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抬头看住了刘氏,眼里平静无波。对于刘氏这番话,她似早就预料到,又似有些失望。具体是什么样的感受,自然也就只有她自己才明白了。

陶君兰也是微微挑眉——她也没料到紫玉竟会这样轻易就承认了。真是出乎她意料了。原本,她以为还会花费一番功夫的。不过这样也好,倒是节约了功夫。夜深了,她也有点儿熬不住了。尽快结束此事,便是可以早些回去睡觉了。

不过,刘氏的反应倒是让人有些佩服:真真是太敏捷了。几乎不带丝毫迟疑,像是早在心头演练过无数遍似的。不过,这样直接的不带任何犹豫的就将这话说出来,不知道紫玉心里怎么想?

到了这个地步,几乎人人心里都明白过来:这事儿的确是刘氏在背后搞鬼。当下,都生出了怪异的心思来:贵为王妃,竟还要这样,真让人觉得有些可笑……;

第一卷 第232章 愤怒

然而就在众人都以为紫玉是承认了这事儿是刘氏在背后指使的时候。偏紫玉又开了口:“一切都是我的主意,和王妃无关。”

陶君兰讶然的抬头看向了紫玉。紫玉唇角噙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目光里隐隐有些挑衅:“药是我给彩月的,也是我说的那些话。不过,却都是我骗她的。其实王妃根本不知道此事。是我不想让你压在王妃身上,是我怨恨你,是我想要让你弟弟身败名裂,是我想要让你颜面扫地。”

陶君兰静静的看了紫玉半晌,随后才挑眉发出一声“哦”的疑问声来:“是你?”

紫玉痛快点头承认:“对,是我。”

“那你刚才捂住彩月的鼻子,是想要闷死她,杀人灭口?”陶君兰缓缓问道,目光一派平和。

紫玉依旧是痛快承认了;“是,是我。”

“你难道就不怕杀人偿命?你就不怕我们起疑心?”陶君兰继续问出心中的疑惑,或者说是问出了大家心里的疑惑:“彩月当时,可是什么都还没说呢。”

紫玉微微一笑,反问陶君兰:“若是你做了这样的事情,难道还会等到彩月指证你才会动手?当时的情况,若是我真捂死了彩月,我大可以说成是太过愤怒一时失手了。王妃也肯定会替我求情。彩月本就犯错该死,自然也不会如何追究。大不了受一些惩罚罢了。”

“那你的药哪里来的呢?”陶君兰听她解释完了之后,便是微笑着继续问了这么一句。当然,这才是重中之重。也是事情最关键的所在——若是紫玉解释不清楚这一点,那么这件事情,自然也就说不通了。至少,紫玉想要一力抗下这件事情的行为,是行不通的。

陶君兰心里明白,这是紫玉想要替刘氏背黑锅。可是,她哪里能这样就随了紫玉的心愿?即便不成功,那也要好好的做一回敲山震虎的事情。

紫玉自是一时答不上来了——这药是秘药,即便是刘氏也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能弄来的,更别说她一个小丫头了。

陶君兰也不催促,耐心的等着紫玉回答。

不过她不急,刘氏却已是急了起来。只是这样的情况下,刘氏心里明白自己是不能随意开口的,当下只能紧紧的看着紫玉,紧张的拽着帕子,几乎要将帕子撕破。此时这种紧张恐惧,已经将刘氏对紫玉的感动都压了下去。

许久,紫玉终于开口,只是表情却是有些艰涩:“是我托二少爷帮我弄到的。”

刘氏面上的表情陡然一松,长长的出了一口大气。

陶君兰将一切收在眼底,却是不点破,只装作很有兴趣继续问道:“哦?二少爷?哪个二少爷?我可认得?”

