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此时丫头们进来服侍他们起床,见了这个情形,登时吓得忙又退出去。

陶君兰自也是闹了个面红耳赤,等到丫头们再进来的时候,几乎是头也不敢抬了。倒是李邺一直笑盈盈的,颇有些神清气爽的样子。似乎昨日里的不痛快,随着一夜过去都烟消云散了。

二人一处用过早膳,只是陶君兰的早膳是特制的,少盐少油,清淡得很,另外还有一盅药膳。李邺尝了一口,觉得的确味道不大好,顿时便是有些心疼起陶君兰来。

待到吃过了早膳,丫头们收拾完了之后便是识趣的退下,李邺便是凑上去对陶君兰道:“等出了月子,你想吃什么,咱们去外头吃。”

陶君兰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禁不住笑了:“家里都能做,为什么要出去吃?”

“你替我生了儿子,这样辛苦……”李邺慢吞吞的言道,满是心疼。

“什么叫替你生了儿子?”陶君兰古怪的看着李邺:“难道拴儿就不是我儿子了?”说着在他腰间软肉上掐了一把,恨恨道:“你再乱说话,看我能饶了你?你呀,什么都好,偏总喜欢说些不合时宜的话。”

李邺摸了摸鼻子,想了想的确如此,倒是忍不住也笑了。不过,他到底还是觉得歉意:“本来答应你赶在生产之前回来,结果——”

“本就是意外,谁也没想到会这样。”陶君兰摇摇头,主动靠进她怀里,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那时候,你传回来什么消息?为什么让他们瞒着我?”;

第一卷 第217章 有客

被问到这个,李邺也是一愣,随后回想了一下才答道:“是我受伤和姜玉莲的事情,怕你知道了忧思多虑,这才让人瞒着你。若早知是这么个结果,倒是宁可不瞒着你了。”若不是为了这个,陶君兰也不至于会提前生产,受那么大的惊吓。

只是,忧思多虑这回事儿,却是显然是他多虑了。只怕陶君兰即便知道了,她也会平静对待。

陶君兰却是感受到了李邺当时瞒着他的心思,心里一暖,便是又往他怀里缩了缩。心头微叹一口气:罢了,姜玉莲横竖一年之后才进府呢,现在就放在心上做什么?

“对了,拴儿的大名,你什么时候给取一个?眼看着都要满月了。这满月宴怎么办?”陶君兰转而说起儿子,为的自然是转移话题。而且,这也的确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不能再耽误了。

李邺想了想,“大名这事儿可以放放,不过满月宴的确是该操办起来了。不管怎么说,总不能寒酸了。”

“嗯,我也是这个意思。不过也不好太过,毕竟府里刚办了丧事……”说到这里,陶君兰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李邺:“多少得顾虑着主院那边的感受。且,到底不是嫡出的,也不好太过张扬了。”但是,也不能太寒酸了。李邺答应,她却是都不能答应,不然,太委屈了。拴儿不该要的,她不去想,可该有的,却不能少。这是底线。

李邺倒是没注意到陶君兰那一眼,他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后面那一句上,“不是嫡出又如何?这是我的长子,怎么也不能太寒酸了。这样,不说比上一回的阵仗,至少不能比康王那一回小了。”上一回,大办也是宫里的意思。这一次显然不好再比对着上一回来,就算意思意思也要低一等才好。

至于为什么对比康王那一回——这和他想给康王添堵的心思有关。而且关键是,和拴儿一个辈分的,也就只有康王家的孩子了。自然也只能和康王比较了。

陶君兰点了点头;“这事儿你让静灵和古玉芝去办吧。我就不出面了。”

李邺自然知道为何,便是点头应下了。顿了顿,才道;“当初,钰儿去的时候,听说你在旁边?”

陶君兰意外的看了一眼李邺,“也不算在旁边,只是守在外头罢了;

。当时王妃的情绪很不对,若不是我去得及时,只怕那太医当时就被打死了。说起这个,你如今也回来了,便是备份礼去一趟,表个态也好。对你的名声也有好处。”

这件事情李邺自然也听周意说过,不过没说多仔细,想了想又问:“我记得生下来的时候,虽然弱些,却也不至于就要早夭。怎么的反而后来……”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看着李邺言道:“后头又请了两个大夫,诊断后说是先天带来的胎毒实在是太重,根本就不可能长大。还说,这样的情况一出生就该看得出来。我心里也有些疑惑,只是当时也不好多过问。这次你去那太医那儿,正好问问。”

