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秋宜院的这一幕却是无人知晓。陶君兰正和李邺开开心心的收拾东西准备出发。除开沉香院,其他的几处院子也是都带了几分喜气;

。毕竟,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就算出去了也不见得能和李邺亲近,可是好歹也能出门散散心不是?

要知道,这年头女子想要出门,尤其是出远门,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所以突然有了这样的机会,倒是让所有人都是十分高兴。

待到出发的时候,姜玉莲前来送别,脸上敷了一层厚厚的粉。不过饶是如此也未能掩盖住憔悴的面容就是了。

姜玉莲幽怨的看了一眼李邺,倒是也并未有什么明显的怨怼之色,反倒是幽幽开口:“王爷一路上千万小心,去了别院便是好好享受几日松快的时光。不过,也注意着伤势才好。府里的一切事宜便是交给妾,妾会打理好的。”

陶君兰在一旁看着,倒是微微有些诧异。末了忍不住想:难不成今日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不成?

也不怪她觉得诧异——毕竟换做是谁肯定也是心情不好的,这样的事情又打了脸,哪怕是她,若是遇到这事儿肯定也不愿意再露面。而姜玉莲竟是转变如此之快,一下子就想通了,怎的不叫人惊讶?

而且看姜玉莲这幅样子,也明显是昨儿没睡好,甚至狠狠哭过的。所以,才会更加显得让人惊讶不是吗?

不过不管怎么说,姜玉莲不闹腾也是好事儿。短暂的惊讶之后,她便是冲着姜玉莲一笑,接过了话头:“既是如此,府里便是交给姜侧妃你了。王爷我会照顾好的,你放心就是。”

这话不亚于是在姜玉莲的心上又狠狠的捅了一刀。陶君兰是故意的。说完了这话,她还特特的盯着姜玉莲看了许久。

姜玉莲却像是根本没听出里头的挑衅和炫耀,反倒是笑了笑,情真意切道:“那就麻烦陶侧妃了。”

这下,不仅仅是陶君兰觉得别扭了,李邺也是十分不自在起来。姜玉莲这样的语气,是个什么意思?那架势,倒像是他是个物件,或是根本只是个孩子。而姜玉莲自己则是个大度贤惠的。

陶君兰便是让姜玉莲回去了:“时辰不早了,我们就不耽搁了。姜侧妃且先回去罢。”

姜玉莲的脸皮抽动了一下,最终到底还是没能挤出笑容来。

倒是这是桃枝却是突然上前来,主动开口道:“妾还是留下来帮衬姜侧妃罢。只怕姜侧妃一人在家中,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陶君兰微微挑眉——这话说得,难道丫头婆子们都不是人?实在是无聊了,还可以从外头叫了女先生进来说书呢!哪里就到了那个地步?

含笑看了姜玉莲一眼,陶君兰心道:既然桃枝不愿意去,那她也犯不着勉强。于是便是道:“既是如此,那你便是留下吧。难为你一片赤诚之心。”

桃枝笑了笑,主动走到了姜玉莲身边站定了。

姜玉莲侧头看了一眼桃枝,神色微微有了几分沉吟。

陶君兰却是没有功夫理会这些,当即与李邺一同出了门,然后各自上了马车便是往城门口去——她们三家人,要在城门口会和呢。去晚了只怕让人久等了。;

第一卷 第393章 家事

在去往庄子的路上,陶君兰一直在想姜玉莲那会子的反应——她是故意说那话刺激姜玉莲的;

。毕竟今儿姜玉莲的反应实在是太过反常了。她觉得着实诡异。

换做以往的姜玉莲,在听见她说那话之后,纵然不会勃然大怒,也肯定会觉得难堪和不痛快,说不得还会看着李邺等着李邺给她做主。

可是今日的姜玉莲,非但没有勃然大怒,没有难堪和委屈,反倒是视若无睹,甚至仍能微笑待之。着实反常。

是出反常既为妖。陶君兰忍不住想:莫不是这一次不带姜玉莲去着实是将对方刺激得狠了?以至于整个人都有些不在常态了?