“是刘家二少爷,王妃的二哥;

。”紫玉木然又机械的说道。“二少爷一直对我有意,只是碍于王妃我们一直不能在一起,甚至不敢表露出任何的想法。所以大家都不知道此事。”

陶君兰看了一眼刘氏,有些拿不准紫玉这话是真话还是假话——事实上,不管是真话也好,假话也罢。她也不可能去刘家亲自确认了。甚至碍着刘氏,只怕一会儿还得下封口令才好。

而估摸着紫玉这般说,也是吃准了陶君兰不会再追查下去了:这事儿真再继续追查,伤了刘家的脸面不说,也等于将这桩端王府的家丑抖了出去。自是不行的。哪怕就是为了陶静平的名声着想,这事儿也只能就这么算了。

“好好的,你弄了这个药做什么?”陶君兰又问,依旧是切在了要点上。“我记得最近王妃可没回娘家去,甚至连门也没出罢?还是说,你未仆先知,知道这药有用,早早就要来放在身边了?”

紫玉又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说话。

陶君兰这次可不会再干等着了,微微一笑出言刺激紫玉:“怎么,竟是答不出来?你自己说是你找二少爷要的,却连为什么要这个都不知道?”

“是我最近刚要的。”紫玉一口咬定。

“那是怎么拿到手的?是谁帮你传递这东西呢?”陶君兰微笑着继续问。反正不管紫玉怎么回答,她都有话等着就是了。她就不信了,假话能一点破绽也没有。

紫玉果然有些慌张起来。毕竟,最近门房和二门处都换了人,好多她都不熟,要胡诌起来,一下子就会穿帮。

半晌,紫玉只得无奈的改口道:“其实是以前就弄进来的,并不是最近。”

“哦?那缘由呢?”陶君兰抿了一口茶水,步步紧逼。抽空看了一眼刘氏,她发现刘氏又在冒汗了。

陶君兰没去看李邺——她知道此时李邺的面色必是不好看的。而且,她心里明白她自己这会子的形象是个什么样,她有点不敢看李邺的神情。唯恐看见了自己心里害怕的表情,害怕李邺对这样她觉得陌生意外,甚至是……厌恶。

可即便是李邺真的厌恶那样的她,她也只能义无返顾的继续下去。她不可能永远等着李邺来保护自己,不可能永远骗自己人人都是良善的,自己是安全无虞无忧无虑的。事实上,她若再不保护自己,她只怕就会被吞噬殆尽了。

不仅仅是她,甚至是她的亲人:譬如拴儿,譬如陶静平,譬如陶芯兰。

不管如何,她都是要吉利护住这些人的。哪怕化身恶魔,也是坚定不移。

但是她总是希望李邺能理解的。李邺是她最亲近的人,也是以后要度过一生的人,她自是不希望他们之间有了隔阂。因为在意,所以惧怕,所以才会不敢去看。这般咄咄逼人的态度,一则是给刘氏看的,是给众人看的,二则也是有点儿发泄心中不安的味道。

紫玉犹豫了一会儿,终归还是嗫嚅答道:“当初我见王爷不肯在王妃屋里留宿,所以……”

刘氏只听了前半句话,面色就顿时沉了下去,于此同时更是难堪的垂下了目光;

。她已经猜到了紫玉要说什么了,巨大的羞耻,让她几乎是浑身都忍不住绷紧了,并且克制不住的轻轻颤抖着。

陶君兰也讶然的瞪大了眼睛,随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李邺。

李邺面色铁青,额上青筋都冒了出来。一双眸子里,平日里掩饰用的平静淡然也都不复存在,只留下了犀利和冷冽。

陶君兰忙又移开了目光。心里却是有些说不出的怪异。李邺不是个容易生气的人,可是今日却是一直十分愤怒。这样的神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好像是从和太医说完话之后。那时候,太医刚检查出了这药……

难道说,这个药,的确是曾经在李邺身上用过了?

陶君兰仔细回想了一番——上一次李邺在刘氏院子里留宿时候的情景她还记得。为了这个,李邺那次第一次没有与她同榻而眠。而那之后,李邺也在意了很长时间。而也正是那一次,刘氏怀孕了。

若那一次用了药的话……

一个古怪的念头在她心里冒出来:会不会那孩子的早夭,也和这个药有关系?若真是如此的话……

当然,撇开这些都不说,只怕李邺也会觉得耻辱吧?就是她一想到那情况,心里也是恼怒。从始至终,她就不认为这个药是紫玉要来的,也没认为刘氏就是无辜的。只怕,药是刘氏的,事情也是刘氏策划的。刘氏居然对李邺用药……

