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刘氏此时就像是暴躁的猛兽,竟是将孩子往床上一放后,满面狰狞的就朝着陶君兰扑了过来,连鞋子都不穿,赤着脚就冲了过来,那架势瞧着仿佛要将陶君兰撕碎吃掉一般;

红螺忙一闪身挡在了陶君兰前面。另外几个丫头也忙着将陶君兰护着往外退。

而刘氏的几个丫头,也不敢让刘氏就这么扑了过来,也是死死的拽住了刘氏往后拉。

而刘氏的母亲,则是在这混乱的时候,一把将孩子抱住,搂在怀里就往外头跑。一面跑一面哭。

刘氏见了这样的情况,倒是一下子不扑陶君兰了,挣扎着就要去追刘夫人,口中更是喊道:“他还没死!没死!你要干什么?!你给我回来!”那一声声凄厉又绝望,听在耳朵里竟是无比的渗人。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也不愿意再刺激刘氏了,有着丫头护着退了出来。

刘夫人此时已经将孩子交给了一个老嬷嬷,哭道:“给孩子穿寿衣吧。在我屋里放着,你去寻出来,穿戴齐整了。灵堂也布置好。弄远些,别让她知道了。”这个她,显然指的是刘氏了。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上前劝了一句:“刘夫人节哀。”

刘夫人的目光落在陶君兰的肚子上,停留了许久,半晌才叹了一口气,“这都是命啊!”话一完,眼泪便是滚滚而下,“我苦命的女儿啊!”

陶君兰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半晌等刘夫人自顾自进去了后,这才苦笑问红螺:“我是不是就不该来?”

红螺点了点头:“只怕这会儿别人都当您炫耀呢。”只是她心里很清楚,陶君兰是不得不来。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刘氏悲伤体弱之下自然不可能主持大局,古玉芝分量不够,陶君兰不想来也得来。况且,出了刘氏打太医的事情之后,陶君兰再不坐镇大局,万一再发生点什么,那可怎么得了?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下意识的捂住了肚子:“罢了,我也不进去了,我去垂花厅呆着,议事就在那儿吧。让古氏也去那儿。”说真的,方才刘氏那股子凶戾的样子,着实是将她吓坏了。她还真怕刘氏疯狂起来,不顾一切的要拉着她给那孩子陪葬。

此时她倒是真有点后悔——怎么就非要顾全礼仪非要进去呢?倒是刺激了刘氏。看着刘氏那样,除了害怕之外,她多少也觉得有些不忍心。她想,以后还是避开刘氏一段时间罢了。

古氏倒是来得极快,陶君兰这头刚出了院子,就迎头碰上了古玉芝。古玉芝也顾不上行礼,直愣愣的就问:“孩子没了?”

陶君兰点点头,有些心酸:“刚没了。你着人去布置灵堂吧,我就不去了。王妃如今见了我心里难受。”

古玉芝自然明白这是为什么,也不多问多说,直接点头应了。末了又道:“宫里也得派人去说一声——”

“我回头亲自去。”陶君兰叹了一口气,这样的大事儿,她最好亲自进宫去一趟。而且,关于打太医的事情,也得提前做些准备。好在她先前就知道迟早是这么一个结局,如今该做什么都是心中有数的。

“府里就交给你了;

。”陶君兰郑重言道:“王妃此时心情不好,不管说什么,你们嘴上都应着顺着,具体怎么做却是要心里有数。”

古玉芝郑重的点了点头,末了又迟疑:“这事儿只怕我一人也不行——”

“嗯,静姨娘我也差人叫来了,回头你和她商量着来。她是个妥帖的,也是宫里出来的。另外,王爷对她也是十分信任的。”特地抬出了李邺来,为的就是给静灵撑腰,让古氏不能压住了静灵。而至于叫静灵帮忙,她却是一早就想过了。

古玉芝竟是也没有任何疑问,应了一声后,就忙去办事儿了。

陶君兰则是回去换衣梳妆。不管怎么说,进宫总是要妆容整齐的。

待到梳妆完毕,天色已经是蒙蒙亮,待到坐车到了宫门口,却已经是快到了早朝时辰了。

因陶君兰怀着孕,也不是第一次进宫,所以到底还是被特殊照顾了——悄悄给她备了轿子,抬着她一路就去了皇后宫中。

皇后也起了,正梳妆呢。见了陶君兰后,也不等陶君兰行礼便是问:“出什么事儿了?这么一大早进宫?我记得今儿是皇长孙的满月宴吧——”那意思分明在问,不好好在府里办酒席,怎么进宫作甚?