可是这样的年头也不过是一闪而逝。姜玉莲那副样子,不像是假装的。倒像是真看开了,又或者说根本就不在意了。

陶君兰只觉得隐隐有些不安稳,心道:看来日后是要好好防备着姜玉莲了。就冲着今日姜玉莲这般反应,就不像是个心思简单的。

李邺见陶君兰一脸的若有所思,便是有意无意道:“怕什么,她纵然有翻天的本事,也是翻不出端王府的。”

一听这话,陶君兰倒是顿时就释然了——可不是这个道理么?就算是姜玉莲有翻天的本事,可是姜玉莲也始终在端王府里蹦跶。可端王府,如今却是她的天下。

她一手掌控着整个端王府,又怎么会还需要害怕一个女人?

因想通了这事儿,陶君兰倒是整个人都霍然开朗了。又觉得无聊,再看李邺也是一直闭目养神似乎没什么趣味的样子,便是笑着提议:“不如我去寻八公主九公主说话,你们男人也好说说话。”

李邺点头应了。一时之间马车便是停下来,几人换了马车——这次出游,他们俱是用的各自的专用车驾,气派不说,空间是足够大的。至少,三个男人或是三个女人在一辆车里,那是绝对不会拥挤的。

而且各自马车里准备了美酒点心,也有小炉子可以煮茶,十分方便。

八公主提议打叶子牌。

九公主道:“人还差一个呢。”

陶君兰便是又将静灵拉了过来。静灵和八公主九公主俱是相识的,当下倒是也都不觉得不自在,正好就凑够了四个人打牌。

四人一面打牌一面说些京城里的八卦。八公主虽说前些日子都在府里养着,可是消息着实灵通,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说。

这不,八公主便是说了一件旁人极少知道的事情:“你们想必不知道,前些日子康王府里有个小妾险些闹出人命来。”

陶君兰和九公主都是讶然:“还有这样的事儿?”不过讶异之后,却又不约而同的觉得是她们自己太过大惊小怪了。

康王府是什么地方?发生这种事情也不奇怪。

“可出事的却是一个怀孕八月的孕妇。若不是那人命大,只怕连着肚子里的孩子都要没命。”八公主冷笑了一声,顺手摸了一张牌上去:“那个弄出这事儿的人你们也认识,是以前在宜妃跟前服侍过的那个宫女,叫做什么来着?最后反正是成了康王侧妃那个;

。”

八公主这样尊贵的身份,不将袁琼华这么个人放在眼里是正常的。不过,陶君兰还是讶然了一回。当然不是因为八公主不记得袁琼华的名字。而是因为八公主说袁琼华当初在宫里时,服侍的人是宜妃。

微微诧异过后,陶君兰倒是也一下子想了起来:是了,当时她偶遇绿柳那一回,绿柳的还在还没失去那一回,袁琼华的确是跟在绿柳和宜妃的宫人队伍里。

这件事情,只是时隔多年,她已是忘得差不多了的缘故。

当下她不禁哂笑一回:这里头的关系倒是挺复杂的。

九公主倒是抓住了关键:“我记得那个袁氏也是怀孕了罢?最后怎么处置的?”

八公主盈盈一笑,很乐意的替九公主解惑:“袁氏有身孕,自然谁也不会将她如何。如今只是关在了院子里禁足罢了。至于惩罚,想必是要等到袁氏生产之后了。不过,不管生了什么,那孩子都会记在康王妃名下。”

“康王也是同意了?”陶君兰微微挑眉:“这事是谁提出来的?”