李邺闻言,面色顿时有些发沉——这话代表的意思他太清楚了。分明就是,有人一开始隐瞒了这个事实。若真是这样,那就有些居心叵测了……是该去好好问问。

“这两天府上可能会有客人过来,我让人在客房那边收拾了一个院子出来,你好好养着身子,到时候也好见客。”李邺想起一事儿,爱怜的替陶君兰将头发拢了拢,笑着言道。双眸竟是有些发亮。

陶君兰自然是迷惑不已——什么样的客人,竟然会让李邺如此重视和期待?当下自然也只是应了一声。

又说了几句话之后,李邺考虑陶君兰还在坐月子也不适合思虑过重,便是没再多说,只道:“如今我回来了,你且放心。”

陶君兰灿然一笑;“自是如此。”他回来了,她就觉得心都放下了一大半,只觉得背后有了依靠,连心都不肯多操了。况且,有许多事情,本就他该担当的。她乐得躲在他的羽翼之下享受难得的安宁。

下午的时候,陶芯兰恋恋不舍的回了宫去。一回宫,就看见自己的位置被一个陌生的女子占了去,自然是好奇。偷偷一问,才知道是姜玉莲,才知道姜玉莲一年之后是要去给端王做侧妃的。登时便是心中一凛,看向姜玉莲的目光有些隐隐不善起来。

在陶芯兰看来,端王有那么多的姬妾已经够讨厌了,如今竟然还要去一个!最关键的是,这个姜玉莲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那样楚楚可怜的样子,装给谁看呢?

太后似若有所觉,警告的看了陶芯兰一眼,又招了招手,笑道:“你这猴子,去了你姐姐那儿,就忘了我这个老东西了是不是?这个是玉莲,你们以后可要好好相处。”

陶芯兰自然只能乖乖的应了一声;“是。”毕竟不是小孩子了,她还是压住了心里的不痛快,抬头冲着姜玉莲一笑,接着又去寻太后撒娇:“哪里是因为姐姐忘了太后?我是替您多看几眼拴儿呢!您不知道,拴儿可好看了,白白胖胖的,饭量大不说,劲儿也大!那哭声,啧啧您要是听见了呀,非得被吵吵得头疼不可!”

太后到底还是更在意曾孙的,听了陶芯兰这般眉飞色舞的形容,登时心都似猫爪一样痒痒的,忙追问:“长得像谁?像不像你姐夫?”

陶芯兰看了一眼旁边安静垂目的姜玉莲,这才回道:“我瞧着,眉眼很像姐夫,嘴巴有些像我姐姐。不过耳朵却是和太后您的一模一样,耳垂都大得很。肉嘟嘟的,我捏了一把,可好玩了。”

“耳朵像我?哦,是了,她祖母的耳朵就像我;

。想必是随了她祖母。”太后欢喜言道,又有些遗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带进宫给我瞧瞧。”

“满月的时候,太后偷偷出宫去瞧也是一样的。再说了,现在开了春,端王府美得跟画儿似的。太后不如去瞧瞧。”陶芯兰一个劲儿的鼓吹太后,可劲的描述拴儿的可爱:“拴儿吃奶的时候可好看了,嘴巴含得紧紧的,手里还护着,好像生怕谁抢了他的似的。还有,洗澡的时候,那么点儿大的孩子,竟还知道玩水了。扑腾得一地都是。洗完澡,穿个大红肚兜放在床上,跟画出来似的。”

太后听得心里一动,可随后又迟疑;“出宫去瞧,怕也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陶芯兰抿唇笑,接着鼓吹:“这曾祖母去瞧自己曾孙子,有什么不好的?”

“你就是自己想去罢了!”太后反应过来,笑着拍了一下陶芯兰,“你这猴子,小算盘都打到我头上了。”

陶芯兰委屈嘟嘴:“太后怎么这样冤枉人?难道您就真不想去看看小曾孙?再说了,人家第一次当姑姑,想去看看怎么了?”

太后哭笑不得,不过心里却是爱得跟什么似的,点着陶芯兰“哈哈”大笑:“你还好意思说自己当姑姑呢。你给拴儿做的虎头鞋,做了半年了,还是只有一只。最后拿了我赏你的玉佩去充数,你当我不知道呢?”

陶芯兰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讷讷的说不出话来,逗得太后越发的笑得厉害。

姜玉莲在一旁默默的听着,面上却是一直带着羞怯笑意,似乎想要融进去,又有些不好意思。这幅做派落在张嬷嬷眼里,张嬷嬷玩味了一番,唇角微微朝下撇了撇。

陶君兰一直在等着李邺说的客人上门。堪堪等了七八日,这日刚午睡醒来,还没清明过来呢,就听见青枣急匆匆进来禀告:“王爷让侧妃换身衣裳,稍后有客要来拜访。”

陶君兰一下子清醒过来,随后又皱了皱眉:她还在月子里,纵然换了衣裳,也不好去见外男的。毕竟,坐在床上本就是不礼貌了,更何况,这还是她的卧室?李邺怎么的突然这样随便起来了?

