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好半晌,陶君兰到底敌不过李邺,只得松开了衣襟。因背对着李邺,所以也并未瞧见李邺在看见她肩膀上乌黑淤青时的神色。

李邺几乎是沉着脸抿着唇替陶君兰揉完去淤膏的。只是纵黑着脸,可他手底下的动作却是异常的轻柔,唯恐弄疼了陶君兰。

只是这样严重的瘀伤,再怎么轻柔也是不可能不疼的。只不过是陶君兰咬牙不敢叫疼罢了——她心知肚明伤口是什么样儿,也心知肚明李邺看了肯定不舒服,不愿他再担心,便是干脆忍耐下来。

待到揉好了药,重新拢上衣裳,陶君兰转头看李邺,见他面色不好,便是笑道:“那般情况,若不是你护着我,岂止是才这点伤?再说了,那车夫已经是杖毙,也算是替我报仇了。”

倒是他的伤势更严重些,更叫人担心才是。只是这会儿显然说这个是不合时宜的,她便是没有提起。

李邺叹了一口气:“都伤成这样了,哪里还算好?只可恨此时却是无法揪出罪魁祸首。”

“总有一日会的。”将药膏收起来放在床的暗格里,她主动钻进他怀里,轻声安抚:“不过是暂时隐忍罢了。再说了,咱们知道罪魁祸首是谁,还怕不能报复回去?”

李邺闻言忽然一笑,道:“你说得极是。”只是笑容却是微有些冷,眸子里也带了几许狠戾:“我听闻衡国公养了个外室,只是一直不知是真是假。前些日子却是叫我的人瞧见了。衡国公夫人是个醋坛子。纵不能报仇,也可以叫他们乱上一阵子了。”

关键是,衡国公夫人只有一个独子,偏还是个药罐子。而那外室,刚生了一对白胖的双胞胎儿子。衡国公老来得子,倒是十分得意欢喜。

可若是衡国公夫人发现自己的儿子药里被人加了料,会怎么想?

还有就是,衡国公推荐的京城府尹,不仅办事能力不好,还有贪墨嫌疑的话,衡国公又会如何?

心里默默盘算好了这些事儿,李邺阴郁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陶君兰在旁边看着,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他又因此事心生愧疚。

“去庄子避暑的事情,咱们还是另作打算吧。”靠在李邺怀里,陶君兰主动提起了这一茬:“本来还说芯兰成亲后咱们就出发,不过看着这个情景,咱们还是呆在京城更好些。去了庄子上,到底不如府里安全。”

万一再来个刺客或是什么“意外”。她却是受不住了。

李邺自也明白这是最好的,不过心里到底是觉得遗憾:“错过了这回,下一次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那样的功夫和时间了;

。”待到他伤好了之后,只怕会更加忙。更加顾不上陶君兰和府里。

陶君兰微微一笑,发自肺腑道:“只要能在一处,不管是在庄子上,还是在哪里,我都觉得极好。”

李邺闻言,心中一甜,忍不住低头去亲吻陶君兰,末了微微喘一口气:“我也是。”

李邺腿脚不便,于是便是不怎么去外书房了,有什么事儿都是叫人拿到了沉香院的小书房来处理的。就是外头有什么消息动静,也是叫王如过来与他说。

陶君兰在旁边服侍的时候,倒是也听了几耳朵。

这日王如说起了今日早朝议了京城府尹一事。

陶君兰也是有些感兴趣——李邺说过,打算让陈大人的门生古令之将现在那个替换下来。也不知如何了。

不过显然这事儿不是一两日就能定下来的,王如说,纵然弹劾的人不少,可是因有衡国公一党说好话,这事儿到底是僵持住了。

而皇帝,却是没表态。

李邺想了想,吩咐王如:“将府尹贪墨的证据送去他发妻娘家府上罢。我记得府尹的发妻是被小妾逼死的?从那之后,亲家可都成了仇家了。”

陶君兰顿时讶然,好奇问道:“这京城府尹胆子那样大?竟敢宠妾灭妻?”

