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一壶茶冲泡好了,陶君兰这才开了口:“你很厌恶汾阳侯?我瞧着你今儿神色都有点儿不大对。”

李邺喝茶的手微微一顿,随后沉默的抿了一口茶,搁下了杯子,神色微愣的出了一回神,这才缓缓道:“当年我中毒,皇祖父是派人详查过的,最后查出来的结果,是汾阳侯府动的手脚。汾阳侯更是承认,他见我太受疼爱,怕我影响了康王地位,所以才下此毒手。”

陶君兰闻言,顿时怔住。因为太过惊讶,以至于忍不住微微张了嘴巴,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或者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邺虽然模糊提起过当年中毒的事儿,可并未提起过汾阳侯府。她一直以为是皇后所为,而且李邺不也是一直憎恨皇后?还是说,难道其实她看错了?

不,若只是汾阳侯府,以汾阳侯府如今的能力,李邺想要报仇不过是费吹灰之力罢了,根本犯不着至今还纵容着汾阳侯府。除非,汾阳侯府只是一个幌子。

“汾阳侯府替皇后背了黑锅?”陶君兰直接了当的问了出口。

李邺点点头,讥讽一笑:“哪怕因为此事汾阳侯府的成年男丁都死光,他们也愿意出一个皇后和皇储,然后再等些年头,好博取更大的利益。”

“汾阳侯府竟是这样傻?甘愿做这样的赌博?”陶君兰有些狐疑:“会不会是被皇后拿捏住了什么把柄威胁?否则的话,哪里至于会如此?毕竟一族成年男丁,那么多条人命……”

“这个便是不得而知了。”李邺微微眯了眯眼睛:“不过当年却是衡国公府连连恳求,这才保留住了汾阳侯府的爵位就是。这些年,皇后也颇对汾阳侯府关照有加。”

“若你真不喜汾阳侯府,便是找个借口将他们连根拔除就是;

。”陶君兰瞧着李邺那般神色,微微叹了一口气:“纵然不能出一口全气,可好歹能让你心里舒服些。”

李邺却是清冷一笑:“不着急,他们想要更好更大的爵位,我总要叫他们等得心灰意冷,等得悔不当初才算好。轻易的拔出了他们,叫他们早早失望,反倒是恩赐了。要知道,希望越大,失望可是越大。”

陶君兰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却还是微微皱了皱眉头,伸手握住李邺的手:“这仇总有一日是能报的,你又何必这般的时刻挂在心中让自己不痛快?你这般,也会叫旁人觉察的。你辛苦经营这么多年的形象,总不能因为这些小事毁于一旦。”

别说她觉得不值得,只说看着李邺为这事儿心里不痛快,她也是觉得不妥。

“不管怎么说,咱们只管过咱们的日子,好好的何必因为这些而受了影响?”陶君兰柔声劝道,声音诚恳。

李邺被这么一提醒,倒是忽然意识到了自己近来的急躁。许是越来越接近胜利的缘故,他对报仇这事儿也是越来越急切了,甚至于影响了自己的情绪都是不知。

当即李邺苦笑了一声:“的确是我失控了。”若不是陶君兰今日的提醒,他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意识到此事了。

陶君兰见他明白自己的意思,微微松了一口气,神色也是缓和下来,笑道:“如今你既要在家中养伤,正好修身养性。若太急躁了,难免落了下乘。”不管是报仇的事儿,还是朝政上的事儿,都是如此。

李邺点点头:“你说得极是。”

想了想又道:“说起要给拴儿开蒙,倒是也可以慢慢开始了。正好我也有时间,倒是不必假手他人。”

陶君兰一面沉吟,一面顺手给李邺添了一盏茶:“只是拴儿到底还小呢,你教他,他也未必懂。”

“无妨,可以背背百家姓三字经,也算是乐趣了。”李邺对这事儿还是很兴致勃勃的。想了想又笑:“将来明珠开蒙的事儿,也一并交给我。以后明珠也不必学太多女红,横竖咱们这样的人家,姑娘总是不愁嫁人的。”