不过皱眉归皱眉,糊涂归糊涂,她还是唤了人进来,三下两下的换了衣裳,又重新梳头插戴一番,收拾得妥妥贴贴的,打定了心思不给李邺丢人。

这头刚梳妆完毕,那头就听见门口的人禀告说是客人到了。

陶君兰顿时就将目光投向门口,心中好奇得很:到底是何方神圣,让李邺如此在意?

李邺先一步进来,随后又在门口站了站,似乎在等着身后的人跟进来。

陶君兰先看见了一只白底青布的靴子,藏青色的裤子,外头是水蓝色的袍子。腰带上坠着一个绣着青竹的香囊,和一只白玉平安佩。看见那只白玉平安佩的时候,她顿时只觉得心中重重一跳,一句话便是几乎要脱口而出。只不过最后又生生止住,屏住了呼吸按捺着“砰砰”的心跳朝上看去。

一张略显青涩,却已经棱角分明的容貌映入眼帘。登时,陶君兰只觉得眼中水汽翻涌,登时就模糊了视线。她哽咽着张口,轻声唤道——;

第一卷 第218章 团圆

陶君兰哽咽着张口,轻声唤道:“静平!”

多年不见,陶静平已经褪去了当初的青涩摸样,成长成了一个菱角分明的可以担当责任的男人。变化之大,几乎和她记忆中的那个弟弟判若两人。不过,眉眼还在,变的只是气韵。她没想到,李邺口中的客人,竟然是陶静平,是她无比想念的弟弟。没想到,李邺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给了她这么一个巨大的惊喜。

眼泪是怎么也忍不住的不停往外冒。

陶静平虽然是男子,可此时唤了一声“大姐”之后,亦是同样的哽咽了喉咙,模糊了双眼。一别数年,昔日那个温柔可人的少女,已经嫁做人妇,甚至已为人母。可他这个做弟弟的,却是未曾看着她出嫁,更不曾背她出门。

他已不是那个少不更事养尊处优的少年,这些年的磨难,让他明白了什么叫生活的艰辛。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忍不住去想象,当初两个娇弱的女儿家,在没人庇护的情况下该怎么活下去?每每想到这些,他就寝食难安,心中焦躁不已。他做梦都想回来!

如今终于回来,他看着熟悉的街道,甚至忍不住泪流满面。同时更是紧紧攥住拳头,在心中咆哮:他回来了!陶家的二郎回来了!陶家在这里失去的,将会由他一起讨回来!

陶君兰伸出手,笑着唤陶静平:“快过来,过来我看看。”

陶静平忍住泪意,含笑靠近,一把握住陶君兰的手包在掌中:“姐姐,我回来了。”

陶静平手心里有茧,骨节也粗壮了许多,显然这些年过的日子并不轻松。陶芯兰有些心疼,却又破涕而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顿了顿又有些遗憾:“可惜芯兰不在,不然咱们今天也算是一家子团圆了。”末了又忍不住伸手去抚陶静平的眉眼,心道:少时人人皆言弟弟肖父,那时候还不觉得,可现在再回想起来,果然是这般。眉眼或许不是最像的,这份气度才是最像的。当初父亲亲自教导,到底是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想起父亲,陶芯兰自是又忍不住心酸了一回。不过怕让陶静平想起来也难过,便是笑着转移了话题:“如今你也大了,咱们陶家的门户以后就要靠你立起来了。”

陶静平面容平静,自信一笑:“姐姐放心,我定不会让你失望。”

陶君兰顿时也是一笑,心道:到底还是年轻些,才会这样说话。哪里就是不让她失望呢?她的期望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自己对自己的期望,自己明白那份责任才是;

李邺在一直在旁边瞧着,见陶君兰如此欢喜,心中也是高兴:看来他的这个决定果是对的。只是当初本是想着在陶君兰生产之前陶静平到了京城的,没想到出了一点意外,竟是没赶上。多少有点儿遗憾就是了。

不过,他第一次看见陶君兰有这样高兴欢喜的时候。眼眸都是闪闪发亮的,褪去那种淡然从容,此时整个人似都不同了,格外的璀璨夺目,吸引人的目光不住的去看。他忍不住想:或许,这才是真正的陶家大小姐的摸样?当初做姑娘的时候,陶家还没没落的时候,陶君兰或许就是这个样子的。没有刻意的从容冷静,没有压制自己的真性情