一股荒唐感油然而生,同时伴随的是心疼。李邺事后竟然还若无其事的跟她说,是他不好。当时只怕他愤怒又屈辱罢?可她竟然一无所知,甚至还心安理得的被李邺安慰着。想到这些,她心里顿时充满了愧疚。

最后,她到底没忍住,悄悄的借着袖子的掩盖,去触碰李邺紧紧扣着椅子扶手的手指。

当李邺感觉到陶君兰温热的手指触碰时,微微一怔,转过头去就瞧见了陶君兰心疼的眼神。心里一热,眼眶不知道怎么的竟是有些发酸。他忙低下头去,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可他不知道的是,他这个笑容却让陶君兰越发的心疼了。

李邺这会是很恨刘氏的——这件事情他虽然已经竭力的去忘记,可是始终都如同烙印一般挥之不去。他只能安慰自己,还好这事儿没人知道。可没想到,这事儿竟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被人突兀的说了出来。难堪,屈辱,愤怒,这些情绪如同浪潮一般,狠狠的在心里冲撞拍击,让他整个情绪更加动荡。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动了杀意。对这个与自己结发的正妻刘氏。

他心里还有些不安:不知道陶君兰怎么样想?会不会觉得他很没用?觉得他很懦弱?被人这样的算计,最终也只能若无其事的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其实别说陶君兰,就是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过软弱了。哪怕他脾气再火爆一些,也绝不会忍耐到今日。

他甚至,有那么一点儿憎恨自己,憎恨这样一个只会隐忍的自己。

正是因为这些,他才会在陶君兰主动触碰,投过来那样眼神的时候,满心的欢喜。甚至忘记愤怒。;

第一卷 第233章 打脸

而就在此时,紫玉已经言道:“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张,王妃并不知情。”

听着这话,陶君兰却是只觉得讥讽:这话谁相信?刘氏并不知情?这可能吗?一个丫头能有这样的胆量和主意?而且,时间还这样巧合——偏偏那一次就有了孩子。此时此刻,她倒是有点儿羡慕和佩服刘氏了:能有这样一个忠心耿耿,一心为了她的丫头,真是天大的福气。

不过,既然紫玉如此,那她也不必觉得愧疚。只能说是求仁得仁罢了。

“紫玉,你好大的胆子!”陶君兰呵斥了一声,语气自是冰冷。

紫玉垂下头去,并不分辨什么。而刘氏同样也只是张了张口,最终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陶君兰也不迟疑,当下便转头看向刘氏,寒声问道:“紫玉做出这样的事情,我相信王妃的确是被蒙蔽了的。紫玉既是王妃的人,王妃觉得该怎么处置才好?”

刘氏一抬头,就看见了陶君兰灼灼的目光,登时就说不出来话了:平心而论,她自是想要从轻发落的,最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消弭无形。可是又怎么可能?今日若是不给出一个交代,只怕这事儿是无法善了了。

咬咬牙,刘氏硬着头皮言道:“紫玉的确是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可念在她毕竟伺候了我这么多年的份上,就饶她一命,赶出府去也就算了罢。你看如何?”这话与其说是问陶君兰,倒不如说是问李邺——她心里明白,这会子陶君兰说的话,其实也就等于是李邺说的。比起她,陶君兰和李邺才是真正的夫妻一体。

刘氏心里又恼又苦,又觉得屈辱,所以也不想多看陶君兰一眼。

陶君兰却是不满意:“王妃觉得,紫玉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能这样轻易的就放过了?是,紫玉伺候王妃是有功劳不假。可这本就是她的本分,难道为了她的本分,就要抵消她的过错?说句严重的话,这对王爷用药,可算得上是谋害皇亲了罢?这罪名,灭九族都够了!”

灭九族这三个字直接就惊得紫玉惊慌的抬起头来——她是刘府的家生子,一大家子的人都还在刘府呢。若真要连累亲族,那她……

“灭九族?”刘氏的神色也是一滞,半晌不知道该怎么才好。的确是有这么一条律法——谋害皇嗣和皇室成员,少则一人偿命,家人流放,多则一家子都一起共赴黄泉。好半晌,刘氏才缓过劲儿来:“这,也不至于这般严重罢……”

“怎么不严重了?”陶君兰眯了眯眼睛,目光凌厉:“王妃难道就不替王爷想想?按说,王爷在王妃院子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就是王妃您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一次是这样不堪下三滥的药,那下一次万一是要人命的药呢?丫头重要,还是王爷重要?若这一次从轻发落了,那如何能起到以儆效尤的作用?”

