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没说的是:毕竟,端王也是十分讨好皇后的。这话说了她几乎是不用猜都知道太后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当下自然是不敢说了。不仅不敢说,更是告诫自己下次可不能再这样想了。

否则让人看出来了,她可是没什么好果子吃。即便是她再怎么体面也是一样!毕竟,这份体面追根究底,还是太后给的。同理,太后若是不想在给她这份体面了,着实也是轻而易举。

不过,张嬷嬷毕竟是十分了解太后的。这番话一说,成功的让太后没再发怒下去。可转而却是变成了伤感。张嬷嬷心里明白,太后一直是对端王生母的死是耿耿于怀的。更是对端王在失去母亲后,不得不对皇后百般尊敬讨好的所作所为。

这是太后的一个心结。之前太后还能压得住,不显露出来。可是如今太后年岁越大,这个心结便是成了一种执念,而且越来越明显了。

太后老了。这个事实张嬷嬷在猛然意识到的时候,只觉得心里一惊。她还记得当初她刚调到了太后身边伺候时的清醒。那时候太后还是皇后。那时候的太后,意气风发,威严端庄,只往那里一站,就是再美的美人,也是顿时就被压了下去。

可不知不觉里,当年的情景已是一去不返;

。留下的,只有垂垂老矣的身子和面容。然后等着黄土一点点的将自己整个儿的掩埋住。

“太后不必为了这些事烦心。”张嬷嬷柔声劝了一句:“毕竟,这是端王府里的事情,一切只能看端王的意思。”

端王若是想要亲近皇后,那谁也挡不住。可端王只要不想,那端王府的人。谁也不允许做这样的事情。

况且,陶君兰是个聪明人。

张嬷嬷觉得陶君兰不会在这些事情上犯糊涂。

太后枯坐了一阵,心情越发的不好起来。若不是栓儿闹腾了一会儿,只怕太后这个中秋却是过得不痛快了。

自然,这些情况陶君兰是不知道的。因为此时她正面对着皇后呢。她竭力的保持住了恭敬温顺的态度和样子,更没有因为心里几乎快要抓狂的好奇心而多问一句。

气氛僵持了许久。皇后最终灿烂一笑:“怎的连看都是不敢看我了?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怕我发现?”

皇后这话听着挺像是一句玩笑话。可是陶君兰却是不觉得。比起玩笑,她倒是更宁愿相信那是皇后的试探。皇后在试探她,皇后不相信她,甚至皇后在怀疑什么。

陶君兰觉得自己捏着筷子的手心里湿漉漉的,又潮又热。她告诉自己千万别紧张,可是事实上,紧张是控制不住的。她依旧手心冒汗,神经紧绷。

陶君兰最后还是完美的控制住了自己,讶然的抬头看了皇后一眼,仿佛觉得这是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夸张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一面笑,一面回答皇后:“我哪里敢做亏心事儿?娘娘可别再拿我开玩笑了。”

她这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她没有听出潜台词,只当是句真正的玩笑话,

皇后也笑了。不过笑意并未到达眼底,“不过是随口一说,活跃气氛罢了。难得在一起用饭,总不能谁也不说话罢?”

陶君兰猜,皇后是觉得她在装疯卖傻。不过,即便是如此又如何?她还是笑道:“正是呢。本来我还想着说点什么,却不曾想娘娘先了一步。”

“说起来,我最近倒是听见了一些有趣的话。”皇后笑着言道,神情自然无比:“倒是和端王有关系。”

说这话的时候,皇后是一直盯着陶君兰的眼睛的。

陶君兰立刻瞪大了眼睛,做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来:“什么?和王爷有关?还请娘娘务必告知!”为了表现出自己的诚意,她甚至是站了起来。

皇后抬起手掌往下压了压,示意陶君兰坐下说话。待到陶君兰坐下了,皇后这才又开口说话,只是语气里带了几分嗔怪的意思:“你这孩子怎么这般性急?我既提了,自是打算告诉你的。却不曾想,惹得你竟然这样在意。你也不想想,你可是双身子的人,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情绪动荡?都做母亲的人了,还不知道保重自己的身子?”

