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夜里发生了一件极不雅的事情。有丫头赤身**的从陶静平的客院里被丢出来,当下不仅没去立刻找衣裳穿不说,竟是反而缠住了一个路过的家丁扭着身子言语浪荡的求欢。吓得那个家丁以为遇到了什么勾魂的鬼魅,当场大喊起来。

可想而知,后来是个什么情况。家丁的大喊声直接就吸引来了其他的人,几乎是三五两层的直接围了个水泄不通。

可更让人脸红耳赤的事情发生了——见了这么多男人,那丫头不但不知羞耻,反而越发欢喜的痴缠上来,言语下流不堪,让人听不进耳去。最后不得已,只好将那丫头五花大绑起来,又用床单遮了,嘴也堵住,这才匆匆敲开门,去请示内院的主子该怎么处置这件事情。

当然,这事儿也不敢大肆声张,只悄悄的直接去了沉香院禀告:如今管家的是陶君兰,而李邺也几乎都在陶君兰那儿,于是众人自然第一个想到的也是陶君兰。最关键的是,那丫头是从陶静平的院子里被丢出来的。

陶君兰刚睡下不久,还没睡实就被惊醒了。等到听了含糊而又隐晦的禀告,登时就觉得一股怒气从心底直冲而上。

她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李邺同样面色也很不好看。府里出了这样荒诞不经的事情,还是出在小舅子的院子里,他的颜面算是一扫而光了。不必别人怎么议论,他已经是觉得有点儿无脸见小舅子了。他请人住在府上,结果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下意识的看了陶君兰一眼,见陶君兰面色极不好看,他心里自然也就更觉得没脸面了。这样的同时,便是怒气冲冲了:让他这样丢脸的人,他简直恨不得将对方直接打死了事!只是显然却还无法这般行事:不管从哪方面看,这件事情都不简单像是一个丫头想要上位的事情。首先:大半夜的那丫头是怎么进了客院的?他当然不会觉得是陶静平邀请过去的,若真是这般,陶静平就断然没有再将人丢出来的道理。

再则,那丫头那般不知羞耻的癫狂反应,分明就不像是神志清醒的;

李邺很快就冷静下来,恢复了淡然的摸样。见陶君兰还兀自恼怒,便是伸出手去,悄悄的在被子的掩盖下握住她的手,轻轻一捏,示意她自己一定会给他一个教导。

陶君兰这才想起李邺还在旁边,顿时有些冷静下来:出了这样的事情,李邺怕是最面上不堪的人了。自己若是再这般神色,只怕他会更加不好受。当下便是定了定心神,对李邺微微一笑,道:“查清楚也就罢了。底下人糊涂不懂规矩,咱们犯不着生气。”

顿了顿,她便是又问进来禀告的婆子:“那丫头是哪里的人?是本就是外院的,还是从内院过去的?”

婆子大气不敢出一声,唯恐主子震怒之下迁怒了自己,一听陶君兰问便是忙回答道;“不是外院的。外院的丫头们一到了时辰,都去歇了。那丫头是内院的。有人认出来,是王妃院子里的彩月。”

陶君兰便是又看了李邺一眼。

李邺的唇抿成了一片薄薄的,锋利的弧度。彩月?他努力回想了一下,依稀仿佛还有些印象。长得一般,身段却是妖娆,好几回在他跟前献殷勤,瞧着就不像是什么安分的。怎么的,这一次又将目标换成了陶静平?不过,若只是个丫头,怕是没有这样大的胆子。

这么一想,事情似乎已然是昭然若揭了。李邺觉得心中更加烦躁了——这个刘氏,自己已经纵容她一回了,难道她就不能消停些,安分过日子不成?

见了李邺的神色,陶君兰就知道李邺心中已经有所判断了。当下也不再多言,起身穿衣,道:“不管怎么说,先去看看再说。”她有些担心陶静平……况且,刘氏主动送上来的把柄,她没有理由不去放过。

刘氏竟然还敢将手伸到陶静平身上,她若不反击,那岂不是让刘氏逍遥痛快了?

若陶静平真和那丫头有了什么,而那丫头还又做出那般的事情,那陶静平以后只怕就是斯文扫地了。若这件事情再传出去让人知晓议论起来,那以后陶静平在外头的名声也毁了。要知道,想要入朝为官,第一个就要求名声上要清白!这当官的,哪一个不是爱惜自己的名声逾过性命的?没了名声,以后也就别想再做官了。做官了,但凡一点小错就被人抓住不放,时刻将这种事情再拿来议论一番!

