后请安,是咱们做晚辈的本分,哪里能荒废?”陶君兰自然而然的答道,神情再诚恳不过:“只盼着皇后娘娘别觉得妾烦人才是。”

皇后指着陶君兰“呵呵”直笑:“好一个嘴巴伶俐的。也怪不得我偏疼你几分。”

在宫中小半日的功夫,等到陶君兰回了端王府却是已经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如今肚子越发沉了,一站着就觉得腰酸得很。

红螺一面吩咐丫头弄些爽口饭菜来,一面轻轻的替陶君兰捏腰。

陶君兰瞧了一眼搭在屏风架子上的紫貂斗篷,微微叹了一口气,侧头问红螺:“你觉得皇后今儿是不是不大高兴?”

红螺点了点头,迟疑道:“只是却也不大明显。”

“皇后怕是觉得太后偏心。”陶君兰想起李邺曾经跟她说的那些话,微叹了一口气:“就是我无端端的当了夹在中间那个。”太后什么时候给不好?或是给个一般的,都不至于如此。可偏偏给的是这样的好东西,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的。

虽然皇后没表现出异样,可她心里就是觉得,只怕皇后是在意的。但愿,皇后别迁怒了她才好。

“不过,管家的权力,总算是可以名正言顺的拿过来了。”思及此,陶君兰唇角都翘了上去:“回头不动声色的将要紧处的管事都换一拨儿,我这心也就彻底放下去了。”

“只怕王妃心里不痛快着呢。”红螺有些担忧:“若此时立刻换人,到时候,王妃那边——”

陶君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苦笑:“可我哪里还能等?”;

第一卷 第198章 谣言

借着静灵的手,陶君兰不动声色的将几个要紧的地方都换成了自己的人——比如二门上的守门婆子。然后,又隐晦的将一干管事都敲打了一遍。意思也很明白,就是提醒众人在她生产期间,最好都别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这些事情古玉芝心中早就有数,自然也没有做出什么异议。甚至刘氏那边,也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按理说陶君兰就该心下安稳了。可是刘氏什么动静也没有,反倒是让她更加的觉得不安稳了。那种感觉,就像是你以为某样东西会掉下来,可是等来等去,却是始终不见那个东西落下来。那种感觉,让人说不出的烦躁不安。

丁嬷嬷劝了几回也不见效,索性不再劝了,只让太医开了凝神静心的药丸,每日提醒陶君兰吃上一丸。

如此又混过了一月。陶君兰的肚子已经大到无法弯腰,更无法看见自己脚尖的程度。这样大的肚子,行动自然也就越发的不方便了,除了每日按照太医说的必须走动半个时辰之外,她几乎是不怎么动了。事实上,即便是只走那一个时辰,她也累得不轻。

如今每过一天,就离生产的时候又近了一天。陶君兰每日掰着手指头数着,忧心忡忡:李邺到如今还没回来。

许是孕中多思的缘故,她忍不住就会去想李邺如今的情形——在那边不比在京中,只怕条件好不到哪里去。虽说李邺身份尊贵,再怎么也不可能冻了饿了,可是睡得不好吃得不好,那却是必然的。他会不会不习惯?会不会觉得辛苦?会不会瘦了?

其实按照规矩来说,李邺此时早该回来了——视察灾情毕竟也是要回京叙职的。可李邺不仅没有回京叙职,反而连半点音讯也没有传回来。这太反常了。以至于她每次都忍不住去想,李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有王如和后面去的那一批人,也都没有传任何的消息回来。以至于,到底寻没寻到李邺,都让人不清不楚的。

就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陶君兰始终都无法安然下来。甚至好几回做梦,还梦见了不好的事情。

一转眼到了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这是大日子,宫中要祭天,民间自然也有祭祀。而这一天,也是祈福的好日子。

刘氏突然说要回娘家去——走得十分匆忙,只派了个小丫头过来和陶君兰说了一声,让她别出门。

陶君兰自然是十分奇怪。要知道,刘氏好多年都没回过娘家了。即便是年节必须去一趟,也呆不久就要回来。关键是,前几日刘夫人刚来过端王府,还小住了两三天才走;

。所以,刘氏这一趟回娘家,就显得格外的突兀了。更甚至,刘氏那架势,竟是还要在刘家住几日。

谁也没有规定过已经嫁出去的女儿不能回娘家小住,但是一般来说,越是大家族,越是不会回娘家去住。除非是路程十分遥远的。而如今最关键的还不是这个,关键是:刘氏的身子,根本不适合出门。

“难道是刘家发生了什么事情?”陶君兰疑惑的和红螺闲话:“不然这个时候匆匆忙忙的,去做什么?连自己身子也不顾了。”

红螺觉得陶君兰想这些事情太过费神了,当下便是责备道:“侧妃您又何必想这些?本就不相干,想这么多也是白费功夫。不管刘家如何,和咱们有什么关系?您就好好养着神吧。昨儿夜里统共睡了不到两个时辰,要不这会子眯一会?”

红螺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陶君兰如今眼睛底下的青黑之色已经明显得很了,脸色也是憔悴了不少。再这么下去,怕是都要无法见人了。这样的情况,平常人都挨不住,更何况是孕妇?

陶君兰闻言也觉得自己有些多管闲事的嫌疑,便是不再提起这事儿,乖顺的眯了眼睛养神。

只是闭上眼睛也睡不着,反而因为眼睛闭上看不见了,耳朵就越发灵敏起来了。她甚至听见廊下有人在说话儿,当下觉得有趣,便是凝神细细的去听。只是刚听了几句,她的面色就不由得沉了下去。

陶君兰睁开眼睛瞧了一眼红螺,红螺的面色也不好。

“你听见没有?”陶君兰问了一声。

红螺站起身来咬牙切齿:“不过是两个饶舌的雀儿在嚼蛆罢了,看我不去一人赏个嘴巴子!”说完之后,红螺便是风风火火的出去了。一向文静的红螺鲜少有这样火爆的时候。

陶君兰趁着红螺没跑远,高声吩咐:“带过来我问问。”

红螺心中一凛,随后心中越发的恼怒起来,暗道:谁在那儿嚼舌头?回头她非要给这些个不知进退不懂规矩的贱蹄子们点颜色瞧瞧不可!不然一个个的都要翻了天了!

这厢红螺气鼓鼓的冲到了廊下,还没走近呢,就瞧见两个丫头在廊下正说得热闹呢。一面说着闲话,一面往鸟笼子里灌食。显然,这两个小丫头的职责就是专门喂鸟的。怪不得此时敢在廊下溜达说话呢!

不过两个丫头瞧着都有点儿眼生,红螺一时也没想起来这两人的名字。不过,这并不妨碍她上去一人拧了一下胳膊,低声斥道:“一个个作死呢?都说的是什么话?”

两个丫头登时吓得噤若寒蝉,忙往后缩去。虽然红螺没使劲拧得不怎么疼,可是红螺的脸色却是吓人得厉害。想起红螺的身份,更是吓得厉害。一个稍胆大些的,忙认错道:“红螺姐我们错了,下次再不敢了!”

“我且问你,你们方才说的是什么?”想起方才模模糊糊听见的话,红螺的脸色更是阴沉了,语气也有些不大好。

两个丫头都吓得厉害。竟是唯唯诺诺的不敢说话了。

而偏偏此时陶君兰见红螺没将人带来,又提高声音喊了一声:“红螺?”

红螺咬牙瞪了两人一眼,压低声音嘱咐:“一会儿说话想着些;

!若让王妃有个什么,看我不扒了你们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