陶君兰扶着肚子在红螺的搀扶下艰难的跪了下去,眼里一酸便是落下泪来;“回娘娘的话,小公子昨儿夜里……没了!”

“没了?”皇后重复了一遍,这才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顿时惊愕不已:“怎么突然就没了?这,这……”

“前几日就有些病了,本以为能好。谁曾想……”陶君兰哀哀的哭起来,倒是真有点儿难受,而不是作假。“王妃悲痛不已,王爷又不在,妾已经着人准备丧事了。”

皇后惊了半晌后,忙吩咐自己的宫女:“快,去皇上和太后那儿都说一声。”眼下却是顾不得消息突兀了,要知道,宫里各处都准备了赏赐,就等着今日送去端王府。若真没得到消息送过去了,那成了什么样子了?反正,皇后是绝不会允许这件事情发生的。

陶君兰犹豫片刻,提醒皇后:“太后年事已高,只怕禁不住打击,怕最好委婉一些——”

皇后点点头:“的确要委婉些。”看了陶君兰高高挺起的肚子一眼,她又道:“那你亲自过去一趟。看着你,总要好受些。”

陶君兰忙应了,又从地上起来,急匆匆的往太后的德安宫去。

太后年岁大些,又不必处理公务,所以自然不必起得这么早。陶君兰过去的时候,太后虽然醒了,可碍着天寒地冻并没有从床上起来。所以陶君兰过去的时候,只瞧着太后还躺着。

见了她,太后同样是一脸惊诧,连问是不是府里出了什么事儿。那一脸的关切担心,可谓明显至极。

陶君兰犹豫了一下,艰难跪下磕头:“有一事想向太后禀告,只太后最好做点心理准备,此事并非好事——”

太后闻言面上神色一肃,半晌才缓缓道:“什么坏消息?你说吧。”;

第一卷 第192章 留人

其实说这番话的时候,太后心里是以为李邺出了什么事情,压根没往小曾孙身上想。所以,当听见出事的并不是李邺,而是李钰的时候,太后明显的愣了一下神,“什么?”

陶君兰又小心翼翼的重复一次:“昨夜小公子因病没了……”

太后面上便是渐渐的露出沉痛之色来,似有些承受不住这个打击,可却又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孩子没了可以再生,李邺却是千万不能有事的。

当然,太后这番心思陶君兰自然是猜不到的,她只当太后是悲痛过度有些受不住了。忙柔声劝道:“太后还请节哀,不管如何,还是太后您的身子重要。若您有个什么,王爷只怕更难受。”

“邺儿还是没消息传回来?”太后定了定神后问了一句。

陶君兰摇摇头,强忍住心中担忧,只平静道:“没有消息传来其实也是好事儿——至少说明没什么坏事发生。再说了,那么多人在王爷身边,王爷必定安然无恙。只是那边遭了灾,只怕少不得受些苦就是了。”

太后闻言连连点头,精神倒是一振:“你这话说得对。没消息总比传回来坏消息强。至于受苦——只要人平安,受些苦也没什么。”顿了顿想起李邺刚没了嫡长子,顿时又心疼一叹:“等他回来了,知道了这事儿,也不知该难过成什么样。那孩子,怎么就这般没福气?”

陶君兰心里也不禁跟着叹了一口气。

“太后快让姐姐起来罢,她大着肚子您就不心疼?”陶芯兰在旁边看着早就心急如焚了,此时按捺不住,忙出了声言道。语气微带了几分撒娇埋怨的意思,分寸却是又拿捏得极好。

太后被这么一提醒,倒是这才想起陶君兰还跪着呢,顿时也是急了,忙道:“那你还不快去扶起来?怎的也不早提醒我?”李钰没了,李邺的儿子可就指望着陶君兰的肚子了,太后怎么能不急?

陶芯兰早就做好了准备,此时太后一发话忙上去就给陶君兰扶起来,按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又问了一句:“姐姐什么时候从府里出发的?吃东西不曾?”

太后此时哪里还顾得上陶芯兰的越主代庖和胆大妄为?一双眼睛都要落在了陶君兰的肚子上,道:“必是没吃的。快去备膳!”