李邺嗤笑一声:“不仅如此,这位府尹还强抢了美男子做他的娈童呢。险些闹出了人命,不过最后被压下来了,没人敢闹大罢了。宠妾灭妻还算是小的——你却是不知道,如今他的继室却是衡国公府分支的庶出女儿。”

顿了顿,又神秘道:“听说,前头发妻拼命生下来的儿子很是不受宠,比起庶出的儿子更受苛刻。”

陶君兰听了,不免有些义愤填膺:“这人也太没良心了。何以为人子,为人夫?真真叫人不耻。”

李邺似嫌说得还不够多,又道:“外头甚至有人传闻,说府尹发妻其实并非是被小妾逼死,而是被府尹毒死。就因为他想和衡国公府搭上关系。”

陶君兰已经是诧异得不行了,只是又有些怀疑这事儿的真实:“到底是传闻,还是……若是真的,未免太可怕了一些。”

常人都道,最毒妇人心,可是如今看来,这男人的心一旦狠毒起来,那才叫绝情呢。至少这世上,妻子害丈夫的少之又少,不疼孩子的更是找不出来。可是这男人……

“府尹发妻之子如今年十四,去岁中了举人。可是随即便是因调戏府中丫鬟而使丫鬟不堪其辱悬梁自尽被消了功名。”李邺翻了翻王如送上来的卷宗,然后缓缓的言道:“其实在中了举人之后,发妻之子便是悄悄的在查当年他母亲去世的内幕。结果出了这事不说,甚至于他从小定亲的人家也退了亲事。”

陶君兰皱了眉,不由得有些同情:“那以后他可还怎么办?功名也没了,又因为这个原因退了亲,日后怕是不好说亲了;

。”等于这一辈子都毁了,没了指望了。

顿了顿,她又忍不住狐疑道:“那丫鬟自尽,果真是他的缘故?”要知道,但凡是大户人家,给少爷们准备暖床丫头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儿,反而是十分正常的。就算那少爷再怎么喜欢那丫头,也不必逼迫才是。况且,说句不好听的,又有几个丫头会因为主子的宠幸而自尽?就算心里不满意,也犯不着如此不是?

李邺笑了笑:“可笑的是,那丫鬟却是在他父亲书房服侍的丫头。”

陶君兰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做儿子的,再混账也不至于要去动父亲的女人罢?

“这其中,怕是阴私不少。”陶君兰怎么看,都觉得那少爷像是被冤枉的:“哪有这样巧的事儿,前脚中了举人,后脚就出了这样的事。”

顿了顿心中一动,便是又笑了起来:“你说,若你帮那少爷一把,查明了其中的真相会是如何?”

李邺顿时也是一笑:“我正欲如此。”

作为第一个被拔除的衡国公府势力,他的确是打算一击必中的。既出手,就绝不会再给对方东山再起的机会。况且,府尹和衡国公府牵扯这样深,少不得到时候衡国公府也要受到牵连不是?

想到若是此事儿成了的后果,李邺的笑容又扩大了几分。

见了李邺这笑容,陶君兰便是知道那少爷应是能拨开乌云见青天了。当下倒是有些欢喜,不过却到底还是恨恨道:“不过到底那府尹太可恶一些。可见男人到底是薄情寡义的。真不是东西。”

李邺轻咳一声,神色颇有些尴尬。

陶君兰冲他一笑:“又不是说你,你咳嗽作甚?”

李邺苦笑。心道:其实他也算是薄情寡义了。对刘氏,姜玉莲和府里另外女子来说,是这样的。只是他却也不后悔。他心里很明白,处处留情才是最伤人的。若刘氏一开始不那般,他其实也未必会如此。至于姜玉莲和府里其他女子,要么是责任,要么就是他不能拒绝的,却也是着实没法子。