陶君兰有些不敢再想下去了。这件事情乍一看似乎是小事儿:毕竟谁家没有几个狐媚心大的丫头?可再往细里一想,就发现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什么小事儿!若陶静平是王府里的正经主子也就罢了。可他偏偏是来做客的!

陶君兰一时有些懊悔,她就不该贪恋陶静平住在王府他们姐弟可以常常见面,而想着住一段时间再让陶静平出去安置!早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就该在那日立刻找个宅子,让陶静平先搬过去!

当然,此事后悔无益。陶君兰和李邺都快速的换好了衣裳,飞快的去了前院。

至于主院那头,谁也没想着去惊动:所以此时刘氏还睡得很香。

陶君兰和李邺到了的时候,陶静平也是穿戴整齐的等在那儿了。

见了陶静平,陶君兰飞快的打量了一下他的面色,见他十分平静,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他既这般平静,想来应该是没发生什么事情;

陶君兰定了定神,又去看那丫头彩月。彩月她是在陶氏院子里见过的——不过当时不知道名字罢了。这会子看了,也是只觉得眼熟,勉强能认出的确是刘氏院子里的人不假。

让人面红耳赤的是,即便是遮住了身子,又堵住了嘴巴,从彩月鼻子里发出的那种喘息声,以及她面上满含了春意的是神色,都让人不敢看。

彩月这样,显然也是一时半会的问不出什么了。陶君兰一面命人用冷水泼了彩月,一面看向陶静平:“静平,你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陶静平这才上前来,对着李邺一揖,后言道:“此人深夜送东西前来,说是王妃体恤我读书辛苦,特地吩咐厨房做的补品。大姐知道我一向不喜欢这些,便是搁置了。将结果这丫头却是频频劝说,更是不肯离去。我心生狐疑,便是故道我一人喝不完,就赏了她一半。为了让她不起疑心,我先假做喝了几口,实际上只是做了个样子罢了。这丫头见我喝了,她也就喝了。又等了约莫两刻钟的功夫,她就成了这幅样子了。自顾自的脱掉了衣裳不说,还要凑上来……我烦不胜烦,又怕到时候分辨不清,于是只好与两个书童一起将她丢了出来。”

顿了顿,陶静平又诚恳的朝着李邺道歉;“事情闹得这样大,全是静平的过错。还请姐夫不要恼我才是。”

李邺顿时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虽然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小舅子年纪虽轻,可也不是什么简单的,可这会子自己亲身体会了一回,还真有点不是滋味。一面觉得羞惭,一面又有些恼怒,一面吧还有点儿欣赏。最重要的是,这是自己的小舅子,被自己小舅子阴了一把,他却是连反击都不能……

李邺心里十分清楚:陶静平分明是故意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的。不然,他有太多方法可以处里彩月,就算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却也不至于将事情闹得这般人尽皆知。可偏偏,自己这个小舅子就是闹到了人尽皆知的这个地步。

自己这个小舅子,分明就是要他给出个公道啊!也是在试探他,到底陶君兰如何!若他为了名声偏袒了这背后的人,只怕以后这个小舅子是瞧不上自己了!可若不偏袒,这事儿自己面上又不好看!

李邺再看向陶静平的时候,总觉得陶静平那副平静有礼的面容下,隐藏着一丝得意狡黠的微笑。他顿时就有些郁闷了:以往只有他这样对人的份儿,如今倒是颠倒过来了!

至于李邺想的这些,陶君兰也是同样能想到。她瞪了陶静平一眼,心里却也欣慰:弟弟果然是长大了不少。若是以前的陶静平,只怕不会想这么多。而且心地善良的弟弟肯定会选择息事宁人,而不是这般试探,这般果断。

不过陶君兰同时也有些头疼:事情闹得这样大,该怎么处置?

