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君兰没见识过这样的法事,倒是十分好奇。;

第一卷 第408章 黑锅

说来也奇怪,那巫师作法也也不许人在一旁观看,只在太后居住的院子里要了一间屋子,又命人用布帘遮了窗户门缝,不许半点光透进去。帮忙的人更是不用生人,只用了她两个徒儿。

那两个徒儿也是奇怪,一个是天生的瞎子,一个却是天生的聋子。其实那巫师也不大正常,整个人看上去都阴沉沉的,眼珠子上像是蒙着一层薄翳,不甚清亮;

因那巫师说太后身份贵重,所以就是备的祭品也是格外贵重几分。三牲不必提,果子便是用了九种,香案更是用的柳木和槐木,临时做出来的。末了又用百年的老桃树雕了一对如意搁在太后床头上。

当然,不仅仅是如此。还要了佛家的八宝供奉。好在太后私库里这样的东西就不少,所以倒是不至于抓瞎。

因为不许旁人观看,所以陶君兰等女眷便是坐在内屋和太后说话。而皇帝和男人们,则在外间吃茶。

等待自是漫长的。那巫师徒弟三人关在屋子里也不知道折腾了些什么,倒是有不少怪声发出,间或有几声高呼和念咒的声音。却也都不明白。至于那怪声,听着更是叫人觉得不像是人发出的。

太后自己颇也有些不安。

静妃却是镇定自若的笑着安慰太后:“太后不必担忧,这人颇有些本事。臣妾寻她,也是因为她声名在外。听说救了不少人。”

太后闻言,倒是安稳了不少。

一旁的关嫔约莫是和静妃不大对付,笑盈盈的插了一句话:“只是到底是有些吓人。正统的道士和尚做法事,哪里又有如此吓人?更不至于不敢叫人看了。”

静妃冷笑一声:“各行各派,谁没有半点自己的秘密?再说了,这本是秘法,寻常人根本看不得。容易坏了法事不说,更是容易叫那些东西缠上。巫师也是为了我们好。甭管如何,只要有效就是了。”

太后不耐烦听这些,便道:“好了,都闭嘴,吵得我头疼。”

静妃和关嫔只得悻悻闭嘴。

陶君兰忍不住垂头沉吟——听着静妃这样的说法,只怕那巫师供奉的不是什么正派的神仙,或是什么小鬼邪王也不知。又或是,干脆就是为了保持神秘感故弄玄虚?

正揣测着,便是听闻外头宫女进来禀告:“巫师出来了!”

因为太监是阴人,不属男也不属女,所以巫师不许太监留在附近,故而如今留在这里的,都是一色的宫女。

陶君兰闻言,忙看向太后。按照规矩,太后就算不亲自见一见,也是要给些赏赐的。

太后沉吟片刻:“叫人进来说话。”

这边是要问问的意思了。

一时巫师进来,皇帝等人也是跟了进来——总要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的。这毕竟是做法事的目的所在。

那巫师一身衣裳还没换下来。老远看着颜色挺怪异的,颜色暗沉沉的,可是偶尔却又有其他色彩闪动。待到走得近了,仔细看了一看,陶君兰才恍然大悟——这并不是普通布料做成的衣服。而是鸟羽串联而成的羽衣。

其实也并不是没有人以鸟羽串联做成羽衣的例子,不过做这样的羽衣,多选毛色鲜艳的鸟羽。而这巫师这一件羽衣,却明显都是暗沉羽色的鸟羽。只有几个部位颜色稍微艳丽些。

巫师面上并无什么表情,加上那一双特别的眼睛,以至于整个人看着十分阴沉;

。倒是叫人不太敢一直盯着她看。

太后只扫了一眼,便是皱了皱眉。不过想着到底是子孙们孝顺担心才会有了这么一出,便又将情绪掩去。

谁料那巫师却是个有本事的,一下子便是看出了太后的意思,突兀开口询问:“太后可是不信我这个老巫婆?”

太后不语。

关嫔觉得这是她表现的机会,便是壮胆冷喝了一声:“大胆,见了太后还不跪下行礼?”

那巫师倒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请安,却是又将方才的话问了一遍。面上虽半点表情也无,却是让人无端端觉得她是十分执拗,必要等到太后回答的。

太后想了想,倒也是耐着性子答了话:“不管我信与不信,只要你有真本事,又如何怕我怀疑?”