而且,他不绝情一些也未尝不是好事?至少,是让她们明白,即便是争,她们也没那个机会。无形之中,也算是另辟蹊径安定内宅的法子了。

陶君兰倒是没想过这些——横竖与她来说,李邺却已是再好不过的夫君了。尤其是听说了京城府尹那些肮脏事情之后,她更是觉得李邺是天下难寻的好男人。至少对她来说是这样。

至于对别人,那就和她无关了。甚至说句衷心的话,她倒是更希望李邺不要对别人好,一直眼里只有她才好呢。

又隔了数日,眼瞧着陶芯兰的婚期要到了,陶君兰自是更忙碌了几分。而在这个时候,边关却是忽然传回了好消息——辛攀带兵剿灭了敌寇,甚至深入了草原部落,抓住了对方的可汗。

这个消息一传回来,登时京城几乎沸腾起来。要知道,多少年了,与草原部落之间的战争,从来我朝都是处在被动地位,压根就没有过大获全胜的时候!毕竟,对方不像是关内这边有城池,那边的人,全是游牧,根本没有定点!;

第一卷 第384章 惹眼

辛攀大获全胜,少不得是要班师回朝了。自然,奖赏升官,这都是少不了的。而作为辛攀的举荐人,以及也曾在边关呆过的李邺,少不得也是沾光了。

至少,皇帝就觉得自己的二儿子的确是长了不少本事。加上对比了以往李邺读书习武都不出色的情况,更是觉得李邺成长颇大。作为父亲,自然也是有几分欣慰骄傲。而作为帝王,也为自己有这么一个能干的儿子觉得舒心。

至于心里有没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舒服和忌惮,却是无人得知了。

不过,陶君兰认为就算皇帝有这样的心思,也不会很强烈。毕竟李邺之前给人的形象一直便是温和没有野心的,只是性子清冷一些。可这样的,一点儿也不像是个对权力和帝位热衷的。所以,想来不管是谁,至少也会被李邺以前留下的形象迷惑一阵子。

李邺估摸着也是一直不会让人觉察到他的野心罢?至少在无全然把握之前。

而皇帝的意思,则是很好的通过赏赐表达了出来。金银珠宝虽端王府不缺,却也代表了荣耀不是?

最关键的是,皇帝这一次,赏了一个温泉庄子给李邺。这个庄子是靠着避暑行宫最近的一处庄子。若只是这个也不算是特别让人关注,主要是这个庄子曾是皇帝做太子的时候,先皇赏给皇帝的。

这样一来,少不得就有人要在心中暗自嘀咕了。皇帝那会儿是太子,有这样的待遇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李邺……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赏赐下来的第二日,皇后犯了咳嗽,康王立刻便是进宫侍疾。不少人瞧见,康王的神色很不好看,人也是十分焦躁。

一时之间,倒是不少人称赞康王孝顺。

这个消息传到了陶君兰耳朵里,顿时就忍不住笑了——这谁又知道那焦躁到底是为了皇后还为了李邺得了个那个温泉庄子呢?

其实不仅是别人多想了,陶君兰也有些多想。心里更是有些担忧,禁不住悄悄的问李邺:“皇上这般,会不会太显眼了。”

李邺倒是不担心,微微一笑神色淡然:“怕什么?只是一个皇庄子罢了。又不是太子之位。若真有人为了这个着急上火,你且瞧着有好戏看呢。父皇的心思……我能隐约猜到一些,不必担心。”

再说了,低调隐忍也是要被人害,倒不如高调些。这样一来,她也不必受委屈。

既李邺这般说,陶君兰也就不再问,点点头改而说起陶芯兰的婚事,笑道:“沛阳侯府这样做,倒是也不怕亏本。不过,经过赖大那事儿,我瞧着他们态度上更小心了一些。倒像是唯恐我们怀疑他们似的。”

“毕竟他们和皇后与衡国公府都有牵扯,自是怕我们不相信的。”李邺微微一笑,看了一眼陶君兰:“既然是这样,你便是多给沛阳侯夫人吃几颗定心丸罢。也顺带提醒提醒他们,是该划清楚界限了。”

陶君兰点点头:“之后我会多走动走动的。说起来,其实沛阳侯还有两个庶女,那个古令之——”若有些才能,想必沛阳侯府是不会不乐意的;

李邺对这些内宅的事情兴趣不大,便是笑道:“你瞧着办就是。”