最终,陶君兰看向了李邺,决定这件事情自己还是少说话,只让李邺处置就行了。不管怎么样,她都没有异议就是了。因为她心里明白,李邺就算最后息事宁人,也绝不是因为为了替刘氏遮掩什么。

李邺沉吟片刻,最终抓起陶君兰的手,轻轻的用手指写字:请太医。

陶君兰一怔,看了一眼李邺。虽然心里有些糊涂,不过还是按照他的吩咐扬声道:“去,派车去请个太医来。”;

第一卷 第229章 失望

太医来得很快,只是等到看见了端王府的情景之后,却是一愣——看来的人那般心急火燎的样子,他只当是出了急症,却没想到原来竟然不是。不过,这样的情形,比起急症更让人觉得有些不妙啊……

尤其是再看见了一脸春意的彩月之后,太医更是有一种转身告辞的冲动。其实做太医的,遇到这样内宅隐晦事情的时候极多,而这样的情况也是他们最不想的:许多太医就是因为知道的阴私太多,所以不得不提前告老还乡。更何况,这样的情况,双方都不会觉得自在。一个怕对方灭口,一个怕对方四处宣扬。

只是来都来了,断然就没有这样回去的道理。就是太医愿意,李邺也不会愿意。

陶君兰这么半晌自是隐约猜到了李邺的意思,当下便是上前道:“还请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让她清醒过来。”

太医上前去捏着彩月的手腕感觉了一下脉象,点点头:“应是可以。”心中却是有些心惊:好猛烈的药性!

太医取出银针,在几处穴道上扎了一番,又用银刀小心翼翼的割破彩月的手腕,挤出一些发乌的血。彩月的神智便是慢慢的回归了。

看到彩月眼里的光芒渐渐退去那种迷蒙,回归了清明,陶君兰微微吐出一口气。又道:“还有一样东西,想请太医帮着检验一二。”

太医自是应了,陶君兰便是示意下人将剩下的那一碗补品端了出来,连汤盅也是一并拿了出来。

太医仔细的闻了闻,又品了品,许久有了判断后才慢慢解释:“这个方子十分高明,几乎没有什么异色和异味,用料虽然复杂,可药性却也是异常猛烈。服用此药后,人几乎失去神智,只剩下浓厚的**,一切行为皆是服从**。几乎能克制住。不过这药太过刚猛,有些伤身。服用之后,只怕人的精元亏损过度,好一阵子都会缓不过来。若是身子不好的,甚至有可能落下什么隐疾。”

陶君兰有些后怕的看了一眼汤盅,只觉得无比的庆幸:幸好陶静平没喝。不然只怕伤身不说,万一运气不好……

庆幸之后,便是震怒:这样阴狠的手段就不说了!竟然还敢用这样猛烈的药物!这人的心肠,未免也太歹毒了一些。

陶君兰冷冷的看向额上已经冒出冷汗的彩月,寒声问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太医见状,不等彩月回答,便是抢先道:“老朽还有些事儿,不知端王爷方便派人送我回去么?”

李邺看了一眼太医,却是没点头,反而忽然抓住陶君兰的手,写道:借一步说话;

陶君兰意外的看了一眼李邺,到底还是转达了这个意思。

太医微微有些迟疑,不过最后还是无奈的答应了:没办法,对方是端王。这端王的意思,他一个太医还是不要违背得好。况且,他本就知道了不少私密,此时再说点什么,也是无关紧要了。

可让陶君兰有些在意的是,李邺最终却是单独和太医进了屋子。并未曾带上她。自然,她也就无从知道李邺到底和太医说了些什么话。

过了约莫有一刻钟,李邺和太医出来。陶君兰便是立刻看了过去:李邺的脸色很是不好看,她有些讶异,却更多的是担心,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借着袖子的掩盖悄悄的主动握住他的手,又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李邺勉强一笑,微微摇了摇头。

陶君兰定定的看着李邺,见他的确是没有要告诉自己的意思,心中一阵失望,顿时说不出的难受——比起之前的愤怒,她觉得这样的失望更让人难受。她没想到李邺竟是会瞒着她不肯说。

她以为,李邺不会瞒着她的。她以为她和李邺之间,已然亲密如一体。

可没想到……

巨大的失落在心里横冲直撞,却是越发的让人觉得心里空荡荡的。那种没有着落的,没有边际的空,几乎让人忍受不住。

陶君兰生生压下了这股强烈的失落,冲着李邺微微一笑,甚至出声安慰:“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什么都没发生么?”