陶君兰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笑:“得了吧,若是你来教明珠,只怕别说什么淑女,不成了假小子都是不错了。”

二人正说着话,那厢姜玉莲却是抱着孩子过来了。理由是:天热,刚好逛园子走到了这里,索性过来讨杯茶吃。

人都这样说了,陶君兰自是不好拒绝的。否则的话,连一杯茶都舍不得,岂不是显得太过小气了?所以当下陶君兰看了一眼自己泡的茶,笑了笑道:“正好刚煮了茶,倒是正好。快去请进来罢。天热,别热坏了慎儿。”

要说抱着孩子逛园子,陶君兰却是有点儿不信。盘算了一下李邺去秋宜院那边的时间,她便是心头恍然去大悟:怕是觉得李邺会忘了慎儿,所以赶忙过来联络感情了罢?

李邺想了想,也吩咐丫头:“叫人将明珠和拴儿也带过来,再去将果姐儿也抱过来罢。”

陶君兰怕人真的只抱果姐儿过来,又忙添上一句:“将静灵姨娘也请过来吧。”

这话刚说完,姜玉莲就抱着慎儿进来了;

。陶君兰便是不禁想:不知姜玉莲听见了她的那句话没有?听了的话,会不会多想呢?

不过这个念头也仅仅是一闪而逝——姜玉莲怎么想,着实和她没多大关系。姜玉莲要多想,那也只能让她多想了。她也不可能再巴巴的去解释不是?

陶君兰冲着姜玉莲笑了笑,又道:“一段时间不见,倒是慎儿又长大了一圈。”

姜玉莲也是一笑,不过却是冲着李邺去的:“慎儿如今也会认人了,所以妾特地带着他过来给王爷请安,也免得他将来和王爷生疏了。”

姜玉莲这话说得毫不遮掩,将自己的目的一下子就抖出来,倒是叫人微微有些诧异和尴尬。随后李邺笑着点头:“以后我在家,有功夫就过去看看。这段时间,你便是叫人每日抱过来给我看看罢。正好慎儿和明珠果姐儿差不多大,倒也能一处玩耍。”

李邺是真这么想的——三个差不多的大的孩子,一处玩耍也没什么不好。毕竟都是兄弟姐妹,小时候常常在一处玩耍,将来长大了感情也好些。

他着实不愿意将来自己的儿女们感情淡薄,甚至私下仇视。就如同他和他的兄弟们一般。

姜玉莲当即一笑一口将这事儿答应下来;“妾每日必带着慎儿过来给王爷请安。”

李邺可没想过要姜玉莲每日亲自送来,听了这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陶君兰。张了张口本想解释,可是又只得闭上了嘴巴。纵然他心里不怎么想见到姜玉莲,可姜玉莲毕竟是慎儿的母亲。再则,只让慎儿一人过来,或许姜玉莲未必放心。

所以,就这么着罢。反正他每日不过是为了看看孩子,也不会留慎儿太长时间。更不会和姜玉莲单独相处。

陶君兰心里有些微微不自在,不过却是强自镇压下去。她心里明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且她心里更明白,李邺想让几个孩子从小在一处玩耍的意思在于何处。

就事实而言,拴儿若是能和慎儿感情好,将来也未尝不是好事。

只是,她不想见到姜玉莲。因为她心里清楚,姜玉莲是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抓住李邺的机会。而每日送慎儿过来,对于姜玉莲来说,就等于是无数的机会。

李邺去秋宜院也没什么,她也不至于这样不舒服。主要是姜玉莲过来她这里,这让她觉得有些恶心和厌恶。

不过这些情绪她也只能压下去——不管什么时候,她和李邺都不可能只是两个人过日子。不管是将来李邺到了什么位置,都是如此。哪怕是只养着做摆设,那也是必须养着的。

陶君兰有些怅然的想:或许她也不该一味回避这些事儿,是该努力面对?然后试着视若无睹?不然的话,以后这日子该怎么过?