一时,他又有些怅然:原来,陶君兰也有这样在意一个人的时候。可似乎,她从未在见到他的时候露出这样的神情,也从未这样的光彩夺目过……

意思淡淡的酸楚浮上心头,李邺忙晃了晃头,将这些念头都抛出脑子去,笑着上前拍了拍陶静平的肩膀,又温和的看了陶君兰一眼,带去几许无声的安抚。

陶君兰看见李邺的目光,顿时羞涩的抿着唇微微笑了笑。若不是陶静平还在,她不好意思,不然她是真想好好的感谢他的。不过,即便此时不好说这些,她还是理所当然的拉住了李邺,给陶静平介绍道:“这是你姐夫。他对我……极好。”

陶静平自然是知道李邺的,不过此时见陶君兰如此神色,又这般笃定的说了这话,也是高兴,笑着对李邺一揖到地:“姐夫。”之前许还有点儿生疏,可这会子,倒是诚心诚意了。只是心里多少也有点儿遗憾:若是姐夫不是个哑巴,那就更好了。

当然他也明白,按照陶家如今的情况来说,已经算是高攀了。毕竟,罪臣子女这个帽子,都还没从他们头上摘去。不管何时何地,总要矮人一头。

李邺笑着将陶静平扶起来,又示意丫头搬了两个椅子在床边来给他们坐。毕竟总不能一直这么站着说话罢?

陶君兰见了李邺如此动作,这才想起自己只顾着拉着陶静平说话,竟是连这些基本的都忘了。面上一红,忙又吩咐:“泡清淡的茶来,点心要红豆卷和牛乳酥。”她说的这两样点心,都是陶静平喜欢的。

陶静平心里自然是一暖——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姐依旧记得自己的喜好。

李邺却是有点酸醋:有了弟弟忘了夫君么?

陶君兰却是欢喜得过头了,更没想到李邺会如此小气,所以还真没有觉察到李邺的一点儿小情绪。

随后陶君兰又让人将拴儿也抱过来,笑着让陶静平看:“如今你也是当舅舅的人了,以后可要努力上进,给拴儿做个好榜样才是。”

陶静平有些好奇又有些激动的看着那小小的一团,听了陶君兰的话顿时有些脸红。毕竟他又不是小孩子了,听见陶君兰几乎是教训小孩子似的话,哪里能觉得自在?

李邺顿时笑起来,附和的看着陶静平点头。将陶静平看得越发的满脸通红。

多年不见,陶君兰自然有无数要问的话。李邺倒是也耐心,一直在旁边听着,倒是让陶君兰有些歉然:“王爷若是有别的事儿,也不必一直在这儿的;

。”

李邺笑着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别的事情要做。况且,他也并不觉得无聊——这么多年来,他早已经习惯了安静的听别人说话了。

陶君兰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中午用饭的时候,却是将人赶了出去:“你们两个别和我一处吃了,你们吃的我又不能吃,反而馋我。”男人们在一处吃饭,她在的话反倒是不美。毕竟男人之间有男人的话题,她在的话,说的不过是些琐事儿,也没意思得很。

不过即便不在一处吃饭,也挡不住陶君兰的好心情。一想到陶静平回来了,以后也不走了,她就忍不住几乎要笑出声来。

当然,她也开始考虑以后陶静平的路了——若要复兴陶家,陶静平势必要想法子入朝为官才行。要入朝为官,自是只能考功名。就是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陶静平的学业荒废了不曾。不过,若要去参加科举,最好还是要请个老师教导一二才好。至于请谁做老师,这也是个要好好考虑的事情。

还有,陶静平不可能一直住在端王府。毕竟,虽然是亲戚,可是到底外人瞧着不好看。难免觉得陶静平是借了端王府的势。

另外,陶静平的年岁也不算小了。亲事也该慢慢的琢磨起来了。以前人没回来,也不好计划。如今人也回来了,这就是不能再耽误了。可只怕相中了,也只能等到陶静平有了功名之后再去提亲。不然的话,女方只怕不会同意。

其实,就算考中了功名,若成绩不算特别出色的话,只怕到底还是不可能寻个太好的。至少,和当初陶家还家大业大的时候是不能相比的。

陶君兰一一琢磨着,又一一的记在了心里。生怕自己忘记,末了又让红螺也帮着提醒她。

红螺听陶君兰一条条的念叨,顿时哭笑不得,忙劝道:“您想的这些,都可以慢慢来。也不急在这一时。再说了,这些您也该问问平少爷的意思。毕竟,这些可能平少爷也是想过的。尤其是考功名这个——说不定王爷也有打算呢。”

陶君兰一顿,随后叹了一口气,“王爷心思细腻,办事想来周到,想必的确是也有打算的。待我回头问问他。”顿了顿,又有些感慨道:“也不知道我修了多少福气,才能遇到王爷。才能让王爷如此待我。”

李邺对她的好,为她做的这些事情,她就是粉身碎骨,也是无法报答的。他的这一腔情谊,更是让她感动无比。她何德何能?竟能有如此福分。

“既是如此,侧妃就更该将王爷放在心上才是。”红螺笑着如此言道:“王爷如何待您,您就如何对待王爷。这不就能回报了?”