转眼便是到了陶芯兰的好日子。头天陶君兰便是过去看了,又嘱咐了。还让九公主的教养嬷嬷替陶芯兰讲解了一些夫妻之间床笫上的事儿。自觉是该做的都做了,她这才回了端王府。

只是夜里却是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陶芯兰其实说是她一手带大的也不为过。如今陶芯兰要嫁人了,她这心里颇有些感慨。竟是无端端的生出几分伤感来。

听着李邺轻微的呼吸声,外头的风声,这种伤感便是越发的弥漫开来。几乎是情不自禁的她便是开始回忆以往的点点滴滴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醒过来才发现她竟是眼眶都有些湿了。对于陶芯兰嫁人这个事儿,除了有一种吾家有女终长成的微妙感觉,还有许多的担心。怕陶芯兰和陈赋相处不好,怕陶芯兰的性格要强得罪了妯娌,又怕陶芯兰做得不好让陈夫人不喜。

还有就是,嫁了人之后,以后她们见面的机会便是越发少了。毕竟陶芯兰和她不同,嫁过去不仅要伺候相公,还要侍奉公婆,出门一趟必是不容易的,不如她这般自由自在。

不过这样一想,她倒是觉得她自己也算是幸运了——公婆不住在一处,也不必像是普通人家那般日日侍奉,处处被管着。更不必担心和妯娌相处得不好,日日见面都不痛快。至少比起普通的女子来说,已经不知自由了多少倍。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李邺动了动,将她重新搂入怀中,“怎的还不睡?明儿不是还要早起?”

陶君兰一怔,有些歉然:“吵醒你了。”

“睡罢。明儿若是没精神,可不行。”李邺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睡意和含糊,似乎神智都不怎么清醒:“即便嫁出去,不一样也是你妹妹?她有个好归宿,你该高兴才是。”

这话让陶君兰多少有些释然,想一想她也觉得自己是太过了些,好好地怎么还伤感起来了。便是应了一声,往他怀里拱了拱:“嗯,睡吧。”

经过了这么一茬,她倒是很快睡着了,一夜无梦,第二日虽说有些没睡足,却也算是神清气爽。

倒是李邺,瞧着精神不大好。人也不甚精神。

陶君兰以为是昨儿自己吵了他,十分歉意,却不曾想李邺道:“别忘了,如今我还养着伤,总不好太生龙活虎了。”别忘了,他那日可是伤上加伤。若是真表现得太好了,岂不是让人怀疑?

这也是为了陶君兰着想——若是他什么事儿都没有,她就做主打杀了奴才,到底是于名声不好。可若他十分不好,别人自然觉得理所当然。

而且,如今外头正好有关于他的传闻。外头不都说有人处心积虑要除掉他?他正好配合一下,显露一番自己的凄惨样子,不是更让人觉得传闻是真的?

陶君兰怔了一下,倒是也领会了他的意思,当下忍不住“扑哧”一笑,嗔道:“你这般,怕是康王少不得又要被人议论了。”

李邺微微挑眉,不置可否;

二人收拾妥当,便是上车直奔陶家。如今李邺身边除了王如之外又重新配了两个护卫。一个便是姜复。王如负责推李邺的木头椅子,而另外两个则是一左一右的将李邺护在中间。时刻不离身。

就好比这会子坐马车,王如赶车,姜复和另外一个护卫便是骑马一左一右的跟着。

如此这般,再加上后头的护卫队,陶君兰倒是觉得安心了不少——

一路到了陶家,李邺自是被接去和陶静平一处了。陶静平如今伤势也好了些,至少不必静养了。

九公主在旁边抿唇笑:“二哥和静平也算是难兄难弟了。都是受伤不轻。”面上虽笑着,可是语气却是有些微微的怨怼和心疼。

陶君兰笑着叹了一口气:“可不是?今年也算得流年不利了,回头我们一起去寺里拜一拜罢。再做场法事祈福。”

九公主对此倒是十分赞同,笑道:“不如待芯兰过了新婚后咱们约着一起去。也替明珠和拴儿求两个护身符。”

