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君兰应了一声,闭上眼睛养神。可是即便是闭上眼睛了,这人来人往的,加上身上的不舒服,哪里就真的能养神了?所以半晌之后,她还是只能又睁开了眼睛,去看周围忙碌的身影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然后分神的去想,也不知道外头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不过有静灵和沛阳侯夫人两人坐镇,她是半点也不担心自己会再被算计一回的。

产婆,和奶娘都是事前李邺寻来的,太医是沛阳侯夫人叫来的,丫头是沉香院一直服侍的。不管哪一个,都是不会出幺蛾子的。这些,她都很放心。在这样的情况下,若刘氏还能闹出什么事儿来,倒是不得不赞叹一声刘氏的好本事了。

事实上,只怕刘氏这会子还在懊恼和思考到底该怎么收场吧?

陶君兰淡淡的挑了挑唇角,眼里划过一丝冷厉。也是她现在没有分身之力,不然哪里会就这么偃旗息鼓?都让人逼到了这个份上了,她再无动于衷,倒是显得软弱和缩头乌龟了。

陶君兰还记得当初父亲说过一句话:隐忍和宽和,不代表就要被人往死里逼迫。真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就该让对手明白,什么叫做莫以人善便欺。

陶家的人,虽然主张宽容和善,却也不是缩头乌龟,任人欺负。

一时陶君兰又想起陶芯兰和陶静平:不知道他们这会子在做什么?

一时又想到李邺,猜测李邺现在在做什么。

总之,陶君兰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度过了一**的阵痛,等待着最后生产的那一刻。到了这个时候,她反倒是不害怕了,甚至隐隐有些期盼那一刻的到来。

天色擦黑的时候,陶君兰感觉到了那一阵阵的阵痛几乎再无间隙,而这时产婆也大喊一声:“快了!马上就要出来了!”

陶君兰心头一松,心道:总算是要出来了。这个磨人的小东西,总算是要和自己见面了。

而就在此时,陶君兰听见外头一声清脆的大喊:“姐姐!”

是陶芯兰!陶君兰眸中一亮,几乎要挣扎着坐起来,奈何身子实在是不允许,最后只无声的咧出了一个笑容来。陶芯兰竟然来了,也好,她就能第一时间瞧见自己的小侄儿或是小侄女长什么样了。

陶芯兰不知道陶君兰听见没有,只一个劲儿的在外头大喊:“姐姐,你别怕,我在外头呢!你别怕!”

其实陶芯兰不过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哪里知道产房是个什么情况?她只是知道陶君兰此时情况危险,心中着急才会如此罢了。要说害怕,只怕她此时比陶君兰害怕多了。

沛阳侯夫人瞧着陶芯兰那副紧张得连眼泪都快出来的样子,叹息一声将她拉过,解释道:“没事儿的,听产婆说情况十分好。你姐姐精神也极好,平安生产那是必然的。你别怕,啊。”;

第一卷 第206章 落地

陶君兰只觉得肚子里有什么东西,随着自己用力一挣,顿时就滑了下去。她甚至能清楚的感觉到那块东西到了哪里。

微微吸了一口气,随着产婆大声喊用力的时候,她便是憋足了劲儿要将那团东西挤出去。那一瞬间,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几乎什么念头都没剩下,只知道使出浑身的力气才好。

然而她到底是没有一口气将孩子生出来。她感觉到,似乎肚子上有一双手,在用力要将孩子生出来的时候,又轻轻的将孩子往回推。

起初她以为是错觉。可是接连几次都是如此后,她陡然明白过来:不,这不是错觉。这是真的。

一时之间如坠了冰窟,僵硬半晌后,才缓缓的和回过神来。心里渐渐的充满了狠戾。

陶君兰便是不再用力了。感觉到她的不配合,产婆钻出来,急道:“怎么?是没有力气了?”