李邺沉默的点点头,神情却是慢慢恢复成了以往那样:看上去温和又从容,仿若谪仙。

陶君兰侧头看着李邺这般,只觉得有些无奈,只觉得那种疏离感有冒了出来。这一刻,她竟是觉得有些讨厌,讨厌李邺这幅样子,讨厌他以这幅形容来伪装自己,讨厌这一层看着亲切实际却是有着不可逾越距离的壳子。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就站在对面,可你伸出手去,却始终无法触摸到他一样。很讨厌。很让人绝望。

可这个时候,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周围还有这么多的人——陶君兰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眼下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她努力的扬起笑容来,让自己看上去从容又端庄。温和的吩咐人将太医送回去,又让不相干的人都先回避了。

末了,想了想,她又道:“去知会王妃一声,毕竟彩月是王妃院子里的人。”

事实上,她是想要让刘氏过来,然后发泄心中的怒气。当然,也很可能是因为李邺的态度,让她突然迁怒了起来。

吩咐完这一句,陶君兰便是看了一眼彩月,缓缓出声:“彩月,这件事情,你怎么解释?”

彩月眼里一片惊慌失措,同时更有羞愤,她甚至连脸都不敢抬,也不敢正眼看人,嗫嚅着说不出一句话来。很显然,此时彩月已然是心虚了——这几乎是被捉贼拿赃了;

。还有什么可分辨的?

自己会是怎么样一个下场?彩月惊惶的想着这个问题,身子簌簌的发抖,就是牙齿的敲击声也几乎连成了一片。昔日妖娆魅惑的身段,如今看起来竟是那么的可怜。

然而在场的所有人心里,却都不会对彩月产生哪怕一丝一毫的同情:自作自受的事情,如何去同情?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居高临下的看着彩月,声音冰冷:“彩月,若我是你,绝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陶静平有什么好的?不过是客居在此的穷小子罢了,你是怎么会想到要在他身上动手脚的?他能给你什么呢?金钱?地位?事实上,作为我的亲弟弟,他怎么也不可能娶一个丫头做正室。你就算成功了,最多也就是一个小妾罢了。是,或许他将来能出人头地,可在那之前,你要陪着他吃多少苦?而到了那个时候,你也仍旧只是一个小妾,上头有正室夫人,你依旧不会过上想要的日子。”

彩月被陶君兰这番话说得眼中浮现出一片茫然来,甚至于连害怕都忘记了。

“所以,你真是蠢啊。花了这么大的功夫,难道就为了和他去吃苦?”陶君兰“呵呵”笑了,“可即便是你愿意。你有没有想过,但凡他有点儿血性,你这样算计他,他是绝不会接受你的。说不定,最后你竹篮打水一场空呢?你花费这么大的功夫,到底能得到什么呢?”

彩月的眼中更迷茫了,浑身却是越发激烈的颤抖起来了。一丝丝的恍然和懊恼,悄然浮现在了她的面上。

陶君兰看得一清二楚,于是干脆再添加了一把火:“彩月,这样做,真的值得吗?想想你现在,你真的觉得值得?你不仅没得到想要的,甚至连现在有的都要失去了。”

巨大的恐慌笼罩了彩月,彩月艰难的嘶吼:“不,不会的,王妃会救我的!”

“王妃?”陶君兰玩味的重复一句,随后嗤笑出声;“是吗,王妃凭什么救你?她又怎么救你?做出这样的事情,你连王妃的名声都带累了。若换成是我院里的丫头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一定会比谁都罚得重!”

彩月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战。牙齿发出一声巨大的磕碰声。说出来的话,却是丝毫底气也没有:“不,不会的——”

“不会么?”陶君兰不屑的笑了,可眼神却是意外的温和;“那咱们就来好好瞧瞧。到底会不会吧。不如我们打赌。若王妃替你求情,我便是既往不咎,且将事情压下去。若是王妃不替你求情,你就说出背后指使的人,如何?”

彩月咬咬牙,几乎是孤注一掷:“好!侧妃您说话算数!”

“自是算数。”陶君兰微微一笑,恬淡温柔,带着笃定和一股让人信服的气势。这一刻,彩月不由自主的相信了陶君兰,甚至在无意识中,觉得陶君兰比起刘氏更有威严,更让人不由自主的臣服。

就是李邺在一旁看着,也微微有些讶然: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陶君兰。这样的自信,这样的生动,这样的……煜煜生辉。嬉笑怒骂,皆有一股强烈的吸引力,让人情不自禁的便是将目光投注在了她的身上,不由自主的去相信,她的确能做到她所说的。

唯独陶静平却是一脸平静和自然,甚至是欢喜:这样的陶君兰,才是他记忆里那个无所不能的大姐。;

第一卷 第230章 闹剧

刘氏可谓来得十分及时。

只是一见了还五花大绑的彩月,刘氏的面色就一下子阴沉起来了,双眸凌厉的看向了陶君兰,张口便是质问:“陶氏,这是怎么回事?”