因开了小差,所以她倒是没听见姜玉莲又说了什么话,见李邺含笑点头,心里更是有些微妙。不过很快,她却是又重新打起了精神:她若因此不舒服,倒是让姜玉莲如意了。再因为这个和李邺闹别扭,更是等于成全了姜玉莲了。所以,她非但不能不痛快,还要笑着参与进去才是!如此一来,最后心里不舒坦的,却不知是谁了!;

第一卷 第387章 打听

陶君兰叫了刘恩进府里来。不过并没有告诉李邺——虽然这事儿让刘恩去办,迟早李邺也会知道,不过在没有确切的消息之前,她却是不想告诉李邺的。

她想替李邺做些事情。不仅仅是安顿端王府内宅这点事儿,而是更多的事情个,给他更大的帮助。

刘恩被叫来的时候也是一头雾水,因此请了安之后便是征询的试探:“不知侧妃叫奴才来,是为了什么事儿?”

刘恩下意识的觉得兴许是自己办的事儿叫主子不满意。所以便是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陶君兰见了刘恩那样,便是笑骂:“不知道的,还得是我欺负老实人呢。”

刘恩见陶君兰如此,便是知道自己猜错了,当下也是一笑,忙道:“奴才只怕办事不力,没能帮上主子忙罢了。再说,主子不管叫奴才去做什么,奴才都是心甘情愿的。哪里有欺负人一说?”

刘恩从没告诉旁人,若不是李邺,他早就是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说不得早是白骨一堆了。哪怕就是为了这份恩情,他也是心甘情愿的替李邺卖命的。

陶君兰也不愿多说废话,当下便是收敛了神色,“今日叫你来,是有件事儿想让你去替我打听打听。”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事儿你却是不能立刻告诉王爷,须得等到我这头有了眉目再说。”

李邺不想提起这些事儿,她自然是也不愿意特意让他想起那些不痛快的事情。所以少不得特特的吩咐了一句。

这话一出,刘恩自是迷惑不解,不过他是个玲珑心肝的,听陶君兰的意思以后还是要告诉李邺的,便是知道不过是暂时瞒着,这倒是没什么妨碍,当下他也就一口气应承了下来。

陶君兰满意点头,道出自己的打算:“我让你去打听汾阳侯府的事儿。当年汾阳侯府没落之后,还剩下多少族人?可有没有什么特别能干些的,有些才华的。一一打听清楚了,再回报给我知晓。”

这事儿不难,刘恩几乎不曾犹豫便是一口应下。末了心里虽然有些好奇好好的打听这个做什么,不过他也明白了为什么要瞒着李邺了。

刘恩心里也是觉得,这事儿还是得瞒着李邺才好。否则让主子听见了,只怕心里又该不舒服了。

陶君兰看出刘恩的疑惑,却也不解释,只道:“你只管去做就是,待到以后自然明白我的意思;

。我总不会害咱们端王府。”

刘恩便是领命退了出去,又道:“不出半日就能有结果。”

陶君兰点点头:“那我便是等着你的回话。务必打听清楚了有几房人,互相之间和睦还是不和睦。”

刘恩走后,陶君兰便是等着他的回话,倒是也不算着急。不过却也是特意没让李邺觉察分毫,只说自己处理府里的一些琐事儿。好在李邺忙着和拴儿一处玩,倒是也没觉察什么。

说起来倒是也挺好笑,父子两个年岁差距这么大,如今倒是也能玩到一处去。李邺陪着拴儿玩小木马七巧板九连环,倒是半点不见不耐烦。反倒是为了陪着拴儿,连看书的时间都减少了许多。

红螺私底下悄悄和陶君兰说:“起先我还觉着王爷更疼明珠,如今瞧着对拴儿也是十分疼爱的。这般下去,将来父子之间的情分,便是谁也比不上。”

这个“谁”,说的便是慎儿了。陶君兰心知肚明,面上也是一笑:“这样难道还不好?”纵然都是李邺的儿子,可毕竟拴儿和明珠才是她生的,李邺偏疼她生的孩子,她自是欢喜的。

顿了顿又道:“这话也别拿出去说了,叫人听着也不妥当。”心里高兴是一回事儿,可是这些小心思,却是不好露出去给旁人看的。

红螺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笑着应了。又道:“这几日丁嬷嬷有些不舒服,侧妃不若请个大夫给丁嬷嬷瞧瞧?”