陶君兰被红螺这句大胆的话说得面红耳赤,啐了红螺一口:“你这丫头,竟是敢打趣我来。回头看我不罚你——”

红螺忙告饶,又说了一箩筐的好话,这才将陶君兰又逗笑了。

吃罢了饭,陶君兰想起一件事情来,吩咐红螺:“你去问问,外院都是哪些人服侍静平?务必都是要品格庄重的才好。”陶静平如今正是血气方刚的年岁,又许久不曾被丫头服侍过。如今这么突然身边再有了人,遇到不庄重的,最是经不住诱惑的时候。她不反对陶静平先有两个收房的丫头,可是却不能是端王府的人。;

第一卷 第219章 姐弟

陶静平的事情自然也是传到了刘氏耳里,刘氏听闻后,当即冷笑一声:“一路穷酸货。”

紫玉叹了一口气,动了动唇,却是到底没将话说出来。陶家的人只是暂住,可是刘家的人却是……昨儿老夫人还打发人来问,有没有多余的料子,说是几个少爷要做出门穿的衣裳。

刘氏随后也跟着叹了一口气:“罢了,李邺他愿意贴补,我又能管得着?只恨我没那个本事罢了。”顿了顿,却是又有些冷笑:“不过,陶家人也是个不懂礼的,进了府,竟是连安都不来请一个。”

紫玉对这个倒是没什么意见,当下附和道:“听说王爷直接就带去了沉香院。若沉香院那边识趣倒好,若不识趣,只怕不会来了。”

“府里如今哪还有我的地位?”刘氏幽幽道,颇有些怨气冲天:“那个小贱种不过是满月,竟是要闹出那般大的阵仗。也不怕福薄承受不住!”

“王妃还是别再说这样的话了,不管怎么说,您总是王妃。”紫玉听着也觉得有点儿太过了一些,毕竟不管陶氏如何可恶,可孩子到底是无辜的。当下便是劝道:“再说了,那孩子虽然如今还养在沉香院,可指不定哪天……到时候,那就是王妃您的孩子了,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刘氏恨恨咬牙:“若钰儿还在,我何至于此?更不必去巴巴望着人家的儿子。若钰儿还在,那贱种给我我还不要呢!”

刘氏说这番话的时候,几乎是状若癫狂了。看着她这幅这样,紫玉自然也不好再多说,只是觉得刘氏活得太累了,而且命也着实苦。好不容易辛苦有了孩子,又千辛万苦的保胎直到生产,可没想到,这般小心翼翼的养着,却到底还是没养活。竟是还没满月就去了。

当然,她也明白这个孩子没了对刘氏的打击到底有多大。正因为打击太大了,所以刘氏整个人最近似乎都有点儿不大好了。遇到事情便是十分偏激不说,手段也渐渐阴狠起来。竟是让人瞧着有些害怕。

“他们不懂礼,我们却是不能不懂礼。这样,你收拾一套文房四宝出来,让彩月送去客院吧。”刘氏唇角一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紫玉应了,寻了东西出来之后又叫来彩月,见了彩月之后,紫玉心中一动,顿时明白了刘氏的意思:彩月容貌虽不见得多出色,可身段却是妖娆。最关键的是,彩月素来就是个心比天高的。曾经好几回特地守在李邺要经过的地方。

紫玉犹豫了一下,又凑上去嘱咐了几句。

彩月眼睛顿时就亮了;

。接过东西也没立刻过去,反而回房去打扮了一番。

而陶君兰此时正趁着李邺去外书房的功夫和陶静平说话。自然,说的却是一些悄悄话了。譬如:“如今既回了京城,你有什么打算?”