“如王妃所见,彩月做了些很不好的事情。”陶君兰先是这么说了一句,随后便是简短明了的将彩月做的事情都说了:“出了这样的事情,可见府中是管教不严。所幸也没发生更严重的事情,倒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只是有几点我却是不甚明白:这样的药,彩月一个天天在内宅的丫头怎么会弄到的?而且,她说是奉了王妃的吩咐才来送东西的。王妃,这话是真的么?”

陶君兰静静的看着刘氏,面色平淡。可却无端端的让刘氏觉得陡然生出压力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刘氏便是冷哼一声道;“东西是我吩咐送的,可那药却不是我吩咐下的。陶氏,你难道还想含血喷人?”

说这话的时候,刘氏自是没看彩月一眼。可彩月却是瞪大了眼睛看住了刘氏,满面的不可置信。

陶君兰微微一笑:“我也不过是问问罢了。毕竟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小事儿,不问清楚怎能下论断?不过,照着王妃这样说,那便是彩月一人做出来的事情了。”

刘氏不耐烦的冷哼;“怎么,不然还有同谋不成?”

陶君兰看了彩月一眼,彩月已经整个人都有些懵了。她缓缓重新转头看向刘氏;“那依照王妃的意思,彩月该如何处置呢?毕竟是王妃院子的人,我也不好越主代庖。”

刘氏听了这话,似有些讶然,不大相信一般的看了陶君兰一眼,见陶君兰似乎并不是开玩笑,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语气也和缓了不少:“彩月是我院子里的人,的确是该我来处置。”

彩月听了这话,便是满含希望的看住了刘氏,那目光几乎都要实质化了一般。

陶君兰却是看向了彩月。她想,一会儿彩月面上的变化,一定很好看。

刘氏只是沉吟了片刻,便是已经有了主意,当下看也不看彩月,声音威严道:“彩月做出这般事情,有辱王府体面。更是不守妇道,若人人如此,那以后王府便是再无规矩可言。再加之以这种手段地达成目的,更是落了下乘。为了以儆效尤,就打五十个板子,再赶出京城去罢。”

五十个板子,以彩月这个身段来说,肯定是挨不过去的。到时候丢出府的,肯定就是一具尸体了。

彩月在听完这话之后,面上的神色变化已经不能用精彩两个字来形容了。那种绝望和怨恨,即便是不用言语,也能让人深刻的感受到;

如果彩月的目光有毒,那么刘氏肯定已经是已经毒发生亡了。若彩月的目光有实质,能伤人,此刻刘氏必然已被千刀万剐。

陶君兰唇角一翘,望着彩月缓缓笑了,目光有些得意,仿佛无声的再说:瞧,我赢了。

彩月在看到陶君兰的目光时,登时脸色灰败,也不去看刘氏了,缓缓低下头去,身体筛糠一般的抖了起来。眼泪一滴滴的滑落同时,可她的唇角却是不可抑制的扯出了笑的弧度来。

“哈哈,哈哈。哈哈。”彩月最后忍不住的笑出了声来,声音苍凉,每一个发出来的声音都仿佛在泣血。带着无尽的嘲讽味道。

“你笑什么?”刘氏猛的呵斥了一声,面色沉沉的吩咐紫玉:“去,把她的嘴给我堵上!这个时候,她还不知悔改,反而如此张狂!看来是罚得轻了!”

紫玉自然明白为什么刘氏这般急切的要将彩月的嘴封住,事实上,这会子她背后因为心虚而冒出来的冷汗,早已经是浸湿了层层叠叠的衣衫。被夜风一吹,凉飕飕的说不出的难过。为了不给彩月再说话的机会,紫玉几乎是立刻就扑上去,一把捂住了彩月的嘴巴。

见了紫玉这般急切的做派,和刘氏略显得心虚的样子,陶君兰在心里悄悄的嗤笑了一声。

许是看见了陶君兰这般悠然看戏的样子,刘氏的语气有些不太好:“陶氏,这样的人还留在府里做什么?还不快赶紧叉出去?”