那巫师闻言,沉默片刻倒是点头:“的确如此,是我执念了。”

静妃大约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便是忙问:“这次作法可寻到了太后久病不愈的结果?又可有根除的法子?”

静妃这么一问,立刻所有人便都是在看向那巫师的目光中带了几分征询的意思。

皇帝更是。作为儿子,又素来是母子情深。皇帝对太后的关切关心,可谓是在场之中所有人最真诚的。当然,也并不是说李邺就不诚恳不关心了,只是他表现得没有皇帝明显罢了。

这个是表现得比皇帝还要明显,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那巫师点了点头:“原因是查出来了,法子也很简单。只是端看你们做不做了。”

巫师说得笃定,即便是只用眼睛看,也能感觉到她的自信。陶君兰心中莫名一松,便是觉得太后这病肯定是能好了。

不等静妃再问,皇帝已经率先开口:“你说,是什么方法?只要治好了太后,朕赏你千金!”

那巫师却是摇头:“我等巫蛊之人,受不得破天富贵,给点果腹银子便是罢了。我只求一事——待到他日若有天灾之时,还请皇上善待百姓才是。莫要让这大好江山,变‘成’人间炼狱!”

这人张口便是说天灾,登时惹得皇帝面色一沉,不过想到太后到底没有发作,却还是斥责了一句:“你修要胡说,如何会有天灾?朕已是命人求雨,不日大雨降下,必能缓解旱情!”

那巫师垂眸定定看着脚下,淡淡道:“皇上又何必如此激动?我也不过是说万一罢了。该来的时候总会来,没有的话也不会因我这一句话就有。”

这么一说倒是将皇帝抵得哑口无言了,纵然心头悻悻,面上却还是宽宏大量道:“好,那朕便是答应你又如何?百姓自是朕的百姓,朕自当会爱惜百姓黎明,让他们日子富足起来!”顿了顿又催促:“你快将你法子说出来,好让太后早日痊愈才是。”

“这行宫西北方向,有一女子,那女子是个孕妇;

。是她命格和太后相克,这才导致太后如此。”那巫师随手指了指西北方向,口中言道。

所有人俱是一惊——陶君兰也装模作样一番。不过她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个孕妇指代的是谁。

倒是太后看向皇帝:“莫非哪个妃嫔又怀孕了?”

皇帝却是面色铁青——来行宫之后,他去几个妃嫔那儿的次数不多,大多数是歇在宜妃宫里的。他倒是想是别人怀孕了,可是西北方向,却是只住了宜妃一个妃子!

“那孕妇可是新近怀孕的?”静妃心中微动,抓住了一点什么,当下心头狂喜起来。不过却还是压下了这份欢喜,又问那巫师。

巫师摇头:“我差遣式神去看了看,看那样子却是已经有八个月的身孕了。”

八个月身孕?是了,宜妃那肚子的确是看着像是八个月的身孕了。

“是孩子与太后相冲还是那女子与太后相冲?”静妃急切问道。

“是那女子。只是怀孕助长了她的气势,增了她的运道命势。胎儿越是大,她便是越强,对太后也就越是相克。”那巫师有理有据的分析了一番,倒是也能说服众人。

“可之前在宫中都不曾,怎的到了行宫却是突然克制起来了?”皇帝兀自有些怀疑——一个是亲娘,一个是小老婆和孩子,想要他相信自是不容易的。

那巫师摇摇头,继续解释:“宫中有历代皇帝留下的龙气,又有紫微星照耀,再加上那时候太后居在人气旺盛的地方,又得人敬重,所以自然自身便是不怕这些,自然能和对方相互牵制,谁也奈何不住谁。可如今陡然迁了地方,又失去紫微星照耀。再加上人气不足,而对方渐渐强盛,太后便是日渐不敌。”

这样解释也的确是说得过去,也可算是有理有据。至少若是她早不知道会有这么一回事儿,只怕她也是要信了这话。

“那解决的法子呢?”静妃又问,语气里有一丝不可觉察的兴奋和幸灾乐祸。出了这样的事儿,宜妃还能讨得了好处?自是讨不到任何好处的。

陶君兰垂下眼睛,心道:什么是瞌睡的遇到送枕头的?这就是了。要知道,静妃表现得这般急切,日后真怀疑起来了,不怀疑静妃又怀疑谁去?