“康王哪里会在意袁氏这么一个女人?不过是随口应下罢了。这话,自然是康王妃提起的,不过其他人也未尝没有推波助澜。”八公主说着,一面看自己的牌,一面神色却是越发的冷了几分:“可惜那袁氏,辛苦一回倒是替他人做了嫁衣裳。”

可不是为他做了嫁衣裳?陶君兰也笑了一笑:辛苦怀孕十月,到头来却是相当于替康王妃生了个孩子。自己更是因此获罪。

袁琼华这一辈子,也够命苦了。想到袁琼华心比天高的个性,陶君兰再次一笑:只可惜却是命比纸薄了。

说起来,如今她都不明白袁琼华到底是图了个什么。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做,非要上下打点一番进宫去做宫女。好不容易宫女做出了头,进了康王府,还做了侧妃。又怀了孕。可偏偏最后什么都没捞着不说,反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袁氏见天叫冤,可惜却是没人理会。”八公主啧啧感叹了一声,又摸一张牌,顿时喜上眉梢:“赢了!”

陶君兰和九公主凑上去仔细看了看,便是只得摸银子出来。

九公主嘟着嘴抱怨:“八姐姐也不让着我些。”

八公主笑容满面:“愿赌服输。这可不兴让的。”

众人一面打牌,一面说笑,时光倒是过的飞快。待到停在了庄子门口时,她们反倒是有些意犹未尽。

陶君兰笑道:“明儿若是无事,咱们再聚在一处玩耍就是。”

因八公主和九公主也在这附近有庄子,所以倒是没有住在一处,而是各自去了各自的庄子上。

陶君兰进了庄子一看,倒是禁不住赞叹了一声:“果然是好地方。”

李邺微微含笑:“当年父皇还是太子的时候,每到了夏日我们都是要来的。不过是随着皇祖父一同过来避暑;

。倒是这两年父皇政务繁忙,没有功夫过来避暑这才荒废了。不过好在也有人年年打理着。”

他还小的时候,倒是每年都期盼着过来这边避暑——可以换个新鲜环境不说,还有许多宫里不能玩的玩法。比如掏鸟窝,再比如叫侍卫带着他去山林里打兔子什么的。偶尔兴致来了,还可以去捉鱼烤来吃。

不过,后来他倒是更喜欢一个人在寂静的山林里散步。偶尔也会起个大早去山顶上看日出。因为站在山顶,看着太阳一跃而出那种壮丽的情形,会叫人心胸陡然开阔。好似一身的压抑也是被太阳消融。

而如今,站在这里看着熟悉的景致,他倒是陡然生出一种物是人非之感来。

只是这些微微的怅然在低头看见拴儿一脸雀跃的样子时,却是又都化作了温和的一个笑意。当年他做的那些调皮捣蛋的事儿,如今倒是后继有人了。

而拴儿会一直快快乐乐的长大,绝不会有他经历过的那些痛苦。

待到安排好了住处,又过去将行李都摆放妥当了,再吃过晚饭,陶君兰便是提议在庄子里走一走,逛一逛。

如今才刚来,陶君兰也是不可避免的对这里充满了好奇。想迫不及待的去看看。

李邺欣然应下,于是一家三口便是趁着落日余晖细细的在庄子里赏玩,倒是都也不觉得疲惫似的。

而这时,正在宫中用晚膳的皇帝忽然想起了这么一件事情来,问宝船太监:“今儿端王出发去温泉庄子了?”

宝船太监一面替皇帝布菜,一面回话道:“回皇上,正是如此。估摸着这会子应该是到了,也用过晚膳了。”

皇帝沉默片刻,然后道:“多增派一些护卫过去,务必要保证安全。”至于谁的安全,皇帝没说,不过宝船太监却是心知肚明:“是,奴才明白了。”

“宝船,你对这些日子的事情怎么看?”皇帝忽然又问了一句。

然而这话却是叫宝船太监几乎两股战战,末了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牵强笑容:“皇上,奴才哪里懂得这些?”