陶君兰唇角一翘,冲着刘氏缓缓笑了:“王妃别急,还有些话我还没问清楚呢。比如,这药是哪里来的,有无同党,总是要问清楚的。”悄悄给红螺打了个眼色,红螺便是笑吟吟的上前去拉住了紫玉,笑道:“紫玉姐姐跟我去边上罢,这种事情要做也让那些婆子去,免得脏了我们的手。”

紫玉紧紧的捂住彩月,却是不肯松手。

彩月突然用力的挣扎起来,面上也渐渐浮出了红色。那双眼睛,更是似乎在向人求救。

红螺觉得不对劲,便是仔细看了看,顿时一惊:紫玉不仅捂住了彩月的嘴,更是捂住了彩月的鼻子。怪不得彩月会如此!这分明是要捂死彩月的架势!

“紫玉!你这是做什么?”红螺高喊一声,忙用手去掰紫玉的手。

紫玉却是怎么也不肯松开,使出了浑身吃奶的劲儿死死的捂着彩月的鼻子和嘴。此时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决不能再让彩月开口!彩月一开口,这事情就完了!王妃就完了!自己也完了!

红螺使出了浑身的劲儿,也没能掰开紫玉的手。当下急了,忙向四下里喊:“快来帮忙!紫玉要捂死彩月了!”

一时间场面混乱无比。去拉紫玉的拉紫玉,去看彩月的看彩月。

陶君兰静静的站着,李邺也是静静的坐着,两人的神色却是出奇的相似。而刘氏捏着帕子也是一动不动的站着,似乎有些茫然,又似乎有些惧怕,竟是半点也没了方才的威严架势,颇有点无措的意思。

不过,刘氏面上那股竭力压制的深切盼望,却是无声的暴露了她的心思;

陶君兰似笑非笑的看过去,只替彩月和紫玉叹了一口气。同时心中又想:若是没了紫玉这个能干的大丫头,不知道刘氏会怎么样?

待到这一场闹剧终于结束,紫玉已经是狼狈不堪了——甚至刚才捂着彩月的手,有几根指头又红又肿,怪异的扭曲着,像是已经被生生掰断了。可紫玉的面上却是没有半点疼痛的样子,只有一脸的木然和灰败。

彩月用力的咳嗽着,大口喘息着,脸上的潮红一点点退却。可眼里的仇恨却是越来越炽烈。

“好了,都安静些。”陶君兰出声轻斥,眉头微皱:“一个个这都是在做什么?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休怪规矩无情!”

众人这才慢慢安静了下来。

彩月却是在此时蓦然出声,哭喊起来;“求王爷和侧妃替奴婢做主!奴婢也是被逼迫的!这不是奴婢的本意!奴婢是被王妃指使的!”

一言出,四座惊。所有人都是看向了刘氏,除了李邺和陶君兰之外。他们是早有预料:首先,那药就肯定不是彩月能弄来的,其次,这么晚了,出入内院都是要有令牌的,刘氏和陶静平非亲非故,好好的派人送什么补品?再则,就是紫玉做出的这事儿了。若不是心虚,又怎会杀人灭口?

刘氏像是被这一声给惊醒过来,眼里神色蓦然清明,冷冷喝道:“胡说什么?彩月,你再敢乱说话试试!我如何会做这样的事情?你想活命,也别胡乱攀扯!”

彩月却是灼灼的瞪着刘氏,口口声声的继续喊道:“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可再替你隐瞒的了!难道你敢说,不是你让紫玉授意我去勾引陶公子的?难道你敢说,那药不是你让紫玉给我的?”

刘氏神色不动,冷冷的一甩袖子,面若寒霜:“胡说什么?我如何会做这样的事情?你这话说出来谁信?我为何要让你去勾引陶静平?我又为何要给你这样的药物?我堂堂王妃,有客人来了,我招待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倒是你是什么意思?这样污蔑于我!是受了何人指使不成?”