所以说,就算将来静妃真被扣上了这顶黑锅,也只能怪她今日的表现了。

要知道,皇帝此时已经明显的有些心浮气躁了。

那巫师摇摇头:“总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只隔开罢了。再将那孕妇拘押在一方天地里,再在院子四角挂上符咒。也就好了。只是,最好也是能隔多远就隔多远罢。”

这个法子倒是也很方便。只是将宜妃关紧闭也就是了。

“那到什么时候为止?”静妃又问。

“至少要生产之后。”那巫师道。

所有人都是看向皇帝——;

第一卷 第409章 不离

宜妃显然是比不过太后的。就算皇帝心里更看中宜妃,那也是绝对不敢表现出来的。即便是皇帝,若是敢做出这样不孝的事情,那也是一样要受到天下人指责的。

于是宜妃便是被关了禁闭,直到生产之后。

不过陶君兰觉得,真到了那个时候,宜妃想要再获得皇帝的宠爱,那便是难如登天了;

说来也是奇怪,经过了这场法事之后,太后倒是真渐渐的好了起来。陶君兰也吃不准这到底是太医的功劳,还是真的是那法事的功劳,又或者二者兼有之?

而与此同时,京城也是传来了消息——康王在回京的路上遇刺了。

陶君兰一听这个消息,下意识的便是觉得这是皇后故意使的计策:既康王遇刺了。那么显然便是赶不上祭天求雨这事儿了。

可是接下来的一个消息却是又让她大出意料之外。

康王受刺,却是依旧强撑着进行了祭天求雨这事儿。甚至因为太阳太大,又带着伤的缘故而直接昏过去在了祭天的台上。

而康王在这样的情况下,却是依旧坚持完成了祭天的法事才让太医来给自己诊脉,让人将自己背去休息。据说,当时康王伤口崩裂,血几乎染红了衣裳。那副情形,让人震撼又钦佩。

这样一来,康王本已经低下去的呼声,却是再一次的高了起来。这样的举动流传到了焦躁的百姓之中,顿时就让百姓也对康王敬重爱戴起来。再加上本来康王就是嫡出长子,于是民间更是有了一些呼声:说康王身具龙气,绝对有君主之才。

而与此同时,也有不少文官谏言,请立康王为太子。更道唯有康王才是最佳太子人选。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一次,只怕立太子的事情是拖延不过去了。”

李邺的神色也不大好看,点点头苦笑道:“到底是低估了皇后的狠辣了。为了太子之位,她对自己的亲儿子都下得去手。”

显然,李邺依旧是认定了这是皇后用的计策。不管是康王遇刺,还是带伤祈雨,都是如此。

但是很显然的,不管是计策还是天意,这样的举动都是非常有效的。

看着李邺失意懊恼的摸样,陶君兰心里明白只怕他是觉得这是他一手促成了今日这样的局面,所谓瞌睡遇到送枕头的。而李邺就是那个送枕头的。本意是给康王使绊子,谁知转眼一变却是变成了给对方创造机会了。

陶君兰伸手握住李邺的手,轻轻的挠了挠他的手掌心,笑道:“就算他真成了太子,可毕竟还没得到那个位置。你怕什么?这般可不是我认识的李邺。”

李邺苦笑一声:“事到如今,却是着实没了法子——一旦他登上太子之位,想要将他拉下来谈何容易?”

“你怕了?”陶君兰轻声道,眉头微微挑了挑,做出一个挑衅的动作:“我以为端亲王李邺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李邺只是不言语。出了这事儿,他已经是有些绝望了。

“总还有机会不是?再艰难又如何?水滴石穿水磨的功夫拿出来就是了。”陶君兰浅笑着鼓励李邺,声音柔得像是一汪春水:“若是以前你可以放弃服输,可是现在……想想我,想想拴儿,想想明珠,我绝不允许你服输丧气。李邺,你必须振作起来。我会一直在你身后。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我信你;

。”

这一番话,对李邺的震动是有的。陶君兰素来都不是什么十分强势的人,也从未要他做过什么。今儿这番话,却是一下展露出了她平日隐藏的那面。尤其是最后那两句,更是让他忍不住心中一颤。

其实,在和陶君兰说这些之前,他已是和那些幕僚谈过此事了。所有人俱是觉得,机会渺茫,十分灰心丧气。

唯独陶君兰,却还是这般笃定的说,她信他,她支持他。她觉得还有机会。

这好比就像是一人深陷黑暗找不到出路绝望时,却是蓦然看见了前方的亮光。那种感觉,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

不管是语气,还是浅笑,还是双眸里那一点笃定自信,都像是一汪清泉注入了李邺的心里,顿时让他精神一震。

李邺反握住了陶君兰的手,温润一笑:“是了,却是我自己被自己吓住了。”纵然到了山穷水尽之时,他也是没有资格放弃服输的。是他一手将陶君兰拉进了这个深渊里,他若都放弃,陶君兰又该如何?