的确是没剩下多少力气了,几乎折腾了一整天,就吃了一碗汤面,哪里还有什么力气?她此时几乎都快要没有力气了。陶君兰微微摇了摇头,朝着一边儿的红螺勉强招了招手。

红螺忙凑上去问陶君兰有什么吩咐——事实上,红螺她们这些小丫头都是连人事都没经历过的,留在产房一来是打杂帮着递东西,二来也是防止陶君兰有什么吩咐罢了。此时见陶君兰冲着自己招手,实际上红螺心里还是有些奇怪的。

怕陶君兰没有力气说得大声,红螺特地将耳朵凑在了陶君兰的唇边,方便自己听得清楚些,也可让陶君兰省些力气。

陶君兰忍着一**的疼痛就是不去配合着用力,紧紧的攥着床单,艰难的吐出一个有一个的词,疼痛使得她根本就说不连贯,只好尽量简介:“产婆,出去!关起来!换人!”

这几个词语着实让红螺反应了好一阵子。起初有点儿不明就里,可是等到她琢磨出意思之后,面色便是渐渐的变了。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产婆们,又看向陶君兰。

陶君兰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因为忍耐,额上的碎发几乎都被汗水打湿了,透明的肌肤下,青筋都冒了起来。显然是十分辛苦。

红螺自然是不敢再耽搁了,忙将几个丫头直接叫到了一边悄声吩咐了几句。待到几个丫头都听明白了,红螺便是神色不善的走到了产婆跟前,言道:“这里不用你们了,还请诸位去喝杯茶罢。”

这话一出,自然几个产婆都是愣了。不过谁都知道红螺的身份,也都看见了陶君兰吩咐红螺,所以虽然心中不明就里,可也没有谁敢质问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之前领头的产婆到底忍不住,出声问道:“此时正是关键时刻,哪里能如此胡闹?这不是拿性命开玩笑?”说到这里,产婆俨然竟是有些生气的架势。

红螺锐利的目光挨个儿从产婆们面上扫过,最后轻声吐出一句话来:“这本就是安排好的;

。放心,还有另外一拨儿人等着呢。侧妃怎会有事儿?”

这话自然是胡诌的。为的就是安抚住这些产婆们。不然,万一逼急了对方做出点什么对陶君兰不利的事情来,那倒是坏了事儿了。红螺毕竟是红螺,能得到陶君兰的赏识,自是有她的能力。至少,这沉香院第一丫头的名号,红螺是没辱没了就是。

就是陶君兰听了红螺这话,也是不由得微微翘了翘唇角——这句话,胡诌得太好了。这样一来,谁也不会起疑。那么等到平安度过了这一关,她自然也就能顺藤摸瓜了。于是,她赞许的看了红螺一眼。

红螺瞧在眼里,心里的紧绷微微少了几分,态度也更加的自然了:“请罢。”

几个产婆都是不大痛快的出去了——红螺盯着,自然谁也不可能做出一个多余的动作。

等到人都出去了,红螺便是吩咐碧蕉:“请她们去耳房喝茶,等侧妃生产完了,再给她们赏钱。在那之前,别让人走了或是有什么意外。这事儿悄悄的,谁也不必告诉。”

碧蕉自然也猜出了几分,一脸紧张的应了。不过再面对产婆们的时候,却已经又恢复了平静的样子。碧蕉心里很明白,若是这一次做得好,陶君兰对她肯定会更加重用。一如红螺那般。所以,自然也就不敢掉以轻心坏了事儿。

打发走了产婆,红螺自然也不必再端着,火急火燎的便是出去寻沛阳侯夫人了。将沛阳侯夫人和静灵叫到一旁,没敢让陶芯兰这个黄花闺女听,当下将事情简短的说了一番,最后才急切问道:“此时去哪里再寻产婆来?”

沛阳侯夫人听完,脸上阴沉得都能滴下水了,当下问道:“可知是谁在捣鬼?”

“侧妃没明说,我也没敢问。”事实上,当时那种情况,红螺怎么可能去问?若让人发现了,岂不是打草惊蛇?

“我带去的人,都是侯府里的。卖身契都捏在我手里,料她们是不敢有什么幺蛾子的。去将她们叫来,我亲自进去坐镇。”沛阳侯夫人一脸戾气,咬牙切齿:“我就真不信了,谁还能在我眼皮子地下动什么手脚!”

说了这番话的同时,沛阳侯夫人更在心里冷笑:刘氏果然好大的手笔。实在是了不得,这手段,还真是和皇后如出一辙。不过,今儿陶君兰,她却是保定了。

静灵自然也不可能反对:事实上作为什么经验都没有的人,她此时是一点儿忙也帮不上的。

陶芯兰倒是想帮忙,可是她还是个黄花闺女,哪里能让她进产房?