皇后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

陶君兰勉强一笑,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是我太不稳重了;

。只是方才一听和王爷有关,完全是被吓住了。只是不知到底是什么传闻?王爷他没事儿把?“

皇后似乎为陶君兰的这幅关切态度有些动容,跟着叹了一口气后才到:“别担心,端王好着呢。前两日不是才有传回来捷报呢。我听说端王可是也给你写了家书,难不成你还不知道如今端王是个什么情景了?端王这回可是让皇上高兴骄傲了一回。”

陶君兰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于是干脆选择了沉默。在她看来,其实这事儿也挺无聊的——一些流言罢了,皇后还这么郑重其事的,说明了什么?

皇后是很在意这些流言的。

陶君兰在心里微笑得意了一回——曾经皇后也让她这个焦灼过。如今可算是对换了角色了。只是,想必皇后比她当时更为烦躁罢?

接着,皇后便是将坊间的流言都跟陶君兰一一说了,随后言简意赅道:“你怎么看这些流言?”

陶君兰紧紧攥着帕子,咬牙切齿道:“自然不能信了!这些全都是胡说八道呢!皇上愿意让王爷出征,这是信任王爷呢!怎么的就被说成了是弃子?再说了,这做儿子的替父亲办事儿,本就是天经地义!至于康王的那些……娘娘可别在意。为了这些满口胡诌的话,千万别放在心上。”

皇后轻叹了一声:“哪里能不在意呢?这可是关系到了康王——作为母亲想来你也明白我的心思才是。”

陶君兰点点头:“娘娘是不愿意这个屎盆子往康王身上扣罢了!也没害谁,更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也没什么不妥的。换成是妾,也是一样的做法。”

皇后点点头。又笑了笑:“你说得对。”

“不过,这些流言是从哪里来的,娘娘可仔细查过了?”陶君兰这一句话说得坦荡荡,毫无心虚。至少从表面上看,是让皇后相信了这句话。当然,她说这话的目的,也是为了让皇后将她剔除到安全的地步。

大约皇后也没想过,罪魁祸首会一脸淡然镇定的坐在自己对面,跟她说:你查了没有?这样的举动,让皇后的狐疑顿时都放下一大半来。

不过,皇后还是皇后,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所以,皇后又问她:“你觉得呢?”

陶君兰微微沉吟了片刻,然后才肃穆开了口言道:“娘娘。你说会不会有人故意要害康王爷?或者,为了害我们王爷也是可能的。”

皇后盯着陶君兰坦然的神色看了又看。最后才点点头;“倒是和我的想法差不多。不过,你说陷害端王,这又是何必?”

“怕是离间计。”陶君兰郑重其事的信口胡诌。“我们王爷素来与世无争,唯独就和娘娘亲厚些。如今更是得了皇上的器重,自然是让人羡慕嫉妒了。为了坏了王爷的名声,这也不是不可能。再则,借此离间了端王府和娘娘的亲厚。那背后之人必是高兴的。或者说的。是为了兵权?”

陶君兰一口气提出了这么一大堆的可能性,尽量将皇后的思路往一边儿带。

而面对陶君兰的猜测,皇后倒是听得很认真,甚至偶尔还沉吟片刻思量一番。;

第一卷 第325章 殊途同归

“也不知是谁,竟是传出这样的流言来。”皇后眉头轻皱,明显的对此是有些不满的。随后又看着陶君兰言道:“康王的性子我最清楚,事实上若不是他受了伤,他又怎么会让端王去冒险?要知道,康王一向都是有大哥风范的。如何会这样处心积虑的去逃避这些事儿?”

陶君兰听在耳里,一面觉得讥讽,一面却是笑着点头附和:“正是这个道理,我也是不相信这个的。也不知是谁传出这样的话来。”在末尾,她刻意的带上少许的义愤填膺。

“况且,端王又如何会是弃子?”皇后轻叹,满目慈和的看着陶君兰:“我心疼他还来不及呢。除去康王之外,最让我心疼的就是端王了。且不说他一向懂事,只说他这次能主动请缨,别人哪里能做得到?”