陶君兰悄悄的掐了陶芯兰一把——这丫头也太胆大了些,颇有些侍宠生骄的嫌疑。若不敲打敲打,日后再变本加厉了,可怎么得了?

掐完了陶芯兰后,陶君兰又朝着太后委婉道:“如今府上一团乱麻;

。王妃悲痛无法理事,古氏资历不够,虽然我已经让昔日德安宫的大宫女静灵,如今的静姨娘帮着理事,可只怕她们两人也忙不过来。妾是进来报信的,就怕万一宫中不知情况,到时候倒是冲突了。如今也没什么事儿了,妾也该回府上去了。”

太后闻言沉吟了片刻,却是忽然一挥手让四下里都退出去了:“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陶氏说,你们都先退出去。”待到人都退下后,太后忽然目光便是灼灼起来,盯着陶君兰便是问道:“我且问你,那孩子,到底怎么没了的?”

陶君兰一怔,随后渐渐反应过来,只怕太后这是在怀疑什么呢!至于到底怀疑什么,却是心照不宣了。不过她想,怕是太后觉得她也不甚干净。当下便是摇摇头:“的确是病故的。不过,妾问过大夫了,说是胎里带的胎毒所致。大夫还说,这样严重的胎毒,怕是扁鹊华佗在世,也不过是熬日子。迟早都是个油尽灯枯的结果。能拖到这个时候,已经是不容易了。当时来了,竟是连方子也不肯开,只说了这么几句就离去了。”

“果真如此?”太后面上越发狐疑:“可哪里来的胎毒?而且,难道刚出生的时候竟是没一个大夫看出来了?”

陶君兰点点头,断然道:“的确如此,妾不敢有半句假话。妾可拿腹中孩子发誓。”

这下太后倒是慌了,忙斥道:“胡说,孩子也是你能拿来发誓的?”

陶君兰心道:若不是这般,只怕自家还洗不清身上的疑点呢。当下自然也不会明说,只岔开话题道:“妾当时也疑惑,为何刚出生时候没人看出来。那大夫说了半句,就被另一人止住了不肯再说。当时那大夫是这么说的:这样严重的胎毒,怎么也不会看不出来。”

太后目光一闪,一缕寒芒悄无声息的从中流泻而出,锐利无比:“这么说,是有人故意瞒下了这事儿。”

陶君兰摇摇头:“这事儿如今妾也不能确定。只能待回头再好好查证了。若真是有人故意瞒了此事,耽误了孩子病情,那就是其心可诛了。”

“我再问你,刘氏如何了?”太后沉吟许久后,倒是不再提起这事儿,反而一改话题问起了刘氏。

“王妃悲痛之下,已经有些失了理智了。给孩子看病的太医,只照实说了情况,险些被打死。若非我去得及时,只怕……”陶君兰长叹一声,恳切的看向了太后:“此事虽说是王妃的错,可还请太后念在王妃也是悲痛过度网开一面,多包容几分。王爷如今也不在府上,府里也没个主事的男人,只有等到王爷回来之后,再亲自去给那太医赔罪了。如今,我也只能先尽量安抚几分——”

太后似笑非笑的看住了陶君兰,道:“你想让我帮你处理这事儿,你又何必这般弯弯绕绕的?竟是算计起我来了!”

陶君兰见自己的目的被识破,羞涩的笑了笑有些不敢看太后:“妾也着实是计拙了。这事儿,妾是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平息下去了。所以,这才想到了太后您——”

“皇后是你的亲戚,你怎么的不去找她?”太后又问:“难道她不肯帮你?”

陶君兰摇头:“论亲厚,自还是太后与王爷更亲厚。若今日是妾自己出了问题,皇后娘娘想必不会坐视不理。可毕竟如今出事的,是王妃,更是事关王爷的声誉……”

“你倒是明白;

。”太后轻哼一声,目光灼灼的看住了陶君兰:“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句话,你要牢牢记住了。”

“是。”陶君兰也不罗嗦,郑重而又诚恳的应了,这才让太后满意了。

末了太后道:“既然府里乱糟糟的,你一个孕妇还是先别回去了。在我这里住几日罢。等到丧事办完了再回去。也省的冲撞了。”