陶君兰笑着应了,二人有说有笑的往内院去看陶芯兰。

陶芯兰此时已经是装扮得差不多了。衣裳换过了,头发梳好了,妆容也是化好了。只剩下一顶凤冠因为太重没有立刻戴上去。

因了陈赋是新科状元,所以陶芯兰的凤冠还是宫中特赐的。也算是旁人想都想不来的殊荣。再加上太后赐的霞披,更是体面非常。

陶君兰满意的看了一看,打趣道陶芯兰:“你这猴子可别乱动,到时候凤冠掉下来可不好看。”

陶芯兰今儿难得局促羞涩,嗔怪的瞪了陶君兰一眼,却是不敢开口说话。

陶君兰登时就笑出声来,“你也有今日。”

九公主在旁边笑着当和事老:“大姐快别笑话芯兰了。”

陶君兰啧啧两声:“这有了嫂子是不同,瞧瞧多护着你。”

这下子,连九公主的脸也是红了。

陶君兰这才作罢,又嘱咐了陶芯兰几句:“过去之后,要好好伺候夫君,侍奉公婆,妯娌之间也要和睦相处。你可记住了?嫁了人,可不许再随意使小性儿,试试掐尖要强的。”

陶芯兰一一应了,却是忽然又哽咽起来。她这般,倒是勾起了陶君兰的心思,姐妹两个拉着手都是有些红了眼圈。

九公主也是按了按眼角,笑道:“可别哭出来,化了妆不好看不说,叫人瞧见了以为咱们舍不得芯兰呢。”

陶君兰忙擦了泪,一时听见外头高喊新郎官来了,便是道:“来,我亲手给你戴上凤冠。”

一旁喜婆子便是捧着凤冠递给了陶君兰。陶君兰接过,郑重其事的轻轻替陶芯兰戴上,又用金簪子固定住了,这才一笑:“好了,姐姐只盼着你日后能将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夫妻两个举案齐眉。”;

第一卷 第385章 关联

许是因为陶静平成亲的时候出了事儿,所以这次轮到陶芯兰的时候,陶君兰总觉得心里不安稳。直到看了陶芯兰上了花轿,她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纵然陶静平伤还没好,不过还是勉力背了陶芯兰出门,瞧得人既担心又觉得心酸。本来九公主是不赞同的,就是陶君兰也是不同意。不过陶静平却是笑着坚持:“就这么一个妹妹,也就只有这么一回;

。姐姐当初没能亲自背她出门,小妹这一回怎么也是不能错过了。”

他都这么说了,自然谁也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了。所幸的是他只是伤了胸口,不要特意去拉扯,也不会扯开伤口。

送了陶芯兰上轿子,陶君兰这头也和九公主上了马车跟在后头。她们两个便是作伪陶芯兰的娘家人过去陪着她进新房。这样做,是为了让新娘不至于太过紧张和害怕。毕竟,有个熟悉的人陪着,心里怎么也要好受些。

至于李邺和陶静平,也是要过去的。不过却不是同她们一样进内宅,而是在前院。所以便是分成了两拨人马。

而且陶君兰估摸着李邺和陶静平许是有些话要说的。

待进了陈家,行礼拜堂之后,陶君兰和九公主便是和陶芯兰一同去了新房。

进了新房,陶芯兰明显带了几分拘谨,脸上的红晕也是迟迟都没退下去——事实上,脸上敷了厚厚的粉是瞧不见红晕的,不过通红的耳朵却是出卖了她的情绪。

九公主笑着打趣:“如今你可是正儿八经的陈家妇了。以后人家都要管你叫陈少夫人了。”

陶芯兰嗔怪的看九公主,羞涩之意更是明显。

陶君兰也是止不住笑。又看了一看新房的布置,觉得都是十分妥帖,而且刚才一路进来,院子的格局大小也是十分不错,处处可见陈家花费的心思,心中就更觉满意。

一时又有丫头进来回禀:“我们夫人准备了席面让送过来,以供四少夫人和九公主陶侧妃享用。尤其是四少夫人,千万不能饿着了。”

陶君兰闻言,便是不由一笑——这话倒是陈夫人的风格。

九公主也是笑:“瞧你婆婆多疼你?”