陶君兰心里明白,皇后这个“别人”,指的是庄王和武王。只是那句主动请缨,她却是不能够确定皇后是觉得喜欢呢,还是厌恶。不过,想来应该是对半吧?至少换成是她的话,肯定是如此的。毕竟,这一次李邺若是不去,那去的就是康王了。可若李邺一开始不主动请缨,或许皇帝压根不会想起这件事情,自然也就谈不上后头的这些事情了。

又或者,皇后在向她表明态度?这个念头忽然便是从心里冒了出来。陶君兰想,兴许是皇后怕她听了那些流言之后心里不痛快?或者说,是怕李邺不痛快?

也是,若这个时候李邺闹腾起来,皇帝必然会更加对康王失望。而且之后皇后想要拉拢李邺的计划也肯定只能泡汤。

皇后的顾虑并不是没有道理。

微微一沉吟后,陶君兰便是有了主意,抬头看向皇后:“这事儿纵然王爷知晓了,也会为康王抱屈的。而且,这些流言着实是太不妥当了一些。且不说冤枉了康王,就是对军心稳定也是不利的。士兵若是认为我们王爷是弃子,他们自然也担心自己。到时候……不若求皇上好好查明此事?”

这一番话,她说得义正言辞。

皇后却是苦笑:“既都是流言了,如何查得清楚?也不瞒你说,我是查过的。不过却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那怎么办?”陶君兰也做出忧虑的样子来,却是仔细的看着皇后的神色,试探道:“有没有别的法子,能解决此事儿?总不好让这些流言肆无忌惮地发展下去罢?”

说完这话,她又苦笑一声:“说起来,我成日深居在王府养胎,倒是没听到过这些。若不是今儿娘娘提起,我却是还蒙在鼓里。”

这一次皇后倒是没有任何不相信的样子,反倒是一笑:“若不是有人上折子,我却也是不知此事的。说起来,端王如今不在府里,你们关起门来过日子也是个好法子,至少清净。”

陶君兰腼腆一笑:“不过是没有法子的法子罢了。”

“其实,这事儿皇上也很生气。”皇后勉强笑道,看上去又是为难又是难过的:“皇上却是有些听信那些话了。”

陶君兰顿时做出吃惊诧异的样子来;

皇后微微垂下眼睫,许是因为这些日子又瘦了一圈的缘故,她的脸皮看上去松弛了不少,眼角的皱纹明显又深刻,甚至眼皮也有点耷拉了。再仔细看头发,也是不难发现发丝里多了许多银白色。即便是梳头的宫女再怎么努力掩盖了,可还是不能全遮住。

这段时间,皇后显然过得不算愉快。

陶君兰看在眼里,心里多少也是觉得快意的。

皇后很快点出了自己的意思:“你是端王的侧妃,有怀着孕,你若说几句话,怕皇上也是能听得进去的。而且,你在端王身边呆的时间长,也最了解他,你必是知道他的心思的。所以——”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皇后这是要她去替康王求情,去跟皇帝说,李邺不相信康王是这样的人。就如同皇后说的,虽说她的话皇帝不一定会相信,可是至少也会相信一部分。

有了这一部分,想必皇后会抓紧时机做一些对康王有利的事情?

皇后果然打的一手好算盘。连这等细微之处都是不肯放过。

想了一想,陶君兰最后自然是应下了这件事情。既然皇后提了,她若是拒绝,皇后必会有疑心。不过,为了不让皇后太过“失望”,她便是不甚自信道:“只怕我人微言轻……”

皇后展眉一笑:“不管皇上信不信,我总记着你的好。”

陶君兰回以一笑。

这顿饭光顾着说话了,说实话陶君兰吃得并不多。尤其是再加上她本就是意思,所以吃罢饭后,她却是感觉更加饿了。

既然皇后达成了目的,当然不会在这个繁忙的日子留陶君兰继续说话。

陶君兰从皇后宫中出来之后,皇后便是见了康王妃。

见皇后一脸疲乏,康王妃便是自发上前去贴心的替皇后捏肩膀,柔声道:“王爷的事情,让母后烦心了。”

皇后的唇角带上了几分浅笑,声音也是柔和:“他是我儿子,我不为他操心又为谁操心?只是这一次的事情,到底太棘手了一些。”若是别的事儿,不管是阴谋还是阳谋,动了什么手脚,她都是不怕的。更相信她能解决得很妥善。可是偏偏是流言——

“天下之口何其多也?想要堵住谈何容易?”皇后苦笑一声,随后声音面容都是凌厉起来,带上了一股肃杀之气:“若是让我知晓是谁在其中搞鬼,哼!”