就是懂,刀架在了他脖子上,那他也是决不能改口的。这在皇帝跟前服侍,第一要紧的就是要本分。知道什么该做,知道什么不该做。比如,这议论朝政,或是试图引导或是动摇皇帝想法的,都是不能做的。

否则只有一条路——一条死路。

宝船太监拼命的想,这几日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事儿惹了皇帝不高兴了,这才这般试探他。

“朕说的是替端王请封的那个折子。”皇帝呼出一口气,神色有些平淡:“这是家事,不是国事,你按说无妨。说错了也不打紧。”

看着这个架势,皇帝是一定要宝船太监发表自己的意见了。

宝船太监为难的看了一眼皇帝,最后咬咬牙还是开了口:“奴才觉得,这事儿还得看皇上您。毕竟,这说大了是关乎朝廷的,说小了,其实也不过是皇上家事罢了。”;

第一卷 第394章 母子

宝船太监这样的回答,也是耍了滑头的。这样既没有给出明确的意见,又变相的提醒了皇帝。事后不管是谁追究起来,他也不会有太大的责任。

皇帝自是心知肚明,不禁看着宝船摇头一笑;

。这些太监一个比一个的滑头。

不过,却也不得不承认,宝船太监这话却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了。朝中不少人觉得封亲王是朝廷大事,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就是一句话,不合适。

可作为父亲,想嘉奖自己的儿子,补偿自己的儿子,却又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

朝中那帮大臣反对,无非是觉得只加封端王,势必会造成局势动荡。尤其是对康王会造成影响罢了。这一点,皇帝心里再明白不过。而正是因为再明白不过,他才会觉得不痛快——自己还年富力强,可大臣们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寻找下一个主子了,这让人能舒服了?

尤其是以衡国公为首的人,更是提出不如先立太子,再加封亲王。

看着那架势,倒是有咄咄逼人的意思了——仿佛他若不肯立康王为太子,那么就绝不许加封端王。

想到这些,皇帝的脸色便是沉郁了几分。

宝船太监见了,忙劝道:“皇上,身子重要。不管什么事儿,可都别影响了您用膳才是。”

皇帝看了一眼桌上琳琅珍馐,却已经是失去了胃口。干脆就将筷子一扔:“不吃了,朕去看看太后。”

宝船太监偷偷看一眼皇帝难看的脸色,忙应了一声后躬身退出去准备轿子了。当然,他心里是十分明白的——这个时候皇帝去太后宫里,无非是想去问问太后的意思罢了。

其实这个习惯还是以前养成的——那时候皇帝还是太子,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事儿,便是要去问问太后的意思。不过自从做了皇帝,这个习惯就很久都没用过了。

宝船太监想起皇帝方才就用了几口饭菜,又悄悄的嘱咐去报信的小太监:“告诉太后,皇上今儿午膳没用。”

小太监领命而去,宝船太监这才去请皇帝上轿。

如今天气越发的热起来,皇帝坐在轿子里,只觉得的心烦气躁。再加上朝廷上的那些事儿,皇帝的心情就更加不好了。

所以,待到进了太后宫中的时候,不管是谁都是一眼看出了皇帝的心情不好。

太后也不问,只是笑着叫人摆饭:“你来得正好,来陪我用饭。”

皇帝闻言便是有几分关切:“怎么母后这个时辰都还没用饭?”

“天热,没什么胃口。”太后叹了一口气:“再说了,一个人用饭也不香。以往拴儿在还好,如今就剩我一个了,便是不习惯。”

“那回头还让端王将拴儿送进宫里来罢。”皇帝随口言道,想了想又道:“不然明珠也行。或是康王府里的那几个也都是不错。”

太后笑了笑:“康王府里几个姑娘身子都不好,若新了儿子,我若接进来,皇后那后肯定有意见。拴儿如今越发大了,是该叫端王教导他了。接进来也不合适。明珠太小,也不合适。”

皇帝想了想:“那宜妃生了之后,将宜妃的孩子放在母后身边养吧;

。宜妃……”

虽然未直接说宜妃有什么不妥的,可话里的意思却是却已是很明显了。皇帝觉得宜妃不适合养孩子。

太后想了想,点头道:“这个倒是可以。”宜妃那性子,的确是养不出什么好孩子来。再说了,若是让宜妃自己养着,将来少不得又是给皇后那边添了一股势力。如今宫里的皇子就那么几个,若都被皇后招揽了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一时二人用过饭,太后这才笑着问:“今儿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皇帝沉默片刻,便是又将之前问宝船太监的问题向太后问了一遍。