所以,当下沛阳侯夫人飞快的换了一身干净朴素的衣裳,又洗过手包了头,这才领着自己带来的人进去了。

看到沛阳侯夫人亲自进来的时候,陶君兰虽然有些意外,不过更多的还是放心。自从那日探底之后,她对沛阳侯夫人又信任了几分。而且,毕竟沛阳侯夫人是女子,又是经历过内宅争斗的,所以想必更是靠得住些。

频繁又密集的疼痛,让陶君兰此时已然是觉得生不如死,憋了这么一阵子,她心里也打着鼓,唯恐孩子有个什么意外;

。此时见了人,自然是忙示意自己快要生了,让人帮忙——

沛阳侯夫人此时也顾不上身份了,亲自站在床边,紧紧盯着产婆,半点不敢错开。

那两个产婆虽然心中一头雾水,可也知道此时陶君兰情况紧急,忙就上手帮着陶君兰助产起来。

在两个产婆的帮助下,陶君兰深吸一口气,使出浑身吃奶的今儿,随着肚子里不停往外的力道,总算是一鼓作气的将孩子挤出了产道。当孩子被挤出产道的时候,陶君兰只觉得浑身都是一松,说不出的轻快。就是精神也好了许多。

不仅陶君兰松了一口气,屋里所有的人,同样都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很快都眼巴巴的看住了产婆托着的那个红彤彤的柔软肉团儿。

尤其是陶君兰,在听见那一声清脆的儿啼声的时候,竟是有一种眼睛酸涩的感觉。可脸上,却明明是带着笑的,心里也是满满涨涨的幸福感。她的孩子,她和李邺的孩子,终于出世了。只要一想到这个,她就挪不开眼,恨不得飞过去看看。

产婆也是个识趣的,用温水飞快的给孩子洗了洗身上的血污后,便是用襁褓包好,第一时间送到了陶君兰跟前,笑道:“是个俊俏的小公子。”

沛阳侯夫人刚才就知道是个儿子了,此时再听产婆说,却还是忍不住笑起来——是儿子就好。以后陶君兰的地位算是稳住了。也不枉费这一场千辛万苦的算计。

陶君兰也同样是满心欢喜,可欢喜之后又轻叹一声:以后怕是更多的纷争了。倒不是指刘氏,而是指别人,譬如宫里的那个……

“抱出去让太医看看。”到底是怕自己方才的行为弄伤了孩子或是留下什么隐患,陶君兰依依不舍的看了两眼后,便是如此吩咐了一句。

沛阳侯夫人看了一眼孩子,又看了一眼陶君兰,满面怜惜:“你睡一会儿,一切有我呢。我这几日就暂时住在端王府了。”

陶君兰点了点头,歉然的看了沛阳侯夫人一眼:“麻烦您了。”

沛阳侯夫人抿唇一笑,故作不快:“这般见外。”

陶君兰疲倦无比,强撑着又嘱咐了几句话后,便是再也熬不住的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而孩子此时也被抱了出去给众人瞧。才刚出娘胎的婴儿,顿时受到了极大的关注。尤其是陶芯兰这个刚做了姑妈的小姑娘,更是兴奋雀跃得不得了,想要抱一下,又怕伤了孩子,只围着不肯错开眼睛。

静灵也围上去看了一眼,然后便是安安静静的退开了。若说此时心里有什么想法,那便是羡慕了。没有嫉妒,纯粹就是羡慕。若她也能有一个孩子,那就好了……

丁嬷嬷甚至有些老泪,却偏又笑得灿烂。

青姑姑是一直守在厨房的,听闻了这个消息,也是笑得眼角湿润。口中却道:“我得熬一锅鸡汤,等侧妃醒了好补身子。”

就在沉香院上下都是欢喜的时候,一声突兀的笑声传来:“听说陶氏生了?我忙赶了回来。生了个什么?”;

第一卷 第207章 审问

刘氏这一声突兀的笑声,好比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就让众人面上的笑容都有些沉了下去。

沛阳侯夫人不动声色的挡在了孩子前面,冲着刘氏一笑:“恭喜端王妃,府上添了个小公子。”

刘氏面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片刻后她便大声笑道:“赏!沉香院伺候的人,赏一个月月钱,府上其他人,赏半个月月钱!”