康王妃手上的动作一滞,皇后觉察,便是侧头看了一眼:“怎么了?”

康王妃重新动作起来,语气也有些疑惑:“说起来,也是奇怪。如今这么几位王爷可是都被人牵扯进去了。对方这么大手笔,到底图谋什么?”

皇后心中一动,一个念头从心底冒了出来:“或许,动手脚的不是这几个王爷,而是宫中的哪一位。”

康王妃顿时想到了宫里的皇子和皇子的母妃来;

。顿时也有几分恍然的意思。是了,皇子虽然还年幼,可是却不妨碍旁人从现在就开始铺路。

不过,这个事情不管是皇后还是康王妃,都是心照不宣。皇后改而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这段时间,康王府里可有女人有动静了?”

康王妃点点头:“有个丫鬟看着像是有了。还有就是袁氏。不过都还不确定,瞧着像罢了。”

“袁氏若是有了也好。”皇后笑了一笑:“那样蠢笨的,也是不该留了。上一次险些就惹祸了。”

“她和陶氏似乎有些嫌隙。袁氏总恨不得陶氏倒霉,陶氏也不见得就喜欢袁氏。”康王妃言道,眉头微皱起:“之前我只听说她们是做姑娘时候就认识的,却是不知关系如何,这才让袁氏去了端王府。却是没想到差点酿成祸事。”若是端王因此而和康王府交恶,那损失就大了。

“这一次陶氏很识趣。你回头给她送些好东西去。既要马儿跑,自是要给马儿吃草的。别吝啬,一点子东西值当什么?你那儿若是没有合适的,便是去我库里选。”皇后深知拉拢女人的方法,“虽说她真正想要的还没那么容易给她,可也要让她看见咱们的态度。”

康王妃忙受教点头:“母后说得是。母后放心,康王府库房里还是有不少好东西的。前段时间王爷得了一株翡翠镶宝的珊瑚树,想来端王侧妃也会喜欢。”一点东西罢了,她怎么会舍不得?要知道,以后只要康王荣登大宝,她想要什么得不到?她可不是那些眼皮子浅的女人。连什么要紧都分不出来。

要说真正想要的,她也只是想要个儿子。一个她自己生出来的儿子,而不是从其他女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只是可恨……

想到自己不争气的身子,康王妃的心情顿时阴郁了几分。

“端王若是拉拢过来,是个不小的助力。你既然身子已经好了,也就别再足不出户的,多去和你妯娌联络联络感情。”皇后觉得康王妃到底年轻还是不太懂得这些,少不得便是又出言提点。

康王妃忙洗耳恭听,虚心受教。

婆媳两也没说多久话,皇后便是带着康王妃又一起去忙晚宴的事情——晚上皇帝召了几个儿子一起赏月,连带着几个王府的女眷和宫中的后妃,都是要到的。

陶君兰则是回了太后的寿康宫。

太后的情绪仍是不佳,见了陶君兰有些爱理不理的。陶君兰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她就不信,太后以前也是这样情绪外露的。

“太后可是还在恼我?”陶君兰也不顾太后的冷淡,凑上去赔笑脸。

太后白了陶君兰一眼,多少有些绷着不愿开口的意思:“怎么,皇后没留你多说会儿话?”

“在皇后娘娘那儿我也没吃饱,还想着回来问太后讨些点心垫肚子呢,太后且赏我一口吃得罢。”陶君兰做出可怜样儿逗着太后说话。说实话,太后这样的态度,倒是让她反而生出了亲近的心思。因为这样的太后,倒是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祖母。

太后显也没见过这样撒娇卖乖的陶君兰,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无措,更是有了几分不好意思;

陶君兰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两人不约而同耳朵都有点儿滚烫,更是不敢对视。

最后太后轻咳了一声;“既是没吃饱,张嬷嬷,让小厨房送点儿吃的来。可不能饿了我的曾孙子。”这话一说,太后顿时觉得自然了不少,心道:她关心自己的曾孙也没什么不对的,至于陶氏,不过是顺带罢了。

所以太后也没客气的数落了陶君兰:“你如今的身子,是能饿的?”