说完这话,刘氏倒是还意有所指的看了陶君兰一眼。

这分明就是倒打一耙了。言下之意,倒是成了陶君兰买通彩月,故意陷害她一般了。

陶君兰也不恼,反而觉得可笑。当下置之不理,想着看看继续等等,看刘氏还能说出什么可笑的话来。

果不其然,刘氏很快又开了口,仿佛是觉得刚才的猜测不够说服人心似的;“至于那药是怎么来的,彩月一个丫头自然弄不到这样的药。可有些人每天在外行走……说不定,这药是有些人看上了彩月,怕彩月不从,所以才用了这样的下作手段——”

“那照王妃这样说,我弟弟既然下药成功了,怎么又没动彩月呢?彩月如今可还是完璧之身。”陶君兰笑呵呵的反问了一句,也不见恼怒之色。就是陶静平,也是一脸平静。唯独李邺,脸上黑沉一片,几乎媲美锅底。

陶君兰的态度和预想中的态度全然不同,还反问得如此犀利。顿时就让刘氏一噎。不过刘氏毕竟是刘氏,很快便是就想到了该如何应对,当下一张口,道:“——”;

第一卷 第231章 承认

刘氏当下一张口,道:“这就说不好了——彩月毕竟只是个丫头,姿色也算不得上乘罢了。再说,也可能是没来得及罢了。再说了,留着彩月的完璧之身,岂不是更有说服力?”

“那彩月既是被陷害,又如何会这样听话呢?”陶君兰仍是不恼,依旧笑呵呵的。不过问出来的问题,却是依旧十分犀利就是了。

刘氏又是一噎,心里也微微有些烦躁起来,加上本就有的心虚,只觉得脑子里都有些混沌不清醒起来。停顿半晌,她总算是找回了机敏;“许是我猜错了也不一定,一开始或许是就个局呢?至于彩月,想要她听话还不容易吗?利诱,威逼,哪一样不都很容易达到目的?”

刘氏似笑非笑的看向了陶君兰:“难道这些手段你竟是不知道不成?”

陶君兰也还以微笑:“这话说得,倒好像真的是我做的似的。不过,这是王妃的猜测呢,还是王妃你有证据了呢?”

刘氏笑容一顿,半晌后才不情不愿道:“自只是我的猜测罢了。”

“是不是真是这么一回事儿,来问问彩月不就知道了?”陶君兰笑容不减,从容坐下,端起凉得差不多的茶,从容不迫的抿了一口润喉。又对刘氏笑:“王妃不坐么?”

刘氏心中憋气,末了冷笑一声也坐下了。其实说句实话,她心里还真有点儿纳闷:为什么陶君兰明明看似软弱,可偏偏始终拿捏不住?而且,如今这幅样子,倒真是越来越有气势了。到底,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的?

只是刘氏绞尽脑汁,也始终想不起个所以然。半晌刘氏回过神来,才突然意识到:这个时候,显然不是她想这些的时候。眼下这个大危机,还没解除呢!

陶君兰看向彩月,温声问道:“彩月,如今你的卖身契在何处?”

彩月看了刘氏一眼:“在王妃手里。”各院伺候的下人卖身契都是在各自主子手里,她自然也不例外。

陶君兰又问:“那你可有家人?又在何处?”

彩月摇头:“并无。我自幼就被卖了,从不知道还有没有家人。更别说知道在何处了。”

“那你缺钱?”陶君兰笑容更胜,“还是有什么把柄被人知晓了?”

彩月俱是摇头否认了;

陶君兰扭头看向刘氏。

刘氏面色难看,想了一想才道:“或是许了什么利益也不一定。”

“那王妃觉得是什么利益能打动彩月呢?”陶君兰虚心求教,颇有点儿不耻下问的意思。

刘氏被问住,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恼道:“我怎会知道?”

“那下面我就来说说我的猜想,还请王妃别恼才是。毕竟,这只是我的猜想罢了。”陶君兰不缓不慢的言道,笑盈盈的看着刘氏,语气也甚为和气,还有些征询的味道。仿佛刘氏不同意,她便是作罢似的。

可刘氏心里明白:自己刚才说了一通,陶君兰都是笑眯眯的听着。若这会子陶君兰要说了,自己恼怒起来,只怕就失了众人的信服。这事儿,完全就是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看着陶君兰那副笑脸,刘氏只觉得憋气。同时更有一种上当了的感觉——她觉得,刚才陶君兰不是真不恼,而是故意在这儿等着呢!