这么一句话,顿时就将这个孩子的待遇和刘氏自己儿子的待遇对比了出来:正妃所出的,足是侧妃所出的一倍。简直就几乎是在跟所有人提醒:看,这就是嫡庶的差别。看,这个府里真正尊贵的人,始终都不会是一个侧妃。

沛阳侯夫人见过多少世面?一听这话哪里还有什么听不出来的?当下脸色阴了一阴,随后才淡淡笑道:“这可是大喜事,王妃快派人去宫里报一声。皇后娘娘和太后都等着听好消息呢。”

本来报信这种事情,不必刘氏亲自派人去的,可沛阳侯夫人觉得,若不是让刘氏疼上一疼,始终心里不大畅快。所以才会有了这么一句话。

刘氏咬了咬牙,以至于笑容都显得有些狰狞了。可偏偏这事儿她是无法回绝的——毕竟,她自己的儿子死了,这个孩子才是正儿八经的端王长子了。而且,不管怎么说将来肯定都是要上玉谍的,不可能悄无声息连禀告也没有一声。最关键的是,皇帝盼孙子盼了很久了。

刘氏心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看了自己的笑话。所以到底还是一梗脖子勉强笑:“是,侯夫人提醒得极是。”说着侧头去吩咐紫玉:“去,派个人去宫中报信。”

沛阳侯夫人笑眯眯的看着刘氏不痛快,心里却是无比痛快。

刘氏吩咐完,上前几步凑上来瞧孩子,“我看看孩子。”

沛阳侯夫人即便不情愿,到底是只能让开了。只是却一直看着刘氏,就怕刘氏做出什么事情来。

好在刘氏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更没有要靠近的意思。这让人松了一口气。

“陶侧妃呢。”刘氏按下心中翻滚的情绪,尽量保持了平静和和蔼。

“侧妃太累,已经睡了。多谢王妃关心。”作为陶君兰的大丫头,此时红螺自然是站了出来,得体的答道;

红螺如此回答,刘氏自然也不可能强要进去看,自然也就只好道:“那就让她好好歇着吧。你们好好服侍。”顿了顿,又笑道:“产婆可都赏了?这样大的喜事,可要分个大红包才行。这份钱从我的私房里出,叫那些产婆去紫玉那儿领赏。”

红螺看了一眼沛阳侯夫人,末了笑道:“已经赏过了。我从侧妃私房里取了银子。沛阳侯夫人又赏了一回,我已经让她们回去了。如今留在这的,都是沛阳侯夫人从侯府带来的,回头我让她们去紫玉姐姐那儿领赏。”

刘氏面上一僵,随后缓缓的将红螺从头到脚看了一回,末了带着压抑的怒气告辞了。

紫玉被刘氏那么看着,倒是也不怕,反而待到刘氏走后,微微冷笑一声。不动声色拂了拂袖子,很是不屑。

从前,刘氏毕竟是正妃,陶君兰尚且都要尊敬着,她作为丫头自然更不必说了。可是自从经过今日之后,她对这个王妃,便是充满了鄙夷和憎恨。做出那样的事情,还有什么资格道貌岸然的摆着正妃架子?打量谁不知道谁呢?

经过了产房一事之后,红螺自然也不敢直接将小公子交给事先找好的奶娘带了,依旧央了沛阳侯夫人临时找了个来,先暂且带几天再说。毕竟这样的事情,还得陶君兰亲自拿主意才行。

沛阳侯夫人自然也没推辞,当下便是嘱咐自己带在身边的管事妈妈去办这事儿了。不到两个时辰,就收罗了两个过来。都是身体康健身家清白奶水也足的。

这些事情都安排妥当了,红螺这才想起——当时和陶君兰分开的另外一拨人呢?寻了问了一问,知道都回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抽空去看了看碧蕉那边的情况,见产婆们都还算老实,便是又放了心。仍旧让碧蕉继续和那些产婆们周旋,甚至让燕儿也过去帮忙,保证了产婆们都会暂时的留在耳房里。

陶君兰这一觉,直睡到了第二日清晨。

初醒来的时候,陶君兰便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迷茫中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等到要起身,才忽然意识到——她已经生了。于是忙看向红螺,问道:“孩子呢?”