陶芯兰羞得都快将头埋进胸口了。

待到时辰差不多了,陶君兰和九公主自也是只能离去了。纵然不放心,可也不能一直留下不是?

出了陈府,陶君兰和李邺上了马车,闻见了李邺身上淡淡的酒气,她便是皱眉:“你喝酒了?身上还带着伤呢,怎么能喝酒?”

李邺笑道:“不妨事,只喝了两杯。也不是什么烈酒。”

陶君兰也知道喝一点应该不妨事儿,不过还是忍不住唠叨:“纵是不妨碍什么,也不该喝酒的。”

李邺也不恼,反笑得越发温和:“今日是芯兰大喜的日子,怎么也该喝两杯。”

陶君兰也就不说了,想起陈赋和陶芯兰,幽幽叹了一口气:“如今他们两个都是成家了,以后可用不着我操心了。”虽说该高兴,可是不知怎么的,心里却是浓浓的不舍和怅然。

李邺含笑看,虽没说话可那眼神却是摆明了说他是不信的。

陶君兰笑着锤了他一下。这么一闹,情绪倒是开朗了许多就是。待到回了家见了拴儿和明珠,那点儿怅然也就都抛开了;

第三日陶芯兰带着陈赋回门,陶君兰自还是去了。不仅自己去了,拴儿和明珠也是都带着了。说起来,今儿倒是两个孩子第一次看自己的姨父。

许是新婚的缘故,陈赋看着倒是有别与平日的样子,见了人也是满面带笑,话都多了不少。陶君兰心想,陈夫人瞧见了,必是欢喜得不行的。

再看陶芯兰,眉宇之间也是多了几分妇人的风韵,被人看着也是有些羞涩。

不过陶君兰觉得看着更像是装出来的。便是笑着打趣的看着陶芯兰,陶芯兰果然是装出来的,反倒是嗔怪的白了陶君兰一眼。

陶君兰登时就笑起来,“看来成亲那日是将你的羞涩都用光了。”

陶芯兰就差没跺脚了:“姐!”

因也没有长辈在,所以自然也不觉拘束,反倒是格外的轻松。再加上人少,索性也没有分桌,不过即便是如此一桌也没坐满。拴儿和明珠太小,一个让奶娘带着吃饭,一个吃奶,都不上桌。

因而李邺便是笑着看一眼陶静平又看一眼陈赋:“若是过两年能凑上两桌人,想必会热闹许多。”

陶君兰立刻便是笑着附和:“正是这个道理。”

九公主和陈赋都是红了脸,陶芯兰强自镇定的岔开话题:“上回刺客那事儿,如今可查到什么眉目了?”

说起这个事儿,所有人的神色登时都变得肃穆了几分。

因那事儿是李邺查的,所以自然所有人都是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李邺。陈赋更是问道:“上次王爷遇到刺客,可是和那事儿有关?”

李邺点了点头,看了陶君兰一眼,随后才道:“是有些关系。不过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出了内奸的缘故。若非如此,这件事情早已经查出来了。再加上京城府尹的失职,这才以至于一无所获。不过,即便是如此,我心里也是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

陈赋沉吟片刻,迟疑着看了一眼李邺,这才道:“莫非和府尹有关?”

“即便是无关,那也是在他那儿打过招呼了。”李邺冷笑了一声:“若非如此,那么多的人,怎么会将刺客跟丢了?”说句不好听的话,府尹手底下那些官吏哪一个不是对京城了若指掌的?这样的情况跟丢了刺客,骗谁呢?

陈赋点了点头,“的确如此。不过可惜了竟是一无所获。”

李邺浅笑的饮了一口茶,“不过,他却是不知我的人其实也是跟上去了。他的人跟丢了,我的人可没跟丢。”

这事儿陶君兰都没听李邺说起过,顿时大为惊奇,忍不住的看向李邺。

李邺徐徐解释:“我的人追到一座宅子的时候,却是将人跟丢了。”

陶君兰心中顿时微微一动:在宅子跟前跟丢了,那是那些刺客进了宅子,还是被宅子里的人误导了?