陶君兰忙赔笑:“这不是不敢多吃么?再说了,对着皇后娘娘,也着实没胃口——”

太后被这话逗得“噗嗤”一笑,虽说很快又绷了脸,可到底是笑了不是?

陶君兰耳尖的听见太后嘀咕了几句“自作自受”,微微一笑也是坦然起来,看着太后轻声言道:“谁对谁真心,妾还是恩能够看得出来的。只是王爷的难处,太后您也是比谁都清楚的。太后生我的气不要紧,别气坏了自己身子,更别怪王爷才是。”

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太后听着,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宫里这么多人,不瞒太后说,我也只相信太后的。若非如此,我又如何会让栓儿留在宫里?”陶君兰低声言道,轻轻的替太后捏肩膀,动作柔和,语气诚恳。

太后微微动容。

正在这个时候,张嬷嬷进来了,“一时半会的也是做不出什么了,厨房就做了一碗酸笋鸡汤火腿面。”

太后点点头:“这个不错。”

陶君兰光听见名字,就觉得嘴里直冒水,更是觉得馋了。

吃东西自是不能当着太后吃的,陶君兰便是去了厢房里头吃。刚巧栓儿还没午睡,正闹腾呢,见陶君兰吃面,也非要凑合。

陶君兰怕他撑了,便是只挑了两块鸡肉给他尝了尝,面也没敢多给。栓儿也是看着心香罢了,吃了两口便是作罢,奶娘就哄着出去玩儿了。

待到吃过了面,陶君兰便是又去了太后跟前。

太后这一次的态度和气了不少,不过还是有些不满意:“既是知道吃不饱,过去之前就该吃点东西垫垫,如何等到了这个时候?”女人怀孕的时候最是扛不住饿,饿肚子的时候根本就有点儿控制不住。万一受不住饿忍不住在皇后那边多吃了,心里不踏实不说,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儿呢?到底是年轻不懂事儿,没人提点就是不成。

太后倒是没意识到,不知不觉里,她对陶君兰可是态度有了大变化。

陶君兰听着太后的责备,也不觉得委屈更不觉得不耐,笑着一一认错应了。

太后说了一阵子,才算是想起了正事儿:“皇后叫你过去说什么?”

陶君兰瞧着屋里除了张嬷嬷伺候倒是没有旁人了,知道太后这是做了准备的,当下便是也不迟疑,了。其实,就算是太后不问,她也是打算和太后说的。

太后刚听到流言的时候,便是冷笑一声:“流言?我瞧着倒像是说了真话;

。”康王受伤得那么巧,任谁说也不会觉得那是巧合不是?

不过听到了关于李邺的那部分流言时,纵然陶君兰刻意修饰了一番,尽量婉转了,到底还是让太后勃然大怒了。费了陶君兰好大一阵功夫才算是让太后平和下来。

不过,也是自此就能看出来,太后的确是讲李邺放在心尖尖上的。

等到最后陶君兰说出了太后的目的,太后便是咄咄逼问:“你答应了?”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若是不答应,又能如何呢?”

太后气得不轻,可也无可奈何——她心里其实很明白,若是真拒绝了皇后,只怕从此之后端王府都要没个宁日了。就是李邺也要受到影响。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看着太后不言不语倒是有点儿担忧了:“太后也别恼。其实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坏事。做弟弟的为哥哥说好话,也是兄友弟恭的表现。而且,流言牵扯到了王爷,皇上若是真的不管,只怕动摇军心。毕竟,王爷若是成了弃子,军士们又该如何想?”

太后本来还没往大处想,这会子被陶君兰这么一提醒,倒是一下子反应过来,明白了这事儿的严重性。“的确是不妥!”

本还不想让陶君兰去说那番话的太后,此时倒是全然顾不上和皇后之间的事儿了,心心念念的都是李邺:“端王也太委屈了!他在边关吃苦受罪,旁人在京里享受。还出了这样的流言,若是真传出去了,让人怎么看端王?他在军中又如何自处?!”而且,万一军士们真动摇了军心,李邺的安危都是让人担忧的!