红螺一面扶着陶君兰坐起来,一面笑道:“刚吃了奶,正把尿呢。马上我让奶娘抱进来。”

“奶娘用的可还是原先那一个?”陶君兰想起产房那一幕,微微眯了眯眼睛,语气也有些不对了。

红螺摇头:“哪能呢。临时重新让侯夫人找了两个,先暂且用着。之前那个,我也让留着,只是没让她靠近小公子。”

陶君兰这才放心了些,随后又叹了一口气:“咱们如今是草木皆兵了。”

“先别想那些烦人的,喝点汤用点饭。昨儿都没吃什么,难道侧妃竟是不饿?”红螺难得的俏皮了一下,手里却是飞快的将一旁丫头托盘上的饭菜都摆在了陶君兰面前的小桌子上。

陶君兰自然也是饿了,昨儿费了那么大的力气,这会子被一提醒,简直觉得胃里都快要烧起来了。忙先端起碗来喝了一口热汤,顿时整个人都是一震。觉得不那么难受了,自然也就有了功夫问红螺一些话了。

“孩子可让太医检查过了?”她到底还是心心念念的放不下这件事情;

红螺忙宽她的心;“放心罢,小公子康健着呢。那么一个胖小子,又能吃又能睡的。侯夫人都说,以后长大了肯定壮实。”

沛阳侯夫人是生产过五个孩子的,她自然有着丰富的经验,所以听了这话之后,陶君兰顿时也就放了心了。随后又问了产婆的情况,便是没再多问。

一顿饭吃下来,陶君兰该了解的情况也都了解了。所以,吃罢了饭,她又看了一回孩子,这才让陶君兰将那些产婆都叫了过来。毕竟,总不能一直将人关着。而且,夜长梦多。刘氏之前那句话,不就是想将产婆们都带走?

一次不成,总会有第二次。到时候人出了王府,那就是死无对证了。所以,还是快点儿将此事办好才行。

况且,她也很有兴趣知道,到底是谁在搞鬼。

一时产婆们都进了屋子。被关了一夜,也没个地方睡觉,又都不是年轻的妇人了,自然都是一副憔悴的样子。当然,没睡觉还不算最折磨人的,最折磨的人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关着。心里难免就胡思乱想了,自然精神也就更差了。

陶君兰将每个人都看了一遍。见其中也有几个明显比其他人腰板挺得更直,神情更从容的,便是暗暗点点头。这样的情况下,只有心中无鬼的人,才能做出这种姿态来。所以最终,陶君兰将目光落在了那个看上去最为憔悴的产婆身上,缓缓地开口问了:“想必你们心里也该有数,为什么留下你们不让你们回家去了。”

那人避开了陶君兰的目光,只是随着其他人一同否认。

陶君兰微微一笑,目光如冰锥一般牢牢锁定了那人,道:“昨日我在生产的时候,本来应该很顺利。可是我却有人感觉到,每一次我用力的时候,就有人听听推送我的腹部,将原本已经快要出去的孩子推回去。你们说说是一直那般下去,会是个什么结果?”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都是产婆,专门干这个的,纵然比不上太医,却也十分了解陶君兰说的那般,后果是什么。后果只有一个:产妇精疲力尽,孩子憋死在肚子里。或者,最后羊水流尽,产道干涩导致孩子根本出不来,纵然勉强用力产出,极可能会造成大出血。到时候,产妇一样没命。当然,最大的可能,是一尸两命……最好的结果,也是母死子活。

这样狠毒的行为,和产婆本身的用处,简直是背道而驰。

很快,有人就反应过来了当时帮着陶君兰推送腹部的人是谁,目光灼灼的投了过去。原本推送是该顺着肚子往下推,配合着产妇的力气,让生产更顺当些。可往上推,那就是在要人命了。端王侧妃,又岂是她们这些贱命赔得上的?若真出了事儿,只怕她们这一群人,不管做没做坏事,只怕都是一个结果。