“那你是什么意思?”刘氏也有些恼了,语气沉了下来:“怎么,还要我亲自跪下认错不成?”

“王妃即便有错,也不是对我,而是对王爷。所以这话却是错了。”陶君兰不咸不淡的将话拨回去,颇有点四两拨千斤的味道:“只是我现在掌管着府中的管家事宜,却是要提醒王妃一句话,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紫玉不仅犯了家规,更犯了国法。王府不将她送去宗人府查办已经是格外开恩了,怎么还要大事化小不成?要说伺候得久——府里老人也不少,日后若人人都有这样的借口,家规还要不要了?”

顿了顿,陶君兰看着刘氏,灼灼道:“还请王妃以大局为重才是。”

刘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里憋闷得厉害。想要反驳吧,可是对方字字珠玑,句句在理,她从何反驳?

最终,刘氏只得问道:“那依你看呢?”

陶君兰微微一笑,将刘氏的那番话还给了刘氏;“方才王妃说的处置彩月的方法,我看就很好。不如就照着那个来吧。”

刘氏一惊,“你——”这也太狠了!五十板子下去,哪里还有人命在?彩月那是为了灭口,怎么和紫玉一样?

“怎么,王妃还有异议?”陶君兰微微叹了一口气,故作为难:“这已经是我看在王妃的面子上从轻发落了,要知道紫玉犯的过错,可比彩月的严重得多。况且,彩月那事儿里头,也有紫玉的过错。真要一样样算起来,只怕还不止是这些呢。”

刘氏看着陶君兰笑盈盈的脸,和冷冷的眸子,顿时恍然大悟起来:这分明就是陶氏故意的。

咬咬牙,刘氏一拂袖:“罢了,这事儿我不管了!你爱怎么着怎么着罢!”若是再替紫玉求情,只怕就引起别人的怀疑了。横竖紫玉也是逃不过这一劫,她不如……

在陶君兰看来,刘氏这般的态度又岂是一个凉薄可以形容的?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有些替紫玉不值,随后又看了紫玉一眼。

紫玉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更看不出有没有为刘氏的这般态度而觉得后悔不值。

“王爷的意思呢?”陶君兰柔声的征询李邺的意思——这会子她之所以这般咄咄逼人,逼着刘氏表态,其实是有为李邺出气的意思。

李邺微微颔首,并未反对。

陶君兰微微一笑,旋即朗声吩咐:“为了以儆效尤,紫玉这五十板子,便是当着所有下人的面打罢。现在就去将所有的人都叫起来,尤其是在主子跟前服侍的那些,都好好看着。好好记着。”

“你!”刘氏怒不可遏,刚扬声要斥,却见李邺一个冷冷的眼神扫来,刀锋一样凌厉。顿时就将她的下半截话吞回了肚子里。

此时此刻,刘氏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个王妃,真的就只剩下别人嘴里的一个称呼了;

同时,刘氏又有些惊讶:李邺这个印象中的窝囊废,什么时候竟然也有这样的威严了?

刘氏神智恍惚的想着,甚至都忘了紫玉的存在,忘了伺候自己多年的大丫头,或许马上就要没命了。或许还不仅仅是没命,更可能是连最后一点体面都失去了。

紫玉看着刘氏那样,倒是还有心情惨然一笑,主动请求道:“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王妃说,不知行不行?”

陶君兰摇摇头:“不行,若你趁机寻死又怎么办?你若有话,我叫人避开些,你悄悄的跟王妃说罢。”不仅如此,她更是吩咐人将紫玉绑了起来。她是铁了心要让紫玉走完这一过程,更是铁了心要将刘氏的脸面扫落。不如此,她又怎么能够出气?