丁嬷嬷年岁大了,如今已经不在她跟前服侍了。虽说每日还是在府里,不过却也不大管事,只是和青姑姑在一处厮混打发时间。

陶君兰还是很敬重丁嬷嬷的。当初若不是有青姑姑和丁嬷嬷两大臂膀,她刚进王府的时候哪里能那么快站住脚?还有当初没进府的时候,丁嬷嬷也是对她极好。更别说,丁嬷嬷还是服侍过李邺的。

只是她毕竟每日事情也不少,所以难免对丁嬷嬷忽略了些,如今乍然听说丁嬷嬷病了,倒是吃了一惊:“丁嬷嬷怎么了?严重不严重?”

“说是胸闷,也有好些日子了。叫她出去找个大夫瞧瞧她也不肯,着实叫人担心。”如今沉香院里的大小适宜几乎都是红螺在管,所以对这些都是了若指掌。而且,红螺对丁嬷嬷也是十分敬重。毕竟,她也是丁嬷嬷一手调教出来的。丁嬷嬷算是她的半个师傅了。

听红螺这么一说,陶君兰自然是毫不迟疑就吩咐道:“叫人去请个医术好的大夫来给丁嬷嬷看看。”顿了顿又道:“这样,日后没隔些日子,就叫大夫过来给丁嬷嬷和青姑姑请个平安脉罢。”

红螺爽脆的应了,又道:“我做主指派了个小丫头过去,专门服侍丁嬷嬷。”

陶君兰点点头,赞许的看一眼红螺:“做得对,丁嬷嬷年岁大了,自己许多事情都做不了,是该弄个小丫头专门服侍她。”

说着说着,忽又想起一件事情来:“说起来,你们几个丫头的年岁都是不小了。也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你回头去跟碧蕉她们几个都说说,就说是我的意思,问问他们可有什么中意的人没有。若又的话,我可以替她们做主。不管外头的还是府里的,都行。”

虽说如今几个丫头用着都是十分好,她也习惯了,可是却断然没有因为她舍不得放人就耽误了别人一辈子的道理;

。所以,纵然再怎么不舍,该办的事儿也要考虑起来了。

又道:“你也在府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挑选上来慢慢培养着,年岁小些越不打紧,十一二岁也是十分懂事了,这样以后也能用得长一些。”若是选十五六岁的,虽说上手快,可也用不了两年又该打发出去了。

说起这事儿,红螺面上也浮出一丝红晕来。不过她还是鼓起勇气咬牙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不管如何,奴婢都是不愿离了侧妃您的。纵然嫁人,也只在府里挑个合适的,将来也好继续服侍侧妃。”

陶君兰笑着看一眼红螺,“我知道你忠心,不过也别将话说死了。在不在我身边服侍也没什么打紧,你过的好就行了。女人这辈子最重要的还是嫁人这一关,你们服侍我一场,我只盼着你们好。”

红螺说了那么一番话已是用光了勇气,再听陶君兰这样说,却是已经完全羞得说不出话来了,干脆匆匆找了个借口就退开了。

至于刘恩那头,办事的确是十分快的。当日下午便是进府来回禀了。

陶君兰自还是寻了个借口悄悄见的刘恩。

刘恩可谓是将汾阳侯府的情况摸了个透。

原来汾阳侯府如今已经分了家——一脉是嫡脉,一脉却是庶脉,。嫡脉和皇后的母亲,衡国公老夫人是一母同胞,而庶出那一脉,却是衡国公老夫人的庶出弟弟。当年衡国公老夫人在汾阳侯府做姑娘的时候,对庶出的弟弟就不是很瞧得上,关系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那时候却是还没分家。甚至直到汾阳侯府出事的时候,也是没分家的。分家是在汾阳侯府出事之后分的。当时庶出那一脉因为人丁淡薄,只留下一个嫡出的哥儿,不过才七岁。也没给分多少银钱田产就打发了庶出那一脉。