想到这一点,自然那些灼灼的目光就更加不善了。

陶君兰顺着这些目光,也将目光投了过去。果然就是那个最是憔悴狼狈的产婆。她缓缓笑了,笑得冷冷:“现在,我想听听你的解释,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情出现!”这个产婆,是李邺派了周意亲自寻来的。若说周意办事不妥当,她是不信的。但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她现在就想知道,纰漏到底出在何处。而那个背后谋害自己的人,到底是不是刘氏!;

第一卷 第208章 人命

陶君兰紧紧盯住了那个产婆,等着产婆给出自己答案。可谁知道那产婆在众人的注目下,面上渐渐浮出了挣扎之色。最后忽然一咬牙,扭头就以奔雷之势一头往墙上撞去。

陶君兰一惊,忙道:“快,拦住她!”

然而到底是谁也没料到有这样的事情,旁边几个人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抓住那产婆,可却也只有一人碰到了衣角。只听得“刺啦”一声,衣裳直接撕裂开来,到底还是没能阻止那产婆的去势。

看得出来,那产婆几乎用了浑身的力气撞过去的。脑袋“碰”的一声重重和墙面接触,登时就盛开了一朵殷红的鲜花。

陶君兰猛的闭上了眼睛。其他人也都傻了。

红螺咬咬牙冲上去,将瘫软下来的产婆扶住,见她并为立刻死去,便是忙道:“快,去请大夫来!”

另一个产婆大着胆子上前瞅了瞅,见鲜血淋漓不止,一小会儿的功夫已经有一大滩落在地毯上,而且那人的眼神都开始涣散,似乎没了焦点。顿时叹了一口气:“不必请大夫了,这人不中用了。”

陶君兰用力的抿了抿唇,心中微微有些懊恼——早知道如此,她就不该这般突兀的问了。至少,不该自己亲自在端王府问。这人这么一死,非但什么都没问出来,反而留下一大摊子的麻烦事儿。如何不叫她懊恼?

至于这人的死……陶君兰冷笑一声。这样一来,她倒是佩服背后那人了。竟是让这产婆为了守住秘密,连性命都不要了。当然,她也不觉得是自己害死了这个产婆。事实上,是这个产婆先一步险些害死了她!而这个产婆这样死了,反而更加显得心虚。若真没什么,何至于她这么一问就寻死?

另外几个产婆显然也都有些发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都将目光落在了陶君兰的身上。见陶君兰竟是丝毫不为之所动,有一个人忽然就嚷了起来:“草菅人命!王府竟然草菅人命!”

陶君兰面色一沉,厉声喝道:“住口!你自己且瞧清楚了,是我让人将她弄死的?明明是她自己心虚,才会一头撞死在这里!你这样冤枉于我,又是如何居心?”

她心里十分明白,若此时不将这事儿处理好,这句话一传出去了,那么她的名声就真的是半点儿都保不住了;

。草菅人命,这是大罪。真闹起来,她就算是端王侧妃,人家也不会买账。

陶君兰想了想,命人去请了沛阳侯夫人过来。

沛阳侯夫人一进屋,很快就看见了那一大滩鲜血,登时眼皮一跳,直接就看向了陶君兰。

陶君兰言简意赅的解释一句:“此人心虚,自行撞死了。”

沛阳侯夫人见过多少风浪?此时自然对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心知肚明一清二楚。当下便是直接道:“你打算如何?”

“请应天府的人过来。先将情况说清楚。趁着这么多人都在,免得日后有人说我草菅人命。只是却得悄悄的,不让任何人知道才好。”陶君兰之前就已经模糊有了主意,此时自然也就说了出来,带了三分征询的意思:“母亲觉得如何?”

沛阳侯夫人仔细衡量片刻,点点头赞同道:“这样甚好。如此一来,留案存档了以后谁也不能红口白牙的胡说。不过的确得悄悄的,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传出去了,也不好。”

陶君兰便是让人去悄悄的请了应天府的人过来。那婆子的尸体也让人先抬出去,至于那些产婆也一并请了出去。这件事情她也委托给了沛阳侯夫人,毕竟她如今在月子里,着实也不方便见外人。尤其是男人。

红螺之前衣裳上沾了一些血迹,换过衣裳后回来,面上还留了几分沉沉之色。陶君兰见状,以为她一个女子见了死人多少也有点害怕,而且还可以说是几乎死在了红螺怀里,更是有点儿渗人,所以便是道:“你若害怕,就取五十两银子去寺庙做场法事罢。”

红螺摇摇头:“奴婢倒是不怕。只是觉得这事儿太过周密了。那婆子竟然一句话都不肯说,宁愿一头撞死。难道银子还能买命不成?”