太后自是没有宝船太监的顾虑,当下微微沉吟后便道:“端王品行自小我是看着的。你也知道他的性子。吃了亏受了委屈,也是个从不肯对人说的。自从那回之后,遭逢了大变,他的性子也越发的文静起来。只是有一点却是没变,那就是极孝顺。上一回他去了战场,京城里的传闻你想必也是听说过的。可端王回来之后,却是一句怨言也没有。还有这一次——他刚恢复了说话,尚且不能说得利索,就有人按捺不住了。可他抱怨过没有?也没有。”

顿了顿,看了一眼皇帝的神色,太后又道:“甚至于事后追查的结果,他也没问过你。他这是在体谅你的难处。”

皇帝叹了一口气,有些惭愧之色:“是端王懂事。是儿子无能。”作为一个皇帝,要承认自己无能并不是容易的事儿。皇帝这样说的时候,语气里难免戴上了几分丧气意味。

太后慈爱的看着皇帝:“你毕竟才登基不过几年,根基还不稳当呢。不过,这也的确是你自己的错。当初你父皇也告诫过你。外戚干政,总不是什么好事。当年你父皇打压顾家,也是这个缘故。”

当然,顾家的势微除却先皇的压制之外,也有顾家本身人丁单薄子嗣艰难的缘故。到了贵妃那一代的时候,竟是一个嫡出的男丁都没有,那么多的姬妾,更是只生出了一个庶子。虽说还有支脉,可是支脉毕竟和嫡脉不同,且也日渐疏远了。

对于太后来说,既然不是自己这么一脉的,隔了几层,也犯不着那样费心扶持。反倒是叫人落了话柄。让人觉得自己揽权。

皇帝点了点头——“是儿子的错。”只是当初那样的情况,他不得不依赖皇后娘家的势力。所以,要说后悔虽然有,可也不会太多。

“衡国公府手里的兵权不少,就是身居要职的文官,也出了不少。”太后意有所指的看着皇帝言道。

皇帝点点头:“儿子明白。”衡国公府势力是大了些。以至于如今竟是敢罔顾他的意思,甚至试图左右他的意思了。

“康王也不错。虽说平庸些,可也算中规中矩。又是嫡出长子,也懂孝顺长辈。只是有一点我却是不喜——他对几个弟弟,可算不上友爱。”太后先是夸了几句,随后却又话锋一转说了一个缺点。

皇帝沉吟。

“当初还没封王住在宫里的时候,端王吃亏受伤,他未必不知。可是却是从未阻拦过。只从这一点看来,他便不是个好大哥。我也知道,当年先皇偏疼端王,让他受了不少委屈,可是端王也因此遭逢大难;

。”说起往事,太后眼底滑过一丝怒芒,原本和善的目光也是因此凌厉了不少。

皇帝越发沉默。端王的事情,他是知道的。那时候不管,一则因为那些都不是什么太过严重的事,二则也是想观察几个儿子,三则也是有些怒其不争,四则是因为怕自己太过重视李邺再给他带来祸端。

而观察的结果,直接是让他不喜庄王武王。所以,不看中这两个儿子,也不全是因为他们母家不显的缘故。

至于是否封亲王这事儿,太后垂下眼睫道:“既低调无法让端王平安,那我这个做祖母的少不得要替他求一求尊荣了。这样一来,即便是将来有了什么意外,也至少体面些。”

皇帝讶然的看了一眼太后。

太后叹了一口气,道:“这样一来,也可为你吸引些注意力。”

皇帝原本把玩着扳指的手指顿时忍不住缩紧了。看着太后,半晌也没说话。

太后也不言语。

母子二人静静坐在屋中,此时太阳微微倾斜,日光从窗棂投入进来,印上一地的斑驳雕花形状。

因是母子密谈,所以并无其他人在中服侍。二人就这么静静坐着,一室静谧。

“时辰不早了,皇帝不去处理政务?”太后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静。

皇帝回过神来,复杂的看了一眼太后,半晌艰涩道:“母后不是最疼端王?”