陶静平显是心有成竹,被陶君兰一问之后便是立刻答道:“父亲当年这个时候,已经是举人了。我今年也准备下场试试。姐夫的意思谁也是如此,他应该会支持我。有他的帮助,想来中举应该是轻而易举。只是若再要往上,就只能凭借自己的实力了。”

陶君兰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陶静平的意思。犹豫了再三后,她还是问道:“若是王爷帮忙,会不会有舞弊之嫌?”若被人查出,只怕于前途名声有碍。

陶静平一听这话顿时笑了,眼底一片平静,神色却是清冷:“大姐有所不知,如今官场都是这么来的。至于舞弊——我又不请人代考,也没买过考卷,只不过提前拜访一下主考官,请主考官替我批改一下文章罢了,算不得舞弊。再说了,若不这般,若真要一点点去考,就怕有人从中作梗。”

陶君兰听见“有人从中作梗”这四个字后,顿时心头重重一跳。末了神色也凝重起来;“不管如何,静平,你不可以身犯险。陶家,就剩下你这么一根独苗了。”

陶静平微微笑了,带着与面容有点不大相符的沉稳:“大姐放心,我再不是当初那个小少爷了。你就等着我光耀门楣就是了。”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握住陶静平的手:“辛苦你了。”算起来,他年岁也不算大,就要背负这些……

“父亲当年能做到的,我自也能做到。大姐莫要小看我。”陶静平露齿一笑,面上全是笃定之色:“当年对付过陶家的,总有一日,我会一样样的讨回来。欺负过你的,我也会替你讨个公道!”

“什么公道不公道的。”陶君兰酸楚一笑:“比起那个,我更想看见你平平安安的,成家立业。让陶家枝繁叶茂。”

“会的。”陶静平含笑而答:“一定会有那么一天。”顿了顿,他突然试探着问了一句:“王爷的嗓子,果真没有恢复的可能性?”

陶君兰呼吸一顿,有些为难的看着陶静平:“怎么突然这样问?”

“没什么。”陶静平平静一笑,语气随意:“就是想问问。觉得王爷那样的丰神俊逸的人有这般缺憾,着实是太可惜了。若能恢复,那便是完美了。”

陶君兰含糊一笑,不置可否。只是瞧着陶静平的时候,心中隐隐有些心虚。瞒着自己亲弟弟的滋味,着实不好受——可这样的大事,若没有李邺的同意,她如何也是不能说的。哪怕那是自己的亲弟弟,也是一样的。

“孔家那边,咱们陶家出事之后,是个什么态度?”陶静平平和的转移了话题:“我以为,当初孔家应该不会退婚的。”毕竟,孔玉辉当初是那么的喜欢大姐。他以为,孔玉辉总会对大姐好的。可没想到……

“退亲了。”陶君兰平静一笑,提起旧事倒是半点没有迟疑,只是有淡淡的讥讽;“和孙家定亲了。娶的是孙菲菲。孙菲菲你应该记得吧——”

陶静平面色微微扭曲,眯起的眼睛里毫不掩饰厌恶的光:“自是记得;

。”

“孔玉辉后头倒是想纳我做妾。”陶君兰看着陶静平浅笑着说出这句话,然后看着陶静平面色一点点变得阴沉后,才缓缓道:“如今的陶家,早不是当初的陶家。静平,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你现在是陶家唯一的男丁,将来会是我和小妹的依靠。你要混迹官场,就要练就一个本事:那就是千万不要被人的表面所蒙蔽。孔玉辉那样的,不过是最常见的,还有些人隐藏得更深,算计得更狠。你透这些,将来也不过是上当受骗被人蒙蔽利用罢了。而且,不要光一味的想着去讨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你站在高处俯瞰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像是蚂蚁,纵然使出浑身的本事,也将对你没有任何威胁。而你,却能一指头碾死他们。你明白么?”

之所以特特的说起这些,是因为她发现如今陶静平虽然看似平静,可是却带着深深的复仇心理。若真让陶静平带着这种心思去混迹官场,她怕要不了几天陶静平就会出事。在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她并不赞同陶静平去复仇。她希望他如李邺一般,先学会隐忍。然后……一击致命。

陶静平讶然的看着陶君兰,随后由衷而发:“姐姐和以前,不一样了。”

陶君兰温和一笑,坦然承认:“自是不一样了。经历了这么多,谁还能和以前一样?”仇恨的种子,同样埋在她的心中,只是很深罢了。

“大姐,你做侧妃委屈吗?”陶静平又问,这次的神情,却是和小时候那会子很相似了。眼巴巴的看着人,带着疑惑和好奇。

陶君兰虽然诧异陶静平为何会这样问,想了想却还是如实答了:“天底下,想做侧室的人,只怕是没有吧?委屈谈不上,只是到底……”有所遗憾罢了。遗憾不能光明正大的和他并肩而立,不能光明正大的称他为夫君,甚至死了之后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和他同穴而眠。

若有选择,她何尝不愿意做那他的正妻?