“银子或许不能,威胁或许能。”陶君兰微微眯了眯眼睛,面色微冷:“这些产婆都有家人,或许那背后之人拿了家里人性命作为要挟,逼迫她们也不一定。当然,这也只是一种假设罢了。”

“侧妃的意思是,顺藤摸瓜?”红螺自然也不糊涂,当下便是明白过来陶君兰的意思。

“嗯,好好查查这个产婆的家人。”陶君兰点点头,又补充道;“这事儿让周意去办。他回来了罢?”

“回来了。听说侧妃出了事儿,他颇为自责。”红螺想起周意那副神情,唇角微微上翘了几分:“知道侧妃平安生产,且生了小公子,他也很欢喜。直说王爷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陶君兰顿时也笑了,想了想道:“请周意进来和我说几句话吧。”周意是太监,自然也算不得男人。所以倒是不必太过避讳。况且,她也有几句话,最好当面嘱咐他才觉得心安。

红螺倒是还有几分迟疑,虽然知道周意是太监,可是总归觉得那是男子,多少有些别扭。

陶君兰见状顿时笑了:“不妨事,你去叫罢。”宫中太监伺候女主子的情况比比皆是,再寻常不过。也就是红螺她们这样的没在宫里呆过,不了解太监的人才会如此。

一时周意匆匆进来,还未来得及跪下请安,倒是先大胆的朝着陶君兰身上看了一眼;

。随后似松了一口气,这才跪下去,却也不是请安反而是请罪:“奴才让侧妃您遇险,着实是罪该万死。”

听得出来,周意话语里的愧疚并不是假的。陶君兰微微动容,随后一笑:“索性有惊无险,你也不必太过在意。毕竟这事儿是人有心为之,你也是防不胜防。”

周意又认真的磕头道谢。毕竟这样的体谅,也是难得的。换做其他人,未必就有这样宽容大度。

“那日,王妃到底去了哪里?”陶君兰问了一句。

周意摇头:“其实是去了寺庙上香。之所以叫了奴才去,也是说想问问王爷的情况。奴才没想那么多,便是跟去了。谁知——”

陶君兰默然片刻,才将自己昨日的情况说了;“昨儿我是听说了王爷已经回来了,去不肯回来才会那样急切的出门。是有人让我误以为你和王妃,是出门见王爷去了。谁知道车夫也是换了人,马车里的熏香也换过,估摸着里头有催产的成分,所以我才会提前生产。若不是觉察情况不对,也不知道那车夫最后会将我拉去哪儿。我一路回来,路口也有人守着想要拦截。这里头布置得十分周密,可见是早就计划好的。当时,我曾看见过紫玉。”

“紫玉的确是没跟王妃一起去。”周意立刻点头确认了这一点:“我当时只当是留在了府里。”他自然也明白陶君兰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但是如今没有证据,自然也不可能就这么说死了。

“王妃可曾有什么异样?”陶君兰想想又问了一句。

周意仍是摇头:“王妃进了寺庙后,便是专心诵经,并不曾有任何的异样。是以,我也才没有生疑。”他跟着李邺做了多少事情?自然看人十分准。若刘氏真有一星半点的异样,他也就立刻觉察出不对劲了。

陶君兰便是没再多问——不管如何,她也只是一个猜测,没有真凭实据。所以又何必再多问。想来刘氏也不会故意留下话柄罢了。就是昨日,刘氏想要带走那些产婆,可让紫玉一口回绝之后,不一样的偃旗息鼓了?