至于要说紫玉可怜——若真要说可怜,紫玉也就只是可怜在跟了刘氏这么一个主子罢了。至于别的,却是半点不可怜。说白了,作为刘氏的左膀右臂,许多事情紫玉的确是参与其中的。纵不是主谋,也是帮凶。

想想李邺的遭遇,再想想自己差一点就回不了王府,再想想拴儿还没出生就遭了那么大的罪,陶君兰的心,就坚硬如铁。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陶君兰不认为自己这样有任何的错。若说她冷血也好,无情也罢,她也都认了——只要这样能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家人,再无情一些再冷血一些,又何妨?

陶君兰这样的铁血手腕自是让端王府的一众下人都有些微微吃惊:以往都只以为陶君兰是个善菩萨,可没想到这菩萨发起怒来,却是比本就凶神恶煞的人更可怕。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多少人对陶君兰生出了敬畏之心来。谁也都不敢再小瞧了陶君兰。至于刘氏,倒是有些失了民心的意思——紫玉毕竟伺候刘氏那么久,又是为了她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此时她自然是最该替紫玉说情的人。可最后她却是那么一副态度……谁会不觉得寒心?

至于紫玉到底跟刘氏说了什么——因为离得远,所以倒是也没人听见。而刘氏自然也不可能说出来,所以竟是无人得知了。

不过,到了最后,刘氏到底是红了眼眶,哽咽的也同紫玉悄悄说了几句话。也不知说了什么,最后紫玉竟是蓦然笑了,颇有些欢喜和轻松的意思。

末了刘氏直起身来,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斜睨陶君兰,又轻蔑的看了一眼彩月:“彩月做出这样的事情,也和紫玉一起受罚罢。”黄泉路上,也算是有人给紫玉垫背了。

当然,最后那一句话,刘氏是不可能说出口的。

彩月闻言,顿是一慌,忙看向陶君兰,目光里全是哀求的意思。若不是怕惹怒了陶君兰,她倒是想高声提起之前陶君兰和她打赌的事情了。

陶君兰自然也还记得这一茬呢,不过看着刘氏那副坚持的样子,她也觉得有些为难——她也没想到刘氏会突然来了这么一手。毕竟刘氏王妃的头衔还在,说话也是管用的。她纵然再如何,也不好当面就驳了刘氏的话。

陶君兰微一沉吟后,便是有了主意,当下却是不言语,只看向了李邺。;

第一卷 第234章 倒忙

陶君兰看向李邺,李邺只是一沉吟后便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唇角略翘起一些弧度,点了点头同意了。

当下陶君兰也是微微一笑,随后便是对刘氏道:“之前我和王爷都答应过彩月,只要她如实交代,便可从轻发落。所以……”

刘氏一噎,微微挑眉冷笑:“这儿么说来,倒是不能这么着了。不过,犯了错不罚,那以后王府的规矩还要不要了?还是说,这话是对人不对事的?”她此时满肚子的怨言,语气自是不可能好到哪里去,那副斜睨冷笑的样子,倒像是恨不得将陶君兰生吃了。

而这番话,也更是原封不动的还给了陶君兰:之前陶君兰也正是用这个理由来让刘氏不再为紫玉求情的。

陶君兰自然明白刘氏的盘算,当下却是摇摇头:“自还是要罚的。不过,却不好罚那么重了。依我看,打二十板子,再逐出府去也就罢了。何况,毕竟是没成事,也没有说得那样严重。”

二十板子下来,虽然也少不了皮开肉绽,可是却算是捡回一条小命了。至于逐出府去,她也可以再让人去官府销了彩月的奴籍就是了。到时候,彩月养好了伤,也就是平民百姓了。找个人嫁了,倒是也算是有福气了。

刘氏看向李邺,冷笑了一声。本来她还打算说点什么的。可是一想到刚才紫玉在自己耳边的话,到底是什么也没说,只硬声道:“既然是王爷的意思,那我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顿了顿却是又不甘的补充了一句:“不过,即便是如此,也该和紫玉一起受刑。”

陶君兰还没说什么,彩月倒是先应了:“奴婢罪有应得,理应如此。”

陶君兰意外的看了一眼彩月,就凭着这一句话,她倒是觉得彩月也的确是有几分聪敏了。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谁也没有异议。或者就算是有异议也绝不敢再拿出来说。至于剩下的事情,自然有人监督着,陶君兰便是看向李邺,柔声劝道:“夜深了,明儿还要去衙门办公,王爷抓紧时间再歇一歇。”