“世上之事不能样样随人心愿,所以也没什么可委屈的。人人皆是如此。”陶君兰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陶静平的肩膀。

陶静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改日有机会的话,小妹出宫了,我再带她去见你。她如今在太后宫中也算是不错,倒是不必太担心她。”陶君兰笑着言道,就怕陶静平担心陶芯兰。

陶静平微微一笑:“她那鬼灵精的性子,在哪都混得开。”那时候,母亲带着陶芯兰出门,陶芯兰总能轻而易举的讨了那些长辈们喜欢。反倒是陶君兰,安静温柔,却总容易被忽略。

末了,陶君兰又让红螺取了一个匣子出来,笑着递给陶静平:“既然要下场,难免出门结交朋友。虽然如今陶家的家业没了,可好歹也不至于缺了这点银子。该花钱的时候,你也不能小气了。”

陶静平顿时微涨红了脸,连连推辞:“这如何使得?大姐还是自己留着吧。让人知道了也不好——”

“这是我的私房,谁也不会知道。再说了,你若觉得不妥,不若以后加倍还我罢。”陶君兰也不强逼着他收下,反而如此言道。

陶静平微微想了一想,到底是伸手接了过去:“那用完了,我再来寻大姐要。”心里却是打定了主意,回去之后好好记下来才好。;

第一卷 第220章 满月

“回头我让人带你去市场里挑两个书童,不管充门面也好,替你管理庶务也好,都是必要的。府里虽然下人不少,可毕竟都不是捏在你手里的。”陶静平离开的时候,陶君兰这般嘱咐了一句:“这府中毕竟不是我一人做主,你自己也要处处谨慎一些才是。”

陶静平总觉得陶君兰这话又些意味深长。当下郑重应了,这才抱着匣子由碧蕉带着去外院歇息了。

陶静平走后没多久,李邺就回来了。待到屏退了人后,第一句便笑道:“你那弟弟,我瞧着不像是个平庸的。这一次下场,十有**是要一飞冲天的。”

“王爷看过他的文章了?”陶君兰闻言眼前一亮,也顾不得许多,抓着李邺就问道。“果真有这样的能耐?”

李邺看着陶君兰双眸发亮的样子,越发好笑,“文章许不是最好的,可关键是他的沉稳和心思。想来当年你父亲应是早就教过他为官之道的。这些年他自己也在钻研,比之同龄人,便是凤毛麟角了。如此再在朝中锻炼一两年,必会受到重用。”只要不站错队伍,想来是没有大问题的。不过有他的提点,他又如何会看着自己的大舅子走错路?

“若他真有这般成就,以后也可作为王爷的助力。”陶君兰微微一笑,笃定道:“如此慢慢经营着,等到真正要露出实力的那一天,王爷定能凯旋。”

李邺忍不住深深凝视陶君兰,随后才缓缓问道:“和我绑在一起,若将来不能成功,怕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了。你们陶家,可就剩下这么一根独苗了。你就狠得下心?”

陶君兰灿然一笑,“为何如此说?狠心?王爷难道以为,如今的陶家还能和王爷撇开关系不成?难道要我弟弟不顾我这个姐姐?别说他做不出,他若真敢如此,那他也就不是我们陶家人了。”顿了顿她主动握住李邺的手,笃定道:“而且我相信王爷绝不会失败。”

李邺讶然,“这么相信我?”

陶君兰面对他,傲然一笑:“有我们的支持,你又如何会失败?只想想拴儿,我们就决不能失败;

!”若只有她和李邺两人,失败与否都不见得真有那么重要。可如今有了拴儿,那么这件事情就绝不容许失败。

“是不能失败。”李邺轻笑一声,揽住陶君兰,郑重道:“不管如何,我总会护着你和拴儿的性命。”哪怕是真到了万劫不复的地步,他也能做到这一点。只有确定陶君兰和孩子都是平安无忧的,他才会踏出最后一步。

“我们是一家子,如何也不能分开。”陶君兰郑重道,顿了顿又抬起头来:“我也会助你的。”她或许不能在朝堂上对他有所帮助,不过却能将后宅安稳,在后宫中,在女人的势力圈里,助他一臂之力。

陶君兰的这份心意,让李邺心中觉得安定。不禁手上用力几分,喃喃道:“是,我们是一家人。”不管如何,陶君兰此时已经是他的人了,不是吗?