太后完全是坐不住了。恨不得立刻去寻皇帝说这事儿。末了又埋怨;“这么大的事儿,怎的也不告诉我?”

看着太后紧张担忧,陶君兰自是心中愧疚。若是太后知道流言是她放出去的,这会子还装才知道,只怕该更厌恶她了罢?

微微叹了一口气,纵然再愧疚,她此时也是不可能和太后说出真相的。所以,依旧只能是隐瞒。末了只能是道:“还请太后替王爷讨个公道才是。也不求什么好处,只求给王爷一些体面才是。”

太后闻言,只觉心酸,同时也是更加恼怒:“这事儿我管定了!我就不信了,皇帝听见这些,还真能无动于衷!”端王再不好,那也是皇帝的儿子!哪里容得了旁人在那儿说三道四?

尤其是皇后,想从这事儿里捞好处,那是门儿也没有!

太后心里迅速的开始盘算,如何能帮李邺的同时,又让皇后吃亏。

而陶君兰同样也在琢磨,到底见了皇帝该怎么说?

二人的心思倒算是殊途同归了。

时间自是过得飞快,到了傍晚的时分,便是有人过来请太后过去了。陶君兰自是要跟着太后一同过去的——其实要按照身份来说,她一个侧妃是没资格的。可是李邺如今不在,刘氏又不能出面,所以她若是再不出现,岂不是端王府连个露脸的机会都没了?与情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

第一卷 第326章 亲王

因了栓儿和李邺的关系,皇帝对陶君兰也是和颜悦色的。并不因为她是侧妃而低看了几分,只是如此一来却是少不得引起了别人的眼红就是了。不过也有那等察眼观色喜欢投机取巧的,便是笑着上来套近乎了。

七皇子倒是这么多年一直没忘了她,笑着上来招呼:“二嫂。”

七皇子身边还跟着一个约莫二十七八的美貌女子,陶君兰虽然没见过,却也猜到了身份,笑着点点头,又和对方打招呼:“宜妃娘娘。”

几年没见,七皇子倒是长大了许多。倒是有点儿少年人飞扬自信的架势。再加上这么些年来的养尊处优培养出的气质,一看就是个贵公子。不得不说,七皇子长得还是和皇上很像的。大约七皇子算是皇帝所有儿子里头长得最像他的儿子了。

七皇子似乎很得皇帝的宠爱,皇帝招了招手,将七皇子叫过去问话了。

宜妃却是没动,笑着和陶君兰说话:“皇上疼小七,总喜欢问他功课,小七为了这个,也不敢偷懒。”

陶君兰听出来了,宜妃说这话,是有些炫耀的架势。更是无形之中在给她灌输一个意思:皇帝还是很看重七皇子的。

她便是有些明白了宜妃的心思——只怕随着七皇子年岁渐大,宜妃的心也大了。也是,目前除了一个康王之外,其他的皇子们也没见皇帝特别偏爱的。

陶君兰也就没跟着附和什么,只是腼腆笑了笑,并不搭话。虽说看着有些失礼了,却也不算太过失礼。

宜妃有些微恼,便是在心头嘀咕:听说之前是伺候端王的宫人,如今瞧着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宫人就是宫人,麻雀变凤凰了,也没凤凰那气度。

宜妃便是转身就走了,态度也傲气了许多。

陶君兰瞧着,不由得哂笑。这宜妃,未免也太有眼高手低了一些。这样喜怒形色,在宫里真的好么?