接着又看向陶静平:“你也先歇下罢。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

陶静平微一颔首,拱手先退了出去。李邺也起身与陶君兰并肩而立。唯独刘氏没动。

陶君兰看向刘氏,故意一笑问道:“王妃是想留在这里看紫玉受罚?也是,毕竟伺候了这么久,也有些情分在的;

。只是王妃还是多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

被她这么一说,刘氏本打算走的,此时也反而不好走了——若走了,岂不是显得太无情无义了?可要看着紫玉受罚……刘氏又觉得煎熬。只是想想了一下那样的情形,刘氏便是攥紧了拳头,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无力和怨恨:陶氏这个贱人,竟敢如此!

不过,陶君兰此时却是已经和李邺往沉香院回去了。

一路上都是沉默——陶君兰死死的看着灯笼照出来的那一团朦胧亮光,什么都不去想,只是缓缓的一步步的顺着路往前走。李邺的情形和陶君兰的也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李邺其实是一直偷偷看着陶君兰的神色的。

陶君兰走得专心致志,倒是让李邺心中越发觉得有些怪异:他以为陶君兰会说些什么的,或是问些什么。可没想到压根儿她就像是忘记了这件事情。要说她装的故意压着不问,可看那神态却是全然不像……

而对于李邺的情绪,陶君兰也并非是半点没有觉察。快要到了沉香院的时候,她徐徐伸出手去,缓缓的握住了李邺的手。又压低声音:“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既然过去了,就不必再提起。否则,无非是揭开伤疤罢了。她一点也不想、也一点都不愿意再让过去的事情去纠缠李邺,让他不痛快。若不是李邺自己在那儿纠结,她怕是连这句话都不会说的。说了,岂不是就显得刻意是不想去提起这件事情了?

她是真没想到,今天这样一件事情,会牵连出李邺来。若早知道,她宁可不去让刘氏不痛快,也宁愿将这事儿悄悄的压下去。

她更没想到,刘氏竟然已经不折手段到了这个地步。对于这样的人,李邺每每面对,心里又是怎么样一种心思?

也怪不得,李邺会对刘氏的孩子是那么一个态度。换做是她,她估计也会不知该如何是好罢?一个代表了他被算计的耻辱,却又是他的第一个骨血……是该亲近还是该干脆当他不存在?其实不管是什么样的处理方法,都是让人不自在的。遇到这样的事情,是真的会把人逼疯的。

所以,她有点儿痛恨刘氏——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手段?为什么就不肯多替李邺想想?刘氏到底将李邺当成了什么?李邺为什么对刘氏是这样衣服态度,实在是不能不怪刘氏自己。甚至于经过这样的事情之后,李邺还能这般容忍着刘氏,已经着实是仁至义尽了。

若换成是她,大约刘氏没死也不会依然顶着王妃的名头嚣张,享受这一切端王府带来的东西了。

李邺的隐忍,李邺的大度,李邺的仁慈,都让她觉得心疼。她甚至有一种想要替李邺报仇的冲动——不过这样的冲动,显然是只能最终被压制在心底的。她能做的,始终都只有站在他身后,支持他安慰他而已。

而对于这句话,李邺的反应却是只是微微一震,随后便是恢复了平静。

然而双方却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事实上,经过这事儿这么一闹,也就只剩下了两个时辰不到的时间能休息了。而即便是这两个不到的时间段里,陶君兰也是没能完全睡着,迷迷瞪瞪了一会儿,天就亮了。服侍着李邺起床用早膳,又看着他出门后,陶君兰便是吩咐青枣:“去客院是静平起来了,就请他过来陪我用早饭罢;

。”

陶静平来得很快,虽然明显看上去有些睡眠不足的憔悴样子,不过却仍是收拾得齐齐整整,看上去还是精神十足的。

陶君兰笑着让陶静平坐在了自己的对面,然后亲手替陶静平添了一碗小米粥,又替他布了一个豆沙馅儿的包子放在碟子里。

陶静平却是不动筷子,叹了一口气道:“大姐昨晚没睡好罢?”