这样一想,刘氏不禁有些心惊。看着陶君兰自信满满的侧面,只觉得有些不祥。

陶君兰笑着言道:“我也觉得彩月许是被人利诱了——不然以彩月一个丫头来说,如何有胆量做出这样的事情?至于怎么利诱,那就简单了。可以是事成之后,做主让彩月有个体面的身份,也可是放彩月一个自由身,再给一笔银子。而那药,彩月足不出户,也的确没有途径弄来。况且,太医也说了,那药市面上只怕根本没有卖的。这样的秘药,不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肯定是弄不到的。这样一来,自然范围也就更加缩小了。而至于为什么偏偏是给我弟弟用,那就更简单了。这事儿若成了,我弟弟名声受损不说,就是我也抬不起头来。是不是这个道理?不然,若是彩月自己的主意,她肯定会给王爷用的。毕竟,这样的话好处也更大些不是?也更容易下手些。可偏偏彩月舍近求远,显然就不是她的主意了。而且可见,对方着实是恨我入骨了。我平日里与世无争,就是与那些妾侍姨娘们也处得不错,她们自然也没有害我的道理——”

刘氏冷笑一声:“你这意思,那便是在说那人是我了?”

陶君兰轻笑一声:“王妃莫恼才是,您方才那般揣测,我不也没恼怒?大家不过是猜一猜罢了。王妃若觉得不是,大可说服我们就是。”

刘氏冷哼:“你这些都是胡言乱语!你说我恨你,我又为何恨你?我平日和谁起了龌语了?”

“许是王妃见我家侧妃春风得意,心中不忿呢?再加上管家权力也被侧妃取代,王妃心里难道真就不怨恨?”这一次出声的却不是陶君兰了,而是红螺。

陶君兰斥了一声;“红螺,不许胡言乱语!主子插话,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看来是我平日里是太纵容你了!罚你两月月钱,下次再这般,休怪我不念旧情!”

红螺忙跪下认错:“侧妃息怒,红螺知错。”

不过,红螺虽认错,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断然是收不回来了。众人各自在心中将那话想了一遍,俱是觉得十分有道理。一时之间看向刘氏的目光都有点儿怪异起来。不过在接触到刘氏恶狠狠的瞪怒之下,却一个个都赶忙低下头去,假装什么都没听见:毕竟是主子,得忌讳。

只是即便压住了众人的目光,却压不住众人的猜疑;

。刘氏心知肚明,嘴里发苦,面上却是只能笑道:“这却是胡说了,我身子不好,陶妹妹帮我管家,我感激都来不及,如何会怨恨?至于别的,那就更谈不上了。我贵为王妃,还有什么可嫉妒的?”

陶君兰闻言,倒是也没再乘胜追击,更没继续说什么,反而附和起刘氏的话来:“的确是如此。王妃身份尊贵,想来的确是不会做出这样下作的事情。王妃如何会做这样自降身份的事情?”

刘氏自是意外,可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笑着点头:“看来果然还是有明白人的。”这会子被陶君兰步步紧逼着,纵然觉得反常,可刘氏也没有精力去细想什么了。只在想,怎么样才可以让这事儿尽快结束,将自己摘出来?

刘氏想不到什么,可紫玉却是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看向陶君兰。在看见陶君兰似笑非笑投过来的目光是时,顿时打了一个寒噤,心生绝望。

“可我仍是想不明白,那药到底是怎么来的。”陶君兰语带疑惑,看向彩月:“彩月,你若实说,我可从轻发落此事。”

彩月心里还惦念着和陶君兰打的那个赌约,此时心存讨好,见陶君兰开口问她话,便是忙一五一十的答了:“在紫玉给我的。紫玉还教了我如何使用。还告诉我,这是王妃的意思,若我办好了。王妃不但到时候会压着侧妃您同意我嫁给陶公子做正妻,还答应给我一笔丰厚的嫁妆。”

顿了顿,彩月怕人不相信,便是赌咒发誓:“这话若有半句假话,就让我不得好死,肠穿肚烂,头脚长疮!”这是极为重的誓言了,不得不让人动容。

陶君兰含笑看向紫玉,声音温和:“紫玉,你又如何说?彩月说的这些话,你可有辩驳的?”

紫玉抬头看着陶君兰,只觉得心中后悔:她到了今日总算是明白过来,王妃说的那句咬人的狗不叫是如何对了。的确,咬人的狗不叫。可以旦下口,那就是往死里咬!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劝着王妃豁出去不管什么代价,也该将祸患消除!

可惜啊,可惜啊!紫玉一面心中懊悔,一面却是淡淡的承认了:“是我。是我将那药给的彩月。”

“紫玉,你——”刘氏又惊又怒,霍然起身瞪住了紫玉。几乎连声音都变了。“你怎可胡乱承认嫁祸于我?我怎会做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