想明白了这一点,李邺只觉得这几日的郁闷霍然开朗,如同乌云退散,一下子便是光芒璀璨。

虽然不能立刻让陶静平见到陶芯兰,不过陶君兰还是让人给陶芯兰带了一个口信,告诉了她这件好事儿。当然,也有些隐晦的意思——毕竟,拴儿的满月宴已经临近了。作为亲姑妈,陶芯兰若是求求太后,想必太后是会开恩的。

至于拴儿的满月宴,府里已经是准备妥当了。因要顾虑着上一回刘氏儿子的情况,所以陶君兰便是只让给关系亲厚的几家人下了帖子——除却至亲好友之外,朝中的大臣自然是没再请了。一则是避嫌,二则也是李邺和那些官员也的确不相熟。至少,表面上是不相熟的。

请的人少,却不代表就办得冷清了。虽然不可能太过热闹,不过陶君兰却是别出心裁的让李邺出面,拨了一笔款项,专门在那三日早晚各派发一次点了红色的馒头。为的是给拴儿祈福,同时也算替李邺积攒人气。

毕竟,穷苦百姓一生奔波,就为了一个生计问题罢了。派发能果腹的馒头,自然更能得到好评——这样比起直接洒铜钱节约不说,也低调许多。当初康王府就是直接洒了两箩筐的铜钱,撒钱的时候,门口几乎都要挤成了人山人海。不过也因此踩伤了好几个人。还被弹劾了一回。

她这个派发馒头的主意,算是效仿。不过想来效果会青出于蓝。而且也不会让李邺被弹劾。

除了这个,她还自己拿出一笔私房钱来,让人提前和护国寺说了帮着做一场祈福的法事。另外又捐了僧衣和粮食。

到了正日子那天,陶君兰也正式出了月子。一大早起来便是香花沐浴,彻底的将自己洗干净之后,这才换上新衣,梳头插戴自是不提。作为侧妃,和妾侍最大的不同就是——虽然比不上正妃,可到底待遇也没比正妃差多少。来了客人一样能够出去,这种大场面,更不必躲躲藏藏,大可大大方方的。

甚至于,今日就是刘氏,也无法抢了她的风头。毕竟,主角是拴儿,而拴儿则是她所出。自然也算是主角了。

今日不仅衣裳是新的,就是首饰也是李邺送来的一套全新的。用的是时下最时兴的累丝工艺,又轻巧又好看。譬如那只蜻蜓簪,金丝编织的翅膀活灵活现的,连纹路都十分逼真。那一双碧绿的猫眼石镶嵌的眼睛,更是流光溢彩;

发髻正中,陶君兰戴了一只金凤簪,代表了身份的六根凤尾舒展开来,顿时就让整个人都多了一丝庄重的气息。

沛阳侯夫人是第一个来的,给了拴儿一对葡萄绿的玉枕,看大小显然是专门给这么大孩子用的。上头刻着牧童骑牛,蝙蝠捧桃的图案,既有趣,寓意也好。这样一份礼物,算不得多贵重,却显然是花费了心思的。

陶君兰自然是喜欢,当即就让周奶娘给拴儿换上了。随后,她又让陶静平出来给沛阳侯夫人见礼:既然以后陶静平要做官,少不得要和这些权贵之家打招呼。沛阳侯府既和端王府亲近,那么自然陶静平也是该多熟悉一下的。最重要的是,以后有沛阳侯府的人带着,陶静平自然又能更容易些。麻烦也能更少些。

沛阳侯夫人见了陶静平自是意外,不过很快就又笑起来:“瞧着和你四哥也差不了几岁,正好能在一处玩。改日我让你四哥来找他。以后都是一家人,怎可生疏了?可得好好的亲近亲近才是。”

沛阳侯夫人这幅主动地样子自然是让人心生好感,陶静平之前也听陶君兰说起过沛阳侯府,此时自然也主动迎合上去,笑着给沛阳侯夫人见礼。又道:“听闻四个哥哥都是能干的,若能指点我那可是我的福气。”

沛阳侯夫人闻言顿时笑了:“他们四个里头,就你四哥还算有些文采,其他三个都跟粗人似的。你可别被他们带坏了。”

陶君兰也笑着凑上来说话:“静平可别听母亲的,四个哥哥都是极好极能干的。你跟着他们学,保证没错。”

正说着话,又来了客人,陶君兰便是忙去招呼了。陶静平也就去了前院和李邺呆在一处。毕竟他一个男子,不好老在后院厮混的。

待到客人都来的差不多了,刘氏这才姗姗来迟的露面了。枣红色的褙子虽然华贵庄重,却是衬得她脸色十分不好——生产时候亏损的血气此时没恢复,面色本就有些苍白,刘氏似乎也没用粉遮盖,再被这么一衬,顿时就是有些发青了。

不仅如此,刘氏眼底下也微有青色,眼皮也有些发肿。和光彩照人的陶君兰站在一处一比,自然差距十分明显。陶君兰将刘氏衬托得憔悴不堪,就是容貌也似老了好多岁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