太后一笑:“可你却是我怀胎十月生的儿子。”

皇帝怔神半晌,最终一笑:“儿子这便回去了。天越发的热了,母后若是受不住,不若今年儿子陪着幕后去避暑?”

“你若无空也就罢了。还是政务要紧。”太后点头笑道。

皇帝也不犹豫便道:“也没什么可忙的,左右去了庄子上,也是一样的处理政务。不过是挪个地方罢了。”

太后闻言便是点头应了:“那好。横竖多少年也没去过了,今年去散散心也未尝不可。”

皇帝扬声唤来宝船太监:“你让人准备着,今年夏天要去行宫避暑。”

宝船太监微微有些讶然,不过却还是挺高兴,笑道:“皇上是该出去散散了,奴才们也好跟着沾沾光。”

作为皇帝的近身内侍,其实有时候宝船太监远比其他妃嫔更关心皇帝。毕竟,皇帝若真有什么妃嫔还可做太妃或是去寺庙修行。可内侍却是大多数都要殉葬的。

所以,若是宝船太监想要多活几年,那势必皇帝也得多活几年才行。其实就算不殉葬,皇帝有个三长两短了,他们风光的日子也会结束了。毕竟,新皇帝可不会沿用先皇帝身边的人。这也算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今年要去行宫避暑的事情,很快就在宫中传开来。顿时不少人都是蠢蠢欲动。;

第一卷 第395章

当行宫避暑这事儿传到陶君兰耳朵里的时候,她自然是一脸讶异,看了一眼旁边李邺纳闷道:“不是这么多年都不曾避暑了?怎么今年倒是想起了?”

李邺想起之前自己看到的密报,笑了笑:“许是听了我们避暑的事儿,忽然想起了罢。”事实上,分明就是皇帝心烦,来散心来了。

陶君兰点点头:“不过今年的确比往年热得更早些。”如今才刚过端午就热成了这样,待到过了六月,也不知道要热成什么样。

“等下几场雨也就好了。”李邺一面将棋子落下,一面笑道。“该你了。”

陶君兰看了一眼棋盘,见李邺这一子落下去登时让一片散乱无章的黑子连成了一片,顿时懊恼:“我怎么方才都没注意到。”一时也顾不上旁的了,只埋头苦想该如何应对。

李邺也不催促,含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细细的品了,又捻了一块陈皮点心慢慢的尝。封王出宫之后,他许久也不曾享受过这样悠闲的时光了。所以,他倒是格外的珍惜如今的悠然。

陶君兰思来想去,到底是无法破解,最终干脆顾左右而言他:“对了,我记得上午送来一些新鲜的豆角茄子,不如今儿中午就吃这个罢?我来做。嗯,下午你想吃什么点心?绿豆糕可好?配一碗冰镇的酸梅碎冰汤,再加一碟凉糕?”

凉糕作法也是十分简单,冰镇过后口感细腻,再加上一点加了各色碎果子的糖水,撒上一点糖桂花,又好看又好吃,还降火消暑。上次李邺吃了一回,倒是十分喜欢。

李邺焉能不知陶君兰这是故意分散他注意力?当下也只做假装没看见陶君兰悄悄挪动两颗白子的行为,含笑道:“好。”这个天气能吃一碗凉糕,的确是十分不错。关键还是陶君兰亲手做的。

陶君兰笑眯眯的重新捻起一颗子,故意沉吟半晌,然后方才落下。因要作弊,所以她也没敢动作太大,只是稍微缓解了一下自己的败势罢了。

她以为李邺其实是没看见,殊不知李邺只是假装没瞧见,反倒是又和她厮杀半天。不过,即便是动了手脚,也不过只是延缓了输掉的时间罢了。

所以,当再一次发现自己已经又陷入输局的时候,陶君兰果断的认输了。只是到底不甘心,忍不住白了李邺一眼,娇嗔的埋怨:“下一回再不和你下棋了。每回都输,怪没意思的。”

李邺也不恼,反倒是深以为然的点头应了:“那好,下次让你赢我一回。”

陶君兰呆了呆,随后又好笑又气恼,怒道:“哪有你这般的?”这样笃定的说出这话,岂不是料定了她没有赢的本事,只能他让着?