陶君兰愕然的看向太后,有些不明就里。太后却是不等她想明白,便是已经叫人进来,又唤来两个年过三十的姑姑,吩咐她们去端王府帮着将这场白事办了。

待到一切都吩咐妥当,太后这才缓缓道:“如今你肚子里怀的,可是邺儿唯一的血脉了,你不管如何也该以自身为重,只管养胎才是。”

陶君兰心中微微一动,倒是有点儿明白了太后为什么将她留在宫里的原因了——只怕,也是为了保护她才是。毕竟,现在刘氏沉痛之下早已经没了理智可言,谁知道这时候刘氏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所以,干脆将她留在宫里,这样不管刘氏做什么,都无法对她如何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陶君兰忙向太后道谢。

太后摆摆手:“昨儿夜里怕你也没睡好,一会儿用点早膳后就去睡吧。也不必随时过来请安,我老了,怕吵。”

如此,陶君兰便是留在了宫中暂住。只是躺在床上的时候,明明疲惫得很,可是她却是怎么也睡不着。昨日夜里一幕幕的情形,在她脑子里不停地回放,尤其是刘氏那医声凄厉的哭声,即便是现在想起来,她还是觉得心悸和不安。

红螺一面打哈欠一面轻声劝陶君兰:“纵睡不着,也闭上眼睛养养神。不然,让人泡一杯安神茶来?”

陶君兰摇摇头:“安神茶喝多了也不好。就这么着吧,养养神。一想着府里现在的情形,我如何睡得着?”随后又看了红螺眼下两个青黑的眼圈,道:“你也眯一会吧。”

红螺趴在床边,身上随意盖了个毯子,几乎是一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陶君兰眯着眼睛养了一会神,倒是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只是睡得到底不踏实,一直在做梦。一会儿梦见刘氏生孩子,一会儿梦见李邺,一会儿又梦见自己躺在床上要生孩子,肚子疼得很。

这般迷迷瞪瞪了半日,她便是被窗外一声咔嚓的声音给惊醒了。

小宫女看陶君兰一脸的汗,倒是唬了一跳:“陶侧妃这是怎么了?”

“方才那是什么声音?”陶君兰用帕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问道。

小宫女开窗瞅了一眼回道:“是积雪压断了树枝。”

“哦。”陶君兰呼出一口气,这会子才觉得总算是彻底的平复了那股从梦中惊醒的惊悸之感,好受了许多。正好有些内急,便是索性起床来更衣。结果刚将裤子脱下来,便是瞧见上面有一团粉红色的痕迹。

陶君兰心里一慌,顿时肚子也觉得有些不舒服了,忙伸手托住了肚子,道:“快扶我坐下。”;

第一卷 第193章 依恋

突然见了红,不仅是伺候的人慌了手脚,就是陶君兰自己也慌了手脚。再加上感觉肚子并不似以往那般胎动牵扯疼痛,而是另外一种让她觉得不安的不舒服,顿时就让陶君兰吓得不轻,坐下来之后忙道:“快去请太医。”

此时哪里还等得到陶君兰吩咐?早有人飞奔出去请太医了。此时能在陶君兰身边伺候的,哪个不知道这一胎的重要?

陶君兰心里惴惴不安的时候,太后却是被惊动了,虽未亲自过来,却也派了张嬷嬷过来。张嬷嬷也是伺候过不少孕妇的,倒是也能坐得住镇。进屋后见陶君兰面色尚可,只是紧张害怕得厉害,便是上前来安慰道:“想来并不严重,而且我听宫女说了,出血不多,色也淡,你且放下心来。再说宫中太医众多,定能让你平安无事。”

陶君兰点点头,镇定心神歉然一笑:“惊动太后,着实是我的过错。”

张嬷嬷一笑,温和无比:“无妨,也不是你故意的。你好好养好了身子,就是最大的回报了。”

太医倒是来得极快,没等张嬷嬷坐下将一盏茶喝完,太医就背着药箱匆匆进来了。天寒地冻的却是出了一头一脸的热汗,显是一路小跑过来的。可见只怕太后催得十分急。不然,太医哪里至于如此?