“出了这样的事情,又怎么睡得好?”陶君兰歉然一笑:“你刚住过来没多长时间,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倒是让你见笑了。”

陶静平眉头一皱,微微有些难过:“几年不见,大姐同我说话生疏了许多。”

陶君兰一怔,随后苦笑摇头:“别忘了,我如今其实也算不得陶家人了。再相会,咱们已经是主人和客人了。再说了,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一切都和以前不同了。”嫁了人,心态难免有所改变。虽然陶静平和陶芯兰依旧是她最亲的弟弟和妹妹,她看重的人。可是在不知不觉中,拴儿和李邺却也是排入了这个队列里。甚至于地位还要靠前些。尤其是拴儿。

顿了顿,见陶静平眉头皱得更紧,便又是一笑:“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难道你要我还将你当以前小孩子似的?这客气,可不带表是生疏的意思,而是我将你当成了大人,才会如此。你还说你长大了,怎么的连这个也不明白了?”

陶静平有些不好意思,惭愧的冲着陶君兰一笑,小声的喊了一声:“大姐。”

“好了,不说了。”陶君兰笑着摇摇头,自己也盛了一碗胭脂米熬的粥,一面道:“其实这会子叫你过来,也是有件事情想要和你商量。”

陶静平看住陶君兰,声音很轻:“是关于我搬出去的事情?”

陶君兰有些苦涩的点了点头。“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也不好再继续住下去了。不然的话,只怕以后不好。况且,在府里只怕你也无法安静的读书。你看呢?搬出去后,你可以与你的老师住在一起,每天上课研究学问也方便许多。”

除了怕影响陶静平之外,也是觉得,他知道了刘氏算计李邺的事情后,他们两个再见面都会觉得不自在。

“其实这事情我也想过。本来也寻思就这几天找个时间同大姐你说这事儿的。只是没想到会出这么一个事情——也是我不好,若当时没一时气愤之下将事情闹大就好了。”至少不至于这般尴尬。陶静平的语气里,有着明显的懊恼和自责之意。

陶君兰微微一笑,宽慰的看着陶静平;“这事儿哪能怪你?再说了,你之所以会闹起来,也怕不是一时气愤罢?你也是想帮我的忙。倒是我,一直也忽略了你。都不知道彩月经常出入你院子的事情。”这段时间,拴儿的满月,拴儿的进宫,这些事情都让她分了太多神,的确是忽略了这些。

陶静平腼腆的看了一眼陶君兰,羞涩道:“其实也是我故意的。我若一下就让那丫头死心,也不至于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当时就是想着,看最后对方能用出什么手段来,才会一直吊着这件事情,当做不知道。结果没想到,吊出一条大鱼来,大到他自己都有点儿后悔:“却是我帮了倒忙了。”;

第一卷 第235章 安生

搬出去的事情商量好了之后,陶君兰这才有了心思关注别的:“昨儿王妃真看到了最后?最后是个什么结果?”

红蕖昨儿是守在那儿直到行刑完毕后才回来的,想着陶君兰或许会问,便是一直都没去睡。这会子陶君兰问起来,她便是答道:“看了一会儿后,便是回去了。您是没瞧见当时那情形,怕是再呆一会儿,咱们王妃就撑不住了呢。”

陶君兰微微一挑眉,有些不解:“怎么就撑不住了?”

“吓得呗。”红蕖哂然一笑:“当时紫玉还撑着不肯叫唤,可彩月倒是个妙人,叫得跟什么似的。再加上那一板子又一板子打在肉上,皮开肉绽的样子,王妃哪里见过这个?脸都吓白了。最后是让人扶着回去的。失魂落魄的,连紫玉看都不敢再多看一眼了。”

“那紫玉呢?”陶君兰又问。

“五十板子下来,纵手下留情了,也只剩下一口气了。”红蕖叹了一声;“王妃也没让人过问一声,我便是将您的意思说了,紫玉也答应了。不过只怕以后多少会有点儿残疾。可惜她那么忠心为主了。”

“可不是?”陶君兰也哂笑一声,摇摇头叹息道:“我当时还以为王妃总会想法子保她的。可没想到,也不过是求情了一两句。倒是真让人寒心了。”她没想到,刘氏竟然自私漠然到了这个地步。紫玉做了这么大的牺牲,末了竟是连收尸的人也没有。

“远远的送出去,让她再不要回来了吧。不然,若这事儿被人发现,可别怪我真的心狠手辣了。”陶君兰压低声音嘱咐,顿了顿又言道:“王妃那儿,知道该怎么说罢?”