不过,却是从这一点也能证明出来,刘氏的确是个不简单的。当时要么她已经笃定产婆不会说出什么话来,要么她就是强壮镇定。不管哪一样,都是让人咂舌。

“我生产的时候,有个产婆做了些事情,若成了只怕我也就不在此处了。被我发觉后,我命人将所有产婆都扣住了。今儿腾出手来,想问问情况,结果那产婆却是一头撞死在了这里。”陶君兰也没瞒着周意,了:“我已经派人通知了应天府,将这事儿悄悄的记录了。将来不管如何,这事儿肯定不会再有人颠倒黑白。只是我却是想要知道,那产婆为什么宁死不肯说一个字?”

周意顿时明白了陶君兰的意思,当下立刻就主动请缨;“这事儿交给奴才去办,奴才一定办好。”

“本也打算交给你办的。我一个内宅妇人,想做也没有那个能力。”陶君兰微微一笑,轻声嘱咐:“只是别打草惊蛇,慢慢的顺藤摸瓜就是了。没有证据也没关系,我只是想知道,日后该防备什么人罢了。”

虽然从各方面来看,这事儿似乎都和刘氏脱不开关系,可是她却隐隐觉得,单凭刘氏一人,是真无法做到如此周详的。尤其是那产婆那儿——怎么看怎么蹊跷。;

第一卷 第209章 思量

嘱咐完了该嘱咐的,陶君兰这才又问了自己最想问的事情;“王爷到底传回来什么消息?”

周意一僵,随后才言道:“这事儿侧妃还是别问了。王爷应该就快回来了,到时候您自然就知道了。”

陶君兰闻言也是一愣,下意识道:“王爷就快回来了?”语气里,竟是她自己都不曾觉察的惊喜。

“是,应该也就这几日的功夫就该到了。”周意点点头,说得十分笃定;“王妃当时也是找我去说这个事儿,我才走了的。”

如此一来,陶君兰心中自然也就有数了,随后想了想,便是让周意先回去了。周意对李邺一向忠心,既是李邺说了不让他先说,不管自己怎么问,周意必然都不肯说的。所以,倒是不必再白费功夫了。横竖李邺就快回来了,这几天她还是等得起的。

做了这么多事情,陶君兰刚生产完的身子,自然是不可能不觉得累。所以,撑不住的便是又闭上眼眯了一阵子。

红螺见陶君兰这般,自己倒是先心酸了一回:有哪个权贵人家怀孕的夫人,还要操心这么多事情的?还要经历这些吓人事情的?王爷也是,当初就不该走!明知道刘氏不是个好想与的,偏偏还……

其实李邺当时之所以走得那么干脆,一来是算准了陶君兰的预产期觉得自己能赶回来的。二来也是和刘氏生了个儿子有关系。在李邺看来,刘氏既然生了儿子,那么自然就不会再那样针对陶君兰。毕竟占据了嫡长的名头,陶君兰就算真再生个儿子又能如何?

只是李邺没料到,自己这个嫡长子却是和他这般的没有缘分。竟是那般早早的就离开了人世。所以这些事情,只能用一个造化之词来形容了。

关于那产婆碰死的事情,有沛阳侯夫人在,自然是什么动静都没闹出来就成功解决了。刘氏那头,更是半点儿信都没得。毕竟如今管家权交出去了,人也被换了,哪里还能那般消息灵通?加上沉香院这边的刻意隐瞒,自然更是不可能被主院那边知道。

不过,静灵和古玉芝,却也都是或多或少的得了一点消息。不过这样大的事情,自然谁也没有说出去。最主要的是因为,沛阳侯夫人就料到瞒不住这两个真正管这家的人,所以压根就没想着瞒住。甚至在事后特地让红螺去解释了一两句。

唯一剩下的,就是那产婆是死在陶君兰屋里的;

。所有人都觉得有些晦气。红螺更是提议陶君兰换一间屋子住。再请人做一场法事。

陶君兰闻言却是笑了,淡淡道:“活着都没脸面对我的质问,更何况死了之后?若真有魂灵一说,她就该知道。她那般是咎由自取,更该知道该去寻谁算这笔账。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我怕甚?法事也就算了,我素来不大信这个。反倒是弄得屋子里乌烟瘴气。你若真觉得不舒服,就去庙里做一场法事超度罢。”上次刘氏寻的那两个神婆,着实让她没有什么好感。甚至于这类似的东西,也有些反感了。

红螺自然是不能违背陶君兰的意思,不过她也的确是对陶君兰这番话信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