听他这样一说,陶君兰顿时知道李邺从牛角尖里钻出来了。当下放松一笑:“这就对了,这才是我那个自信温润、清冷无尘的端王爷。”就是这股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怕的劲儿。

陶君兰忍不住靠在李邺肩上,柔声道:“只要有你在,我就天不怕地不怕。”

李邺一笑,没出声却是在心头道:这话其实是该我说的。

翌日,李邺也上了请立太子的折子。自然是替康王求的。

皇帝看了折子自是震怒,当场便是将折子一掷摔在李邺脚下:“连你也随着那些无知小儿一起起哄不成!”

皇帝显是不愿意立太子的。原因虽然没人知道,可是态度却是十分鲜明。

李邺低头,半晌才轻声阐述道:“大哥此举感动天地,京城昨日已是降雨,就是行宫这边,今日也是天阴了,显然雨水很快就会降下来。而大哥既嫡且长,更是顺理成章。如今民心所向,若是父皇执意压下,恐会导致怨言。且大哥这些年也的确是十分努力,堪当重任。”

皇帝连连冷笑:“好一个民心所向!好一个即嫡且长!好一个堪当重任!我竟是不知,你还是个以德报怨的好弟弟!”

皇帝这话的意思有些深意,更有浓厚的失望在里头。

李邺低下头去。皇帝这些话让他想起了皇后和康王暗地里对他做的那些事儿。一时之间几乎已是止不住的愤怒起来。

不过很快他就将这股愤怒压了下去,让脑子里恢复一片清明。他忽然回过味儿来:皇帝这般说,是什么意思?皇帝这么说,显然是知道一些什么了。不然不会如此说。

低头沉吟片刻,再抬头的时候,李邺面上的温润便是微微有些冷了下去,几乎是咬着牙才道:“儿子心里要说没有怨,那自然是假的。可是在怨,那也是儿子的大哥。而且,儿子并不是为了大哥说话,而是为了父皇。”

“为了朕?”皇帝微微挑眉,“既是如此,你就不该上这个折子;

。”

“可若不上这个折子,儿子就只能看着父皇深陷民怨之中。儿子如今十分后悔,就不该有那样的提议!如今不只是民心所向,文官大儒们也是纷纷上奏。衡国公那头本就有这样的意思,肯定会趁机逼迫。父皇,辛攀遇刺不知所踪,眼下朝廷堪当重任的将领多数都和衡国公府一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万万不可闹僵才是。否则,边关战事该如何?万一……又如何?”李邺一面说着,一面却是跪下重重叩首:“所以,儿子不得不上这个折子!”

皇帝定定的看着李邺的背脊,半晌才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

只是这个罢了到底指的是什么,皇帝却是没有多说。只是让李邺退了出去。

李邺退出大殿,抬头看了一眼满是阴霾的天,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该做的他都做了,如今只剩下等待了。

他刚才那么做,算是将自己的怨恨都袒露在了皇帝眼皮子底下——当然,这本也是皇帝希望看见的东西。

这么一来,他算是对皇帝表了态:他也是逼不得已才上这个折子,若是可以,他并不会如此做。

而他这么说,又算是狠狠的在皇帝那儿给衡国公府和皇后上了一记眼药。

同时,更是提醒了皇帝——衡国公府握了太多的兵权在手里,惹急了就是逼宫也是能做得到的。与其撕破脸被逼着立太子,倒不如主动些,留些余地才好。

想起陶君兰做了点心等着他回去,李邺抛开这些烦心事儿,笑了笑大步流星的往回家的路上去。

倒是皇帝,却是关起门来和宝船太监不知说了一些什么。

最后,宝船太监带着一些赏赐骑马带着人匆匆回京去了康王府上探了康王的伤势,并且转达了皇帝的话:“待到康王爷养好了伤势,才能进行册封大典。所以,康王爷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万万不可马虎了。待到养好了伤,以后也能更好的替皇上分忧解难。”