红蕖点了点头,又感叹一声:“要我说,侧妃您也未免太心软了一些。”

“我这算什么心善?纵然肯放她一条生路,也是看天意的。毕竟,五十板子即便是稍微放水了,也不是人人都承受得住的。她命大,也是老天爷想让她活命罢了。再说了,也算是替拴儿积德了。”陶君兰笑着摇摇头,“说不定紫玉压根一点不感激我,心里还十分恨我呢。毕竟,若不是我,她这会还在王妃身边好好的呢。”

红蕖摇摇头,有些不确定道:“我瞧着紫玉那神色,怕是也不大想留在王妃身边的。”

“谁知道呢?”陶君兰感慨了一句。见红蕖眼底下一圈儿淡淡的黑色,便是吩咐道:“好了,你也下去睡吧。一夜没睡,也难为你了。”

其实,她没说的是,之所以最后到底一念之仁想要给紫玉一个机会,也是紫玉自己挣来的——若不是紫玉那般忠心为主的态度,她也不会动了怜惜的心思;

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李邺的意思,还是刘氏自己觉得心灰意冷,反正这事儿最终以刘氏开始深居简出而结束了。

接下来,陶君兰倒是过了好几个月的安生日子。也顺带成功的将管家大全彻底的掌控在了手里。

唯独让人有些不大痛快的,就是账本上的窟窿了。如同那会子古玉芝说的,刘氏的确是亏空了不少。

看着满目疮痍的账面,陶君兰沉吟片刻后,就将其放在了一边。待到李邺回来之后,便是悄悄的拿给李邺看了;“你说这个怎么处置?”

要说要回来,她觉得不大可能。要说就这么算了,又让人觉得不甘心。

“你先捏着罢。待到什么时候给太后看看,问问太后这事儿该怎么处置。内宅的事情,我一个男人又如何明了?”李邺似笑非笑的点到即止。

陶君兰顿时就明白了李邺的意思。笑着摇摇头。又觉得有些感慨——也亏得他挣钱不少,不然这么大的窟窿,只怕端王府都要过一段紧巴巴的日子了。

“对了,这个月算算日子,倒是又该进宫去给太后请安了。你与我一同进宫去,还是我自己带着拴儿去?”自从拴儿出生后,她进宫的时候明显的多了起来——太后有时候想见拴儿了,就会命人传话让她进宫。当然,也有时候是皇帝想逗孙子了。不过皇帝显然是有节制的,每一次都是假装偶然在太后宫中遇到了而已。从没有亲自要求拴儿进宫。

皇后也没再有什么出格的反应——倒是每次陶君兰进宫,仍是要带着拴儿去给皇后请安的。

陶君兰觉得,这主要是归功于康王的一个小妾传出了好消息的缘故。听说那个小妾摸出喜脉后,康王妃立刻就将其升为了康王侧妃。于是,康王的一正妃两侧妃,也都齐全了。

这几个月里,不仅仅是康王传出了好消息,还有宫里另外两个成年的皇子也成亲了,被分别封为了庄王和武王。这两个王爷的王府,说起来离端王府也没多远,不过却不论规模还是精美程度,显然都是比不上端王府的。陶君兰在这两个王爷成亲的时候过去了一趟,倒是觉得有些感慨:显然皇帝还是很爱李邺这个二儿子的。

武王是个速度快的,刚成亲一个半月,就传出了喜讯来。说是武王妃怀孕了。

这及二连三的喜讯显然将太后和皇帝都乐坏了——这意味着皇家的血脉更加繁多了,开枝散叶这是喜事。要知道,不管是先帝那一代,还是圣祖皇帝那一代,其实皇家的血脉都有些略显得稀薄了。

太后和皇帝都觉得这是拴儿开了一个好头,带来了祥瑞之气的缘故——不然怎么拴儿刚一出生,这才还不到一年呢,就连续传来了喜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