至于房产,也没舍得给分太大的,而是在原本的汾阳侯府分出了一块出去。

可笑的是,衡国公老夫人知道这事儿之后,也并未替庶出那一脉说一个字的公道话。

陶君兰听到这里,便是已经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孤儿寡母的,只怕生存不容易。”

刘恩笑着点头:“是不容易。京城这个地方,没个靠山可没法活。这个庶出一脉的公子也是个有能耐的,十四岁就帮着自己的哥哥打理事情了,算是半个管家。因有亲眷关系,所以倒也是颇得信任。”

陶君兰闻言。不由得微微挑眉:“难道他就不记恨嫡出那一脉?那会子将他们分出来,可不是为了他们好。”

“是啊,所以才让人觉得敬佩哪。这些年,哪怕是沛阳侯荒唐,可府里的事儿,和那些商铺都被打理得有条不紊的,全赖了这位庶出一脉的少爷。”刘恩笑眯眯的感叹,颇有些唏嘘的样子。

陶君兰琢磨了一阵子,笑着摇头:“反正换成是我,估计是做不到这一步的。老死不相往来,已是最好的结果了。再心狠些,那必然是想要报复回去的。”这般不计前嫌,她可真做不到。或者说,一般人都是做不到的。;

第一卷 第388章 上门试探

不管别人怎么认为,常理又该如何。反正那个庶出一脉唤作左显御的,的确是一直帮着嫡出一脉唤作左显林的在做事儿。不仅是做了个大管家,外头铺面上的事儿也是一把抓。还做得非常好,知晓的人无不交口称赞。

那左显御如今已是娶妻生子,儿子和拴儿差不多大,夫人娘家也是祖上曾赫赫有名的人家。两处没落的人家,倒是一拍即合。

左显林虽说年长左显御,可是至今仍未娶亲,反倒是身上恶习一堆——除却养戏子娈童,脾气也不是个号相与的。家中奴仆若是犯错,犯在他跟前的,几乎都是打死发卖。更是年纪轻轻的,就学着道人服用丹药,家里的银子流水一般花用出去。

外头有传闻,左显林一年花费的银子,养活十个汾阳侯府都是没问题的。

左显林还有几个妹妹,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倒是都嫁得不错——衡国公老夫人没少帮着牵线搭桥。不过这些妹妹的聘礼,左显林都没少贪进自己囊中。是以几个妹妹出嫁后,除非是有事,都不主动回娘家,更不必说有多亲热了。

陶君兰听了这些之后,倒是忍不住“啧啧”:“这个左显林的名声可够差的。”也怪道九公主宁愿得罪皇后也不愿意嫁过去。同样也怪不得外头稍微家世看得过去的都不愿意和左显林议亲,以至于皇后甚至动了念头到九公主的头上。

左显林当然也不是没议过亲,甚至是议亲好几回了。第一回因他为了个戏子差点打死人告吹了,第二回是因为对方得知了他烧丹练汞的事儿,之后又陆续有几回,也俱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告吹。

所以,左显林在自己弟弟都做了父亲的情况下,仍旧是光棍一条。几乎都成了笑话。

陶君兰笑着沉吟:不知左显林是不是也觉得自己该成亲了?所以,对九公主上了心?这样一说,倒是也能说得过去。左显林脾气暴躁,知道九公主宁愿嫁给一个破落户都不肯嫁给自己,一怒之下派人要九公主的性命也是说得过去的。

再加上李邺也说了,上次的刺客是在汾阳侯府一处宅子跟前摆脱了跟踪的。这也算是从侧面印证了她的猜测。

看来左显林不仅毛病多,胆子也是不小。陶君兰冷笑了一声:“那如今他可又在议亲了?”左显林年岁不小了,左家可等不住。

刘恩打探得一清二楚,所以陶君兰出声问起这事儿,便是一下就答了出来:“听说衡国公老夫人将沛阳侯府的两位庶出小姐接过去玩了两日。刚好那两日汾阳侯过去给衡国公老夫人送了一回东西。”