这话里的弦外之音自然是不言而喻。康王闻言后,面上的欢喜之色怎么也掩不住。

康王给了宝船太监丰厚的打赏。宝船太监恭敬的谢过了。而对于宝船太监的行礼,康王更是坦然的接受了。半点没了平日含笑谦逊的样子。

宝船太监看在眼里,可面上却是笑得越发的恭敬。对方如今是太子了,自是不必再对他这个老阉货脸面了。

出了康王府后,宝船太监嘲讽一笑,侧头对自己的小徒弟道:“你呀,可要明白一个道理。花无百日艳,人无百日红。不到最后一刻,可千万别下了定论。”

小徒弟如今不过才十二,懵里懵懂的。

宝船太监一笑:“回头有空你去请教请教你大师兄罢。”如今这个小徒弟,是宝船太监的二徒弟,大徒弟是谁,却是没人知道。宝船太监也从未和人提起,只他们师徒三人知道。

小徒弟懵懂点头:“大师兄的伤势也不知好了没有。上次去瞧,都还只能躺着呢。”;

第一卷 第410章 提点

就在康王为了皇帝那一句话而欣喜若狂的时候,李邺却是过得十分平静。每日也并未有任何的变化——除了每日上午去帮着皇帝处理一些政务之外,另外也就是回家和陶君兰一起,一个给拴儿启蒙,一个在旁边做针线。

这幅做派,倒是格外入了皇帝的眼,反倒是越发对他看重了几分。

一连数日都在下雨,且雨势不小。仿佛是将前段时间积攒着的雨水都一口气的下了下来。这般自是给人带来了诸多不便——虽说不那么闷热了,可是却又不得不添一件衣裳了。而且,下雨太久屋里总是潮乎乎的,不管是被子还是帘子,也都是有些发润。

因了地势的缘故,甚至有不少的院子都积水了。古玉芝这日便是不得不换了一个院子。

陶君兰有些个发愁:“拴儿太皮实了,每日都得换几遍衣裳,如今下雨衣裳总也晾不干,只怕再这么下去他可没衣裳穿了。”事实上,这会子她已经是让人连夜赶制衣裳了。不仅是栓儿的,还有明珠和李邺的。不求好看,只求能换洗得过来就行。什么刺绣什么样式一律不讲究了。

饶是如此,她依旧担心。毕竟布料也带得有限,可是老天爷这雨,却是不知什么时候停。

陶君兰只得想了一个主意:叫人从京城运了几车炭过来。像是浣衣局那样,在晾不干的情况下,只能慢慢的烤干了。

不过,因雨势太大,即便是用油布仔细的遮盖了,可还是有一大半都湿透了。好在不是人用,只是用来烤衣裳,虽有些烟的味道,事后再熏熏香也就好了。

这样大的雨,太后那头病刚好,这头关节痛的毛病又犯了。陶君兰忙挑了些好的炭送过去,让人给太后用的被褥和衣物都烘烤过。又另外装了手炉,好用来暖和疼痛的关节。

用这样的法子,太后总算是缓和了一些。

面对如此大雨,太后也是忧心忡忡。

陶君兰只得劝道:“担心也是无用,老天爷要下雨,谁也拦不住。倒是您若是再有个什么,皇上只怕心里更加不好受。”

“立太子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太后忽问了这么一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

陶君兰一怔,随后低下头去浅浅的“嗯”了一声。

“到底是外戚势大。”太后嘲讽一笑,随后收回落在窗外雨帘上的目光,转头看陶君兰:“端亲王如何?听说还是他上的折子,劝说皇帝立太子的?”

陶君兰点点头,也不瞒着太后:“是王爷上的折子。毕竟,与其做困兽之斗,倒不如顺应大流,再寻机会。”

“他做得极好。”太后唇角微微一勾,噙了一缕赞许的笑意:“到底是当爹的人了,办事稳重了许多。”

陶君兰闻言顿时一笑:“王爷若是听见了这话,必然十分高兴。”

“你也要时时提醒他。不要因了一时的低谷就丧气。”太后说这话的时候,分明带了几许暗示和深意。

“是,我一定时刻谨记;

。”陶君兰郑重应下,心头忍不住感概:太后对李邺的确是没得说。作为所有人的祖母,或许做得不够好,毕竟是太过偏心了。可对李邺来说,却是实在是好到不能再好了。

“你心里必是觉得我偏心了。”太后似是会读心术一般。

陶君兰一笑:“人心本就是偏的,从未有人长在正中间过不是吗?就是王爷,也是更疼拴儿和明珠一些。别人觉得王爷偏心,可对拴儿和明珠来说,却是好的。”