而且,这般说话,他也不嫌太过自大了;

。虽说他的确是有这个本事,可是总也该谦逊一些不是么?

以前怎的不知他竟是如此自大?瞧着不是挺谦逊的?

李邺见陶君兰这般神态,倒是笑意更甚,最后搁下棋子:“咱们去厨房罢。”因无所事事,所以陶君兰在厨房忙活的时候,李邺也是坐在一旁看的。

陶君兰几次感慨,好在厨房够大,而且也不只是一处。不然李邺哪里能呆得住?纵然不做饭,炉子里的热气扑腾出来,厨房也会像是个蒸笼。

所以,厨房被隔成了前后两间。后头那间才是有炉子有灶的,前头却是没有半点火星子。专门用来打理食材。

陶君兰白了李邺一眼,悻悻道:“每一回我输了,你就这般。”

李邺沉吟片刻,微微挑眉带了几许笑意疑惑道:“我以为这是赌注?”

陶君兰呆了呆,最终只得悻悻作罢。她算是发现了,如今李邺闲散下来,倒是越发喜欢戏弄她了。

二人一同去了厨房,陶君兰翻翻拣拣寻出几样要用的食材来。末了发现一篮子新鲜小笋,登时笑起来:“这笋子炒肉最是鲜香。宫里和府里一般都是只有大笋,这种却是从来不送过去的。其实这种笋子才是最好吃的。”

这种笋子在春末夏初才有,连着笋壳也不过只有大拇指粗细,最粗的也不过比大拇指略粗一些,连两指宽都不到。待到剥开了笋壳,那就更小了。这种笋是鲜绿的颜色,看着便是叫人觉得清爽。

待到切成片状或是条状,再放入滚水中略煮片刻,煮去涩味之后,便是只留下了鲜味。滚热油,加猪肉片爆炒,再放姜片和蒜片,加点豆瓣酱,再加笋进去翻炒。待到笋子特有香味飘出,便是可以出锅了。

陶君兰也是当初和父母在乡下庄子上玩,才吃过那么几回。只是那味道却是一直记在了心里,可见其的味道之鲜美。

李邺见陶君兰说得眉飞色舞,倒是也觉得兴味盎然——虽然听进去的少,看得更多,不过也不妨碍不是?这也算是各自欢喜了。

虽说有厨娘,不过陶君兰还是亲自动手了。用她的话说,亲自做的更有意义些。毕竟,本来这般相处的时间就少。趁机像是普通人家夫妻那样的过日子,也算是换一种新鲜。

做这些倒是也不算累,所以李邺也没拦着。事实上,这样的相处模式之下,他也是同样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相濡以沫之感来。不由得十分眷恋而且向往——毕竟,过了这段时间,回了京城之后,他得做回端王,而陶君兰也要做回端王侧妃。繁杂事情也是不知多少,哪里还有这样的闲心?

当然,他们一家子亲密的时候,其他人也是很识趣的没来打扰——静灵是已经习惯了。古玉芝则是直接让人吩咐拦了。几回下来,古玉芝也是“识趣”了。

不过,他们这样的相处模式,倒是也让八公主九公主十分羡慕。甚至效仿了起来。不过公主们是不学这些的,所以也不可能真的全部自己动手,只是临时让人指点着做最后的步骤罢了。

不然,让两位公主拿着菜刀切菜?只怕还没拿到手上就被抢走了,就是两位驸马也是不会让公主做这样的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