太医定了定神后,仔细给陶君兰诊了脉,又问了一些情况,便是松了一口气笑道:“这是劳累心忧又受了惊吓之故。大人心绪不宁,影响了腹中胎儿,这才会导致胎儿躁动不安。我且开一丸凝神助眠的药,服下后好好睡一觉,症状即可消失。只是日后却是要小心了,这样的情况不能再有了。若再有,只怕就会导致胎气不稳。”

闻言陶君兰顿时也松了一口气,这么一松缓下来,倒是觉得肚子的难受好了许多。心中明白怕是自己将自己给吓住了,禁不住也是一笑。

张嬷嬷又将太医叫到一边问了好些问题,末了才拿了药丸过来给陶君兰服下。

不得不说太医的药丸的确见效,服下去不过一刻钟后,陶君兰便是沉沉睡去,呼吸绵长安稳下来。见她这般,所有人俱是呼出一口长气,都各自觉得背后冷汗终于退去;

张嬷嬷命宫女片刻不离的守着,这才侧头示意红蕖跟着自己出来。

红蕖心知肚明只怕这是太后有话要问,当下也不犹豫多问,便是跟了出去。最后果然张嬷嬷将她带到了一间小禅室内,太后正听一女修士诵念经文。

红蕖到后,太后也并未立刻接见,倒是等到了那女修士将一段经文诵完了,这才见了红蕖。

红蕖到了太后跟前,忙跪下去,又自报了身份姓名。

太后看着红蕖,一面品茶,一面无甚情绪的问:“如今端王府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红蕖呆了一呆,有些不明就里——太后若想知道情况,派人去端王府一看,不就明白了?又何必问自己?因了这样的缘由,她便是不由得多想了想,末了才小心翼翼答道:“因了小公子去得突然,所以府里我们出来的时候,几乎是忙得团团转。且还要给各处下了请帖的人家送信,府里人手也不够。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之前送了人去北边寻王爷的缘故——”

“王妃待陶氏如何?”太后不等红蕖说完,便是打断了她的话,如此问了一句。

红蕖想也不想便道:“之前还算客气有礼,只是自从小公子出生后,便是有些不如从前。小公子病重后,更是有点儿刁难防备侧妃的意思。小公子刚病那会儿,王妃请了神婆来府上做法事。后头也不知道神婆如何跟王妃说的,反正那日起,王妃便没让侧妃进过屋子。到了昨儿夜里,侧妃因太医被打过去主院,王妃倒是见了一回侧妃,不过言语之间甚是不痛快,说的话也不甚好听。等到小公子去了,侧妃进屋的时候,王妃竟是从床上扑下来要拉扯侧妃,若不是拦得快,只怕真要出事。也兴许就是那一下,将侧妃吓到了。”

“想来也是端王妃太过悲痛了,以至于有些糊涂失常了。”太后轻描淡写言道,倒是没有什么别的情绪。

红蕖忙应:“是。”却是不敢再多言了。

“这么说来,那孩子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太后又问,“怎么的也没人多说一句?”

红蕖想起那回在刘氏那儿看见的药碗以及听到的话,便是回道:“我们只知小公子因早产身子不好,有些弱症,却是不知已经如此严重了。有一回侧妃过去同王妃商量抽调府中人去北边寻王爷的事情,就瞧见丫头端了药碗进去。侧妃多嘴问了一句,丫头回话便说是给小公子调理身子用的,而且药也是给奶娘喝下去化在乳汁里的。”

“照你这么说,府上的人,都不知道那孩子到底是什么情况?”太后眯了眯眼睛。

红蕖点头称是。

太后见红蕖坦荡荡的一片,倒是去了狐疑,心道:看来这事儿,果然是刘氏自己主动瞒住的。至于瞒住此事的缘由,只怕也是担心陶君兰的孩子出生后把自己儿子压过了。殊不知,这般举动却是错的——若是早知道孩子不大妥当,她就不信太医院那么多太医,都拿不出一个方子来!

太后不免觉得刘氏糊涂。同时对皇后也是心生怨怼——这选的是什么王妃?小家子气就不说了,性子冷淡也就不说了,遇到事情竟然也是一派糊涂!倒是连个侧妃都比不上了;

不过想着刘氏也是痛失爱子,这才如此失常,太后最后到底又生出几许怜悯来:刘氏是个福气薄的。好不容易怀孕,还抢在了侧妃前头,且还生了个儿子,可不曾想连满月都没过,就白发人送黑发人。更别说,这一次生产伤了根本,只怕以后几年都调养不过来了。至于孩子:凭着李邺的性子,只怕也是很难会再有孩子了。以后,即便是有着表面上的正妃尊荣,可是却到底也不过是个虚名罢了。反观陶氏,倒是个真有福气的。出了宫,居然还能又做了李邺的侧妃,刚一入府,竟是就怀孕了。更别说孕中一直没折腾过,也就这一回出了些小状况罢了。若将来再生下李邺的长子……

太后心道,那岂止已经是有一星半点的福气了?哪个女人有陶氏这样好运气的?有丈夫宠爱不说,还能生养。将来老了有儿子傍身,想必也是什么都不怕。只唯独让人不满意的一点,就是身份了。若陶氏的父亲还在,这会子李邺岂不是又添了好大一个助力?