陶君兰微微挑眉,嗤笑一声:“这是看上了沛阳侯府的两位小姐了?之前不都瞧的是身份贵重的嫡女?如今看来,这是急了,条件也降低了。”

“沛阳侯府是什么反应?”陶君兰又问。

刘恩摇摇头:“没什么反应,沛阳侯府的消息也不容易查探,奴才没敢动作太大;

。”

陶君兰点点头赞许看他一眼:“做得对,不能因为这些小事坏了我们两府之间的交情。”至于沛阳侯府是个什么态度,她倒是可以亲自去问问。

既动了这个心思,陶君兰便是在这日去了一趟沛阳侯府去看见沛阳侯夫人。自然,对外宣称的便是回娘家。

对于陶君兰的突然造访,沛阳侯夫人自也是有几分意外。不过却也只平静的按照接待女儿回娘家来办的家宴。

陶君兰在和几个嫂子都互相见了礼之后,笑着问沛阳侯夫人:“怎么的不见两个妹妹?”

沛阳侯夫人一怔,以为陶君兰是想看看两个庶女,便是笑着吩咐丫头去将二人叫了过来。

陶君兰将二人打量了一番,随后不禁微笑:“一转眼可是都成了大姑娘了。二位妹妹可都在议亲了?”后头的话是问的沛阳侯夫人。

沛阳侯夫人一怔,看了一眼了两个已经羞得低下头去的庶出女儿,轻轻摇头。心里却是着实纳闷:好好的怎么问起了这个了?

陶君兰见沛阳侯夫人这幅作态不像是作假,只是却也不确定,便是道:“二位妹妹在这里也是拘束,且去院子里玩耍罢。”

这是要打发人走开的的意思。沛阳侯夫人约莫猜到了几分,当下便是微微一笑看着两个庶女:“你们去罢。”待到二人都退了出去,沛阳侯夫人这才点破心中的疑惑:“莫不是你这个做姐姐的,竟是要给自己妹妹说亲?”

陶君兰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待到将沛阳侯夫人弄得一头雾水了,这才道:“我听闻左家有意和沛阳侯府说亲,特地过来问问。若是没有,我倒是也有个人,想在母亲跟前提一提。”

这一声母亲,自是为了表明她和沛阳侯府的亲近。

沛阳侯夫人却是一脸震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的却是不知道?”

陶君兰也微微露出几分诧异来,看住了沛阳侯夫人:“怎么会?这消息是从汾阳侯府左家流传出来的消息,应是没错的。”真话显然是不适合直接说的,所以她就干脆扯了个慌。至于她怎么会知道汾阳侯府的事儿,显然却也是不必要解释给沛阳侯夫人听的。

况且,这个时候显然沛阳侯夫人也不在意这件事情。她的心神完全是被陶君兰说的事儿给吸引了过去。

别说沛阳侯夫人一脸震惊,就是四个儿媳妇也俱是一脸的惊诧。

陶君兰面含浅笑的一一丛众人面上扫过去,最后也是挑眉惊讶:“怎么母亲果真不知此事?”

沛阳侯夫人回过神来,语气断然又果决:“此事定是谣传!否则我怎么的竟是不知?”

这时有人倏地开了口,语气带着几分迟疑:“莫不是那日衡国公老夫人将二位妹妹请过去——”

陶君兰看过去,开口的是老四杨振宁的媳妇。当下心中一笑,暗道:果然挺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

沛阳侯夫人的脸色登时变得铁青。说句实话,她纵不喜欢庶女,可也不至于就要将庶女拿去做人情。而且,衡国公老夫人这般所为,更是没将她放在眼里。那架势,倒是将沛阳侯府视为无物了一般。这样**裸的轻蔑,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沛阳候夫人紧紧的掐住了手里的帕子,抿唇一言不发。

陶君兰在一旁看着,笑着添了一句:“其实亲上加亲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我听闻汾阳侯左显林却是有些不靠谱,这才觉得不放心特地过来问问。”