“邺儿的母亲其实自幼是在宫中长大的。她和皇帝,可谓是青梅竹马。原我是打算将她当公主那般养着,大了再嫁出去。却没想到皇帝却是硬要娶她。只是当时先皇已经定下太子妃人选,最终只能做了侧妃。”回忆起往事,太后面上有了几分唏嘘的神色,随后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又有几分嘲讽。

“为了这事儿,先皇和我生了一回气,也正是那时候,顾家开始被先皇打压。为的就是不要外戚干政。”太后唇角的嘲讽越来越大:“好在顾家人丁本也稀少,我也不愿他们再去搏什么富贵权势。也就顺手推舟。可没想到,却是因此害了邺儿的母亲。”

听太后这般说,陶君兰倒是猜到了几分——很显然,当年正是因为顾家的衰落,皇后才敢那样大张旗鼓的动了李邺和李邺的母妃。这也是为什么太后有心无力的缘由。

“因了当初差点太子妃位置旁落,皇后一直心里记恨此事。”太后讥讽一笑:“可见再精明强悍的女子,都逃不过妒这个字。只可惜,不该你的你就是再怎么争抢也是无用。”

所以皇帝对皇后是有隔阂的。陶君兰有些明悟。

“邺儿的母亲是我兄长唯一的嫡女,而我嫂嫂也是我做姑娘时候唯一的手帕交。对我而言,邺儿的母亲就像是我亲生的闺女一般。”太后似有些怀念:“她自幼便是个懂事的,也知道劝着太子上进。可唯一就是太心软了,不够狠辣,没有手段。否则,也不至于最后落到了那般的下场。”

正是因为没有手段,所以才让李邺轻易中毒,才会让自己被欺负到了那个份上。

“邺儿不仅是我的亲孙子,更是我的外孙一般。你说,这样我又如何能不更偏疼他几分?他身上有我顾家的血脉,他和我本也更血缘浓些,我这么做,也何尝不是为了顾家?”

太后这话说得直白,却是更动人心。

陶君兰心想,若是换成自己,自然也是更疼李邺,更希望李邺登上大宝的。

“只可惜我老了,能为他做的也是有限。”太后叹了一口气。

陶君兰忙到:“太后何必这样说?只要太后好好的,王爷和我也都心满意足了。”况且,太后帮李邺做的那些事儿,哪一件不是在关键时刻起了大作用的?

“康王没什么大智慧,心也不够狠辣。这些年来,听皇后的话听惯了。”太后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陶君兰,垂眸道:“这一点,或可利用一二。”

陶君兰心知肚明这是太后在提点自己,或许是在提点李邺,当下忙表示自己记住了。

太后说了这么多话,倒是也累了,便是打发走了陶君兰;

陶君兰回去之后,便是将太后今儿说的那些话都告诉了李邺。

李邺听闻后,良久不能回神,半晌才怔怔道:“我必不会辜负了太后这一番心意。

陶君兰又鼓励了他一番,心里却是一直琢磨太后最后那一句话。太后说可以利用一二,该如何利用呢?

不等陶君兰想明白,那头河北却是依旧滴雨不下的消息传回了京城。

皇帝自是坐不住了,当下便是连夜吩咐:“回京。”如今下着大雨,避暑也没法避了,反倒是继续滞留让百姓觉得他这个皇帝不称职。

陶君兰早有预料,箱笼倒是都收拾好的。第二日便是随着皇帝的部队一起回京。因为路途泥泞,所以这一次宜妃却是不好跟着一并回宫。

太后倒是跟着一并走:“这把老骨头还经得住颠。而且,回了熟悉的地方,心里也踏实些。”

皇帝下令慢行,千万不能累了太后。如此一来,原本一天的路程,倒是走了足足三日。

第三日进了京城城门之后,陶君兰都是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一些。

待到回了沉香院,她更是禁不住扑在了绵软的床榻上趴了一会儿。坐了几日马车,吃住都在马车上,那滋味已是不必提了。

李邺却是没跟着她一同回府,而是跟着皇帝进宫去了。

陶君兰兀自歇了一阵子,便是又吩咐厨房熬姜汤,做些热汤热饭。在马车上,虽说也能吃道饭菜,可是那么大的雨,端过来已经是凉得差不多了。关键是都是简单菜色,滋味也一般。她着实是受不住了。

而姜玉莲倒是派人过来了一趟,问账本什么时候还过来。

陶君兰随口道:“现在送过来罢,我也有功夫看。”看账本是其次,听听那些管事媳妇们的回话才是真的。