想了一阵子,太后便是让红蕖退下了。末了又叫那修士继续诵经:“回头你再替我抄几篇往生经,给那福薄的孩子烧去。”

待到太后从禅房出来,便是叫了一个心腹女官,淡淡吩咐:“去将给端王妃做个法事的那两个神婆好好问问。另外,刘家人也该好好敲打敲打了。再去告诉皇后,就说我说的,刘氏那儿好好安抚着,多给些尊荣,到底没了孩子,不能再委屈她了。”

一面敲打刘家人,一面却又替刘氏争取了利益,那女官都有些糊涂了,心里暗暗琢磨了一回,许久倒才算是恍然明白过来了。心中叹道:看来太后是要压一压端王侧妃了。以免端王侧妃气焰太过……

得了这样的意思后,女官自然也知道怎么做了。当下自是不再迟疑,领命去了。

而陶君兰足足在宫中住了七日。若不是因为李钰实在年幼还未序齿,丧事不能太过隆重的话,只怕还要住得更久。其实在宫中住着,除了拘谨些外,倒是比起王府里更让人放心。至少,不必面对刘氏不是?

临出宫的时候,陶君兰心里还想:不知道如今刘氏的心情和缓过来没有?不会再做什么让人惊悸的事情了吧?

说真的,她是真有点儿怕了刘氏失去理智的样子了。若只她一人她倒也没什么可怕的,可关键是她现在身怀六甲,且很快就要面临生产。若刘氏在这个时候做点什么,那简直是防不胜防,如何叫她不怕?

红螺见陶君兰蹙眉,忙劝:“侧妃忘了太医的嘱咐了?您快别想那些了。”

陶君兰苦笑一声:“此时不想,就怕真到了那时候就没机会再去想了。”

“横竖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红螺低声劝,声音笃定:“丁嬷嬷虽然年纪大,可咱们沉香院里她看得牢牢的,绝不会出什么事儿。您只管放心吧。”

陶君兰只得点头:“罢了,你说得也不错。想也没用,反而是让自己白担心。”只是,不想归不想,却也要给丁嬷嬷提个醒。那日刘氏看她的眼神,她着实是不能轻易忘记。那个眼神不断的提醒她,刘氏到底对她是怎么样一种情绪。

“若是王爷能快点回来就好了。”陶君兰幽幽的叹了一声。竟是无比的思念李邺。唯有李邺回来了,她才能彻底放心吧?只是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李邺竟是让她如此依恋了。;

第一卷 第194章 反常

一进了王府,陶君兰便是感觉到了一种异于平常的气氛。沉闷又压抑,不管是谁,都透着一股格外的小心翼翼。仿佛唯恐高声说了一个字,就会招来什么不祥一般。

陶君兰自然是觉得奇怪。等到了沉香院悄悄一问,才知道就这么七日的功夫,刘氏已经重罚了七八个人,虽说没要了性命,却都是落了残疾。所以如今府里才会是这么一个情景。期间古玉芝和静灵自也不是没劝没拦过,只是刘氏却是拿出正妃的派头来,反而将二人压得不能抬头。

而且,陶君兰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了太后和皇后,已经联手给刘氏添了几分势头,给了许多尊荣。以后,只怕就是她,也要看刘氏的脸色了——至少在皇后和太后还肯给刘氏撑腰的情况下。如今,只能盼着李邺快些回来罢!只有李邺回来了,才能止住刘氏这个势头。

陶君兰想了想,到底还是决定过去请个安。如今刘氏这般跋扈,她若是再落了什么把柄在刘氏手里,到时候只怕刘氏也要拿捏她。既是这般决定了,当下自然她也不再迟疑,只吩咐人个替她更衣梳头。