沛阳侯夫人对这个年轻的汾阳侯也是有所耳闻的,更何况,对于当初汾阳侯府为何突然男丁一夜之间全都没了,也是心知肚明。汾阳侯府除非是将来康王登基,否则绝不会再有翻身之日。甚至于,若将来不是康王登基……那更是绝没有好果子吃的。

这般一想,沛阳侯夫人复杂的看了陶君兰一眼,又沉吟片刻后便是断然道:“汾阳侯绝非良人,我沛阳侯府的姑娘就算一辈子不嫁,也绝不能嫁给那样的人。”

沛阳侯夫人这番话如此决绝,一则是表明了态度,二则也是有些发泄怒气的意思。

顿了顿,沛阳侯夫人又吩咐自己的四儿媳:“去,将两个姑娘都叫来。”

陶君兰心知肚明:怕沛阳侯夫人是要将此事儿弄明白不可。

果不其然,待到两个庶女都来了之后,沛阳侯夫人便是直接劈头问道:“我问你们,前些日子你们去衡国公府上做客,可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

两个小姑娘都是一脸茫然,又被沛阳侯夫人吓得有些瑟瑟:“母亲,可是出什么事儿了?我们过去之后,只是陪着老夫人说话罢了,也并未出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可有见过什么外男?”沛阳侯夫人深吸一口气,这回问得更加直接。

两个姑娘俱是脸上一红,随后又都有点儿目光闪烁的意思。

看了这幅架势,沛阳侯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气得仰倒:“这么说是见过了?”

“只有汾阳侯来给老夫人请安,避之不及互相见了礼。”其中一个见沛阳侯夫人着实震怒,便是不敢再瞒着,忙不迭的全说了。包括细节也是说了个一清二楚:“当时汾阳侯打量了我们一番,随后又单独和老夫人说一会儿话。之后便是再没见过。”

沛阳侯夫人深吸一口气,将蓬勃的怒气压了下去,淡淡吩咐:“你们两个从今日起,便是哪里都不用去了,就在院子里好好读书做绣活罢。”

两个姑娘无端端受了委屈,却也不敢分辨,俱是带着惊疑退了下去。

要知道,平日里沛阳侯夫人带她们虽算不上亲热,可是一直也是十分不错的。比起别人家的庶女,她们已然算是享福了。今日沛阳侯夫人唱了这么一出,登时叫二人心中不安,忙都各自反省自己的错处。只怕得罪了嫡母日后没有好果子吃。

而她们不知的是,经过这么一出,沛阳侯夫人已是做出了打算:“尽快相看人家,给她们二人订婚罢。”;

第一卷 第389章 提醒

陶君兰微微一笑,适时开口:“其实我倒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不错。就是不知道母亲看得上看不上。”

沛阳侯夫人点点头,调整了一下面上神色,尽量缓和不将先前的怒气留在面上:“你且说来我听听。”为了表示亲近,沛阳侯夫人的语气也是十分亲和随意的。二人这么说话,倒是也挺像是两母女了。

“陈大人有个门生,叫作古令之的,虽说家世不显,却也是出身世家。关键是他本人的能耐也是十分不错的。听王爷的意思,皇上有几分中意。不过他之前娶过亲,如今也是三十出头了。还有一个儿子。”陶君兰看向沛阳侯夫人:“其实也不必是咱们家的姑娘,我说出来,母亲替我想一想,别人家还有没有合适的。”

沛阳侯夫人的确是有些犹豫,皱着眉头道:“若是没成亲过也就罢了,可是这连嫡子都有了,未免……”

陶君兰明白沛阳侯夫人的意思,点点头:“这样嫁过去是有些辛苦,毕竟这个后娘不是那么好当的。而且将来也恐有争家产的事情。正因如此,古令之才不好找,我才想只帮衬一把。”

陶君兰给沛阳侯夫人投过去一个“你懂的”眼神。

沛阳侯夫人顿时露出几许恍然:“你是想从这方面拉拢这位古大人。”