不过不管好与不好,都是不关她的事儿的。所以,她根本不必在意这些事情。她在意的,还是关于一会儿要寻机会和皇帝说的话。

皇帝显然更偏爱小儿子一些,对于几个成年儿子,除了长子康王给了几分体面说了几句话之外,至于庄王和武王却是都没理会。因了这个,陶君兰觉得庄王和武王都是有点儿不大痛快的;

。盯着七皇子的目光更是有点儿不大亲近。

陶君兰想,若是她是皇帝,瞧见了这幅神色,也不会觉得欢喜。更不会容忍。

皇帝的右边坐着太后,左边坐着皇后。栓儿挨着太后,几乎就靠在太后怀里。虽说栓儿还小,可却也是懂规矩的,并没有扭来扭去,更没有要这要那的闹腾。奶娘给了一小块的点心,他也就捧着点心坐在那儿乖乖的吃。

陶君兰既觉得骄傲,又觉得有些心酸——这么小的孩子,就要守这么多的规矩,着实是让人觉得心疼。

宴席开始后,先是大家一起喝了几杯酒,便是开始表演歌舞了。这个栓儿是十分喜欢的——毕竟不只是跳舞,还有些杂耍什么的。小孩子哪里有不爱的?

栓儿看得目不转睛,皇帝瞧见了,便是笑着冲奶娘招了招手。奶娘看了一眼太后,太后笑道:“抱过去罢。”

于是栓儿便是抱到了皇帝跟前安置了,皇帝也不怕弄脏了衣裳,干脆就将栓儿抱在了怀里,又从桌上捡了半个月饼给栓儿。栓儿咬了一口不大爱吃,却是自己伸手从果盘里抓了一个桃子。

皇帝便是笑起来,想起了以前的事情,转头跟太后道:“他倒是和他爹一样,朕记得老二也是不喜欢吃豆沙馅儿的月饼。”

被皇帝这么一提,太后也是想起来,笑了一阵子又有几分感慨:“难为你倒是记得。”

皇帝闻言,微微一怔后垂下头去,轻声道:“怎么不记得?”那是他的儿子,曾经捧在手心里的疼的儿子,有些事情,是绝对忘不了的。

“也不知道端王今年吃的上吃不上月饼。”太后的语气既带着担忧又带着难过。

边关苦寒,只怕即便是有月饼,也是比不上现在他们吃的这些。更不可能是这个味道。

皇帝忙安慰太后:“月饼是吃得上的,朕让人做了一些送过去,好歹也让军士们尝尝味道,过过节。”中秋团圆,只怕将士们想起来心里想念亲人觉得难过,低落了士气,便是有人提出了这个法子。虽说也不见得就让人全然没了思乡之情,可好歹也要好些。

太后点点头,颇有些欣慰:“做得好。正该如此。”军士们保家卫国付出血汗,朝廷自也该给予更多的关注和抚恤。这才是国之根本。没了这些军士,朝廷也就不可能繁荣仓盛!

皇帝心情也就好了几分,笑道:“如今战场情势大好,只怕冬天来临之前便是能结束战争了。”到时候,李邺自然也就能回京了。

陶君兰闻言,心中自是欢喜,面上也不禁带出笑来。

而太后则是更加直接,连连叫好:“好,好,好!这才是我李家的子孙!这才是我们李家有血性的男儿!”

这话说得有些过了,捎带上了不少人。比如,康王庄王武王,以及其他适龄的宗室男儿。虽说皇帝这一辈的男丁不多,可再往上也是留下了不少男丁血脉的。虽说如今都是隔了几代了,可好歹还占着宗亲的名头呢。可关键时候,却还是没有一个主动站出来的。

说句不好听的话,李氏一族的男儿,血性的确都是被磨灭得剩下不多了;

。至少是没了先祖策马沙场打下江山的豪情血性了。

陶君兰不禁想,果然是安逸的日子过多了?

皇帝的面色也有点儿不好看。不过却是也没说什么,反倒是看了一眼康王和武王。面上虽然不显,可失望之色也是有的。

康王大约觉得没了脸面,脸色不大好看。至于其他人,自然是更不敢在这个时候说话了:谁敢说话?说话不是得罪人么?所以说,倒不如干脆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得好。

陶君兰也随大流,低头吃菜,一言不发,眼睛也不往别处看一眼。

倒是皇后笑着开了口:“太后这话说得极是,咱们李家的男儿,可没有孬种。不过,端王也的确是给咱们李家争了光。皇上,带到凯旋那日,可是要好好奖赏端王才是。”

不得不说,这话皇后说得恰到好处。一下将尴尬都遮掩过去不说,顺带还将李家的男丁都夸奖了一番。试问,谁会不高兴?自然是谁都觉得瞬间松了一口气的。

皇后还朝着康王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