一路去了主院,陶君兰以防那日的情形再出现,身边带了四五个丫头。如此一来,自是怎么样她都不会吃亏了。

到了主院,刘氏竟是也没寻什么借口,直接就见了陶君兰。

陶君兰一进去,却是就感觉到了刘氏炙热的目光——那两束目光就像是两道火焰,生生的将肌肤炙烤出了疼痛火辣的味道。若只是这般也就罢了,陶君兰也未必会觉得不自在。可关键是那两道目光却是一直落在她的肚皮上的,这样一来,她几乎不能假装感受不到刘氏的目光。

陶君兰微微一笑,手不经意的放在肚皮上,刚好用衣袖挡住了肚子,柔声对刘氏告罪:“这几日没能来给王妃请安,是妾的不是。还请王妃原谅妾才是。”

刘氏也笑了,不过不知道是因为太瘦还是面容太憔悴的缘故,她的笑容显得有些鬼气森森的,透着一股诡异阴沉:“我又怎会怪罪你?你如今可是端王府的大功臣。咱们府上,如今可就指望你这个肚子呢。”

陶君兰一听这话有些不大自在,微微低下头去,淡淡道:“王妃说笑了。府里这么多姬妾,哪里就至于只巴望我呢?”

“只可惜我命薄,竟是没这等福气。”刘氏叹了一口气,按了按眼角的泪,最后才又扫了一眼陶君兰肚子,“不过你放心,等你的孩子出生了,我也会拿他当亲生的对待的。绝不会亏待他半点。”

陶君兰忍不住将这番话仔细的琢磨了一遍,心里微有些不安:听这话的意思,倒好像是刘氏对这个孩子十分期盼似的;

。这倒是奇怪了。难道说,刘氏打的是那样的主意?可是不对啊,这只听说一般人家可以认在嫡母名下的。可王爷里,愣是没有这样的说法——侧妃可不同寻常妾侍,哪里可能让出自己的儿子?要知道让出去了,那就是别人的了,和自己就没有关系了。将来即便老了,也是不可能指望那孩子再来给自己养老的。

而且,她毕竟是沛阳侯夫人的义女,和皇后沾亲带故。怎么也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沛阳侯府也绝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再说了,不还有李邺?李邺是万万不能答应这种事情的。

这般想着,陶君兰这才觉得心里安定了一些,末了抿唇一笑对着刘氏感激道:“那我便是替孩子多些您这个嫡母的照顾了。”

刘氏又是森森一笑,末了才挥手道:“你去歇着吧,怀孕的人可不能劳累了。”

陶君兰只得带着满腹的狐疑回了沉香院。然后将静灵和古氏都叫了过来。

古氏和静灵都俨然瘦了一圈——操办丧事本就不是容易的事情,即便是因为孩子年对太小不宜大办,可那毕竟也是端王府的嫡长子,不可能失了脸面,又要拿捏好那个度,着实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因是她吩咐二人办理此事,所以陶君兰让人准备了两对簪子,一对羊脂白玉的,一对翡翠的。都是过得去眼的好东西。

陶君兰笑着让丫头将盒子捧上来放在桌子上,这才看着二人道:“你们也辛苦了,这两对簪子你们一人挑一对,拿去戴着玩儿罢。”

二人自然都明白这是办事儿办得好的赏赐,当下也都没推辞,古玉芝笑着让静灵先挑:“你先拿。”

静灵也没客气,笑着指了指那对翡翠的;“我喜欢这中碧莹莹的色,那我就要这对吧。”

古玉芝笑着将那对翡翠的拿起来,亲手替静灵簪上了,道:“静灵姐姐戴这对簪子正好,你肤色比我白,这个色倒是相得益彰。”

陶君兰笑盈盈的看着古玉芝和静灵之间的相处,心道:古玉芝实在是个玲珑的。这才几日功夫,就姐姐妹妹的叫上了。而且瞧着静灵也还不算讨厌古玉芝?这可是极为难得了。她可还记得一清二楚当初静灵是怎么讨厌她的。又或者,静灵在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之后,终于是改了自己的脾性?若真如此,那倒是稀罕了。

待到古玉芝也将簪子让丫头收起来了之后,陶君兰这才道:“不曾想进宫报信太后就将我留在了宫中,这几日倒是辛苦你们了。”

古玉芝浅笑摇头:“哪里有什么辛苦的?宫里来的那两个姑姑和管事宦官,办事都是极其利索的。几乎都不需要咱们吩咐,万事都妥帖了。若不是她们不熟悉咱们府上,倒是几乎用不上咱们了。”