陶君兰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最近皇上不是打算换了京城府尹?我觉得这位古令之倒是十分有可能。毕竟,陈大人的名声在外,他又是陈大人的得意门生。”

陈大人素来深受信任,这个是公认的事情。如今陈大人的三个儿子也都身居要职,倒是不可能再去竞争这个位置。不过以陈大人的威望来说,他的门生得了这个职位,也不算意外。

沛阳侯夫人想了一回,到底是点点头:“这件事情容我思量思量。纵然我们府里的姑娘不行,我也认识不少有适龄姑娘的人家。总能选一个合适的。”

陶君兰听了这话,便是知道古令之的媳妇是有着落了,当下一笑:“多谢母亲。”

沛阳侯夫人勉强一笑,旋即叹了一口气:“倒是我要多谢你才是,否则被人算计了,我竟是都不知道。”

陶君兰也跟着轻叹一声:“其实今儿来,我还想和母亲私底下说几句话。”

沛阳侯夫人听了这话,便是叫四个儿媳妇都出去了:“你们去厨房看看,天热叫他们弄些清淡爽口的菜色。别放太多的油,怪腻的。”

待到人走后,沛阳侯夫人这才看向了陶君兰。

陶君兰微微呼出一口气,肃穆了几分神色:“上次赖大的事儿,其实虽说叫了四哥过来。不过四哥来之前,其实赖大还说了不少话。字字句句听着都叫人忍不住怀疑是沛阳侯府在后头搞鬼。”

沛阳侯夫人登时也是禁不住沉了脸,刚端起的茶杯便是又搁下了,随后恨恨道:“这群刁奴,果然早该打死!留到今日就是个祸害!”

陶君兰深以为然;

“那端王爷……”沛阳侯夫人纵然明白端王应是不相信的,可是心里还是禁不住有点儿打鼓:万一面上信了,实际上却是心里留了疙瘩呢?

陶君兰微微摇头,却是又故意问道:“母亲今儿也与我说句实话,那件事情母亲是否半点不知情?”

沛阳侯夫人心中咯噔一声,果断发誓:“那事我真是半点不知!沛阳侯府哪里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你是我的义女,我如何会起了害你们的意思?”

“如今王爷乍然恢复,不少人蠢蠢欲动,我们也是怕了。”陶君兰苦笑一声;“也有不少人挑拨着我们和皇后康王交恶,着实用心险恶。”

沛阳侯夫人眉头一跳,声音都有些发涩:“莫非端王也怀疑我们是这样的心思?”顿了顿忙又解释:“我虽与皇后不和,可也不敢冒险,更不会拿着自己夹在其中不是?你是不知,为了此事,皇上已经是斥责了你义父一番了。我们也是吃了大亏。若真是我们自己的手笔,我们如何会这样?”

沛阳侯夫人这般急切的样子,叫陶君兰忍不住微微一笑:“我如何不知?王爷也是相信的,我只是怕若再有这样的事情出现,到时候便是我也是不好说什么了。不是我插手母亲这边的事儿,而是着实我觉得母亲该好好清理清理身边的人了。莫要让同样的事情再发生。”

沛阳侯夫人咬咬牙:“的确是如此,原本我总想着不能撕破脸皮,可是如今看来,再这么下去,只怕人都要将我算计得一根骨头都不剩了!”

沛阳侯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不可谓是不悲怆的。要知道,她毕竟是出自衡国公府,那是她的娘家。和自己娘家决裂,这种事情岂止是影响不好可以形容的。而被自己的娘家这么算计,也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痛快的事儿。

陶君兰也是觉得,衡国公夫人未免是太过了。纵然是庶女,可是毕竟也是衡国公府出去的正经小姐,不但不给些体面,反而这般……也怪道沛阳侯夫人要和衡国公府离心了。

也怪道,沛阳侯夫人纵然不喜庶女,可对两个庶女也是十分不错。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今儿她说这番话,虽然有故意挑拨着沛阳侯夫人和娘家决裂的意思,可是无风不起浪。沛阳侯夫人心里怕也早是苦涩难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