李邺待到众人心中都有所猜测的时候,这才徐徐又说下去:“那宅子却是一座空宅;

。只有几个老仆人看守。待到我的人去查问时,却是都说什么动静也没听见。不过在侧门口的地上,我的人却是发现了几滴新鲜的血迹。”当时那些刺客也是有受伤的,毕竟他的护卫不是吃素的。

听李邺这样一说,所有人登时都是明白了:那些刺客必然是被人隐藏了。

陈赋一下子问到关键处:“那宅子的主人是谁?”

“是以前的汾阳侯置办的外宅。后来汾阳侯出了事儿,就闲置了。”李邺敲了敲桌子,神色微微有些冷峻。陶君兰注意到,这些都是在提起汾阳侯的时候突然变化的。

很显然,李邺对汾阳侯的印象可不怎么好。只是却是不知是出于什么缘故,难道是因为那是皇后的外家?

提起汾阳侯,变了脸色的还有九公主。九公主虽然很快垂下了眸子掩饰住了情绪,不过她旁边的陶静平还是顿时就感觉到了,当即伸出手去,轻轻的握住了九公主的手,安抚般的轻轻拍了拍。

九公主看了一眼陶静平,紧紧攥着的拳倒是缓缓松开了,眼底的情绪却是越发复杂了一些。

与此同时,陶君兰也想起了九公主差点被皇后嫁给汾阳侯的儿子,登时也是忍不住看了一眼九公主。然后出言问李邺:“难道是狭私报复?”

李邺点了点头,可是很快又道:“只是可能有些关系,可不见得就是这般的。毕竟,汾阳侯府已经是没落了,爵位也是虚设,府中连个做官的人都没有,如何有这样大的手笔?”

陶静平和陈赋均是点头,一时气氛颇有些沉默。

陶君兰见了,便是笑着开口道:“好了好了,好好的说这事儿做什么?说点别的,高高兴兴的用饭罢。用了饭,一会儿芯兰和福清还要赶回去呢。”

于是众人都不再提起这事儿,只将气氛重新热闹起来。

只是这件事情到底是被陶君兰搁在了心里,寻思着回去之后好好问问李邺才是,方才他那番神色变化,叫她觉得忧心。

一时用过饭,男人们便是去书房吃茶消食,女人们就坐在一处聊天吃果子。

陶君兰问陶芯兰:“陈家如何?”虽然知道陈夫人肯定不会亏待了陶芯兰,可是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陶芯兰点点头:“不管是公公还是婆婆对我都是极好的。只除了大嫂性子有些不好相处之外,倒是也没有别的了。福清人虽呆了些,对我还是极好的。处处依照着我的意思来。”

这么一说,陶君兰顿时就放心了,笑道:“你大嫂出身高,又是唯一的掌上明珠,难免性子娇惯些。你也不必和她计较,你只管关着门过你的小日子,横竖你婆婆也不会亏了你。”

陶芯兰点点头,末了忽然道:“公公倒是与我提起了一回替父亲平反的事情。只说还差一个重要的人证没找到了。”

陶君兰倒是不知这个,此时听闻了,一时之间竟是微微怔住。;

第一卷 第386章 往事

平反这事儿虽然有了眉目和希望,可陶君兰到底也算不得有多迫切。毕竟人都死了,也等了这么些年了,哪里还会在乎再等等?

倒是李邺更让她挂心一些。对她而言,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一双儿女和李邺。至于平反,倒是又靠后了一些。

说起来她也觉得听不可思议——当年陶家刚刚出事的时候,她做梦想的都是这件事情。可现在眼瞧着梦境就要实现了,反而那股焦灼还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镇定,她心里很明白,迟早陶家这个罪臣之名都是能够摘掉的。

回了沉香院后,陶君兰特地将丫头都支开了,就是为了好好和李邺说说话。两人相对而坐,桌上一个小泥炉子用来煮茶。以前做姑娘的时候,陶君兰是特特的学过煮茶的,今日重新拾起,倒是有几分生疏了。李邺便是时不时提醒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