陶君兰点点头,笑了一笑:“你也是宫里出来的,自然知道宫里训练人的法子不同,办事自然也是比寻常人更利索些。”宫里办差办得好了,那是本分。可办得不好被人拿捏到了错处的,那可不是惩罚两个字能形容得了的。

古玉芝叹了一口气:“都是宫里出来的,如此一比,倒是一下子就看出了我的不足之处了。”

“你已是极好了;

。”陶君兰笑言,“咱们府上可是不能没了你。你却是不能妄自菲薄了。你看看,王妃如今这般是管不了家的,我怀着孕,也没那个精力去搀和。这样的重担交给你一个人,我都觉得替你累得慌。真怕你一人忙不过来的。”

古玉芝目光闪烁了一回,笑容也有些凝滞。半晌才言道:“我一人的确是怕能够担当如此重任。不若叫静灵姐姐与我一起?她昔年将德安宫管理得妥妥当当的,自是能干,想必我们两个一起,应该就能胜任此事了。”

静灵闻言,笑吟吟的看了陶君兰一眼,又看了古玉芝一眼,故作推诿:“我哪里能胜任如此重担?古妹妹你这般能干,又何必如此谦逊?”

古玉芝忙又将静灵夸了一顿,反正说得天花乱坠。

陶君兰笑吟吟的看着古玉芝和静灵二人在那你来我往,见事情差不多了,这才一锤子定音:“先管着吧。回头再知会王妃一声。而且,以后有什么大事儿也不必去麻烦王妃了,王妃身子不好,让她好好静养两年。等缓过来了,你们自然也就解脱了。”

陶君兰说的是知会,而不是征询。那意思也就是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至于由谁去知会,她想古玉芝应该是心知肚明的。

古玉芝果然面上闪过一丝为难,不过很快又变成了坚定,神色也淡然下来。显然,她已经接受了此事。

陶君兰满意的点点头,末了又嘱咐了几句后,就让古玉芝先回去了。却又留下静灵:“这次进宫,倒是碰到了几个昔日认识的熟人,她们托我给你待几句话。”

于是原已经起身的静灵又顺势坐了下来。

古玉芝看了二人一眼,随后却是又若无其事的离开了。显然,她并不相信陶君兰单独留下静灵是真的是有人要给静灵带话。不过,她却是识趣的没问就是了。

待到古玉芝出去,陶君兰这才抿了一口红枣茶,含笑问静灵:“你觉得古氏这人如此?”

“识大体,懂进退。倒是个可以利用的。”静灵微微一笑,戏谑的看向了陶君兰:“若不是这般,你怕是也不会用她吧?只可惜,她处处只想替自己谋个好前程,倒是不可能忠心耿耿了。”

陶君兰没将静灵的嘲讽放在心上,只淡淡道:“无所谓,大家各取所需罢了。我也从未想过要让她对我忠心耿耿。”

“你这样将我推上去。就不怕我将来倒打一耙?”静灵又问,颇有些玩味的意思。

陶君兰顿时笑了,反问静灵:“你帮的可不是我,而是王爷。你会背叛王爷吗?”

静灵顿时噎住,半晌狠狠的瞪了一眼陶君兰,面色难看却是也并未曾说出半个反驳的字句。

陶君兰得意的眨了眨眼睛,末了慢悠悠问道:“你觉着,王妃这般性情大变,是真受了刺激了,还是故意如此的?今儿我瞧着她看我那样,却又完全不像是没有理智的。那日她几乎恨不得吃了我,可这才过了七八日而已,竟是又对我和颜悦色了。”

怎么看,都不像是没有猫腻。;

第一卷 第195章 谋策

陶君兰觉得刘氏有什么猫腻,静灵同样也觉得有猫腻。不过陶君兰觉得是阴谋,可静灵却是嗤之以鼻,蔑视的看着陶君兰:“她如今早恨你入骨了,你不必想,她必定不会轻易放过你。如今对你客气,想来不过是得了敲打,知道如今不能动你罢了。你这肚子,就是你的免死金牌,是你最大的护身符。”

陶君兰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当下捧着肚子轻声一叹:“你的意思是,只怕我前脚生产完,后脚就之怕要被算计了。”

“我若是刘氏,为了自己的地位,我会让你一尸两命。”静灵冷冷一笑,雪白的牙都似闪着冷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